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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齐罗伯契特利不仅是辉煌的太阳神,同时也是无敌的战神,诸神害怕他。烟雾镜的主人,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对他说,‘考约尔克兆圭偷走我的镜子,她窥视未来,已经犯了错,竟然还不自量力地想与太阳争辉,她的毁灭不会得到同情。正如预言中说的那样,你将统治天上人间。现在众神已经在你的光辉下称臣,但只有一个神除外。’ “‘那个不愿臣服我的神是谁?’惠齐罗伯契特利威严地问。黑暗神告诉太阳神,他叫魁扎尔科亚特尔,众神之中数他最聪明,因此他不愿与众神居住一起,反而喜爱教化凡人。他教会凡人使用火的技术,烧毁森林,变作耕地,逼得森林之神和林中仙女们东躲西藏;他教会凡人建造城市的技术,为了修建牢固的房屋,山神被采石匠凿得遍体鳞伤;他教会凡人捕杀猛兽的技术,从此以后,众神再也不敢化作动物的模样巡视人间了。他藐视诸神,把自己创造的一切称为‘文明’。 “太阳神听了大怒,招集众神,要讨伐智慧与文明之神魁扎尔科亚特尔。魁扎尔科亚特尔被驱逐,他逃到海边,仰望太阳高喊,‘惠齐罗伯契特利,如你所愿,现在你成了世界的主宰,但你的统治不会长久,人类已经从我这里学会了对抗神的方法。我会再回来。当这个世界被你们这些神弄得腐朽,快要灭亡的时候,我将回来挽救它,创造新世界!’说完,魁扎尔科亚特尔乘上蛇皮筏子,离开了陆地,没有人和神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回来了吗?”小男孩眨巴着双眼,关心地问。 爷爷抚mo着孙子的头,说:“后来太阳神知道了黑暗神只是想利用他的神力除去智慧神,他很快疏远了黑暗神。但黑暗神的做法也没错,太阳神在与智慧神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力量,已经无力再征服其他神。否则众神不是被太阳神统治,就将被智慧神消灭,他维护了众神的利益。此后几千年间,特斯卡特利波卡、惠齐罗伯契特利、魁扎尔科亚特尔,三位神祗不断借助凡人的身体重生,他们为了世界而相互争斗,他们的战争被称为‘荣冠战争’。有一次魁扎尔科亚特尔化身为西班牙人,毁掉了太阳神的神殿,阻止人们对他献祭。黑暗神也曾化身欧洲人,掀起世界大战。” “这些都是真的吗?”小男孩睁大新奇的双眼。 “爷爷骗人!都是神话故事!”小女孩不相信地撅着嘴。 “爷爷怎么会骗你们呢?你们看!”老人卷起袖子,手臂上爬着伤痕,“这些伤全是在上次荣冠战争中受的。爷爷背上还有更深更长的,爷爷给你们看看。”说着,老人开始解开上衣扣子。 小女孩不以为然地嘟着嘴说:“爷爷说谎!妈妈说,爷爷身上的伤是为了修铁路,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 “妈妈说的?你们妈妈懂什么?爷爷还有证据!”老人跑进屋里,接着抱着只细长的盒子回到两个孙子身边,他打开盒子,握住了里边的黑色长刀。两个小孩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老人颇为自豪,仿佛年轻了几十岁。“告诉你们,你们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保护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战士。这把刀就是神赐予爷爷的武器——连星星也能劈裂的神刀伊斯特利。我曾用它伤过魁扎尔科亚特尔呢!将来你们也要像爷爷这样,做神的战士。这才是我们明家的好子孙!” 小孩们仰望着爷爷手中的刀,刀身在阳光中发着黑色光辉。小荣夏与小繁华望着望着,仿佛看到了炫目的缤纷色彩,冲着光芒笑了。 两年后,爷爷在疾病中去逝。小荣夏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怀中仍抱着存放神刀的盒子。后来家人打开盒子时,发现里边竟是空的,刀已不知去向了。 再之后,明荣夏一年年长大,对爷爷和爷爷讲的故事的记忆渐渐淡去,他与姐姐,以及早年守寡的母亲平静地生活。姐姐明繁华去了美国留学,认识了个美国男友,不出意外,她会与美国人结婚,然后在那儿定居。而明荣夏自己则顺利考入了北京一所大学,过完暑假,他将成为大学二年级学生。 明荣夏打开电脑,首先做的事就是查看邮箱中有没有姐姐从美国发来的邮件。今天果然收到一封: “亲爱的弟弟,姐姐今年暑假不回国了,你告诉妈妈,叫她别担心,因为出了点意外状况。 “你的未来姐夫米勒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向你提起过,他的导师怀特教授是个实足的考古疯子,他要求米勒加入他的考古探险队,去墨西哥丛林寻找一座会从湖中升起的城市。听起来很有趣,因此我也要求随行了。我会带纪念品给你的。 “还有,我与米勒结婚的日子大致订下了。明年我们完成学业后就将结婚,到时你和妈妈一定要来美国参加婚礼,之后我们一起回国,再举行一次中式婚礼。体验两种不同风格的婚礼,我将是最幸福最让人羡慕的新娘。” 明荣夏笑了笑,为姐姐的幸福而高兴。 第一节 明荣夏 明荣夏被深夜打来的电话吵醒了,之后他看到了客厅里抱着听筒痛哭的母亲。来自中国驻墨西哥大使馆的电话带来了噩耗,明荣夏的姐姐在丛林探险中生死未卜,同行队员的尸体已发现数具,救援队正全力搜救,相信失踪者在不久后就会有消息。 这一夜,小家庭彻夜难眠。 明荣夏陪着母亲在客厅沙发上坐到天亮。母亲整夜守在电话旁,嘴里叨叨絮絮,听不清念着什么,直到天快亮了,她才由于过渡疲惫,朦朦胧胧像是睡着了。明荣夏蹑手蹑脚准备去买早点,但就是这样细致的响动依然把她惊醒。 “繁华!是繁华回来了吗?” “妈妈,是我。不是姐姐。” 明荣夏小声说。“妈妈,我去买早点,你想吃什么?” 母亲没回答,只是叹气,握紧了镶有全家福的相框。 之后几天,再没有失踪者的消息。使馆方面虽然每天打电话安慰,但明荣夏和母亲都能隐约感觉到搜救已经结束了,在发现十一具尸体后,搜救队的工作没了进展。 “妈妈,我想去墨西哥。”明荣夏坐在母亲对面,垂着头说。他不敢抬头看母亲的脸,泪痕从未在她憔悴的面容上风干过。 母亲的手掌按在相册上,里边照片上的人影无不欢快地笑着。 “我要去找姐姐,就算姐姐死了,我也要弄清她的死因,否则我一定会把她平安带回来的!妈妈,你放心,我一定做得到!” 明荣夏提起早已收拾好了的行李箱,几大步到了大门口。关门时,屋里传出了母亲的哭声。 尽管驻墨西哥大使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国,明荣夏依然坚持留了下来。在使馆帮助下,为他联系到出事地点附近的警察局,那里有最详细的一手资料。 从墨西哥城乘车西行五小时,拥挤的长途汽车使人头晕脑胀,忍受了汽油燃烧味与鸡鸭粪便味、汗味之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个自然保护区旁的宁静小镇,当地居民都有着深色皮肤的原住民血统。警局不过是一楼一底的平顶矮房,没有人站岗,看上去也只是个普通街道派出所。明荣夏走了进去。 里边有几个穿便服的人在打扑克。“请问,谁是布雷斯警长?”明荣夏拭探着问。这里除了他们似乎没别人了。 “我就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白人站了起来。 “我是……”明荣夏掏出折叠成小方块的使馆介绍信。 “上午已经有人打过电话了。你就是那个中国人?”警长随便看了眼介绍信,立刻把它揉作一团,投进了垃圾筒。“跟我来。” 明荣夏立刻跟着警长进了办公室。 高大的警长在书架中找寻想要的文件夹。“中国人,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他边找边问。 “这里?”明荣夏被问得不知所措,可能他是问他管辖的小镇。“很太平。我看见居民的生活安定又幸福。” “太平?才不呢!到这里来的都是疯子,像最近出事的探险队的那种疯子,还有就是你这种找人的疯子。”警长迅速抽出几只满满的文件夹扔在桌上,“这些是你要找的!自己看,如果你能看懂西班牙文,我不管翻译!另外没事别乱跑,这里不太平,遇上奇怪的人别找警察,自己逃命。”门外传来了警长和其他人的说话声,他们继续玩牌了。 警长的态度真是恶劣。明荣夏打开文件夹,一页一页阅读厚厚的资料。 小镇附近的丛林很早以前便卖给了美国一家大公司,那家公司把丛林建成自然保护区,取名魁扎尔科亚特尔自然保护区,并对游客开放。每年这里会接待无数探险者,而他的姐姐明繁华就是其中之一。 明荣夏的姐姐明繁华原本是留美学生,假期与她的美国男友参加了同校一位老教授组织的考古探险队,十五人来到墨西哥的这座丛林,寻找森林深处的古城,可没想到死了十一人,另四人至今失踪。尸体发现在一个名叫净水湖的湖里,死状离奇,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材料中描述的是被猛兽撕扯致死。报案人是探险队聘请的当地人向导。明荣夏抄下了他的住址。 探险队中的幸存者,向导吉古就住在这座小镇。明荣夏敲了敲门,“有人吗?吉古先生在吗?” 紧闭的门旁,一扇小窗打开了,露出半张印欧混血男子的脸。“你是谁?”男子的双眼谨慎地瞪住敲门的人。 “你就是吉古先生?怀特教授带领的探险队遭遇意外时是你报的案?我是其中一名失踪者的弟弟,我想请问你那天……” 窗户“碰”的一声关上了。 “吉古先生?吉古先生!”明荣夏向着紧闭的窗户喊了几声,里边的人不出声了。 明荣夏着急地拍门,“吉古先生,请你一定要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吉古先生,我母亲还等着姐姐回家!你可以想象吗?失去了女儿的母亲整天抱着相册流泪,好多天吃不下东西。你应该也是有儿女的人……” “你走吧!”屋里的人说话了,“就因为我也是有儿女的人,所以你走吧!” 明荣夏放下了拍打大门的手掌,里面的人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见他了。 第二天,当他再度拜访时,门半虚着。 “吉古先生?”明荣夏推开门,走进了安静的屋子。 屋里的景象使他大吃一惊。不富裕的房子像被小偷光顾过,所有衣柜敞开着,衣服与报纸散了一地,电器不全不见了,只留下插线板,没有一个人在家。 他跑了!这是明荣夏的第一个反应。向导吉古带着家人连夜逃走了,为了躲避他么?明荣夏的拳头重重砸上木柜,他应该想得到的。 吉古害怕他的追问,他一定有重要线索,而且隐瞒了警方。明荣夏决定要找布雷斯警长谈谈。当他愤愤步出,往警局方向前进时,却被一个苍老声音叫住了。 “年轻人这么快想去哪儿呢?” 明荣夏回头看着叫住他的人。吉古家相隔的一间平房外,一个老头儿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抽着烟。老人用缺牙而不见嘴唇的嘴叼着快烧尽的香烟,他懒散地抬起眼皮瞥了明荣夏一眼,笑了。 “你有事吗?没事我可要忙我的事了。”明荣夏转身要走。 “等等,小伙子!你不想知道吉古的事了吗?”明荣夏立刻停住了脚步。老头儿看他有兴趣,站了起来。“来吧,小伙子。到屋里谈谈。昨天你在吉古门外喊叫,我都听见了,他的事我也知道一些的。” 尽管有些怀疑,明荣夏依然跟了上去。 老头儿的屋子像个巫师的住所,屋里光线微弱,没有电灯,更没有别的家用电器。最醒目的摆设是正对大门的酒架上的人类骷髅头,真假难辨,不知道那是模型,还是真货。 “你说你知道吉古的事?他一定看见了什么,对吗?不然不会心虚逃跑。”明荣夏问道。 老人笑眯眯地摇头,嘴里吐出烟雾。“不,你错了。吉古什么也不知道,假如他知道内情,哪怕一丁点儿,也不会活到现在。” 明荣夏诧异地盯住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他大概八十岁了吧? 老人的笑容变得神秘。“吉古不是害怕你的纠缠,他怕的是神的惩罚。尸体是在森林中的湖里发现的,对吧?那个湖叫净水之湖,去过的人不是死就是失踪,远古的神在那里长眠,凡人不能打扰。” 净水湖,明荣夏看过那个神秘湖泊的资料,它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一个水质平常的淡水湖却无法使任何生物生存,湖水纯净到连细菌也没有。“只是传说而已,应该存在着某种人们还不知道的物理化学现象。” “你知道湖里有座古城吗?” “湖底?” “不,湖水中。每年一次,一座城市会从湖中升起,我们把它称为长眠之城。它是众神的寝室。” “我听说过这个传闻。不过已经证实古城是不存在的,几年前探测过湖底,里边什么也没有。这与吉古或探险队的遇难有关系吗?” 明荣夏有些不太耐烦了,这个老人没有哪一句提到正题。不过老人丝毫没有理会年轻人的浮躁,继续慢悠悠地说:“记得刚才说过了,在湖水中,不是在湖底。算了,不重要了。现在告诉些你感兴趣的——领队的教授去年也来过这儿,这件事你知道吗?” “怀特教授曾经到过这里?”明荣夏被提起了兴趣,“你能说详细些吗?我很想知道。” 老人深吸了一大口烟,一只手夹着快燃尽的香烟,另一只手伸向明荣夏,动了动手指。明荣夏发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很快明白了。打开皮夹,一张钞票塞进了老头儿手里。 老头儿甩了甩纸钞,听见了清脆的响声,满意地揣进怀里。“去年有个美国人到镇上雇向导,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个教授。当时他找到我的孙子,我们才不愿意带他去那块不能靠近之地,但很不巧,我这时候得了场重病,我的孙子为了那点可怜的佣金答应了美国人。” “他们去了净水湖?” “当然。不过谢天谢地,他们平安回来了。有一点值得注意,那个美国人一定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东西,不然今年不会再来,而且带上一群帮手。他认为自己还能逃过第二次过么?” 教授是为了再见到古城,明荣夏明白了一点,不过他对是否真有古城感到怀疑。“你的孙子在哪儿?我可以见他吗?” 老人摇头。 “你要多少钱?” 老人自嘲地一笑,“年轻人,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现在的确见不到我的孙子,他根本不在这儿,他依照部落习俗,到别的地方去了。” 明荣夏陷入了沉默。 老人熄灭了烟头上的火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去净水湖?别浪费时间了,那里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丛林里有野兽出没,会要了你的命。” 第二节 纳那华特辛 明荣夏第二天天刚亮,立刻出发去了丛林,他要亲自去那座湖调查。亲眼见到那个神秘的湖泊,说不定还能找到有关姐姐下落的蛛丝马迹。 这座森林自从被美国某家公司买下后,再未遭到伐木工的破坏。当地人称它为“巨鹰森林”,从地图上看,其轮廓貌似一只雄鹰,而净水湖就在“雄鹰”的心脏位置。 明荣夏拍了拍指南针,从进入森林后它就没有正常工作过,现在更是左右旋转,毫无作用了。从前听说过地球上某些特殊地点会让指南针失效,但亲身体验却是第一次。来回几圈后,已经不辨方向,手中有地图,也没了用处。 阳光透过树林一道道照射进来,如同雨丝般温柔细腻。明荣夏收起地图,打电话请求救助,但他惊讶发现,电话根本没有信号,就连手腕上的GPS也显示不在服务区内。彻底只能靠自己了,明荣夏凭着记忆往回走。 因为湖中城的传说,一到夏季,森林附近会被探险者挤满,但成功抵达净水湖的人少之又少,通常绝大部分会在森林中迷路。 枝叶茂密的矮树丛无风而摇晃起来,有东西在里边乱窜。“是谁?”可能是其他探险者。明荣夏紧张地注视着。 树林里传出动物的嚎叫,枝叶剧烈摇晃,里边窜出头野猪。 野猪冲着眼前的人类哼哼直叫。明荣夏可能误入了它的领地,也可能只是路过撞见。人与兽对视数秒后,明荣夏转身逃走。野猪不会因为他不动弹而看不见他,这种极具攻击性的动物会追赶任何惹怒它的生物。明荣夏显然激怒了它。 身后被猛兽追赶,明荣夏拼命逃窜,绕过树杆,可身后的怒兽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凸起的弯曲树根绊倒了他,他在奔跑的速度下重重摔倒,脸埋进了散落地面的枯叶中,翻过身,还没来得及站立,野猪已扑了过来,明荣夏发出了比野猪的声音更响亮的吼叫,他逃不了了。 突然有人从树上跃下,高大参天的树杆在他矫健的身手下如同跳下台阶般轻盈。明荣夏看见那人对野猪挥拳,拳速不快,似乎没费太多力气,野猪长长地嚎叫一声,倒地不动了。 明荣夏没有从惊骇中恢复过来,双眼直愣住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的背影,浅褐色肌肤,可能是个印第安人。 那人转过身,只是个与明荣夏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明荣夏与他对视,印第安青年温和地淡淡一笑。明荣夏把目光移向倒地的野猪,野猪已经断气了,它的头部突现出拳头大小的凹陷。 一拳毙命,并且击碎了颅骨。明荣夏再次仰视青年,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之情。可青年仍旧孩童般地纯真笑着。 “你迷路了吗?”青年问道。 明荣夏急忙点头,“是的。你是谁?” “我叫纳那华特辛。这座森林如同有生命般,总爱捉弄陌生人。我送你出去吧!” 名叫纳那华特辛的印第安青年像提起一袋棉花般轻而易举地将野猪扛上肩头。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单薄,明荣夏实在吃惊,这些力气来自哪里? 回到小镇,明荣夏又一次瞧见了那个对自己讲神话传说的老头儿,而他居然是纳那华特辛的爷爷。 “你的孙子不是不在镇里吗?”明荣夏质问老头儿,老家伙骗了他。 老头儿毫无愧疚地发出啧啧声,“他的确不在镇里,你在森林里遇上他的,不是吗?这是我们部落的习俗,男子成年后必须在巨鹰森林中生活一年六个月,把自己锻炼成真正的战士。是习俗!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这么快见到他。你的运气很好,纳那华特辛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他的人品的确比起你这个做爷爷的好太多了。”明荣夏看了看从厨房里出来的印第安人青年,野猪的尸体被他放进了厨房。想到野猪的死状,明荣夏完全不能平静心情,那具单薄的身躯中竟蕴涵着可怕的力量。“他从小就是这样吗?”明荣夏问向老人。 “什么?”老头儿故意掏了掏耳洞。 “他从小就这样吗?拥有一身怪力,那头野猪被他一拳打死了!” “怪力?不,不,不!”老人拼命摇头,“你弄错了,他是普通人。野猪是被石头砸死的。” “我亲眼看见……” “你们在谈什么?”印第安青年打断了一老一少刚起的争执。 “在谈论你是个大力士。”明荣夏回答。 纳那华特辛对他的话像是无法理解,“大力士……” “你告诉他,‘你的力气很大’就行了,什么‘大力士’。他只念过几天小学,西班牙语只会日常对话,复杂的词根本不懂。”老头儿点燃烟。这种烟直接由晒干的烟草卷成,不经意看上去有些像雪茄,“你的西班牙语哪学的?讲得还不错。” “是小时候爷爷教会了我。我想问问纳那华特辛有关怀特教授的事,你说过他是去年的向导。” “你这小子没听懂我的话吗?纳那华特辛只会日常对话,不懂你那些古怪问题!” 老头儿的态度突然变得严厉。“我是发了什么疯,竟会想到帮助你?如果你有疑问,明年再来吧!明年长眠之城会再次浮出水面,到时你可以亲自进去见证。” 老人突兀的不友好态度使明荣夏不方便追问下去,他甚至不明白老头儿为什么生气。这是要赶他走,这点他是明白的。“那么就样吧!我改天再来拜访。”明荣夏离开了老人的住所。 纳那华特辛送出明荣夏,转身看向老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单纯,“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帮他?像他这样的探险者成千上万。” 老者深深吸了口烟卷,如云的烟雾从他口鼻中呼出,“纳那华特辛,你知道他的姐姐在长眠之城里失踪了吗?” 印第安青年脸上的纯朴笑容消失了。 “而且,当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让我感觉到他不是普通人,或许会是与我们类似的。” “爷爷,你说他是我们的同伴?”纯真的笑容回到了纳那华特辛的脸上。 “不确定。这是我身为祭司的直觉。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回去。” “回去?爷爷,我的试炼还差几个月……” 老头儿将一张报纸扔给了孙子。纳那华特辛的目光在报纸上移动,突然被一个标题吸引住了,“幸存者!彼德·卡特?这个人是同伴吗?” “也有可能是敌人。第一个失踪者出现了,还有三个人下落不明,他们或许仍活着,然后以不同以往的身份出现。更严重的是,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进入长眠之城而活了下来。所以现在,我们赶快回去通知大家。我预感到战争又将要开始了,才平静了七十年。” 纳那华特辛极为认真地注视着老人,像是一场恶仗就在眼前。“爷爷,你的预感一向很准。好,我们立刻回去,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我已经迫不急待地想证明我是名合格的战士了。” 明荣夏回到旅馆,柜台小姐通知他给布雷斯警长回个电话,布雷斯警长有事要见他。明荣夏没多久又出了门,直奔警局。 “有个好消息。”布雷斯警长一见面给了明荣夏笑脸,明荣夏第一次看见他笑,一种解脱放心的笑。“墨西哥城传来消息,美国使馆收留了名遇难的美国公民,已经证实那个人就是探险队失踪者之一的彼德·卡特。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搜救队没有发现他,以及他是怎么到达墨西哥城的,至少上面的压力没这么大了。失踪死亡的人每年都有,谁知道他妈的这次遇难的是几个美国考古学家和他们的学生呢?” 对明荣夏来说这也是个好消息。一个幸存者,还有谁比他对事实了解得更清楚呢?“我怎样才能见到他?” “恐怕晚了,他已经回国了。美国佬只信任他们自己的医生。” “没有关系,我会去美国。”明荣夏坚定地说,“警长,谢谢你的关照。我明天就动身回国。” 第三节 日记 大学生休学万里寻姐的消息传了出去,被社会关注后,明荣夏很快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 姐姐与男友在华盛顿租了间公寓,付了一年租金。明荣夏与房东取得联系,拿到了钥匙。 自从姐姐出事后,再没有人到过这个房间,房里的东西保持着原样,除了附在表面的灰尘。明荣夏把一些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一件件放进纸箱。抽屉里放着相册,里边的照片大多是明繁华与男友米勒的合影。米勒是位很帅气的青年,浅色头发,笑容很阳光。相册后几页是明荣夏全家的照片,这些照片是姐姐出国时一并带走的。 靠墙的桌上摆放着一排相框,里边的照片中有形形色色许多人,像在进行示威游行。明荣夏听姐姐说过,她与米勒加入了某个环保组织,名称是“地球解放联盟”。世人对这个组织的评价不怎么好,联盟成员的观念过于偏激,他们把一切罪责归究于人类,人类是使地球生病的毒瘤,必须停止一切破坏生态的活动,否则人类应当被清除。 听上去有些类似邪教组织了。明荣夏摇摇头,不理解他们,把照片取出,放进纸箱中。 探险队幸存者名叫彼德·卡特。明荣夏打了电话过去,希望能预约见面。接电话的人是彼德的父亲,他拒绝了明荣夏的要求,他的儿子目前精神状况很不好,因为灾难给他的刺激过大,使得他严重自闭,他不会见任何人,更不会与人交谈。 明荣夏很失望,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彼德·卡特一定经历了相当恐怖的事件。明荣夏留下了电话号码,彼德·卡特什么时候愿意与他见面了,随时可以打电话。 只拿到了一星期签证,明荣夏觉得不能让这一星期白等过去,自己应该从其他地方入手调查,或许能发现其他线索。 失踪者有三名。除姐姐之外,姐姐的男友米勒因加入“地球解放联盟”的事,早已与父母脱离了关系,他与姐姐虽是同校同学,但却是在联盟的聚会上认识的,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而另一名失踪者是怀特教授的忘年之交,明荣夏只知道他叫卡洛斯,墨西哥裔美国人,海军陆战队退役队员,离过一次婚,目前单身,没有亲属。 这三人都无从下手。明荣夏决定从怀特教授开始调查,他是探险队的组织者,尽管已经遇难,但他的大部分考古资料保存在妻子手中。明荣夏虽然感到现在拜访有些不太合适,可他必须去打扰。 怀特教授的家就在华盛顿市内。他的妻子谈起教授时,干涩的眼睛依然不住流淌着泪水。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考虑自己上年纪了,比不上年轻人,为了古迹,高原也好,山谷也好,连命也不要。”怀特夫人接过明荣夏递上的纸巾,已泣不成声,后面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是哭声还是说话了。 明荣夏等她平静了会儿,提人伤心事是很残忍的。 夫人哽咽了几声,接着说:“他去年回来时整个人变了,似乎有了世纪大发现般兴奋,还说今年会再去一次,收集更多资料。我劝他别去了,那种事太诡异,他从来不听我的。” “诡异?” “是的。你相信有座城市会从湖中升起,这种魔幻小说中才有的事吗?” 明荣夏掩饰不住惊讶,姐姐和印第安老人都曾对自己提起过这座城市,他只当作是个传说。 怀特夫人见了他的表情,肯定地说:“你也不相信,对吧!可那个老头子着了迷,他还写下了探险日记!” “有日记!”明荣夏感到意外的惊喜,“夫人,日记能让我看看吗?” 老夫人有些犹豫,但最终答应了。 她从书架下一个上锁的抽屉中取出了本厚笔记,交给明荣夏。明荣夏翻开日记,仔细阅读起来: 最初听说长眠之城的传说时,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协会里有个老家伙坚持声称那座城市的确存在。我与他打赌,要证明是他当时年幼看花了眼,加上老年痴呆前兆症状,记忆出错了。因此我去了墨西哥。 …… 包围湖水的森林确实有神奇之处,我的仪器无法使用了,但这一定是磁场作怪,与鬼神传说无关。我不得不出高价雇佣当地人作向导,许多人惧怕神力不敢带路,只有个印第安孩子急需用钱才答应了我。 事实证明我的钱没有白花,那个叫纳那华特辛的印第安年轻人似乎熟悉森林的每块石头每棵树。他告诉我,长眠之城是阿兹特克众神的寝室,神和守护他们的战士在肉身毁灭后,代表力量的灵会回到城中的神殿里,每年城市会出现在人间一次,沉睡的灵将趁机寻找新的肉体。真是很无聊的故事。 明荣夏读到这段时,思绪突然回转。纳那华特辛不就是在丛林救下他的那个印第安人么?他的爷爷也的确说过他为怀特教授带过路。他接着往下读: …… 我的不屑很快在强大事实面前瓦解了,我承认自己太早下判断。一座城市在我眼前从隆起的水面中升起!不!它更像是由水变成的!整个湖,短短数分钟内消失了,一座城市耸立在了它的位置上。一座寂静的城市,但雄壮到令人敬畏。城市除了神殿与金字塔没有别的,三座最大的金字塔挺立中央,它们在一条笔直大道的尽头。纳那华特辛告诉我,那条大道是死亡大道,三座金字塔塔顶的神殿分别供奉着阿兹特克最伟大的三位神明——惠齐罗伯契特利、特斯卡特利波卡、魁扎尔科亚特尔。 我登上了太阳金字塔,但还未攀上三分之一的阶梯,上帝让我体会到了上年纪后带来的疲劳,因此我把相机给了纳那华特辛,叫他替我去塔顶的惠齐罗伯契特利神殿拍些照片。他起初不愿意,我承诺会多给他额外的佣金才答应了。 但是纳那华特辛再没有回来,我等着他直到大地震动,湖水漫上地面,城市开始下沉。我不能留在这儿了,要赶紧离开城市。 教授的笔记写到这里,字迹潦草,看来真的很紧迫。 金字塔顶的神殿终于沉入了水面,整个城市已经看不到了,湖水恢复平静。我始终没瞧见纳那华特辛,怀疑那孩子根本没来得及离开城市,他可能遇难了。 在得知纳那华特辛没有回家后,我打算报警找人救援,但男孩的爷爷阻止了我,他表现得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怀疑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最后我留下了些钱作为安抚。 …… 明荣夏合上笔记,情况没有因教授的经历而清晰,反而迷糊了。印第安老头儿明明说他的孙子平安回家了,而且他也见过纳那华特辛本人。 “这里有些影像,是去年录下的。”怀特夫人拿出张光盘,放进电视旁的机器里。 录像展示了怀特教授去年探险的过程,画面里有丛林景象,走在镜头前的年轻人就是明荣夏所见过的那位纳那华特辛。镜头里出现一座宽广的大湖,湖面宁静得像面玻璃镜。两人坐在湖边等待,之后录影机被关掉了。当它再次开启时,镜头晃动。教授慌张地说话,湖面似乎起了波澜,再然后,画面一片雪花。 “怎么回事?”最紧要关头,影像没有了,明荣夏急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老夫人摇了摇头,“无法解释,所有有关古城的影像全是这样。古城消失后画面才会恢复。” “那么今年的记录呢?” “没有。遗物中没有发现任何记录探险的东西,但我知道他一定会记下每一件事的。” 明荣夏被夫人的话提醒了。“据我所知,报告里记录着他们是受到野兽袭击。”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野兽会对笔记本、照相机有兴趣?” “它们被人拿走了?”明荣夏猜测说。老夫人沉默,没有对他的看法发表意见。 整个事件似乎已朝着没有尽头的迷宫方向发展。明荣夏留下了自己的电话与在华盛顿的住址,他把它们写在便笺本上交给了老夫人。 第四节 莉娜·伊顿 再次联系彼德·卡特,得到的回复仍是拒绝。接下来几天里明荣夏拜访了几位遇难者家属,但调查没有进展,他们的亲人只是受到怀特教授的邀请,对许多内情一无所知。 一周签证已经时间过半,明荣夏躺在床上思索着各个奇异事件的关联,或许他应该回墨西哥,一切疑点集中在纳那华特辛身上,他们祖孙俩肯定对自己隐瞒了重要的事。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明荣夏没想到竟会有人拜访,可能是房东。打开门,令人意外的竟是位年轻姑娘。 女孩看到开门的人,笑容起初有些不自然,但她很快适应了。“我叫莉娜·伊顿,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我就住在隔壁。”女孩伸出手,想与他握手。 明荣夏对这位头一次见面的邻居的突然拜访感到无措。他慌忙伸手,礼节性地握住女孩的手掌。“我叫明荣夏。认识你很高兴。” 他的拘紧令女孩一笑。“你是中国人?从前住在这里的女人也是中国人。” “她是我姐姐。” “哦……对不起。”女孩的脸上立刻显露出遗憾,“她的事我也听说了,真的很遗憾。有些事我们人类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用不着道歉。”人们提到明繁华的遭遇时总是一副不幸哀悼的模样。对明荣夏来说,还没结束,没见到尸体前,他不会承认姐姐已经死了。 他这才开始打量这位外国女孩,她容貌平常,棕色头发接近于黑,牛仔裤露出了肚脐,肚脐上有个形状特别的浅褐色胎记,形似一条长出羽翼的蛇。明荣夏发现她的肢体动作不仅不自然,更有些紧张生硬。“你有事吗?” 女孩的双手更加无处放了。她摆动双臂,说:“事实上,事实上是这样的。希望你能借我些工具,螺丝刀、铁丝钳什么的。该死!我不太会与外国人沟通!” 明荣夏感到挺意外,一个女孩子居然需要这些硬绑绑的工具。她不说原因,似乎有难言之隐。 其实也谈不上难言之隐,只是莉娜家的电视坏了,她想借工具自己修理而已。明荣夏决定帮她这个忙。 莉娜的屋子布置很简单,墙上歪歪斜斜贴着十几张明星海报,没有折叠的被子塞在床角,床上放着把吉他,电视旁的音响上零乱地放着几十张音乐专辑,还有更多放在音响下。 明荣夏拆开电视,虽然不是专业维修员,但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基本的电器修理知识他还具备。 “没什么大问题,电源开关的接触有点毛病。” 电视又能使用了,莉娜急忙按下遥控器,频道跳到音乐比赛现场。“结束了?”她失望地叫喊。电视屏幕上已经开始翻滚字幕。 “你喜欢音乐?”明荣夏试着找点话题与邻居聊聊。 “是的,非常喜欢!我也参加过这个比赛,不过预赛时就被淘汰了。嘻嘻!”莉娜开朗地笑起来。笑着,她突然抱起了吉他,“听我唱首歌吧!一首抒情歌曲,我自己写的。献给你和你的姐姐,祝你们早日团圆。” 手指拨动琴弦,一段优美舒缓的前奏后,莉娜的歌声溢满了屋子。明荣夏无意识地为之一惊,仿佛无法动弹的心灵猛然被撞击一下,撞击虽只是一瞬间,但残留的震荡却久久不能散去。莉娜俏皮的外表下竟有如此沉稳的嗓音,她唱歌时似乎已化为天国中的一人,歌声可以穿透肉体,直击灵魂深处。 歌声突然停止,明荣夏心中一颤,才发现自己被歌声吸引而走神了。 明荣夏刚想问为什么不唱下去了,他发现莉娜直盯着电视。 电视节目被中断了,插播进一条重要新闻。警方发现了最新的纽约连环杀人案受害者,这是本月来的第五人,凶手依然是身份成迷的“掏心人”。掏心人案件已轰动美国,杀手手法十分凶残,受害者无不是被活活掏出心脏而至死。 “变态!”莉娜不安地咒骂,她皱紧双眉,感到恶心。 …… 明荣夏不忘每天给卡特家打电话,但每次得到的结果全是彼德·卡特拒绝与其见面。 眼看签证时限快到了,明荣夏心急如焚。偏偏这个时候莉娜缠着要他陪同参加唱片公司的选秀,她担心某些音乐制作人会毛手毛脚,因此要求明荣夏充当她的男朋友。 明荣夏坐在录音棚外透过玻璃窗观察里边的情况,几个音乐人全被莉娜的歌声吸引住了。明荣夏满意地微笑,莉娜是天生的歌手,她一定会被选中。 选秀会进行了一天,直到夜晚才结束,当即公布了结果。莉娜第一轮就被淘汰,结果让明荣夏意外,他明明看到几名评委被歌声陶醉。 莉娜没有太多意外和失望,似乎结局已在意料中。“我们走吧。”她站起来,整理了休闲外套,“早知道会是这样了。” 回到公寓,莉娜把手提包扔到床上,选秀失败的失意一扫而空。“走!我们出去吃夜宵!” “好的,这次我请你。”明荣夏看到她没有不愉快,也感到高兴,“等我,我回去加件外套!” 明荣夏折回自己的屋子,从衣架上取下外套。他看了看电话,整整一天不在家,不知道有没有留言。他在美国没熟人,但知道他电话的都是与探险队遇难案有关联的人,不过他们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居然有留言。 “明先生,你好,我是彼德·卡特的父亲。彼德的精神状况好多了,我把你对我提起的怀特教授日记的事告诉了他,孩子很有兴趣,他希望能与你见面,因此请麻烦你到纽约一趟。如果你听到留言,请尽快回电话,我们等着你的消息。” 这段留言令明荣夏惊喜。 “看来今晚你吃不下夜宵了。”莉娜站在门外,她也听见了电话留言,“需要我陪你去纽约吗?你一个外国人总需要向导吧!看在你陪我一整天的份上,我帮这个忙,免费!” 两人次日便坐上了去纽约的飞机。 彼德·卡特的父亲拥有一家公司,他是家底殷实的阔少爷,被父亲从墨西哥接回后,一直在家中休养。他的身体仅受到轻伤,但严重的是心理上的伤害,他似乎仍然活在一个恐怖阴影中。 明荣夏与莉娜来到卡特家的豪华别墅前时已气喘须须。飞机误点,再加上塞车,明荣夏因此决定跑步赴约。 为他们开门的是卡特家的保姆。把他们带到主人面前时,虽然第一次见面,明荣夏认出了沙发上坐着的一身休闲打扮,阴沉着脸的男人就是彼德·卡特的父亲。 “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卡特先生看看时钟,表示不满。 “很抱歉,卡特先生。实在是因为……” 明荣夏刚想解释原因,被卡特先生制止,“你们来晚了一步。” “你这话什么意思?” “彼德不见了。” “不见了?”明荣夏意外地吃惊。 卡特先生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彼德听说你会来,那孩子很兴奋,他急于了解真相。可是你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出现,彼德开始不耐烦,之后变得暴躁,趁我们不注意时跑了出去。 “不过,不用担心。他之前也有过几次类似情况,我曾派人四处找,但都没有线索,不久后他自己回来了。你们可以先住下。明先生,等会儿我希望能与你谈谈怀特教授的事。” 保姆领着明荣夏和莉娜到楼上客房休息。卡特家的大房子在装修上不计成本。走廊两侧的名画中有几幅明荣夏在教科书上见过,他相信卡特先生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决不会悬挂赝品。但一幅人物肖像上却有一个小小的瑕疵,画中人物的心脏部位破损过,虽然已经修复,不过颜色还很新,应该是最近造成的损害。 第五节 联邦调查员 在卡特家过了夜,依然没等到彼德·卡特回家,卡特先生派人寻找,但毫无踪迹。父亲焦急了,这是不寻常的,彼德·卡特出现严重心理障碍后,虽然跑出去几次,可这次离开时间特别长。明荣夏的签证即将到期,他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不得不与莉娜返回华盛顿。 明荣夏一边收拾行装,一边思索着一星期的调查所得,迷题太多了,却总是缺少某样东西,无法联系起来。他考虑什么时候再到美国,或再去墨西哥。 这时,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一定是莉娜,除了她没有人会来拜访。明荣夏微笑着为她开门。但他吓了一跳,门外的人不是莉娜。 “你们是……” 明荣夏打量着两名来访者。一位是白人男性;另一位是名女性,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深棕色直发垂到肩头。 “罗伯特·麦金利。” “凯特·戴维森。” 两人亮出证件,他们竟然是联邦调查员。明荣夏吃惊之余,感到无法应付。 “你就是明荣夏?我们可以进屋谈谈吗?”名叫凯特·戴维森的女人说。 明荣夏点头。除了允许,他还能怎么样呢? 为两位客人到上饮料,明荣夏与他们对坐着,静等他们提问。他猜想两位调查员可能为探险队遇难案而来,如果有联邦调查局的介入,那么找到姐姐的希望就更大了。 两位调查员以眼神交换意见,他们似乎要开始了。“明先生,你听说过掏心人吗?”女探员发问。 “掏心人?是的,最近新闻里全是他,一个残忍的杀手。”明荣夏没想到会问这件事,掏心人的案件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他已经杀了六个人。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男性探员严肃地说。 六人?明荣夏心中一紧,记得报道里提到是五人,看来又有新的受害者。“这个案件与我有关系吗?” “大有关系。第六名受害者你认识。她叫琳达·怀特,一位已故教授的妻子。”女探员出示了照片。 明荣夏认识照片中的人,怀特教授的妻子,他前不久才拜访过的老妇人。 凯特·戴维森探员从公文包中又取出一叠照片。明荣夏仔细查看这些照片,画面上全是血迹斑斑的案发现场。“请仔细看染血抽屉那张。”女探员提醒他,“与前五次作案不同,掏心人杀人后没有迅速离开,他居然在现场留连,房间里的血迹是他徘徊时留下的。” 明荣夏受到提示,目光在打开的染血抽屉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那个抽屉似曾相识。“他在找东西?”明荣夏怀疑地问,他不太确定。 联邦调查员与他有相同看法。男性探员立刻提问:“他拿走了抽屉里的东西,你是琳达·怀特见到凶手前的最后一位访客,你知道里边有什么吗?” 明荣夏努力回想,那个抽屉他见过的,而且应该也见过里边的东西。“日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象,“没错,就是日记,还有光盘。” “什么日记?光盘里有什么?”两名探员突然情绪有了波动,长久无头绪的案子终于看到了点线索。 “是怀特教授考古探险的笔记和录像。我拜访夫人时见过它们,夫人把它们锁在这个抽屉里。” “你知道日记和录像里的内容吗?”调查员追问。 “那个……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记录了探险过程,而且是去年的探险。”明荣夏想告诉两位联邦调查员真实情况,但最终忍住了,会从湖中升起的城市,一拳打死野猪的青年,把这些突然告诉其他人,会被当作精神病。 那位名叫凯特·戴维森的女性探员至始至终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明荣夏察觉到她不相信他的遮掩,但有疑心也不是坏事,他们起疑才会去调查,之后他再说出知道的,也不会显得不可思议了。 “好吧!明先生,下面我要告诉你更重要的事,这关系到你的生命。”女探员的语气透露出事态的严重,“我们在堪测现场时发现凶手撕走了一页便笺纸。通过对便笺本上留下的笔痕作鉴定,我们得知被撕走的那页纸上记录着你的住址和电话,所以我们才找到了你。” “凶手得到了我的住址?”明荣夏对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很清楚,他差点惊呼出来,“你们的意思是掏心人会来找我?我是他的下一个目猎物?” “极有可能。因此你必须协助我们。”男探员的语气已不容明荣夏商量了。 明荣夏同意配合,他也别无选择。 公寓里的其余住户已被安排到别处,由联邦调查局出面,明荣夏的签证得到了延期。联邦调查员和警察乔装成居民住进公寓,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就等掏心人到访了。 明荣夏现在是这幢大楼里唯一的平民,他什么事都可以不干,一切有人安排,唯一的工作就是当个好诱饵。明荣夏反而生活得不自在了,屋里到处安装有监视器,房里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被搬进隔壁莉娜家的两名联邦探员看到,因此他什么也不想做,无所事事时便躺在床上整理思绪。 掏心人抢走日记和录像,并得到他的地址,显然与怀特教授的探险活动有联系。连环杀手与教授之间有什么关系呢?明荣夏想不通。怀特教授一年前遇上的纳那华特辛似乎知道内情,但他与他的爷爷十分神秘,而纳那华特辛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那么掏心人会不会与纳那华特辛有关联呢? 尽管联邦调查员没有告诉他掏心人是怎样掏出别人的心脏的,但从各种新闻报道上看,凶手可能是徒手掏心。徒手?多么可怕而又天真的幻想。明荣夏的脑子里突然卡了一下,如果凶手拥有纳那华特辛那般的一拳击毙野猪的力量,徒手掏心也不成问题了。明荣夏坐了起来,所有事件似乎欠缺一条超出常识的串联线。 这时,响起了电话铃声。 “喂,你好。” 明荣夏贴近听筒,电话里很安静。 “你找谁?” 电话里除了汽车驶过的杂志和微弱的呼吸声,没有其它声音了。 “你是谁?请说话!” 这个奇怪的来电让明荣夏警觉。电话那端的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大。 “你是明荣夏?” “是的,我是。”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了,但在得到回答后又是长时间沉默。 电话也同样被联邦调查局的人监听着。明荣夏相信他们已开始采取行动,追查电话来源了。 “你究竟是谁?我们认识吗?”明荣夏知道自己应该尽可能延长通话时间。 打电话的人几声急促呼吸后,突然说:“我是彼德·卡特。” “彼德·卡特?”明荣夏吃惊地抓紧听筒。 彼德在电话中冷冷地说:“你听着,我就在附近。我想见你一面。” “彼德……等等,等等!” 电话挂断了。 第六节 掏心人 “可以让他来吗?”明荣夏征求两位联邦调查员的意见。探险队中唯一的幸存者竟然这个时候提出见面。 “彼德·卡特?就是那个精神失常的好运家伙?”麦金利调查员敲击手提电脑的键盘,档案立刻被调出,“一个父亲身家数十亿,蜜罐中长大的小少爷。这个时候我们不希望任何无关的人参与进来,根据我们调查,掏心人绝不可能是像卡特这种打上五分钟篮球就会大声喘气的小男孩。” “让他来吧!我们不能放过和明有关系的人。”女调查员凯特持不同意见。 麦金利撇了撇嘴,向凯特妥协。 响起了敲门声。明荣夏感到手心里冒出冷汗。彼德·卡特到了,两位调查员已经回到隔壁继续监视屋中情况,明荣夏看着那堵隔开他们的墙,走到门前。 彼德·卡特比他在报纸照片上看到的还要瘦弱些,墨西哥之行的折磨一定把他折腾够了,他的脸色苍白,斯文的脸上带着副眼镜。“你就是明?”消瘦的男孩问。 明荣夏点头,“彼德·卡特?” 男孩点头,走进了屋里。 “爸爸告诉我,你知道有关怀特教授探险日记的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刚坐下,彼德立刻打开行李包,取出一本笔记。 那个笔记本明荣夏认识——怀特教授的日记。“你从哪里得到的?”明荣夏大惊失色,联邦调查员告诉他,日记已被掏心人抢走了。 彼德的话断断续续,有点结巴,“是这样的……那天你没有准时赴约,因此我,我单独去见了怀特夫人。她把日记送给了我。是的,送给我了。” 彼德在说谎,怀特夫人已经死了。明荣夏看着彼德身后的墙,他知道隔壁的联邦调查员已经开始行动了。 “听说你还去过墨西哥调查,怎么样,有收获吗?”彼德期待地问道。 明荣夏已预感到在他面前的极可能就是连续杀死六人的掏心人,他只想着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的人什么时候来救他。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彼德看到了明荣夏额头上的细汗。他想要细问,但却突然镇定了神色,像是猎人察觉到丛林中猎物的踪迹。 他离开了座椅,速度快到明荣夏甚至没看见起身的动作,人已经在门后。门像书页般被翻开,如一张被扔出的卡片飞像屋内。门砸上玻璃桌,桌旁的明荣夏跌倒地上,玻璃碎片溅了他一身。正准备冲进屋里的联邦探员和警察们反而被动地暴露了。 麦金利探员站在最前面,他双手托枪,但人已被凶手开门的动作震惊。见到消瘦的斯文面孔,他立刻反应过来,抠动扳机,不过此时他的手指已没那个力气了,喉咙里发出想要叫喊却出不了声的呵气声,彼德的手如同插进豆腐般,插进他的胸口。 抽出手腕时,一团红色肉块握在手中,彼德松开手掌,那块肉还在跳动,不断挤出鲜红的液体。麦金利倒下了。无声的惊恐在包围者中蔓延。凯特·戴维森尖叫着开枪。子弹射出,却被彼德以两根手夹住,彼德如随手扔出石子儿般,把子弹扔出,凯特身旁的一名警察惨叫倒地,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部。 彼德·卡特转身奔回屋内,提起被吓愣在玻璃渣中的明荣夏。提起一个人对此时的彼德来说比提起一只提包更轻松。他将明荣夏扛上肩头,从窗户跳了下去。 明荣夏被彼德从肩上摔下,他立刻抬头仰望这个戴眼镜的瘦弱单薄的男生,力量在这个躯体中仿佛无穷无尽,算上刚才的联邦调查员与警察,他已杀了八个人。他扛着身材与自己差不多的人奔跑几条大街而不喘气,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徒手接住子弹。 “狗娘养的小杂种!竟然敢报警!”彼德在背街小巷中大骂。 “不,我没报警!是你杀死怀特夫人的时候留下太多证据,他们追查到我这里而已!”明荣夏立刻反驳,如果不说明白,这个变态杀手会随时杀掉他。 “这么说还是我连累你了?” “连累?你真的杀了他们?你真的是掏心人?”明荣夏恐惧地问。提这个问题既愚蠢又需要勇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彼德突然激动起来,单手提起明荣夏的衣领,“中国人,我还得问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墨西哥调查了吗?应该比我更清楚!” 明荣夏的背抵着墙壁,双脚悬空,被勒紧的衣领让他呼吸困难。“我怎么会知道……”他难过地挤出几个字。他的回答显然令彼德非常不满,彼德愤怒而疯狂地瞪住他,右手抚上他的胸口。 当彼德的手指触碰到心脏位置的一刹那,明荣夏只觉得全身紧缩,想逃,无处可逃。手掌压上胸口,但彼德的神情却平静下来,他松开手,放下明荣夏。“真奇怪,我不仅对你的心脏毫无兴趣,体内的力量竟然抵触了我的意愿。”他像是自言自语,握了握手掌,似乎在体会着刚才的感觉。 明荣夏感到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他不清楚是什么使彼德放过了他,现在他全身发着冷汗。 彼德已经恢复了斯文的弱不禁风的模样。他在明荣夏身旁坐下,两手抱住弯曲的膝盖,“我认为我们应该冷静地好好谈谈。”他完全没了十秒前的杀意,“你也见识了到,我的身体里有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从墨西哥回来后,我便发觉自己成了‘超人’,而且总有一股想掏出别人心脏的冲动。最初我对家里的油画下手,但那样不行,后来我便开始寻找活的猎物,摘取了五个人的心脏。我捧着脱离肉体,仍然跳动着的心脏时,有种被拯救的喜悦,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无限茫然,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献给一位受尊敬者的礼物,可那个人是谁呢?我不知道。” “因此,你去找怀特夫人。”明荣夏推断。 “当然。一切是从怀特教授的探险开始。我并不想杀死那女人,不过她不许我拿走遗物,我们起了争执。一时愤怒,没控制住力量,就把她……不过也让我很失望,教授的笔记里没有有价值的东西。”彼德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太多悔意,就像陈述一件小遗憾。明荣夏不知道他本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因为遇险的刺激让他变得冷血了。 “那么你们遇见了什么呢?我是说在探险的时候,真的有湖中城?”明荣夏提问,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彼德微微一笑,“是真的,我看见城市从湖里升起的时候还以为在做梦。” “你们进去了?” “为什么不进去?探险的目的就是为了它。这可是世纪大发现,我们还奇怪为什么之前那么多探险者都没能发现它,而让幸运降临到我们头上。但是……喜悦不过是恐怖的开始。” 明荣夏聚精会神,彼德接下来诉说的内容将很重要。 “城市里有三座金字塔,塔顶各有一座神殿。教授把我们分成三组,每组五个人,分别去神殿里收集资料。和我在一起的都是认识的同学,神殿大门是金色的,很重,需要依靠门框的机关才能打开,可能是纯金门。进入神殿后,我们立刻被雕塑和壁画吸引。你知道吗?西班牙人毁灭阿兹特克后,同时毁掉了她的文化,但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完整的,没有风化与损坏的艺术品,作为拉丁美洲古文明爱好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我们靠近它们,仔细欣赏。但这个时候……” “怎么了?” 彼德突然停住诉说,他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 “壁画动了。”他以很小的声音说。“是的,壁画动了!画里的武士、祭司变成活人从墙上走出来,要杀死我们!” “画活了?”明荣夏如果不是已经历了不少奇异事,他会完全否定彼德的话,并阻止他说下去。 彼德的情绪又一次浮动起来,“他们想杀死我们,出口被堵住了,我们只能往里逃。通道尽头有亮光,我们以为那是另一个出口,但到了之后才发现那是条死路,光来自另一个房间。房间外的骷髅石像也动了,我们看见墙上有武器,便取下来战斗,他们四个人冲上去了,我不敢,当时我的腿在发抖。他们……我的同学被石像劈成了碎片,他们的血和肉溅到我的脸上,后面的壁画人追来了,接着石像向我挥刀,我往房间里退,然后房间里一道光射到我身上,我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森林外,我步行到了墨西哥城,求助大使馆。” “那么你的特殊能力……” “在那之后就有了。起初我并不知道,回美国后才渐渐发现的。” “我姐姐呢?她怎么样了?” “你说米勒的女朋友?她和米勒在一组,进入了那座黑色大门的神殿。我听说了,他们这组还不错,死了两个人,米勒、你姐姐,还有一个叫卡洛斯的人失踪。教授那组也还好,失踪两人,他们可能都活着。” “不对,怀特教授那组全死了。”明荣夏纠正说。失踪者连彼德在内,只有四人。 彼德反而纠正了他,“你的消息不太准确。教授的小组里有七个人。死掉的五人是我们探险队的,另两位是在长眠城里遇见的一对双胞胎,还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抱着玩具机器人,可能与探险的家人走散了。教授让他们跟着,他们的尸体没发现,活着的希望很大。可能跟我一样,已经成为了‘超人’!” “姐姐也变成这样了吗?”明荣夏感到担心,但至少姐姐还活在世上的机率又增大了些,“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呢?” “可能因为害怕吧?突然察觉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然后不知所措地躲在某个角落抚平心境,或者精神受到刺激,忘记自己是谁了?”彼德乐观地猜想。他突然正经地向明荣夏宣布,“喂,中国人!我们去追查真相吧!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姐姐。我们再去一次墨西哥,反正现在你被掏心人‘挟持’,也回不去了。” “就我们两人?可是什么准备也没有。” “怕什么!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有超凡的神力,已经再没有让我害怕的东西。” 明荣夏看着他,或许这是个好主意,可能会有姐姐下落的线索。“如果去墨西哥,有个人我们必须见。他叫纳那华特辛。” “纳那华特辛?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明荣夏点点头,“他是怀特教授在日记中提到的去年的向导。他也进入过神殿,跟你一样,具有超凡的神力。” 第七节 地球解放联盟 胖子比利从路边酒吧出来后,拿着抹布擦拭他的新车。他哼着小曲,得意洋洋,酒吧停车场里的车数他这辆最新、款式最时尚,色彩最高雅。 如水晶般的透明玻璃倒映出一张东方人的脸。“干什么?”胖子回头板起面孔。 明荣夏非常难为情,就像一个被同伴推出,被迫代表认错的孩子。“是这样的,先生。有位朋友说你的车很不错,希望你把车借给他。” 胖子扔掉了手中的抹布,“如果我不借呢?” “请你……请你最好答应,我是为你好……”明荣夏身高不过才及胖子胸口,胖子想揍人的压迫感让他有些畏缩,“你看,那位朋友过来了。” 彼德·卡特缓步来到明荣夏身边,他俩身材差不多,明荣夏看上去甚至结实些。 胖子比利瞧不起眼前的小个子,“这就是你的帮手?小猴子,让我来教你听懂人话。”胖手张开五指,伸手去提彼德的衣领。 凄惨的叫声带着哀求传来,有人两脚悬空,脱离了地面,但不是彼德,而是那想捧人的胖子。 彼德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抓住胖子的皮带,使他悬在了半空中。胖子的上半身往后仰,仿佛腰快折断了。“钥匙。”彼德伸出手掌,胖子慌张地从裤兜中摸出车钥匙放到他的手中。彼德松手,胖子跌坐在地上。 “会开车吗?”彼德把钥匙扔给了明荣夏。 明荣夏虽然接住钥匙,但却摇头。 “真是个笨蛋!什么也不会!”彼德抢回了钥匙。 胖子趁着他们谈话时妄想悄悄逃走,他被吓到连站立都有困难,只能爬行。但之后连爬行也不行了。 明荣夏看见血色液体溅了一地,像个西红柿被踩烂了,彼德一脚踏向胖子的头,那颗头颅立刻碎烂,只留下身子还在抽动。 “为什么要杀死他?”彼德的残忍行径让明荣夏愤怒。 “他看见了我们,不能让他逃走。”彼德打开车门,“笨蛋,快上车!” …… 公寓里的传真机响个不停。凯特·戴维森给自己点上一根香烟,她极少吸烟,除非是遇上了棘手的案件或异常烦恼的时候。身为联邦调查局探员,才三十出头,已经解决了无数毫无头绪的案子,与数十凶恶的歹徒搏斗过。她年轻而优秀,因此才能成为震惊美国的掏心人案的负责人,但她也从未像这次一般头痛,她甚至有预感,这将是她负责的最后一个案子,她会死。 罗伯特·麦金利已经死了,他是她多年的搭档,像块豆腐般,被人用手捅穿了身体。那根本不是人类拥有的力量。办公桌上放有本日记,是凶手彼德·卡特遗落的东西,里边记录的事件不像真实的故事,特别是那座超现实的湖中城市。如果在从前她只会认为这是本日记体的奇幻小说,但在亲眼看见彼德·卡特的神奇力量后,她不敢忽略日记的记载了,或许里边有破案的关键。 “凯特,又有新的受害者!”身边的男子整理好刚传真来的资料,放到凯特面前,“死者的头不见了,准确地说是头变成了碎片。是他干的,他开走了死者的车。” 说话的男子是她的新搭档。这位年轻人曾经负责一个极端环保组织的反人类活动调查,但在不久前,那个组织突然停止一切活动,解散了。因此他被临时抽调来帮忙。 “通过GPS跟踪这辆车,我想知道他要干什么。”凯特灭掉香烟,仔细查阅死者的资料。新搭档握住烟灰缸,轻轻拿起又放下了。“肯尼,你有话要说?”凯特看出他有心事。 肯尼把话放在喉咙里哽咽了一会儿,终于问出,“凯特,你认为人类能干出这些事吗?” “不是人类,那是什么?外星人?” “凯特!我们现在是搭档,要对我说实话。我看过资料,彼德·卡特的力量已经超出了科学范畴,如果他不是人类,那么这件案子根本无法由人类身份的我们来结束。” 凯特看了她的搭档一眼,站起身:“如果害怕了,想退出,现在申请调走还来得及。”她捧着档案夹,打开门,要去到另一个房间。 “凯特!我不是那个意思!”肯尼急忙叫住了她,“我的意思是,像彼德·卡特这种拥有超能力的人必须由同样拥有超能力的人来对付。” 凯特回头看着他,她有了点兴趣,“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到哪儿去找像彼德·卡特这样的人?” 见到她有兴趣,肯尼进一步提议,“恰巧我认识这样的人。不过这件事要保密,只能我们两人知道,他们现在并不想让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凯特·戴维森半信半疑地跟着她的搭档离开了公寓。她并不是特别相信特异功能,只是对肯尼说的那些人抱有好奇和质疑,他们的出现或许能给案子带来新线索。 “肯尼,他们是什么人?” “等会儿看见他们就知道了。”肯尼带路,边走边答,“他们是我在处理前一个案子时认识的,绝对能让你大吃一惊。” “你的前一个案子。你是说‘地球解放联盟’?他们不是消失了吗?听说已经解散了。”凯特立刻警觉地加以联想,这两个案子有关联也说不定,“被彼德·卡特挟持的中国人明荣夏的姐姐和他姐姐的男友也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而他们与彼德·卡特又是怀特教授探险队中的一员。肯尼,你怎么想他们的关系?掏心人、地球解放联盟、探险队。” “凯特,这是三个不同的案件。” “可是现在它们联系在一起了。肯尼!你呢?你扮演什么角色?你是故意带我去见那些人的。” 凯特停住脚步。 肯尼也无可奈何地停下了。他耸耸肩,“好吧,凯特!我告诉你,但我知道的也不多。 “地球解放联盟根本没有解散,他们换了领袖,以另一种形式在活动。他们很关心掏心人的案子,所以希望我有机会带你去见他们,只有他们才有办法对付彼德·卡特。” “肯尼!你是调查他们的探员,居然加入了你的调查对象?” “这有什么,凯特。不过我还不是正式成员。其实他们的观点也有道理,人类应该对地球生态的恶化付全责。我们快点,我已经告诉他们今晚会带你到达。” 穿过小巷,在背街处,一堵画满涂鸦的墙体尽头开着道小门,这里原本是个酒吧,不过灯箱招牌已经拆掉了,门紧锁着。肯尼按下门铃,门上开了个小窗,里边的人露出半张脸,接着门开了。肯尼带着凯特走了进去。 酒吧很冷清,只有几只十来瓦的灯泡悬在开花板上照明。借着灯光,凯特看到了地球解放联盟的标志,不过那个挂在墙上的徽章已粘满灰尘,更像是被废之不用的东西。有数十人注视着他们通过,在他们到来前,这些人像在聚会。凯特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仿佛是一种生物注视着另一种生物。 肯尼带着她走进了通往地下室的阶梯。石阶并不是笔直的,略呈螺旋状通往地下。 “站住!这里不允许普通人进入,退回去!”阶梯尽头,一名印第安女子拦下他们。她似乎正要上去。 凯特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她身着印第安人传统服装,以彩色羽毛为装饰。凯特惊讶在二十一世纪的大都市中竟然还有人如此打扮。 肯尼对她毕恭毕敬,“昌蒂科小姐,我遵照米勒大人的吩咐,带来他想见的人。米勒大人已经知道并允许我们的到访了。” 印第安女人也同样打量着凯特,在确定对方没有威胁后,她让开了路。肯尼与凯特继续向前,进入迂回的走廊。 “刚才的女士是昌蒂科小姐。她虽然最近才跟随米勒大人,但在组织中拥有较高的地位。昌蒂科小姐的力量我没见过,不过从其他成员对她的敬畏程度上看,她拥有恐怖的实力。”肯尼低声向凯特解释。 “我刚才听见你提到‘米勒’。这个米勒是探险队失踪者米勒吗?”从肯尼提到米勒这个名字时,凯特就把他与明荣夏寻找的人联系在了一起,几个事件的联系越来越紧密。 肯尼没有回答。他的话在喉咙里堵塞了,似乎不便回答。 走廊到了尽头,肯尼推开眼前的紧闭的大门,里边的光亮瞬间照亮了走廊。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屋里光不强,却明亮,但照亮屋子的不是灯泡。凯特抬头,天花板上的发光体吸引了她,漆黑的天花板如同黑夜一般深邃,仿佛空间可以无穷无尽地往上延伸,黑色背景下,无数细小的亮点像银河繁星横跨整个房间。 凯特踏进屋中,房间比在门外所见的更大,难以想象地下室里会有这样如宫殿般宽敞的地方。屋里还有几个人,他们年龄、种族各不相同,不过没一个人是凯特在资料中所见的米勒。 其中一名金发女郎说话了,“她就是那名追查可恶鹰战士的人类?” “尊敬的瓦莲金娜,正如你所说,她是掏心人案的主要负责人。我遵照米勒大人的意思,把她带来了。”肯尼的态度比之前对印第安女人时更恭敬。 金发女郎轻蔑地哼了一声,双手环绕在性感的胸部上,“不自量力的人类!不过现在我们正好需要借助人类的力量,你就当作是一种荣幸好了。” 凯特怔了怔,这个女人口口声声称她为“人类”,似乎她自己不是人类一般,而且她提到一个名词,她把彼德·卡特称作“鹰战士”,这里边似乎有更大的隐情。 没有说话的另几个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恭敬地站直身子,金发女郎也感应到了,她立刻收敛轻蔑,如见到高贵的王者般,景仰地注视向房间另一端。 房间尽头有个如幻影般的人影时隐时现向这边走来,几步之后来到众人身前,半透明的幻象化为了实体。一位白人男性,浅色发丝如透过纱窗的精致阳光,与之对比的是他那一身黑色的印第安风格打扮,布衫间有些金属甲片,像是战士的装束。 “你是……你是米勒?”凯特吃惊于眼前的人,不仅是他诡异的出现方式,更因他的面容。自从案件牵连到明荣夏后,凯特便查阅了有关明荣夏的人和事,眼前这个男子就是明荣夏未来的姐夫米勒。 性感的金发女郎咆哮了,“大胆!米勒大人的名字是你这个人类随便叫的?”她的掌心闪出电光,但米勒制止了她,电光不甘愿地消失了。 “女士,你认识我?”米勒温和地问。 “明荣夏你认识吗?你不是在墨西哥丛林中生死未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凯特惊讶地追问。 米勒淡淡一笑,把她的问题带过了。“先不提这个。我希望能与联邦调查局的精英——凯特·戴维森女士谈谈最近令人恐惧的掏心人。” 凯特表现出兴趣,愿意把刚才的问题放一放。她也想知道这群怪人有什么看法。 “戴维森女士应该已经见识了掏心人的力量?” “是的。那是什么力量?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力量与速度是鹰战士的基本能力。”金发女郎插话说,“尽管刚诞生的鹰战士特殊能力还没有显现,但仅凭这两种能力就足以轻松杀死许多人了。” “鹰战士?那是什么?”凯特有些糊涂了,听起来像是超人。 米勒的目光从金发女郎身上扫过,似乎对她的插嘴有些不满,他也没有向凯特解释的意向。“戴维森女士,如果我们为你解释,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清。现在的形势非常紧迫,这位落单的鹰战士会本能地寻找同类,他们聚集在一起将有很强大的力量。” “你们要阻止他们聚集?”凯特大概猜测出他们的意图。 不过她的猜测却惹来了包括肯尼在内的所有人的浅浅讥笑。“戴维森女士。”米勒浅笑着说,“恰恰相反,我们就是要等他们聚集起来,然后一网打尽。其他鹰战士已经聚集,就差这只最小的,但现在苦恼我们的是,他们的藏匿地非常隐密,我们无法查出。因此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戴维森女士只需要追查掏心人时顺便找出藏匿地,并通知我们就行了。” “这种事让肯尼做不就好了?他不是已经加入了你们?” “肯尼不行。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这件事由男性完成非常危险,恐怕他还来不及通知我们,就会没命。肯尼只能协助你。” 探员肯尼听到米勒的话,惭愧地垂下了头。 “当然,你也会有生命危险。彼德·卡特尚未成熟,他没那么好的控制力,他现在可是见人就杀。请伸出手,戴维森女士。” 凯特听话地张开手掌。米勒也舒展手臂。有闪光的尘埃从他的指间飘出,光之尘落在凯特掌心上,它们凝聚形成了只形状如郁金香的金色铃铛。 凯特刚想问这是什么,米勒立刻解释,“这只金铃在平凡人手中虽然没什么威力,不过对付一个刚诞生的鹰战士绝对没问题。如果遇上危险,就摇响它,它能帮助你脱离险境。” “摇响,是这样吗?” “蠢货!不是现在!” 凯特做出摇铃的动作,那位金发女郎立刻紧张地大吼,活像她摇响的不是铃铛,而是要按下一枚炸弹的引爆器。凯特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其中还有人在她做出动作的瞬间捂住了耳朵,但米勒非常镇定,他不害怕金铃。 “我还有一个问题。”凯特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米勒突然顿了顿语气,他抬头看向屋顶,如银河璀璨的天花板中似乎有一颗“星”发出了格外耀眼的光。米勒平视凯特,“如果你能回到这里,所有的疑问都将会得到回答。请离开吧!希望是再见,不是永别。” 凯特带着无限疑问关上了大房间的人,本以为跟着肯尼走一趟会有所收获,却卷入了一个离奇事件。 离开背街的酒吧。凯特边走边整理思绪。掏心人、探险队、地球解放联盟,三者的联系已经显而易见了,说不定还有更多东西牵涉其中。 “肯尼,老实跟我说,他们是什么人?” 肯尼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才回答,“他们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中大部分人是地球解放联盟的成员,他们受到过神的启示,因此有了超能力。” “他们似乎并不信任你。” “因为我还没有正式加入。米勒大人已经答应,完成这次任务后,我会接受神示,将与他们一样拥有神力。” “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 凯特有意给搭档泼冷水。或许他不是搭档,只是个监视她的眼睛。米勒与彼德·卡特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遇难探险队的失踪者。四名失踪者中仍有两名下落不明,一位是名叫卡洛斯的退役军人,另一位就是明荣夏的姐姐明繁华。从米勒的话中得知,还有比掏心人彼德·卡特更强的家伙隐藏于世界的某个角落。 凯特看着搭档的背影,所有的迷她誓必要完全解开。 第八节 黄金铃 “连续犯下凶案的残忍杀手‘掏心人’的身份目前已被查明。现年二十一岁的卡泰金融公司继承人彼德·卡特因早前的探险遇难而一度精神失常……” “去你的!说我精神失常!”彼德关掉收音机,专心开车。 副驾驶座上的明荣夏看了眼身旁这位比自己约大一岁的美国青年,没有话语,很快把目光移回了正前方。虽然早料到会被通缉,但没想到事件的演变有些滑稽了,明荣夏自己成了新闻中被掏心人挟持的人质,现在全美国都在为他的安危担忧。处境是安是危,明荣夏心中有数,彼德偶尔会变得很暴躁,甚至打碎一堵墙出气,不过从没有要加害他的想法,而且彼德暴躁的时间越来越短,频率越来越低。 明荣夏觉得自己更像个帮凶。他们从不去加油站,汽车没油了,就用老方法换一辆,每次彼德都会杀掉车主和看见他们犯罪的人,明荣夏总是不阻止,如同观众一般。有时候他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血腥场面看太多,或许自己也跟着冷漠了。 身体突然向前倾倒,明荣夏抓住扶手。彼德的急刹车让车内的一切向前滑动。 “有关卡。” “那怎么办?” “闯关啊!” 彼德轰响了油门,右手扳动手柄,换档。 警察仔细检查每一辆经过的车辆。凯特·戴维森探员的手机已数小时没有休息,她忙着布置警力,分析从全国各地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情报。她的搭档肯尼目前在另一个路口的关卡布置,不过她已不信任这位搭档。 依据最近受害者的位置和顺序,凯特得出他们正向墨西哥边境移动的结论。彼德·卡特想离开美国,她不会让他如愿,通往边境的两条高速公路已设有关卡,绝不让凶手离开国土。 手机发出短促的铃声,没电了。凯特关掉它,到车里取电池。 “喂!停车!停车!” 她弯下腰,立刻听见有人叫喊起来。手没有触碰到电池,反而握住了腰间的手枪。凯特迅速反应,一转身,看见一辆吉普挂翻拦截的警察,横冲直撞冲关卡。 车上坐着两位年轻人,只是一闪而过,凯特没看清具体容貌,她大步奔向车后,抠动板机,两声枪响,吉普的车轮卷起地上的烟尘,发出难听怪叫,车身转摆,停住了。子弹击中了车胎。 明荣夏本能地抱住头部,把身体尽量贴近膝盖。警察会很快冲过来,用枪指着他们的头部,但彼德猛拍方向盘,愤怒地跳出车外。 第一个冲过来的警察的头像被木棒敲碎的西瓜般炸裂了,他的身体仍在大脑最后发布的指令下往前冲。彼德甩落粘在拳头上的血与脑浆,手刀挥向靠近他的第二人,他的手臂落下的速度快到连残影也没留下,这个可怜警察的脑袋上半部不见了。 警察们这才发射了子弹,明荣夏看见他们似乎打中了他,但他知道要打中彼德没那么容易。子弹穿过的不过是彼德快速移动时残留的影子。警察们在开枪过程中血肉横飞,枪声结束了,地上也多了一大堆浸在血中的肉块。 彼德的双手和衬衣已被鲜血染红,有几滴腥红飞溅到了他的脸上。“子弹在我眼中就像小孩子拍打的气球。你们没有更快的武器了吗?”他轻蔑地说。 剩下的警察虽然仍举着枪,但手脚已在颤抖。凯特的手伸进衣兜,握住了在地球解放联盟总部得到的那只黄金铃铛。 彼德的肩头微微动了动,这是普通人能看清的唯一一个动作,凯特在他动的同时抽出了铃铛,奋力一甩手腕,铃声清脆地扩散。一个身影停在她面前,那是快速冲来,准备夺取她心脏的彼德。彼德带血的手捂住头部,随着铃声痛苦尖叫,往后退了好几步。 凯特见到有效,再次摇响金铃,铃铛中像是蕴含着无穷魔力,每摇一次都汹涌溢出。明荣夏整个人俯在座椅上,他捂着耳朵吼叫,那根本不是悦耳的铃声,更像是千只军号在耳边同时吹响,即使耳膜破裂,声波也会直达大脑。 距离声波更近的彼德已经无力地跪倒,无神的双眼看着不知明的地方。彼德·卡特已被制服了,凯特不敢大意,但仍掩饰不住愉悦。 “来几个人!抓住他!” 凯特呼唤同伴,不过没有人响应她。她回头才发现,仍站立着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在彼德的攻击后仍活着的警察也已倒下了,他们的口鼻、眼睛、耳洞都流出了血——他们死了。铃声杀了他们。 彼德·卡特支撑起身体,如同一个生命力极强的怪物。凯特的心中愤怒与慌张同时激烈碰撞着,这种情绪来源于无意间亲手杀死了众多无辜者。她抬高了缠着铃铛的手,必须将他彻底击倒,这只是摇动手腕的功夫。 吉普车的车门突然打开,有人从车里爬了出来,像只垂死的蚊蝇,挣扎着寻找生机。凯特中止了摇铃的念头,此时摇铃那个人一定会死。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彼德站了起来,他没有进攻,反而像个被魁梧大汉打怕了的孩子,转身逃跑。 彼德如同拧起小鸡般,提起爬出车外的人,以不可测试的速度逃向远方。凯特握紧黄金铃铛,眼睁睁看着彼德·卡特逃得无踪无影也没能摇响它。她松开拳头,铃铛轮廓已在手掌中留下线状凹痕。 这是魔鬼的道具。 凯特看着金灿灿的饰物,它掌握在她手中,可她却感到了被邪恶之眼注视的恐怖。她居然与魔鬼般的人订下了协议。 彼德一口气跑进山林,丢下明荣夏,坐靠着大树大口喘气。如果不是拥有这股超人的力量,恐怕他早就同那些警察一样,被铃声震到七窍流血了。 明荣夏抱着头,脑子里仍在嗡嗡作响,巨痛着。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以为脑袋炸掉了。“那是什么东西?”明荣夏虚脱地问。 “我怎么知道!”彼德的脾气经过刺激又开始暴躁。“臭婊子!”他以为凭自己的速度与力量没有人可以对付他,现在竟然被只铃铛弄得险些没了命。 彼德的体力恢复了少许。“快起来!”他拍打明荣夏,叫他起来,“我们走!” “去哪儿?”明荣夏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已经缓解了一些。 “当然是会墨西哥解开未解之迷,你的大脑被震成了酱油吗?没车了,我们走着去!快点!别像只软体动物!” 明荣夏尽力支持身体站立,彼德正处于暴躁状态中,他无论说什么都只能忍受。 天渐渐黑下,凯特端着热咖啡坐在电脑前,电脑里的文章删了再打,打了再删。最终,她烦躁地扔下咖啡杯。这个报告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完成。 金色铃铛放在键盘旁,灯光下,它的棱边闪着亮光,黄金的魅力没有人可以阻挡,它的光辉吸引了凯特的目光。女探员注视了几秒,立刻翻转空咖啡杯,盖住了它。 第九节 金蜂鸟 明荣夏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个亡命之徒。他与彼德偷越过美国与墨西哥的国境,他们没有护照,被通缉,像不见天日的老鼠,在后街垃圾站旁与流浪汉争抢休息地,天黑后才敢出来活动。 墨西哥城人口密集,是个危险地方,但相信只要绕开这些城市,到达偏远的下乡后,情况会有所好转了。 千辛万苦总算到了巨鹰森林旁的小镇。明荣夏和彼德对这里非常熟悉,这个小地方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这次明荣夏不敢再去打扰那位脾气不太好的警长,他带着彼德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来到纳那华特辛的家门前。 大门紧闭。明荣夏大声敲门,无人响应。彼德擦拭窗棂,手指贴满了灰,看来很久没人打扫了。 “别敲了!吵死人了!”隔壁的老太婆骂骂咧咧地钻出了屋子,“住在这里的老家伙回乡下去了!” “他们走了?”明荣夏难以置信地反问。他付出了巨大代价,从美国越境回到这儿,而那对祖孙就像偷偷逃跑的向导吉古那样溜走了。“他还有个名叫纳那华特辛的孙子,他们一起走了?”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孙子。有个轻年人和他在一起,可能是他的孙子吧!”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听说是回丛林里的部落了。距离这里很远的西边,有个受文化保护法庇护的村落群。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那个部落叫什么名字?”明荣夏茫然不知所措时,彼德突然发问。 老太婆翻着眼皮,想了想,“不太记得了……老家伙提起过,好像叫什么蜂鸟……” “金蜂鸟。”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你们自己去找吧!”老太婆不高兴地缩进屋里,关上门。 明荣夏对彼德竟然知道部落名称感到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彼德笑起来,就像嘲笑外行人在内行面前做出的丑态。“对于研究中美洲文化的人来说,‘金蜂鸟’可是很有名的,怀特教授时常向我们提起。据说这个部落至今仍保留着阿兹特克帝国时期的传统习俗,但可惜的是,能拜访这个部落的人非常少。我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与他们扯上关系。” “这么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这个……只知道大概位置。听说这个村庄在丛林深处。” 彼德抓了抓后脑勺,他也只是听说而已。“我们走吧!动作快点!要知道,我们行动越是拖延,越容易被警察发现。尽管我不怕他们,但满手鲜血也挺恶心的。” …… “这里就是闪金镇?从前西班牙探险者在这里发现了许多黄金和宝石,因此将这个地区命名为‘闪金’。” 联邦调查员凯特·戴维森走下长途汽车,面对眼前的路标感叹。她已获上级批准,前往墨西哥跨国追捕凶徒,一路追踪彼德留下的蛛丝马迹,追查到这里。 “但是现在,闪金镇最有名的不是黄金和宝石,而是那座拥有超自然现象,让所有探险者迷路的巨鹰森林。”凯特的搭档肯尼紧跟她的步伐下了车。他翻开文件夹,里边有为这次墨西哥之行准备的资料,“现在这座森林被命名为‘魁扎尔科亚特尔自然保护区’,产权属于一家美国公司,那家公司也很有名,全球十大唱片公司之一的羽蛇唱片。真搞不懂,他们不捧歌手,却花高价买座对他们来说无用的森林。” “肯尼,你知道‘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含意吗?”凯特走向小镇,淡淡地说。肯尼在身后发出疑问语调,他等待凯特告之答案。“那是神的名字。很久以前,一位创造了人类文明,却被其他神驱逐的智慧之神的名字。” “哦!凯特,你真博学。” “不是我博学,而是我准备充足。自从掏心人与墨西哥扯上关系后,我就看了一些介绍墨西哥的书籍。彼德·卡特执着地来到墨西哥,一定有特别意图。”凯特微笑着对搭档说,“而且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可能是巧合。几百年前,阿兹特克人祭祀他们的太阳神时,祭司会掏出活人的心脏,把它奉献给伟大的神。这点太像掏心人的做法了。” “彼德·卡特可不是阿兹特克人,而且他也不信奉阿兹特克的太阳神。他的行为从研究上看,更像一种本能,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肯尼反驳说。 凯特摇了摇头,“如果彼德·卡特已经不是美国人,甚至连人类也不是了呢?你不是也认为人类不可能拥有那么可怕的力量吗?还有你为我引见的米勒那些家伙,他们看上去也不像人类。他们与彼德·卡特像是分属两个敌对阵营。” “米勒先生绝对是人类,我曾追查过地球解放联盟很长段时间,这点我可以保证,他们只是觉醒了某种潜在力量,成为了超能力者。米勒先生说过,人类都有成为超能力者的资格,但前提必须经过考验,并被神选中。”肯尼辩解。 凯特鄙夷地看了搭档一眼,让他去做他的超能力梦吧!掏心人的案件她已经接手了,没查清真相前,绝不会放手,而米勒等人神秘的身份,她总有一天也会揭穿。 两位联邦探员首先拜访了闪金镇的警察局。 负责小镇治安的布雷斯警长看到明荣夏的照片后,摇头又叹气,“没错,这个小子来过这儿。我就知道他会惹麻烦!不过现在他在不在这里我并不知道,他没有来见我。” “他当然不会主动来见你,现在他被这个人挟持了。”肯尼拿出另一张照片,“这个人叫彼德·卡特,他是名凶残的罪犯。你应该对他有印象,他是在自然保护区内遇难的探险队成员之一。” 布雷斯警长看着照片皱了皱眉头,点头。“是的,有印象。他就是幸存者,目前唯一的幸存者。没想到他会杀人?我会留意这个人,有消息一定通知你们。”布雷斯警长摊开手掌,他没什么可说的了,希望这两位来自美国的不速之客快点离开,但两名美国人似乎还有话要说。“还有事吗?” “事实上……”凯特不知该从何说起,“能帮我们调查一个人吗?他叫纳那华特辛。” 警长不太高兴做多余的事,他伸手索要照片。 “我们没有照片,只知道名字。他是印第安人,与祖父一起住在这个镇上。” “他与案件有关吗?” “有一点关系。”凯特不知道怎样描述纳那华特辛在掏心人案中的地位,她也只是在怀特教授的日记中读到这个人。 布雷斯警长不耐烦地打开灰尘扑扑的电脑,那玩意儿长期被闲置,现在能用可以说是个奇迹。“纳那华特辛?这是个少见的名字,应该不难找。”警长的两根食指极不熟练地在键盘上点来点去。 “找到了!”在敲错几个字母后,警长终于正确地输入了名字,“是的,镇里只有一个叫这名字的家伙,也符合你的描述。纳那华特辛,十九岁,与爷爷住在一起。他的爷爷名叫……居然是奥切帕尼斯特利!” “好,我们现在就去拜访。”肯尼站起来,想要追逐线索。 布雷斯警长压了压手掌,提醒他别着急。“你们别去了,奥切帕尼斯特利回老家了。” “你怎么知道?”凯特疑问。看布雷斯警长的样子也没去关心镇上的居民,他怎么可能知道一位老人的动向。 布雷斯警长轻蔑地冲着联邦调查员发出笑声,“奥切帕尼斯特利这个老家伙是镇上的名人,他自称世上唯一的惠齐罗伯契特利大祭司,听说他还会巫术,不过没人见过。像这种小镇名人一有动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确实与一个年轻人住在一起,那小子很低调,但没想到他们是祖孙关系。” “你知道他们的老家在哪儿吗?”凯特追问。 “让我想想……似乎叫什么‘金蜂鸟’。档案里应该有资料。”警长又笨拙地使用起了电脑。 凯特与肯尼两位联邦调查员相互对视一眼,实在很想替他敲击键盘。 彼德·卡特在墨西哥并没有受到通缉,但仍不能放松警惕。 墨西哥西部,远离城市的偏远一隅被划入文化保护区。这里是印第安人聚居地,由几个较大的印第安村落组成。这个地区本是与现代文化无缘的地方,但在若干年前对游客开放后,公路、电灯、通讯,一系列代表现代文明的东西汹涌而来。身着印第安民族服装的妇女坐在小商店门前,守着部公用电话;背着大旅行包的白人游客把仿制的酋长羽饰戴在头顶。类似的文化混合情景随处可见。 明荣夏问了好几位游客和当地人,他们都不知道金蜂鸟村的具体位置,当地出版的旅游地图上同样没有标注。彼德等不及了,拉着明荣夏,莽撞跑进森林。 “彼德,等一下!”明荣夏甩开彼德的手,“就这样闯进森林我们会迷路的!” “不会。这里不是巨鹰森林!”彼德扬了扬手中的指南针,它工作正常。 “但是你知道村庄在哪儿吗?” “不知道。不过我有预感。似乎这是最近正在形成的新能力。”他指了指丛林深处,“那边走!感觉那个方向是正确的。” 感觉!明荣夏抱怨地呼出口长气,即使彼德的感觉完全错误,他也只能跟着。 这座无名森林与巨鹰森林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只是少了传说带来的神秘恐惧感。阳光斜斜地透过树的枝叶,在森林中拉下条条细线。明荣夏紧跟着彼德的背影,拨开高大的草叶前进。他们已走上了很久,但没有任何村庄的线索。 “彼德,你确定金蜂鸟村在这里?”明荣夏开始怀疑彼德的信息的正确性了。 彼德没有说话,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突然,他的目光被草丛吸引,改变路线,走向他注视的地方。 拨开草丛,一颗串在细木桩上的人类头颅赫然进入眼中。头颅已高度腐烂,黑灰的臭肉爬满了蚊蝇。 “哈哈,我的预感果然没错!这附近一定有村庄。”彼德兴高采烈地大叫。 但明荣夏可不觉得值得高兴,竟然有人以人头为路标,这个村庄的居民估计也不会是正常人。他反而觉得恐怖,或许寻找“金蜂鸟”是个错误。 明荣夏想提醒彼德,可这时森林又传来异动。 彼德·卡特比明荣夏更早留意到异响。他看向剧烈摇动的草丛,握紧拳头。 草丛里传出兽类的嚎叫,接着一头野猪窜出草丛,直冲向他们。不过它不像是攻击,更像在逃命。彼德松开拳头,改为用脚,一脚踢飞了野猪。与此时同,丛林里飞来一支细长不明物,射中了飞出的野猪身体。一切动作停止后,明荣夏才看清那是什么——一支比普通箭更粗更长的箭把野猪钉在了地上。那头野猪已经死了,可能因为彼德的脚,也可能死于那支箭。 明荣夏没有在野猪尸体上浪费太多时间,立刻将目光转向箭射来的方向。彼德也满怀敌意的看着那里。树林中传来了缓慢的脚踩落叶的声音,有人过来了。 第十节 神选战士 本来是追击野猪的急促脚步声,但在野猪发出惨叫后,脚步声突然平缓下来,像是前方有更凶猛更难对付的野兽。明荣夏听见了脚步声在分散,他们有好几个人,现在分开来想包围外来者,彼德的左顾右盼更肯定了明荣夏的判断。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树林里走出一名男子,深色皮肤的印第安人,不到三十岁,挽着把弓,赤裸的上身露着令人叫绝的肌肉。明荣夏警觉地看着他,他知道其他人隐藏在林子里,如果他们轻举妄动,就会有毒箭从树叶间隙中射出。不过他并不怎么担心,他相信彼德的力量可以保护他们。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交涉,希望对方能听懂西班牙语。明荣夏想要开口询问,对方却先说话了。“你们是迷路的游客吗?”男子问。 “我们在寻找一个叫金蜂鸟的部落。”明荣夏直截了当地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们的确迷路了,你知道那个部落在哪儿吗?” “他是你朋友?”男子将目光移到了彼德身上,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始终留意着彼德,“我觉得不像,他一脚踢飞了那头野猪,而你什么也没做,你们不像同类人。” 明荣夏语塞,刚才彼德的神力被人看见了,他得想办法解释。明荣夏看向彼德,看他会怎样说,但明荣夏却看到彼德充满敌意的眼神,像一只幼狼被猎人逼进死路,准备奋力一搏了。 “明。”彼德死盯住印第安男子,低声说,“当心。这个家伙,他……他不是人类。” 明荣夏一惊。对他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彼德突然飞身冲出,之后一声闷响,明荣夏什么也没看清,彼德已被弹回,重重落地,往后滑出好几米远。 “太弱了。”男子握着弓,冰冷地评价。 彼德不服气地瞪住他,一块石头从他手中扔出。明荣夏见识过彼德投掷的能力,他曾经用砖头掷穿过别人的身体。 印第安男子拉开弓弦,没用多少力,很随意地拉开一个角度,松开手指,一股气流被弓弦弹出,撞上飞来的石块,石头立刻炸裂粉碎了。 “太弱了。”男子口中依然是这句。他对着茂密的树林抬起手臂,“抓住他们!”树林里早已埋伏好的同伴顿时冲出,轻松地按住了彼德。 双手反绑在背后,两名俘虏的脖子被一根绳子系在一起。明荣夏觉得绑人的绳索一定有特别之处,彼德竟然挣脱不了。这些印第安人押着他们走进丛林深处。 “你要带我们去哪?”明荣夏对领头的男子问,他们中似乎只有他会说西班牙语。 “带你们去想去的地方——金蜂鸟。”男子回答。 “别理他们!他们都不是人!”彼德回头愤怒地提醒明荣夏。 领头的印第安战士一手按住彼德的头,推了他一把。“我们不是人,你是什么呢?你是怎么能过神殿试炼的?有你这种同伴,我们都感到羞耻,你体内的也算神赐之力吗?我连十分之一的实力也没用上。” “同伴?”明荣夏惊骇地看着彼德与印第安人。 “喂!谁跟你们是同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活生生的人类!我叫彼德·卡特,我有父母。可你们是什么?我感觉得到,你们与人类有区别。” “我们也有血有肉。”印第安男子严肃地回应彼德的咆哮,“我们从前是普通人,现在是神选战士,侍奉光辉的惠齐罗伯契特利。我叫潘克萨利斯特利,你也可以叫我潘克,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你今后极可能受我的指挥。”印第安男子点了点彼德的额头,带着教训的口吻。 彼德极力退缩,厌恶地要摆脱他的手指。 “你们是什么人?”明荣夏壮着胆子问。俘虏问题太多可是会短命的。 这位叫潘克的带头人没有恶意地抿唇一笑,“对于外面世界的人来说,你们根本不可能理解我们的存在。我们是光辉的太阳神,伟大的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选战士,称为‘鹰战士’。” “神选战士?鹰战士?”明荣夏对这些新名词迷惑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只是个普通人,不用了解太多。我会带你们去见首领和祭司,如果他们认为你可以了解,自然会告诉你。” 明荣夏沉默了下去,这是不容他争辩的。 穿过茂密丛林,密林中居然隐藏着一个村庄。村子的建筑搭建在树旁、树上,爬着藤蔓,阴湿的墙角长着菌类,已与四周景物浑然一体。村庄很小,与丛林外的印第安村落根本无法比,这里更像是处于原始社会之中。 明荣夏看见了妇女和孩子,他们知道有外来者到了,全站在了屋外,好奇地睁大眼睛。妇女们指指点点,明荣夏听不懂她们的土语,但可以猜出,她们在评价外来者。 潘克等人给明荣夏和彼德松了绑,村中的其他成年男性聚拢过来,围住了他们。提防他们有危险的举动。 潘克走进一间木屋里。没多久,他出来了,同行的还有另一些人。走在正中的中年男性配戴着金饰,色彩鲜艳的羽丢头冠非常显眼,刚毅的容貌上刺着青色的纹路,手臂与大腿都有刺青。另一个人也很特别,他全身包裹在发黄的白布中,脸藏进兜帽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到。一位披头散发的老人并不是特别引人注目,但明荣夏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你?”明荣夏认出了老人,他就是在闪金镇时给自己讲传说故事的人。他想跑过去,但身边的印第安战士抓住了他。胳膊的痛楚让他全身软了下去,这些印第安人只是轻轻捏住他的手臂,他却感到骨头快碎了。 那名头戴羽冠的中年男性是这个村落的酋长,他威严地在木屋前坐下时,所有人都自动靠近他的两侧。 “就是他?”酋长看着彼德,询问身边站立的潘克。潘克点头了。“你是怎么获得神赐之力的?”酋长这次问向彼德。 彼德已完全没了最初的嚣张气焰,像臣民遇上王者般,甚至有些战战兢兢,“我在长眠城的神殿里得到了这种力量。” 他的回答引起了印第安人中能听懂西班牙语的人的惊讶。通过翻译,更多的人引起了轰动。 “一个白人!”潘克的话中带着鄙夷与遗憾。 “白人怎么了?一群印第安人。”彼德给予还击。 “算了,算了。都是年轻人。”披头散发的老人笑眯眯地说话,他的表态暂时没有让僵掉的气氛恶化。 明荣夏想与这个老者说话,但看押他的人不给他说话机会。老人向明荣夏身边的战士挥了挥手,那两人松开了明荣夏的胳膊。“这个孩子我见过,他是普通人,放了他吧!留在这儿也没用。”老人向酋长说情。 “可是祭祀的日子快到了。”酋长偏头对老人低语。 “他不适合。一个穷学生,我敢说他连杀鸡的勇气也没有。不适合。”老人连连摇头。 酋长不语,认同了老者的话。两名部落战士抓住明荣夏,把他拖向村外。 “等一下!我不能走!我不能走!”明荣夏挣扎,但他无法抵抗那两人的力气,他被拖到了村口。彼德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被拖走瓣明荣夏,想要行动,却被身边的人按住。 丛林中缓缓走出个人,一位少年背着大捆木柴,往村里走。他看了明荣夏一眼,没在意,继续向前。 但明荣夏却认识他。“纳那华特辛!”明荣夏大喊。少年没有停下,与他擦身而过。明荣夏看到了与柴捆在一起的明晃晃的柴刀。他不可以这样离开,明荣夏顺手抓住了刀柄。 就在他握住刀柄的一瞬间,纳那华特辛突然转身,左手两根手指掐住刀身。明荣夏拖不动柴刀了。但明荣夏惊奇的不是纳那华特辛的力气,而是那把他们争抢的柴刀的变化。柴刀在纳那华特辛触碰的一刹那蒙上了一层霜气,不一会儿,刀身像玻璃般破碎了。明荣夏惊骇中却松不开手,他的手掌已与刀柄冻结在了一起。 “居然敢动武!杀了他!”明荣夏的举动惹恼了酋长。 明荣夏身边的两名战士立刻行动,一人控制住他的动作,另一人徒手直取他的心脏。明荣夏大叫,但战士的手臂高举,动作停止了。战士满头大汗。 “怎么了?”酋长问。“潘克,你去!” 年轻战士立刻张开弓。明荣夏吓出了冷汗,他看见过这个人如何用弓弦震动的空气击碎了石头。但潘克也只是保持着拉弓的姿势。 他最终松开了弓弦。“我杀不了。”垂头丧气地说,“对这个人起了杀意,意识与力量就无法统一。” “哈哈。原来你们跟我一样,也杀不了这个人!”彼德得意地笑起来。不过他很快发现只有他一人在笑,部落里的成年男性们把目光移向了酋长。 酋长看向了身旁的老者。 老人笑眯眯地并不惊诧。“传说中,凡人中有些人我们神选战士杀不了,只有那些力量近似于神的战士才能对他们动武。没有想到这种传说里的人物让我们碰上了。让他留下来吧!” 第十一节 鹰战士 明荣夏碰了碰已包扎结实的手掌,整个手掌到现在仍然没有恢复知觉。当它强行与冻结的刀柄分离时,明荣夏感觉手掌的一层皮已被扒掉了。指尖到手腕青肿发红,仿佛组织已经坏死。与纳那华特辛争抢柴刀的那一秒钟内,他感到一股侵骨的冰寒后,整支手就没了感觉。印第安人给他上了药,他希望这个怪诞的部落除了破坏力外,还有灵药,以保住他的手。 鼓声响起,低沉而缓慢,像是集合的号令。金蜂鸟部落的成年男性聚集在村庄最大的建筑中。这个大木屋似乎普通的族也并不被允许进入。明荣夏留心观察,能进入这个屋子的,包括他与彼德在内只有五十一人。明荣夏敢断定,这里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具有超凡力量。这些人年龄差异很大,老年、中年、青年都有。彼德应该是他们中实力最弱的,而最强者应该是部落的中年酋长,所有人都敬畏他。 不过明荣夏发觉这些人大多看着他,不仅因为他是没有神力的普通人,更因为他是他们杀不了的人,目光中有种好奇和跃跃欲试。明荣夏很担心,如果他们想试试该怎么办? 酋长冷峻的目光让这些人打消了亲自一试的念头。酋长身边的老人总是挂着老年人应有的和蔼笑容。老者首先对彼德开了口,“你叫彼德是吧?从现在起你就是金蜂鸟部落的一员了。我叫奥切帕尼斯特利,是这个部落的祭司,所有的仪式与祭祀都由我主持。现在彼德,你需要一个小小的仪式——一个加入部落的仪式。” “我不需要仪式!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加入你们!”彼德大喊。“等等!等等!你住手!好痛!”彼德的叫声多了分凄惨。老人抓住他的手腕,那只干枯苍老的手如枯树枝般易碎,却有力无比,拖着彼德来到屋中的一座祭坛旁。 老祭司取出一柄岩石打磨的匕首。把它往彼德手里放。“这个仪式必须由你自己完成。用这把仪式之剑划破血管,把血洒在祭台上。” “你让我自己放血?疯子才会照你的话做!”彼德把匕首推还给祭司,可祭司不接受他的拒绝,又将匕首推回去。 明荣夏看着祭坛前的滑稽一对,屋子里的人也看着仪式将怎样进行。没有人出手帮助祭司,尽管对他们来说控制住彼德是很容易的事。 “彼德,我不会害你的,只是需要一点点你的血。”老人耐心地劝说,“彼德,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里有害你的邪念吗?看着我的眼睛。” 老祭司的目光直视彼德。彼德才不愿意按他的话做,但无意中接上了祭司的目光,彼德的所有神智像被一个拥有魔力的吸盘吸附住了。 明荣夏惊讶地发现,坚决抵触仪式的彼德突然变得沉默,他握住匕首,在手掌中划出道口,血从伤口中涌出,彼德捧着双手,让血液在手掌间汇集。祭司口中念念有词,彼德随着他的念咒,把血沿着祭台边沿洒上一圈。 一个简单的仪式完成了,老人摸了摸彼德受伤的手掌,血立刻止住。之后彼德恢复神智,他看着祭台上的鲜血和手掌的伤疤大叫。 彼德刚才被人控制了,这个老人能做祭司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明荣夏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惹怒他们,不能犯错。 酋长让彼德坐在身边。“彼德现在开始就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要与他和睦相处。”战士们向酋长低头,彼德心不甘情不愿,不理会他们。 酋长拍拍彼德的肩,提醒他集中注意力。“彼德,现在你应该认识你的兄弟。首先你应当知道我是谁。我叫阿特尔科瓦尔科,是目前所有惠齐罗伯契特利神选战士的首领。你可以尊敬我,但希望是对父亲般的尊敬,而不是对领袖。” 酋长为彼德介绍老人,“这位尊敬的老者刚才已经介绍过自己,奥切帕尼斯特利,惠齐罗伯契特利仅存的大祭司,他也是部落中的最年长者。” 老人微笑着向彼德点头。 酋长又指向那位从头裹到脚,不露一寸肌肤的神秘人,“特拉卡西佩华利斯特利,祭司的助手。” 神秘人点了点头,他的脸也被遮挡着,不知道现在有什么表情。 “潘克萨利斯特利,勇敢的战士,我的接班人。你与他已经认识了。” 潘克的笑容带着傲气。 “纳那华特辛,祭司的孙子。他同时也是目前年龄最小的鹰战士,这个勇敢的孩子不够年龄竟然敢走进神殿,他现在依然未达到接受试炼的年纪。” 酋长指向身形矮瘦的男人,“这位是克乔利,我们之中他的身手最敏捷。” 又指向身壮如山的男人,“他叫蒂蒂特尔,身体虽然壮,可性格像小孩子。” 魁梧的大汉傻笑着挠挠后脑勺。 酋长为彼德一一介绍了屋中的四十九人,这些印第安人的名字绕口难记,彼德只记住了几人。 “我们鹰战士现在一共有五十人,全部集合在这里。另外还有两名同伴,他们不是鹰战士,但也与我们同属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选战士。” “酋长,我有一个问题。”明荣夏壮胆插话,他不知道在酋长的说话间隙中插嘴算不算冒犯,但有些疑问他必须弄清,“您能否告诉我鹰战士是什么?我知道我的问题冒昧,但我真的很想知道。” “是的,我也想弄清我是什么人。”彼德应和明荣夏发问。 酋长为他们的无知感到抱歉,“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忘了彼德来自外面的世界。简单地说,鹰战士是保护太阳与战争之神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勇士,神赐予了他们超越凡人的特殊能力。每一位鹰战士都是在长眠城的太阳神殿中获得力量,从那一刻起,他便脱离了凡人的概念。 “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选战士有三个分支。一类称为‘虎战士’,但虎战士在七十年前的荣冠战争中全部牺牲,就连承载战士之灵的聚灵石也被敌人毁掉了,因此从此以后再没有虎战士诞生。另一类称为‘内蒙特米’,他们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近侍,现在只有两位内蒙特米,一位三十年前就下落不明,一位在美国留学。我们鹰战士是第三个分支,目前也只有五十人。” “我在神殿里时曾被一道光照耀……” “那就是‘战士之灵’。当一位神选战士去逝后,他体内的神赐之力会回到神殿中,在那儿等待新的继承人。被选中的人将拥有神力,而落选者会死在神殿里。” “听说长眠城里有三座大神殿。”明荣夏急切地问,酋长就快说到他最关心的地方了。 “对,有三座大神殿。另两座是黑暗神与智慧神的神殿。” “黑色大门的神殿供奉的是哪位天神呢?”明荣夏的姐姐进入的就是这座神殿。 “供奉着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你问这些干什么?”酋长已对明荣夏的提问感到怀疑。其他战士觉察到酋长的疑心,立刻对明荣夏警觉了。 “他的姐姐在那座神殿中,现在仍生死未卜,可能还活着。他就是为了寻找姐姐才来到这儿。”彼德替明荣夏解释。 酋长的神色微微凝重了,“如果她活着,那么很可能成为了‘星战士’,也就是黑暗神的神选战士。星战士是神选战士中的另一个体系,我们对他们不了解,恐怕帮不了你。” “那么在哪儿可以找到星战士呢?”明荣夏怀着希望。 “无法找到。神选战士通常不愿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会聚集起来,并隐居,等待所侍奉的神降临人间。为了防止敌对神偷袭,他们的居住地非常隐密。” 酋长的回答让明荣夏失望,不过他更坚定了姐姐生还的信心。 …… 当凯特和肯尼同时出示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的证件时,让墨西哥文化保护区的警察们吃了一惊。而当凯特说出他们要调查的对象时,更让这些警察吓了一跳。 “你们要调查金蜂鸟部落?”警察不敢相信地确认一次。“听说那个部落里的人是魔鬼,他们会巫术。”立刻有老警员向新来的嘀咕。 “好吧!为你们找找。” 警察很快为联邦调查员打印了一份资料,不过这份资料只有薄薄的一页打印纸。 凯特对资料内容非常不满。上面只谈到金蜂鸟部落是五年前搬进文化保护区的印第安族群,搬迁原因是原来的居住地遭遇火山喷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就连部落的具体位置、人口多少这些基本信息也没有。 凯特明白向当地警察打听不出什么,与肯尼离开了。但就在他们离开后,有人立刻拨打了上级办公室的电话。 夜晚,凯特熟练地敲击着键盘,显示器上的画面让她神情专注。 “凯特,你入侵了墨西哥警局的电脑?”身后的肯尼惊奇于新发现的女探员的另一项技艺。 “金蜂鸟部落果然有问题!肯尼,你看!”凯特指着屏幕上正在打开的一个数据库,画面左上角有个显眼的标志。 肯尼知道那个标志的含意,“这是机密档案?” 凯特点点头。一个小部落的资料居然被列为了机密。 数据库没能打开,跳出了输入密码的窗口。凯特只好退出,她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敢破解密码,如果被逮住,她这个偷窥他国机密的联邦特工将怎么也洗脱不掉间谍的罪名,说不定还会影响两国关系。她不能冒这个险。 第十二节 月神之铃 在金蜂鸟村庄住了好些日子,丛林生活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明荣夏很不习惯,而从小在亿万富豪之家长大的彼德更加不习惯。 部族首领阿特尔科瓦尔科每天招见彼德,给他讲述部族历史和习俗。 原来这个部落也曾兴盛了许多年,他们作为神的侍者而受到其他部落的尊敬,就连阿兹特克帝国的统治者也得对他们礼让,但是西班牙殖民者的到来结束了这一切。他们的宿敌,智慧之神魁扎尔科亚特尔以及守护他的羽战士混在西班牙人中,金蜂鸟部落的战士们败在了羽战士的技术与诡计下,阿兹特克帝国也被西班牙人灭亡,金蜂鸟部落从此迁入密林深处,在其他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们几百年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特殊需要绝不会出去。然而丛林之外的文明社会越来越发达,丛林的面积不断缩小,使得他们不得不与外界作接触。五年前,生活了几百年的居住地突然遭遇火山喷发的灾难,整个部落数百年来第一次迁徙,他们走出了丛林,来到这个文化保护区中的森林里。但是这里的生活并不平静,森林外的旅游业使得总有迷路的旅游者打扰部落的宁静。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明荣夏,为什么神选战士杀不了他?他请教了几个能说西班牙语的战士,但这些年轻战士同样不知道原因,他们建议他向酋长或祭司询问。明荣夏明白那两人一定知道答案,不然不会改变主意让他留下。但明荣夏有些胆怯,不敢贸然提问。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东方人?”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让彼德回去后,与祭司单独谈话,“我担心他会为部落招来祸害,假如他把其他神选战士引来了,譬如说星战士与羽战士。我们现在实力单薄,而且我们的神已经几百年没有重生了,如果此时爆发荣冠战争,我们根本不能应付。” “为什么你总想着那孩子是敌人呢?如果你放心不下,那么就杀了他。”老祭司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对酋长嘟嘟囔嚷,“潘克他们杀不了他,但我知道你能做到,你有这种实力,不过我绝不会赞成这样做。你应该明白,神选战士不能起杀意的凡人意味着什么。” 酋长沉默了,但仅沉默了一小会儿,他突然抬头,向着关闭的大门大喊,“你进来吧!” 门外的明荣夏一惊,急忙应声开了门。他并不知道酋长与祭司刚才在谈论什么,他们用的是土语,他听不懂。 “你有什么事吗?”老祭司带着慈祥的笑容问道。 明荣夏在两位受人尊敬的人面前坐下,他有些难以开口,咽了咽口水,“我来打扰已经有好几天了……” “你打算离开了吗?我派人送你出去。”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希望尽快送走这个可能带来灾难的人。 “是的,我离开太久,母亲也会想念。但我有太多疑惑没有解开,姐姐的线索也没有头绪。” “感到这样回去不值吗?”酋长揣测明荣夏的心思,“如果你的姐姐进入的是太阳神殿,你的忙我们帮定了,可是她选择投靠黑暗神,这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或许有一天你能遇上星战士,说不定他们会帮你。” “我明白,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们。我还想知道,我是否与普通人有不一样的地方,为什么你们无法取我的性命?” 明荣夏的问题让酋长和祭司沉默了一小会儿。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不愿回答,他选择了继续沉默。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尴尬地笑了,用苍老的声音缓慢地说:“不仅是我们鹰战士,其他神选战士也杀不了你,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普通人,与你的父母兄弟没有区别,只不过你肩负了特殊命运。现在告诉你这些还太早,等你有了思想准备,自然会明白,知道太早只会使你心绪不宁,胡思乱想。我看得出你是个拥有美好品行的年轻人,我在闪金镇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已经有所察觉了,相信你会做出好的选择。” 老祭司的话让明荣夏迷惑地眨了睡眼睛。老人的话中似乎隐藏着天大的玄机,明荣夏不明白,他想再追问,可这时突然有人推开大门。 瘦小敏捷的战士克乔利冲进了屋中。“首领!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不妙了!有人正在靠近村庄,估计不是好人!有个女人手里有只铃铛,铃声让我们受不了!我们挡不住他们!” “铃铛?”老祭司警觉地分析。 听见是摇铃的女人,明荣夏想到的就是那位在国境处阻碍他与彼德的联邦女特工。没想到她已经追来了。 “走吧!出去看看。”酋长握住羽毛权杖,走出了木屋。 凯特·戴维森向总部汇报情况后,局里的电脑专家为她破解了密码,她得到了金蜂鸟部落的资料,与肯尼立刻进入森林寻找。运气很好,他们很快找到了村子。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酋长率领战士们质问已到村口的两名外国人。 凯特出示证件,“我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员,追踪凶徒来到这儿,希望能了解些情况。” “这里没有凶徒,我们都是纯朴的良民,你们走吧!” “你是酋长吗?贵部落有没有一位名叫纳那华特辛的少年?他是一个案件的重要证人,我想见见他。” 酋长看着身后的族民,“纳那华特辛。”一位年轻人在他的呼唤下站了出来。“纳那华特辛,这两位客人从美国不远千里找到你,你要配合他们。”年轻人应声。 没想到见到纳那华特辛如此顺利,凯特以为他们会百般阻挠,或许这些印第安人真的很纯朴。 躲在屋子里的彼德与明荣夏担心地望着纳那华特辛与两名联邦特工。特别是彼德,他害怕纳那华特辛把他抖出去。这两个普通人没什么可提防的,但有了那只铃铛就不同了。 联邦调查员的问话很快结束了,没有发生冲突,双方的交谈似乎轻松而愉快。两位特工离开了村子,纳那华特辛回到酋长处复命。 彼德与明荣夏很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纳那华特辛并不在意这类问题,他拿出一只金色铃铛,交到酋长手中。 彼德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出的手?”他一直注视着他们,却没看见纳那华特辛动手偷取铃铛的动作,当然明荣夏更加看不见。 “所以说,你才需要训练。从明天起,我来教你格斗。”潘克拍了拍彼德的肩膀。彼德厌恶地想摆脱他。 每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向酋长。酋长仔细看了看铃铛,把它交给了老祭司。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转移。 老人抚mo着铃铛轮廓,闭上双眼,像是与铃铛交流,感知它的一切。突然,老人睁大双眼。“错不了!”他一脸惊骇,“这的确是月神的铃铛!” 老祭司的话让所有人也跟着吃惊。 “月神的铃铛?那是什么东西?”彼德吃惊之余又弄不明白。 老祭司立刻解释。“这是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身上佩戴的金铃。女神摇动它时,能使大海潮起潮落,大地震动。但普通人使用它只会使周围的人头痛而已。” “既然是神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荣夏问。 “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是统治大地的女王,并且与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平分天空,不过这一切只到她的弟弟,光辉的太阳神惠齐罗伯契特利出生为止。两位天神虽是亲姐弟,却难容水火,最终日月争辉,女神被太阳之火烧死。女神的母亲,大地女神科亚特利奎想为女儿举行葬礼,但又害怕激怒正在愤怒中的儿子,因此把月亮女神的神力和宝物交给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保管。从此以后月亮只有当黑夜降临时才出现,女神统率的南方众星也跟随女神投入黑暗,黑暗神因此统一了南北星空。月神的宝物存放在长眠城黑暗神的神殿里,一定是星战士把它带出了神殿。”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明荣夏继续追问。他的问题也是许多人所关心的。 老祭司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自从被惠齐罗伯契特利打败后,月亮女神再没有重生过,她的权力由黑暗神行使。七十年前,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为争夺世界主宰之位,不仅对智慧之神魁扎尔科亚特尔发动战争,还挑起了人类的世界大战,尽管这场战争以羽战士的科技胜利而告终,但他们没能杀掉特斯卡特利波卡。七十年了,或许这位天神的凡人躯体还没有因衰老而死亡,他的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兴风作浪了。” “那会怎样呢?又将爆发战争吗?”明荣夏担心地问。 “如果是这样,新的荣冠战争将无可避免。”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低沉的声音,“证明我们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无可挑剔的战士的时刻就要到了。” 鹰战士们低下了头,不过却斗志昂扬。 第十三节 窃贼 “那些土著一定有问题。我敢说彼德·卡特就在他们那里!” 两位联邦调查员回到旅馆。这个旅游区的小旅馆在当地来说还算不错的了,现代化通讯手段这里都有提供。 “肯尼,联邦探员不做无根据的假设。”凯特脱下外套,挂上衣架。 “这个部落的人很奇怪,听说他们有巫术,他们会不会是米勒先生正在寻找的人呢?或许我们应该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米勒先生,但是他们没有电话,也没有电子邮箱,根本不能联络。” “别急着办事。如果没调查清楚就报告给你的主子,弄错了,那个米勒可是会惩罚你的。特别是他的几个手下,都不是善辈。” “你说得有道理。米勒先生是位平易近人的绅士,但瓦莲金娜女士可不一样,她特别没有耐性,不能容忍失败,我们应当谨慎。” 凯特冷笑。翻出兜里的杂物,在丛林里奔走了一天,她该好好洗个澡,顺便洗干净衣服。但突然,她停止了整理杂物的动作,两手放在衣兜里,整个人呆住了。“铃铛不见了!” “铃铛。是米勒先生借给我们的铃铛?它不见了?”肯尼比凯特还要惊骇,“你怎么搞的?把它弄不见了!完了,这次完了!再找找,会不会放在其它地方了?” 凯特再次翻找每个衣兜,以及可能放东西的地方,实在找不到。 “会不会掉在森林里了?” “应该不可能。在丛林时我使用过它驱散挡住我们的印第安人,之后我记得把它放进了里层口袋。那种重要物品不可能随便乱放的!” “那么会到哪儿去了呢?这次我们完了!”肯尼懊恼地抓住头发,敲打额头,仿佛已大难临头,“那个铃铛是个宝物。米勒先生肯借给我们是希望我们为他完成一件大事,但即使米勒先生是位非常善良随和的人,他也不会原谅的!必须把它找回来!” “我当然知道那种东西不能丢!”凯特坐下,沉默。她开始回忆思索,“或许是他们……” “谁?” “那些印第安人。”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动的手?”肯尼的焦急慢慢平复下来,他也有些想通了,“说不定就是他们。如果他们就是米勒先生要找的人,比彼德·卡特还要厉害的家伙……我们去向他们要回来!但是,那些家伙愿意交出来吗?” …… 村中的妇女们捧着鲜花和水果,繁忙地布置着村子的小型广场。她们装饰屋顶,把平时没有穿过的,色彩鲜艳的衣服拿出来洗涤晾晒,似乎是在迎接某个节日,村里的人都在忙碌。 明荣夏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去帮忙,不过他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气洋洋,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和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就越来越一筹莫展。他们把彼德与纳那华特辛叫去说话。回来时,纳那华特辛若无其事,甚至可以感到他心中有一丝获得荣耀的喜悦。但彼德则完全不同,他不仅无奈,还很愤怒。 “怎么了?”明荣夏问向从身边走过的怒气冲冲的彼德。 彼德的怒气更重了。“你知道他们要我干什么吗?” 明荣夏不解,是什么事违背了彼德的心意。 “他们要我去抓祭品!说明白点,是要我抓人,活人!然后杀掉献祭!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怎么可能去做!” “活人祭祀!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习俗?”明荣夏不相信。 “没有不可能。他们是阿兹特克帝国的遗民,阿兹特克人本来就以活人献祭著称。几百年前,西班牙人废除了这项野蛮习俗,他们居然仍保持着,而且以抓捕祭品为傲,命令我为他们办事,像是赐给了我一项天大的荣耀。他们要身体健康的男性,让我和纳那华特辛到丛林外去寻找,说什么以这次功绩确立我在部落中的地位。真是可笑!” “太荒谬了!不可以推掉吗?” “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可以不完成吗?” 彼德无奈地冷笑。 村子里引发了骚动,像是又有外来者到访了。彼德与明荣夏立刻窜进了最近的房屋中,他们担心是那两位美国特工回来了。 实际情况比他们预料的还要糟糕一些。不仅是两名美国特工回来了,他们还带来了当地警察。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与上次一样,率领战士们迎接客人。“欢迎诸位造访我们这个穷村子。你们还有什么疑问没能得到解答吗?或者罪犯已经抓住,所以来感谢我们?我们都很欢迎。” 凯特给当地的墨西哥警察使去眼色,警察不情愿,但还是站出来说:“酋长,是这样的。这两位美国朋友有贵重物品遗落在了你们村子,请你找找看,有没有村民拾到。” “是什么样的贵重物品?我们都是老实人,不会贪图别人的钱财。” “其实……也不是很贵重。贵部落崇尚古风,你们的品行大家都清楚。就是一只黄金铃铛。” “黄金铃铛?确实有这种东西。我们的一位村民捡到的,把它交给了我。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酋长轻轻一招手,一名战士捧着只金色碟子出了人群。碟子以黄金铸成,工艺讲究,雕刻着繁复的纹饰,碟子里盛着只金铃。 这只碟子的价值已经胜过了里边装载的东西。几位警察被闪闪金光射花了眼,一看就知道是帝国时期流传下来的王室物品。 凯特没有被黄金迷惑。她取出金碟里的铃铛,摇了摇,可除了听见清脆的铃声,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假的!”肯它愤怒地大叫。 酋长一脸冤枉,“怎么能说是假的呢?我们捡到的就是这只。你看,这可是真金的。” “的确是黄金。但我们的铃铛不仅是黄金,摇响它的时候,人会感到头痛。” 酋长笑了起来,“你们白人信仰科学和上帝,怎么也相信这种荒诞的事?世界上哪有一摇响就会让人头痛的铃铛呢?请你们尊重自己!如果想闹事,就给我滚!” “不,酋长,我们绝不是有意打扰你们!他们是美国人,不懂规矩。”警察立刻出面圆话。“好了,丢失的东西既然找到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肯尼还想争辩。但被凯特制止,“算了,肯尼。与小偷争执是不起作用的。我们回去。”她拉住搭档,在警察们的陪同下转身离开。 远离村庄后,有警察切切私语起来,“你看出来了吗?他们像是要过节了。” 他的同事听到后颤抖了肩膀,感到寒意,“听说这个部落一到过节的日子,城镇里就会发生人口失踪案。这种鬼地方,我才不愿意来。” 凯特沉默地行走,留心听着警察们的对话。 “这两个美国人绝对与星战士有关系。应该审问他们。”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回到屋中,对酋长建议。 酋长点点头,“可能是星战士派他们来打探情况,我们不能让他们回去。叫纳那华特辛和彼德来见我。不!叫潘克和克乔利来,这件事我们要做得干净利落。” …… “一定是他们偷走的!可以确定了!”肯尼发火地把外套扔在地上。 凯特也心中有数,但她并不像肯尼般急躁,肯尼焦虑是因为担心铃铛丢失了,地球解放联盟那边他将混不下去。“别着急肯尼,我们应当慢慢计划。这些印第安人不好对付。我给你煮杯咖啡,我们需要好好想想整个事件。” 凯特走进厨房,取出煮咖啡的器皿,忙碌起来。她隐约间听见了开门声。 “谁进来了?肯尼。” 客厅里的搭档没有回答。 “肯尼?”凯特觉察到异样,拔出手枪,静悄悄靠近客厅。 女特工冲入厅堂,端枪直指不速之客,动作干脆敏捷。但她绷直的手臂立刻又松软下来。客厅里坐着三个男人。她的搭档肯尼脸色发青,像被吓住了。另两个人她不认识,不过看衣着也知道他们的来路。他们赤裸上身,搭着件织出花纹的斗篷,身体上的刺青被遮挡住一些,又显露出一些,两位都是深色皮肤的印第安人。 “如果你认为你的武器对我们有效,尽管试试。”年轻的印第安战士轻蔑地说。 第十四节 祭祀 惨叫声从村后的密林里阵阵传来,吊在树下的男人无力地挣扎着身躯,这种挣扎不是为了摆脱,而是因为疼痛。 “是谁给了你们那只铃铛?”年轻的印第安人轻言细语地问。 被绑着的白人男性满头大汗,他缓上几口气,摇头。印第安人的手指滑过他的腋下,轻轻一按,骨头断裂声和声带发出的叫喊一并响起,又一根肋骨碎裂了。 头上冒汗的不仅有受刑的人,酋长身边的明荣夏也同样冒出冷汗。用酋长的说法,这两个美国人是为追捕他与彼德才来到这里,这件事与他们俩也有关系。所以尽管他不是部落里的战士,也同样被允许观看审讯,或者说是被强迫来观看。 “我再问一次,是谁给了你们铃铛?”印第安人的手指又开始在男子的腋下移动。 白人男性感觉到他的指尖的触碰,开始大口喘气。 “等一下!我告诉你们!”被迫跪在地上的女人大喊,“我告诉你们!请你们住手!” 印第安人放过了肋骨,但被吊着的男子却不住对女人摇头。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欢迎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和蔼地笑笑,“凯特女士果然聪明许多。” “我会告诉你们,不过相对的,你们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可以,你尽管问,只要是我们能回答的。” 凯特深吸了几口气,立刻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还算是人类吗?” “我们是侍奉太阳与战争之神惠齐罗伯契特利的鹰战士。我们由父母生出,当然是人类,不过我们与普通人类有区别,当我们成为鹰战士的那一刻,体质就发生了变化。” 凯特看了看彼德·卡特和明荣夏,“那么他们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老祭司也看了看这两个人,“彼德与我们一样,是鹰战士,是我们的同伴。而这位东方人,虽然现在与我们没有关系,但无法保证以后不会,可能他还会超越我们。”老祭司呵呵笑着,“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们的提问了。给你们铃铛的人是谁?” “一个叫米勒的人。”凯特回答。 明荣夏是听见这个名字后最惊讶的人。凯特留意了他的表情,“没错,就是那个米勒,明繁华的男朋友,他没有死。” 老祭司想了想,“我记得明荣夏提到过,他的姐姐和男友进入了黑暗神殿。” “这么说是星战士没有错了。他们在向我们挑战。”酋长握紧拳头,“首先派两个人类打探我们的位置,然后再攻击我们。”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摆了摆手,“现在下判断还太早。星战士攻击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们的神并没有重生,即使杀光我们也没有用。” “七十年前的荣冠战争时,我们的神同样没有重生。本来以为只是羽战士和星战士的战斗,可是虎战士的结局呢?他们被永久消灭了,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力量损失了一半。那场战争你是亲眼见过的,他们就是要趁着惠齐罗伯契特利不在人间时削弱他的势力,如果我们也被消灭了,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人间势力将所剩无几。” “你的担忧有道理,但现在的情况与七十年前不一样。虎战士被毁灭,是因为他们把聚灵石偷带出神殿才导致神石被敌人毁掉,战士之灵在这个世界中永远无法凝聚。我们没有犯这样的错误,就算我们死了,今后依然有鹰战士诞生。可能星战士只是来探虚实,他们和我们战斗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历,怎么处理这两个人?”潘克捏了捏双拳头,对付两个人类两拳就够了。 明荣夏从他们的动作中看出了用意,他着急地阻止,“不可以的!他们是联邦特工,杀了他们会得罪美国!” “无论是联邦特工,还是美国总统,在我们眼中都只是凡人。”老祭司不在意地微笑,“我明白你阻止我们的真实意图,你想向他们打听姐姐的下落。你尽管放心问,现在他们死不了,明天就是祭祀的日子,他们可以活到明天。” 酋长阿特尔科瓦尔科站起身,往村庄的方向返回,祭司与其余战士们跟在首领身后。 金蜂鸟部落有一个激动人心的庆典,用以庆祝太阳运行周期的结束。仪式从太阳升起之前就必须开始。天还没亮,村庄里已经吵吵嚷嚷。 明荣夏一夜没合眼,因此屋外的吵闹对他来说没有太多影响。他的手里握着张纸条,昨夜凯特写给他一个地址——地球解放联盟的地址,米勒住在那里。明荣夏思考着,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屋外的喧闹越来越厉害,村民们穿上盛装,开始往村外的另一处空地聚集。有人猛拍大门,拍门的居然是彼德,他拉住明荣夏混入村民的人流。 印第安人们聚集在一座高台下,台上的祭司旁站着酋长与祭司和鹰战士们。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披头散发,站在祭司前舒展双臂,他用土语高声宣唱着什么,祭台下的人们应和他的声音,时而高仰,时而低沉。茂密树枝遮蔽了天空,但即将升起的初晨的光已在树叶间隙间若隐若现。 人们让出道路。另一端有人走来了,肯尼身穿艳丽的服装,他的服饰比酋长的还要复杂多彩,但眼中全是恐惧,他不能行走,被两名战士拖着步向祭台。 他被放在平台上,四名战士将他仰面按住。全身包裹着的祭司助手捧来只黑色石盒,老祭司伸出干枯的手,握住盒中的匕首。那只匕首以黑曜石打磨而成,因长年使用而表面光滑。 匕首悬在肯尼胸膛上。祭司高举握住匕首的双臂,念诵着有节律的像是歌唱的咒语。肯尼仰望着眼前的丛林树叶尖叫。 最后一句咒语音调高亢,肯尼的尖叫更是盖过了祭司的唱念。匕首落下,插入他的胸膛。台下的人呼喊起来,这种呼喊更像是欢呼。 明荣夏夹在人群中,匕首落下的一瞬间,他闭上了眼睛,像躲避一个迅速而恐怖的闪电,身子往后一缩。他不敢睁眼,喧闹中仿佛听见了凄惨的叫声和肌肉撕裂、骨头破碎的声音。 那种声音消失了,人们的欢呼更甚。明荣夏这才睁开眼睛,他抬头看向祭台上,祭司高举手臂呼喊,像是在呼唤神明,他的手中捧着一块通红的肉块,血水顺着手臂蜿蜒流下,那块肉仍在蠕动,如同活着般。 太阳升起了,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上祭司手中的物体,人们在叫喊,在欢庆。 “我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人类的心脏有兴趣了。”彼德轻语。 明荣夏看着身边这位与自己一路逃亡过的伙伴。他入神地望着祭司,脸上竟带上了笑意,他喜欢这种场面,像是天性。 节日的庆祝活动要持续一整天。到了下午,鹰战士们扮演成古代战士,分成两个阵营,一方作雄鹰装扮,另一方披上豹皮,他们表演着战争的舞剧。他们的武器不是道具,每一件都锋利无比。他们中有一个胆怯的身影——一个村外的人,不知从哪里抓来的无辜者,一只脚被拴在一块太阳形的圆石上,跑不了多远。他也有把武器,却只能可怜巴巴的颤抖全身。战士们围住他,鲜血从人群里溅出,不多时,那个可怜人就成了碎块。 明荣夏在疯狂的节日里退出了人群,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双眼直瞪着享受欢愉的人。身旁也传来笑声,但那声音里含有残酷的嘲笑情绪。凯特抱着膝盖缩在笼子里,她斜视狂欢的人们,发出笑声。 卷末节 掏心人案后续 篝火燃尽的柴堆上冒着袅袅青烟,狂欢一夜的人们在天快亮时睡着了,他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残剩的食物散落地面,随处可见的溅洒的鲜血已经凝固,苍蝇在祭品的残肢四周飞舞,寻觅最后的血水。 凯特蜷缩在笼子一角,零散的发丝垂吊在充满血丝的双眼前。她从前也遇上过杀人狂,那些杀人取乐的疯子犯案时至少还清楚自己所杀的是同类,但现在这帮印第安人,他们还能称为“人类”吗?杀人如同杀鸡吃肉般天经地义。 牢门的锁链响了起来,门打开了。凯特缓缓抬头,看到了笼子外的印第安人。她被拉出了笼子。 “戴维森女士,不用害怕。我们不需要女性祭品,不会滥杀无辜。”酋长一挥手,一名战士提来了水和食物放到凯特脚边。 这让凯特吃惊。“你们放我走?” “需要说第二遍吗?祭祀结束了,你的来意也查清了。不仅要放你走,还有这个。” 酋长再次挥手,另一名战士捧着金色碟子走来,他把碟子举过头顶,低头躬腰,像是手中捧着的不仅是无价珍宝,更是件神圣不可侵犯的圣物。凯特双手接过碟子,碟子很沉,这是纯金打造,碟子中央有三枚翡翠镶在黄金中呈支架状,固定着一只金色铃铛。 凯特急忙抓住了铃铛。 “等一等!摇响它之前,你清楚你在使用什么吗?” 一个老人的声音止住了凯特的行动。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两支苍老的手悬空捧着,像是想要捧住凯特手里的铃铛。“这是神的东西,只能由神使用,凡人私自使用终会遭天谴。给你铃铛的人没告诉你?” 凯特看了看铃铛,疑惑地握在手心。 “你已经用了,即使我们不杀你,命也不长了。让你多活一阵有两个目的。你把铃铛和金碟子给你的委托人,他看了自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如果他觉得你事情办得不错,说不定会请求神保护你,延长你的寿命。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老祭司伸手从人群中拉出明荣夏,彼德在后边跟着。 明荣夏手里提着行李,他已经准备离开了。 “彼德是我们部落的成员,明荣夏是我们的客人,他们在美国犯了点事,需要你帮忙。” “他们犯的恐怕不是‘一点事’。”凯特斜视着明荣夏,“我以为你是可怜的人质,没想到你是共犯。” 明荣夏想解释,但想到事情复杂,无法解释,只好垂下了头。 有人撑腰,彼德已经不惧怕这个女人了,他抢着说:“那么你打算怎样报告你的上司呢?说事实?谁相信你?现在我们给你一个圆谎的机会,你不要,难道想死?” 凯特握紧拳头,眼中升出深仇大恨,但拳头仅握了一会儿,很快松开了…… 回到旅馆的凯特不停打字,桌上已经放好一叠打印好的报告。第二份报告一段开头后,她突然停止了按动键盘。凯特靠在椅背上,揉动太阳穴,第二份报告尤其难写。 数日后,联邦调查局局长办公室里收到了三份文件。一份是结案报告,一份是长假申请,局长手里拿着第三份文件,还是结案报告。只不过这份文件的封面上写着一行字,字面建议将文件列为机密。局长的指节敲了敲文件,犯愁了。 轰动全美的掏心人案宣布结束。名牌特工凯特·戴维森破案经历通过联邦调查局的发言人让媒体熟知,电视、报纸、网络,所有媒体无不关注。牵挂人心的中国人质明荣夏已传平安回国,各国记者追踪至中国,但面对闪光灯,这位中国大学生一言不发,有传他由于恐怖经历而心灵受创,因此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在案件中不幸殉职的联邦特工肯尼受到英雄般崇拜,在报道中是他与掏心人进行最后搏斗,并成功解救人质。 令人恐惧的凶手彼德·卡特由墨西哥警方押解回国。仅是记者就已造成机场路段交通堵塞,人们争相一睹恶魔的相貌,但凶手从下飞机时起便被套上了头套,无人能见到他的真面目。案件的审理也非常迅速,不久后,掏心人彼德·卡特被法官宣判犯一级谋杀罪,判处有期徒刑128年。 但轰轰烈烈的凶案并没有因宣判而平息。出版商们纷纷寻找凯特·戴维森,身为案件负责人,她的经历写成书一定畅销。好莱坞名编剧也同样试图联系她。不过他们的期望是徒劳的,凯特在结束这个案子后,从此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在飞车党喧嚣的大街背后的小巷深处,有一座终日紧闭大门的俱乐部,门只是偶尔对特定的人开启,就连熟悉这条街的小混混也不敢轻易敲门。据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门要收保护费,被里边的人请进去,再没有出来。 但今天,有个女人大胆敲了门,她居然进去了。 凯特捧着金碟子,一步步走向俱乐部深处。里边的灯光与上次到访时一样黯淡,阴影中的人们如野兽的野性双眼直盯着她,凯特漠视这些目光,走下地下室的阶梯。 “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不愧是联邦调查局勇敢的优秀特工。”坐在地下室宝座上的英俊男子手里握着份报纸,他已经知道来龙去脉,而且比外界知道的更多。 这个男人叫米勒。凯特没有说话,递上金碟。那位叫昌蒂科的印第安女人接过碟子,转交给米勒。凯特仔细看了看她的衣着,服饰风格与金蜂鸟部落同出一脉。 金色铃铛在米勒指尖下化回了发光的尘埃,消失了。米勒对碟子很有兴趣,翻转着观察。他感到欣喜,“的确没错,是阿兹特克时期的古物。看来你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了。干得好!你将会得到神的恩赐,戴维森女士!” “可是,我有些疑问……”凯特想提出她的问题,但上空的异相吸引了她。 那如银河夜空的天花板上,一颗“星”突然落下了,它落进米勒手中,但又没碰着他的皮肤,悬浮着。 米勒看着她迷惑的脸微笑,“这是聚灵石,是我从长眠城神殿里带出来的。有了它,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也能变成‘超人’,但是它很挑剔,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它看上。你很幸运,戴维森女士,上次拜访时,它已经承认了你。” 发光的“星星”突然发出刺眼强光,凯特的视觉被这道光伤害的同时,她感到有光照射到了身上,或者说进入了体内。之后意识消失了。 凯特醒来时,她依然躺在地下室的地板上。米勒依旧在宝座上安坐着,手下分站两旁。她抱了抱自身,没什么变化。 看见她醒了,米勒站起来。“欢迎加入我们,凯特·戴维森。现在我正式作自我介绍——我是月神考约克尔兆圭的部下,南方众星四百星战士的首领,一等亮星米勒。今后也是你的首领。” “南方众星?”凯特越来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米勒轻轻点头,“是的,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凡人,你是月亮女神的神选战士,骄傲的南方众星,四百星战士之一。我知道你有许多迷惑,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但现在,你要开始学会忘记人类的生活。向月神发誓效忠吧!她是黑夜的女王,她将消灭肮脏的寄生虫,净化这个世界!所有阻碍她的人都将被我们毁灭!” 金属的尖叫充满了地下室。凯特见到那只悬浮在米勒手中的黄金碟子如同受到来自上方的万吨压力,碟子上的翡翠碎成了粉末,金碟被挤压,变成了薄薄一张金箔,缓缓飘落了。 “各位,战争开始了!就从他们开始!”米勒向室内的人宣布,一脚踏上曾经还是碟子的黄金薄片。 序之节 追忆随风往事 为了躲避追踪掏心人案的记者们,明荣夏离开城市,回到乡下老家。这里远离城市喧嚣,清晨被鸡鸣叫醒,观看村民劳动,平静的慢节奏生活使人很快忘记了前些日子里千里亡命的疲劳与恐惧。 这间老屋是爷爷留下的,爷爷去逝后他与母亲和姐姐继承了房产。母亲不喜欢这间房子,几次想要拆掉或卖掉,但在他与姐姐坚持下才保留下来。这里有他和姐姐的童年回忆,爷爷年纪大了,却依然像个顽童般背着他们在田坎山坳间穿行。 母亲厌恶老宅的根源也在于爷爷。母亲与爷爷的恩怨明荣夏多少年也没弄明白,但经过这次美洲之行后,他突然明白了。 爷爷没有跟他讲故事,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关于神,关于神选战士,关于神与神的战争,都是真的。爷爷年轻时就是神选战士,年老后他仍然希望自己的子孙继续为神效力。 童年记忆中,父亲的死充满了迷团。明荣夏至今仍记得父亲离家时的情景,提行李的背影,如同遗言的临行告白,还有爷爷暴躁的催促。父亲是被爷爷赶出去的,被赶去了某个地方。不久之后,传来了父亲的死讯,就像姐姐遇难时那样,在一个夏天的半夜,突然间收到了噩耗。 现在想起来,父亲当年一定是去了长眠城,为了成为神选战士。失败的人只有死。明荣夏想到这里,闭上了眼睛。 母亲知道父亲去了什么地方,她认为是爷爷逼死了他的丈夫,今后她的两个孩子也会走他们父亲的老路。自从父亲死后,母亲与爷爷的关系加倍恶化,母亲带着他与姐姐去了大城市,留下爷爷一个人在乡下孤苦伶仃,最终在疾病中去逝。 母亲在客厅里一边打扫,一边埋怨咒骂这幢老房子。明荣夏躺在卧室中,看不见母亲的模样,但她可以想象一个叨唠女人愁眉苦脸的样子。 如果爷爷还活着,说不定可以为他解决现在的难题。他想起了爷爷时常在他们面前展示的黑色石刀,爷爷总说它是柄神刀,说不定真的是件神物,不过那柄刀在爷爷去逝后就丢失了。 明荣夏翻身起来。 “去哪儿?”母亲提着扫帚问。 “出去走走。”明荣夏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乡下的山间遍布翠绿青草,这些草与公园人工种植的草完全不同,充满了无限生机。明荣夏来到后山悬崖。小时候他曾失足从这里掉下,本以为会粉身碎骨,可醒来后却躺在爷爷怀里。 爷爷并不是久居乡下的老农,他每年会到大城市走亲戚,但是什么亲戚,爷爷从来没有提起。也听说不是什么亲戚,是爷爷年轻时的朋友,在上海做大生意。细想起来,爷爷平时不做农活儿,却从来没提过缺钱用。 上海那边一定有人。明荣夏坐在悬崖边细想。如果爷爷是守护黑暗神的星战士,那么星战士可能在上海,但这些人通常不愿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即使去了上海恐怕也找不到。 爷爷似乎早已预感到了死期,他走得很干净,住院前烧毁了所有笔记和信件,只留下视为珍宝的刀带在身边。听说那是件古物,有人想要收购,爷爷说了句奇怪的话,他说不属于他的东西,送给别人也没用。爷爷总说那是神赐的东西,爷爷去逝了,刀应该回到了神那里。 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上海那边的线索,金蜂鸟部落也不肯帮忙,剩下的线索只有一条了。明荣夏从衣兜中掏出张纸条——凯特写给他的米勒的地址。 关于米勒这个人,明荣夏了解不深,连他的全名也不清楚,就连他的模样也只是在照片里见过。他的性格为人只有在姐姐的来信中间接提到,从来没有面对面接触过。 母亲对姐姐与米勒的交往从没发表过看法,但明荣夏感觉得出,母亲不喜欢这个外国女婿,或者说她讨厌跨国婚姻,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的结合,注定不能长久。不过这是姐姐自己的决定,她已经长大了,没有人能阻碍她的选择。母亲心中明白,如果出口阻止一定会招来反感,她希望他们通过接触,逐步发现对方的缺点而渐渐疏远。 明荣夏没有母亲那样的抵触,他只想着,如果姐姐与米勒真合得来,这桩婚姻也是件美事,事实也证明,他们的感情的确不错。明荣夏不了解他们平时讨论着什么样的共同话题,姐姐外表温柔,其实个性要强,米勒能容忍她,应该是个充满温情、心思细密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应该好说话吧?可能姐姐现在与他在一起也说不定,等到掏心人案的风波平息了,他应该再去一趟美国,但愿那时米勒还住在那儿,但愿能找到姐姐,然后把一切结束了。 手机的音乐响了起来,收到一条短信。明荣夏看着短信内容笑了,是莉娜·伊顿发来的。那个在美国认识的女孩虽然与他相识的时间很短,但她一直与他保持着联系。 这个尚未成名的女歌手发来信息说,她在酒吧唱歌时被一位星探发现了,那位星探听说还是大公司的负责人,专门为他的公司发掘有潜力的新人。莉娜很高兴,她获得了个做歌星的机会。 明荣夏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精神可嘉,她不知遭遇了多少次失败,尽管她的歌声的确很美,而且很有才华,但从给唱片公司寄录音带,到参加各种比赛和选秀活动,从来没有成功过。失败的原因多种多样,可是莉娜并没有因不公平的待遇丧失了奋斗的动力,她始终怀着梦想和热情,在她的脸上看到的永远都是笑容,即使有失意,也只能持续五分钟。 明荣夏站起来,悬崖底下的风吹得呼呼直响,像一个怪兽在吼叫。人如果此时跳下,仿佛会乘风而起,吹到天涯海角。 他记起来了,多少年前他的确乘风而起过。跌下悬崖的那一刻,昏迷前,他与爷爷驾着风飞翔,爷爷抱着他飞出崖底,冲上了云宵。 第一节 羽蛇唱片 媒体对掏心人案的态度冷淡很快,可能是有人施压的原故,而且自从回到中国后,新的新闻层出不穷,分散了记者们的注意。 世界各地不断发生着灾难。本来灾难就是无法避免的,但在如此短的时间段内频繁发生特大自然灾害,并且少部分还很离奇,在不可能发生台风的地方出现台风,不可能被水淹的地方遇上洪水,似乎有人在控制一切。一些八卦节目甚至说世界末日近了。 相比之下,中国还算太平,小灾难虽有,但大灾难从未光临过,像被神明保佑着,邪气不敢侵犯。 又收到了莉娜发来的信息,她近日将参加唱片公司的试音会,如果成功,将成为签约歌手。明荣夏近日也准备再去一趟美国,签证已经办下了,今天就将赶回城里。 母亲看着他提着行李出门,一句话没说。明荣夏想要告别,但又沉默住了。母亲对他第三次出国始终有埋怨,上一次闯下那么大的风波,还险些没命。明荣夏在门口站了站,最终大步跨了出走。 上了飞机,明荣夏后悔应该与母亲说几句话的,这次去美国恐怕比上次更凶险,能不能找到米勒还很难说,但可以肯定会遇上如同金蜂鸟部落的那种奇人。上次因为同行的彼德与鹰战士是同伴,才逃过杀身之祸,这次可没有能帮助自己的人了。 莉娜早早已在机场举着寻人的牌子等待,明荣夏看见牌子才在机场人流中找到了莉娜。莉娜冲上去就在他的脸颊上狠狠吻下一口,把明荣夏吓得往后缩,可这时莉娜拉住他的手腕,拖着他跑进了候机大厅。 原来莉娜并不是一个人。候机大厅的座椅上坐着许多人,前排中有一个戴墨镜,穿白色风衣,金发披肩的年轻男子。莉娜虽未指明陪她一起来的人是谁,但明荣夏预感到就是这个人。男子看到了莉娜,摘下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站起来了。 明荣夏为他的容貌惊叹,他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绝伦的人,那五官根本不可能是由人生养出来的,特别是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如海洋般神秘莫测,使整人充满了迷团。 “这位是卡尔·埃赫卡,他就是我提起的星探。”莉娜介绍说,“这位是明荣夏,我的中国朋友。” “早就听说过你了。很高兴认识你。”卡尔伸出手。 明荣夏急忙与他握手,“莉娜也提起过你,不过你与我想象中的星探形象差很远。”明荣夏发现卡尔神秘的眼中浮过一丝意外,但不知他在意外什么。 “你心目中的星探是什么形象呢?”卡尔随口一句。 明荣夏反而不知该怎样回答了,在他心中,星探都是一头油亮头发梳向脑后,戴着圆形墨镜,逢人就给名片的貌似骗子的家伙,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走吧!有话到我家里再说!”为难的时候,莉娜解为了。 莉娜仍住在老地方。隔壁是明荣夏的姐姐和米勒住过的房间,现在空着,明荣夏和房东商量,他将租下几日。莉娜今天很高兴,因为明天她将乘飞机去洛杉矶参加试音会。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唱了几首明天准备演唱的歌曲,一曲接着一曲,直到卡尔提醒她要保护嗓子,她才感到该休息了。 明荣夏有自己的事要办,并不愿陪莉娜去洛杉矶,可莉娜任性地一再坚持,更让明荣夏意外的是卡尔竟也支持,当即补订了他的机票。明荣夏进退两难,只好答应了。 到了洛杉矶明荣夏才知道,卡尔是为羽蛇唱片工作。提起羽蛇唱片,明荣夏感到陌生,但莉娜却两眼放光,崇敬无比。经介绍才知道,羽蛇唱片是国际乐坛的巨头,多少怀着音乐梦想的人都想成为其旗下歌手,被这家公司捧出的明星也是不计其数的。 羽蛇唱片的试音会向来气氛紧张凝重,由星探们发掘的各地新秀聚集到公司总部,再经筛选才能正式签约。而这次试音会更有不同意义,有传闻说羽蛇唱片与当红歌手因合约问题闹上法庭,因而公司打算雪藏不听话的歌手,另捧新人。这对许多新秀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莉娜坐在两们男士之间,忐忑不安着。她的手一会儿放在衣兜里,一会儿又抽出放在大腿上,总之不知该放哪儿。参加试音会的人一个个单独叫到隔音的录音室中演唱。因考虑到竞争因素,极少有出来的人讲述里边的情况,但也有人说唱片公司的老板索洛先生也坐在评审席中,这条消息更加重了紧张气氛。 端庄的女秘书叫到了莉娜的名字。莉娜像个被点名的新兵,站起来,木讷地走过去。明荣夏拉住她,递给她吉他,她太紧张,把乐器都忘了。明荣夏还是担心,但不让其他人进到里面去,他只能隔着录音室密封的玻璃窗看到里边的情况。 莉娜站在房间中央,面对坐着的评审。这些人都是音乐方面的专家或公司高层人士。坐在中间的是一位头发和胡须已经雪白的老人,虽然上年纪了,不过整个人很有精神,也不见肥肉和浮肿,如果不是头发与胡须无可阻挡地发了白,他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莉娜知道这位有威严的老者是谁,他就是羽蛇唱片的创始人与总裁——索洛先生。 助手示意她可以开始唱了。莉娜抱起吉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拨弄琴弦弹唱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曲。但才唱到一半,歌声就被铃声叫停。莉娜除了紧张,更有了担心,歌没唱完,是自己唱得不好,还是歌写得太烂呢? 听歌的评审们在纸上写画着,可能在写评语,只有公司老板索洛鼓起了掌。“很不错!很不错!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我应该听完这首歌。唱得非常棒,这样的好歌手为什么没被其他公司挖走?他们真是聋了耳朵。” 听到老板的赞许,莉娜舒了口气,他虽然不是专业音乐人,可说的话比这里所有专业音乐人都来得权威。 “不过……”索洛顿了顿语气,“那是胎记吗?”他指着莉娜的腹部。 莉娜立刻捂住了肚脐。她这里的确有块胎记,形状如同一条长翅膀的蛇。“是的,是胎记。不过如果影响美观,我可以去做手术!”她急切地回答,不想因一块胎记误了前途。 “不用,不用。”索洛先生被她那副提心吊胆的模样逗笑了,“我只是觉得它很有趣。它的形状很像我们公司的标志,不是吗?” 经提醒,莉娜也注意到了,她的胎记轮廓与羽蛇唱片的标志一模一样,简直像印上去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都说很像。 “好了,伊顿小姐。什么也不要担心,你的实力非常强,已经超过了前面的歌手,我想还未演唱的人也不一定能超过你。你好好休息一下,结果我们开会决定后再通知你。现在请回吧!”索洛示意女秘书送她出去。 明荣夏问她结果怎么样?莉娜有些失意。“他们告诉我,改天再通知。”从前的唱片公司也是这样回复的,结果往往石沉大海。 第二节 UFO绑架事件 卡尔为莉娜和明荣夏订下了酒店房间,让他们住几天,等待会议结果。明荣夏勉强答应住一晚,但他坚持第二天回华盛顿,他必须去找米勒了。 莉娜对试音的结果没有信心,虽然唱片公司的老板夸奖了她,但其余的专业音乐人似乎对她并不看好。 “如果对你没信心,卡尔也不会自掏腰包,让你在高级酒店里住几天了。他是羽蛇唱片的内部人员,消息很灵通,可能他早就知道了结果。”明荣夏开导说。 “算了。来,我们喝酒!”莉娜从冰箱里取出两听啤酒,扔给明荣夏一听,自己开启另一听喝起来。“失败已经习惯了,也不在乎多一次。我从小就没人要,小时候被人嫌,长大了想独立生存下去,为梦想奔波,却四处碰壁。” 她坐到明荣夏身边。两人在阳台上背靠着墙壁,并肩坐在地上。城市的夜空中看不见星星,只有圆月孤独发着冷光。 明荣夏看着莉娜的侧脸,喝酒的她有一种快乐里的孤独。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远离家人,独自在外居住,他从未见过她与亲人联系过,“你的父母呢?你可要在洛杉矶住好几天,不告诉他们一声?” “他们?他们才不会管我!”莉娜笑起来,“我家里没人了。”笑过之后,她补充说。“我妈妈疯了,爸爸不认我。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爸爸。听起来很无趣是吧?”莉娜笑得苦涩。 明荣夏摇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他自己的家庭比这更复杂。 “说出来恐怕你不相信,我的过去可是很离奇的。”莉娜趁着兴头,淡淡地说,“我是外星人的孩子。” 明荣夏差点将口中的啤酒喷了出来,但他很快镇定了,等着莉娜的解释。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即使是真的,明荣夏认为在经历了这么多离奇事件后,自己没什么不能相信的怪事了。 “这些事我也是从外婆那里听来的。我的妈妈是个平凡人,她认识了我的爸爸,那个名义上的爸爸,他们结婚了,之后就是蜜月。一切本来很平常,但是蜜月结束后,只有那个男人回来了,他说我妈妈被绑架了——被飞碟绑架了。” “飞碟?”明荣夏吃惊地疑问。UFO绑架事件他听说过,不过那些事大多是当事人的幻觉可根本就是骗局。 “他说当时他和我妈妈驾着车,一个发光的飞行体突然出现在他们头顶,上面射下光束,带走了我妈妈。” “然后呢?”明荣夏问,“你的母亲不是回来了吗?还生下了你。” “我妈妈失踪了几个月,她突然出现在了东部海边,并且怀了孕。妈妈一直不提这几个月她去了哪儿,爸爸也不承认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因为算月份根本不对。后来他们就离婚了,我妈妈带着我去了别的城市,但是妈妈的性情越来越古怪,她总说有人要杀死她,要把我抢走。她疯了。” 莉娜垂下头,童年的记忆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悲伤。“妈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没有亲戚收留我,法官把监护权给了外婆,从此我和外婆一起住。外婆也不爱理我,整日把我关在屋里,没有玩具,没有玩伴,我只能靠着音乐排遣寂寞。十六岁时,我离家出走,从那以后再没有与任何亲戚联系过。” “每个人都总有些……”明荣夏想安慰她,可话说不下去了。一个局外人虽然可以中肯地看问题,但永远不能了解当事人的痛苦。“莉娜,忘记它们吧!你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为了音乐。” “说得对,为了音乐!”莉娜高举啤酒,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莉娜,我也有很离奇的遭遇。”为了更好安抚她的情绪,明荣夏也打算说说自己小时候的事。 “你是说掏心人案?我早听过了。” “不是的。虽然和掏心人有关系,但却是我小时候发生的事,同样闻所未闻,比UFO还让人吃惊。” “真的?”莉娜一下子坐正身子,兴奋起来,“等等,先别说!我去弄点吃的,我们边吃夜宵边聊。” 莉娜打开冰箱,里边没有让她满意的,于是她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叫客房服务吧!”明荣夏提醒。 莉娜摇摇头,“酒店有什么好东西?我出去买,很快回来!”明荣夏还是认为不应该这样麻烦,他回头看向客厅,想劝住她,可只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明荣夏靠着墙笑起来,喝完最后一口啤酒。等会儿应该告诉莉娜什么呢?从身份神秘的爷爷说起?还是告诉她自己与彼德在逃亡中的真实遭遇?莉娜并不知道他在掏心人案里担任的究竟是什么角色,她可以知道真相吗? 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吧?明荣夏下定决心,就从头说起,被当成吹牛的笑谈也好,只要她能开心。 明天就要回华盛顿了,这才是头等大事。姐姐会不会与米勒在一起呢?她变成什么样子了?会不会成为同学彼德·卡特那样的超能力者?明荣夏满是疑问,抬头望着夜空中的圆月。月亮的浅色斑纹组合得不成形状,看的时间长了,在眼中反而感觉有些像女人的脸,一张微闭双目的面容温和慈爱的女性的脸。 一道亮光从月亮旁一闪而过。明荣夏一惊,那是颗流星,由西北向东南划破了天空。明荣夏在乡下时常看到流星,可这颗流星与平常见到的不一样,它非常亮,即使在灯火辉煌的大都市里,那光亮也可以使都市的灯光黯淡下去。不像被地球引力吸引的陨石,而似一颗行星掉下去了。 “卡尔,怎么了?” 羽蛇唱片的大厦顶层会议室里,一名英俊的金发青年仰望着天空,议事桌上席的白须老者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 卡尔依然仰望着,“那颗流星很奇怪。” “的确。不过不是冲我们来的。继续会议吧!”老者不在乎地说。 明荣夏听见了酒店内的骚动声,刚才的流星一定引起轰动了。最近发生的奇异自然现象挺多的,明天就会见报了。 门外有脚步声,明荣夏惊喜,以为是莉娜回来了,但声音很快走远,不是她。明荣夏失望地坐回阳台,莉娜已经离开了很久。 第三节 奇迹 明荣夏靠坐着台阳墙壁,模模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把他惊醒。他连跑带扑地奔向屋里,从床上抓住了手机,来电号码显示是莉娜打来的。 “喂,你到哪儿去了?”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陌生人的声音。[奇 书 网:www.q i s h u 9 9 . c o m] 明荣夏感到很奇怪,但他突然彻底清醒过来,挂断电话,披上外套,奔出了房间。 乘出租车赶到医院,明荣夏等不及电梯,从安全楼道直接上了楼。手术室的灯亮着,已经有人坐在门外等候了。金头发的男子托着下巴,忧虑地坐着,见到有人来了,他缓慢地站起来。 “莉娜怎么样了?”明荣夏冲过去捏住卡尔的胳膊就问。 “别紧张。”卡尔扳开捏住他胳膊的手,“我也是刚到医院,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听我说,莉娜被人袭击了,她被人强迫灌下了强酸。不过她的情况并没有医生描述的那样糟糕,她会没事的。” 明荣夏已心急得听不进卡尔缓慢的安慰了,“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是谁?是谁和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有仇?” “或许不是仇。”卡尔冷静地坐回椅子,“每年都有类似的事发生,公司艺人之间的恶性竞争。可能有人听到消息了,索洛总裁非常欣赏莉娜,已经决定将她打造为新一代歌坛天后,我们今晚的会议就是要把这件事确定下来。或许有人妒忌,这个人可能是个过气歌手,也可能与莉娜一样,参加了今天试音会的人。” “你们娱乐圈丑恶的东西我不想听!莉娜现在受到了伤害!”明荣夏难以控制情绪,他激动地来回踱步,迟迟没有结果的手术让他心急如焚。 手术室里出来一名护士,明荣夏与卡尔立刻围了上去。 “谁是莉娜·伊顿的亲属?”护士看着两人问。 卡尔想回答,明荣夏抢先一步说:“她家里没人了。我是……我是她的未婚夫。” 护士打量了他,有些不相信,但还是说出了情况,“伤者的情况很危险,请在病危书上签字吧!我们会尽力抢救。” 听到护士的话,明荣夏的双眼发红了,有透明的水液聚满了眼眶。他握住笔,颤抖地在表格下写下了名字。 明荣夏退到座椅旁,缓缓地坐下,像是头痛般蜷缩身子,抓紧了头发。卡尔坐到他身旁,默默不语。 手术室的门撞开了沉闷的空气。昏迷中的莉娜被推了出来,护士们围住她,把她送进病房。医生跟在后面,他来到两位等待结果的人面前。 “医生,莉娜她……”明荣夏迫不急待在问。 医生摇摇头,“很不乐观。她的面部、口腔、咽喉、食道、部分气管和胃部都被严重灼伤,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她能熬过这几天,或许还能接受切换手术,但从目前的情况看,能活过今晚的希望并不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明荣夏跌坐到了椅子上,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就要消逝了。 隔着玻璃窗看到监护室中的莉娜,她整个人已变了形,纱布缠住她的脸,粗细不一的管子从纱布下和被子里延伸出来,连接着各种仪器。明荣夏整个人似乎贴在玻璃上,如果不是不允许进入,他早已站在病床边给她鼓励了。卡尔拍拍他的肩,让他回到病房外的座椅上。 “她会没事的。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卡尔安慰他,“你要对她有信心,她能感应到你的心情,如果你放弃了,她会很难过的。” 明荣夏知道卡尔说的都是安慰他的话,没放在心上。他觉得懊悔,假如自己当时追出门阻拦她,或者陪她一起出门,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一个不幸的女孩为什么要承受更大的不幸?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会处理这件事。如果真是公司内部的人干的,我和索洛总裁不会饶恕他,我们会让他付出比失去生命更沉重的代价。” “我只要她好……”明荣夏捂着脸,低垂着头,“我只要她健康……”他轻声说。 卡尔看着他,思索起来。“这是你的愿望吗?”他问。明荣夏没有回答,依旧保持老样子。 明荣夏不想管凶手的事,即使他可恶到应该受到世上一切诅咒。莉娜能好起来,并康复如初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所有仇恨在这件事面前都是无意义的。卡尔的问题很奇怪,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似乎是要实现他的愿望。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卡尔依然没头绪地说。 明荣夏感到卡尔的手抚mo上他的头,困意立刻上来了,他立刻感到疲惫。这是不应该出现的现象,他的整个心思全在莉娜身上,尽管时间已很晚,可是完全没有睡意,但现在他只想睡,眼皮渐渐合上,身子躺在了并排的椅子上。 朦胧意识中,明荣夏感觉到有人在走廊里走动,那个人打开监护室的门,进去了。可能是医生,卡尔就坐在旁力,如果是不速之客,他一定看得到。明荣夏想清醒过来,但做不到,总有强大的意识拖住他,让他无法彻底醒来。 监护室的玻璃窗透出了光辉,纯白的如同纱一样飘逸轻柔的光温和地溢出门缝。明荣夏仿佛自己置身于梦境。光渐渐变强,掩盖了头顶的灯光,明荣夏却从这道光里感到了无限宁静与平和,任何烦恼都会被它融化。明荣夏只觉得有个天使在里边,他来自令一个世界,来接走应该接走的人。 第四节 流星 “明!快醒醒,快起来!” 明荣夏挣扎着眼皮,在卡尔的声音中渐渐醒过来了。“快点!莉娜她……”卡尔的声音很急切。一听是莉娜有事,明荣夏立刻坐了起来,冲进了病房。 监护室里聚满了医生和护士。一名护士撤掉了呼吸机。明荣夏感到不妙了,推开人群,挤到莉娜床边。莉娜的脸虽然缠着纱布,但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充满生气地凝视着他。 昨夜为莉娜动手术的医生也在场,他不可思议地惊叹着,“这简直是个奇迹!她居然熬过来了,更无法想象的是仅隔一夜就能撤掉呼吸机。我检查了她的伤势,愈合速度出奇的快。伤口与昨夜送来时相比,完全不一样了。” “的确是很难解释的现象,她需要继续观察,照目前的愈合情况,两天后就可以换到普通病房。”其他医生同样表示惊讶。 明荣夏知道莉娜好起来了,紧握着她的手,眼里激动得闪出泪光。 主治医生把明荣夏与卡尔叫出病房,带着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地方。医生说话了,“虽然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好起来的,但情况非常乐观,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不过有一点让人担忧,她的声带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其它器官以医学无法解释的速度恢复着,唯独声带保持着被强酸腐蚀后的原样。” “医生,你的意思是……”明荣夏预感到了让人心酸的事。 “如果她的声带无法像其它器官那样快速恢复,她将一辈子不能说话。”医生冰冷地说。 明荣夏垂下头,果然与他想的一样。“医生,能想想办法吗?她是歌手。” 医生摇头。“能保住命已经是个奇迹了。” 接下来的几天内,明荣夏往返于酒店与医院之间。卡尔忙于公司里的事,无暇顾及医院,照顾莉娜的责任落到明荣夏肩上。华盛顿那边的事恐怕无法处理了,明荣夏已经放弃。寻找姐姐的事虽然重要,但莉娜的事也不能不管,只有等下次有机会再寻访地球解放联盟。 莉娜的伤好得出奇快,两天后便拆下绷带,脸部尽管被强酸腐蚀过,不过拆下绷带时只能看见浅红色的斑块,过段时间,这些斑块的颜色越来越浅,以后并不影响她的容貌,她的食道和气管恢复也很迅速,呼吸正常,医生建议再过两天就可进食了。 但是莉娜时常捂着喉咙皱眉,明荣夏知道是声带的伤痛作怪,只能说些安慰的话。莉娜感觉到自己的伤正在复原,但自己却一直不能出声,这让她很焦急,医生和护士都编出谎话骗她,莉娜很信医生的话,暂时恢复了情绪。可明荣夏为难了,以后要用什么样的谎言隐瞒过去呢? “莉娜,你好好睡吧!我要回去了,有事按铃听护士小姐。”明荣夏照常说出每日告别的话。关掉正放着音乐的CD机。“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他问。 莉娜拉住他的手,把枕头边的旧杂志递给了他。“你想看书?”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的,这本已经看过好几遍了。我去看看护士小姐那里有没有新的。” 明荣夏夹着杂志走向护士值班室。护士小姐很热情,医院的年轻护士对明荣夏的印象都很不错,有不少人羡慕莉娜能有一位这么细心体贴的男朋友,而且感情忠贞,即使知道对方会毁容的情况下也没变心。护士帮着明荣夏找书,一下子就翻出好几本。明荣夏捧着它们连声道谢。 “这里还有报纸,你要看吗?”护士从书桌下抱出厚厚一叠报纸,从中选出了最近几天的各类报纸,塞进明荣夏怀里。 他已经抱着十多本杂志了,又塞来一叠报纸,明荣夏实在无法平衡,几张报纸滑落地上。明荣夏吃力地弯腰去捡,翻转的报纸正好露出一条新闻标题,上面的黑体大字立刻吸引住他的视线。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拾起了那份报纸。 这是好几天前的新闻了,也不是头条,只是报道墨西哥今年第五次遭受陨石坠落的灾难,一个文化保护区被击中,死伤了许多人。明荣夏注意到这个文化保护区距离金蜂鸟部落非常近,而时间是莉娜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敏感地在报纸堆里翻找,找到了前四次陨石坠落的报道。虽然五次陨石坠落的地点并不相同,但却有个明显规律——一次比一次距离金蜂鸟部落更近,像是炮手在调整目标。 “好漂亮!又出现了!”护士望着窗外。 炫目的光辉从窗外划过。明荣夏惊讶地抬头,又是那晚的流星,与莉娜出事那天所看见的流星一模一样,从西北到东南,斜划天空,光彩使都市的灯光都黯淡了。 它是冲着金蜂鸟部落去的,明荣夏这样感觉着。 …… “彼德!快过来,他们的攻击快来了!”潘克在村子里四处呼喊部落的白人成员。印第安战士感觉到他在附近,径直走向村边丛林中的一棵大树,从树洞里把彼德拖了出来,“你躲在这里有什么用?一样会粉身碎骨!”潘克略带取笑地教训了他,把他拖向了祭坛处。 村子里的其余人已经逃到附近山上避难了,只有几十名鹰战士留了下来。他们全集中在祭坛四周,酋长阿特尔科瓦尔科站在祭台旁,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地念诵着咒语。 突然,老祭司睁开双眼,“来了!在头顶!” “全体准备!”酋长大吼。 所有鹰战士行动起来,他们集中精神,金色的光覆盖了他们全身。彼德也照做,可是他发不出他们那样的光辉。他抬起头,只看见头顶一片刺眼蓝色亮光,像有发光的巨大物体从天顶砸下。鹰战士身上的金光化作金色的保护罩,笼罩住祭坛和整个村庄。金光与蓝光相撞,像是两颗星球撞在一起,掀起的气浪摧毁了包围村子的丛林,参天大树被卷起,吹了个粉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憾了森林和大地,恐怕整个墨西哥都在抖动。 米勒睁开眼睛,从冥想中恢复过来,额头立刻渗出细汗。 “米勒大人,失败了吗?”金发的女郎靠近他,为他擦去汗珠。 “他们抵抗住了。”米勒遗憾地说,“我小看了鹰战士的联合防御力。” “不如您召唤更大的小行星来地球。”金发女郎提议说。 米勒还没有对她的建议发表看法,立刻有人提出异议。“你的提议根本没用!瓦莲金娜,我比你更了解鹰战士。”阴影中走出一名印第安女性,她在米勒面前单膝跪下,“米勒大人,我们应该派星战士亲自对付他们。请派我出战,我了解他们。” “如果昌蒂科小姐要去,也请带上我。”阴影中又走出一人,一名年轻的亚洲男性。他首先向米勒行了个日本式鞠躬,然后跪下。 金发的瓦莲金娜似乎不满这些人对她的建议提出异议,“就凭你们两人?荒木休,不是让你监视上海的动静吗,你怎么到美国来了?” 亚洲男子回答,“上海那边一直很平静,而且有倪云衫小姐为我看着,瓦莲金娜小姐就不用担心了。听说对鹰战士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以高超的武艺著称,作为一名武士,我难以抑制内心想与他们决斗的激情。” 他们静跪着,等待米勒允许。 米勒沉默了许久,微微点下头。“只有你们两人或许危险了点,如果带上凯特就更方便了。”米勒的目光扫过大殿角落的阴暗处,阴影里还有一个人影。 昌蒂科拒绝了好意,“凯特不行。她刚成为星战士不久,力量太弱只会拖累我与荒木。而且我不信任她。” 米勒喜欢她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点头让他们出去准备。瓦莲金娜抱住米勒的肩头,娇媚地贴上他的背脊。“昌蒂科说话太没礼貌,我的地位比她高,她竟然直呼我的名字。凯特就在旁边,她还那样说她。您要惩罚她才对。” 她的娇柔细语没有让米勒心动,米勒甩开她的纠缠,反而提醒说:“该谨慎的是你,瓦莲金娜。如果女神看见你对我的态度,她才会惩罚你。昌蒂科对女神是忠诚的。要弄清楚,我们现在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女神,为了女神,一定要打倒鹰战士,这才是你的首要责任。” 第五节 敌人 莉娜的伤愈合得非常快,还不及半个月已经可以出院了。凶手至今没有抓住,唱片公司那边也没传来消息,卡尔只让他们回华盛顿等待进一步决定。明荣夏想也只有这样,带上莉娜上了飞机。 距离一个月签证期满还有些日子,等莉娜再恢复些后,明荣夏就决定去地球解放联盟的总部拜访。地址就在华盛顿,只是具体门牌号需要查找。 莉娜回来后不再拨弄她的吉他了,整日地看电视。电视里的音乐节目也越来越少,它们的播出时间被越来越多的现场报道占据。世界的天灾日趋频繁,而且向大城市发展着,击中墨西哥的第六颗陨石砸在了原始森林,这样的新闻一出炉,立刻被悉尼遭遇有史以来最大雷暴的重磅新闻盖过去了。那场雷暴充满了不可思议,悉尼的高层建筑无一幸免,著名的歌剧院也被闪电削去一半,避雷针毫无作用,让科学家们百思不解。 不仅是悉尼遭遇不幸,东京的地震,伦敦的夏季暴风雪,世界各国的大城市都在灾难中呻吟。然而在这些报道中明荣夏从未听说过有中国的城市受灾,另外他最近发现有一个非中国的城市同样没有遭受灾难,这个城市就是洛杉矶——羽蛇唱片的总部所在地。 美国东部遭受特大暴雨,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明荣夏一早就去超市购物。超市里挤满了人,有消息说由于暴雨和其它灾难已经引起货源不足,人们疯狂抢购,就像战争快要来临。 回到公寓已是中午,莉娜依然在看电视,她意志消沉,提不起精神。明荣夏开始忙碌午饭。莉娜指了指桌上的手机,明荣夏出门时忘记带出去了,里边有个未接电话。明荣夏不熟悉来电号码,也没去管它,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手机又响起来了,明荣夏擦干手,拿起了手机。又是那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明荣夏吗?是我,彼德·卡特!” “彼德?”明荣夏大吃一惊,彼德居然会打来电话,“你在哪儿?出事了吗?” 彼德确认接电话的人的身份后,立刻想要把心里的话全抖出去。“那些印第安人都是疯子!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明,我想去中国,你帮我想办法!”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而且我现在在美国。” “不管去哪儿?只要能离开墨西哥,哪里都行!我是偷跑出来的,他们正在找我。不能再留在这儿了,有人要消灭这个部落,留下来会死的。我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想陪他们死!” “你说有人要杀你们?是谁呢?他是谁?”明荣夏追问。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他们是……” 彼德正要回答,但突然止住话语。明荣夏听见那边传来杂音,像是有人在问路,具体问的什么听不太清。之后连杂音也没了,电话里一片安静,明荣夏喊了几声,电话已经挂断。 彼德也捧着电话“喂喂”喊了几声,电话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彼德查找原因,电话线被人拨掉了,一名亚洲男性玩弄着线头,他的身旁还站着位印第安女性。 这两个人就是从刚才起不停问路的人,彼德没理会他们,他们居然拔掉电话线,让彼德愤怒。小卖部看电话的女人感到了事情不妙,偷偷溜走了。 “这附近有个叫金蜂鸟的部落,你知道吗?”亚洲男子问。他的西班牙语带着浓重的外国口音,但又与明荣夏的中国口音不同。 彼德警惕着这两人,通常来找金蜂鸟部落的人都是奇怪的家伙。“没听说过!”他回答,转身就走。从这两人靠近他时起,他的心脏便狂跳不已,有种抗拒感挥之不去,彼德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直觉告诉他要远离他们。 他离开了,那个亚洲男人竟然跟了上来。他拍了拍彼德的肩,“带我们去。你知道的,对不对?村庄在丛林里的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彼德感到了恐惧,转身走向人多的地方。他加快步伐,那人也跟上速度,彼德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如果他使用鹰战士的力量或许能摆脱,但这两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着难的时候彼德看见了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四处找人的纳那华特辛。彼德仿佛看到了救星,他从未觉得这些印第安人如此亲切过,呼喊着名字跑了过去。那名亚洲男子不再追了,隔着人群观望他们。 “纳那华特辛,他们……”彼德正想要述说,他发现纳那华特辛已经注意到了,印第安青年的双眼如同直视猎物的猛兽般盯住人群中的那个男人。 亚洲人对着他们行了个日本式的鞠躬,掏出一只小刀,划破了右手手腕,鲜血伴随四周游客的尖叫惊呼流出,血蜿蜒而下,在手掌处凝聚成一只血做的短刀。 彼德知道每位神选战士都有自己的特殊能力,这个人使用神力了,这是明显的挑衅。他应该就是袭击部落的神秘人物中的一个。 游客们看到那把血凝的刀后,都被这一景象吓住了,站在亚洲人身旁的人纷纷逃离。亚洲人挥刀划破了旁边一名逃离者的手臂,这只是个小伤口,但血立刻喷涌而出,像鲸鱼喷出的水柱,喷出的血聚在凝血的刀刃上,血刀变长变厚,而受伤的人在几秒内流尽血液,苍白地倒地了。 “那是吸血之刃。”纳那华特辛低声提醒彼德,“部落的纪事中有记载,我们在与其他神选战士交战时,曾经有名对手拥有类似的能力。当心,不要让那柄刀碰到你。” 彼德感到毛骨悚然,其他神的战士找上门了。从有人被杀的那一刻起,四周的游人逃散一空。 “我不杀无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亚洲人握着骇人的血刀发问。 纳那华特辛自信地一笑,回敬说:“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因为你杀不了我。吸血之刃是可怕的武器,但我有办法克制。” 彼德感到了同伴体内沸腾的能量,时而如冰山崩塌,时而如岩浆翻滚,而对方很平静,像是无风的竹林。彼德无法使出速度、力量之外的特殊能力,却能比其他鹰战士更敏锐地感觉到能量的形态。 那片无风的竹林突然动了,如同狂风突然来袭。亚洲人跨步冲出,彼德看清了他的动作,连连后退。亚洲人的目标是纳那华特辛,血刀朝着他劈头砍下,纳那华特辛没有闪躲,以左手的血肉之躯横挡。 “愚蠢!” 亚洲人大喊。血刀陷进了皮肉。彼德觉得惨不忍睹,纳那华特辛的血也将被吸走了。但他却看到了亚洲人飞退,手里的血刀只剩下半截,另半截断在纳那华特辛手臂上,已经成了固体。纳那华特辛将它拔出,扔在地上,他的伤口已被冻住,没有血流出。如果不是亚洲人退得及时,恐怕他的手臂也被冻住了。 亚洲人明显不甘心,血刀在颤动,那些血在他的意志下不安地吵闹。 “荒木,你的吸血之刃对他没用,他的寒气可以瞬间冻住液体。”天空中传来女人的声音。 彼德抬起头,是之前那个跟着亚洲男子的印第安女人。她悬浮在半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那里观战了。这个女人在彼德的感觉中像高耸的山,不过却令人不敢靠近,充满危险和压抑。 纳那华特辛也看向她。他吃了一惊,如同见到许久不见的熟人,“你是……你是昌蒂科。” “是我。我还没死。”女人亲切地笑起来,“五年不见,纳那华特辛,你长高了。我的父亲大人还好吗?我回来看望他了。” 第六节 星战士 半空中的印第安女人俯视着地面的两名鹰战士,她很快将目光停留在彼德身上。昌蒂科的脸上浮现出或嘲笑或意外的微笑,“父亲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开明了?竟然接纳白人成员?” 纳那华特辛同时留意着地上与天上两名敌人,他不能分心,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的身份是神选择的,首领大人根本无法作主。” 彼德有些迷糊,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听出那个女人口中的父亲就是酋长阿特尔科瓦尔科。他们既然是父女关系,为什么女儿却来袭击父亲的部落? “昌蒂科小姐,请不要与他们废话了。这两个人没什么能力,你就轻松地观战,我一个人就可以打败他们。”荒木休自信满满地说。 彼德“呸”了一声,“少说大话了!你的什么血刀已经被我们破了,你还是趁早认输,我们饶你不死。” 荒木休不屑地冷笑,“你们以为我只有吸血之刃吗?”说完,他右手虚握,摆出握刀的架势,可是在旁人眼中,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荒木休不禁轻蔑,“看得见吗?这叫烈风之刃。” 彼德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但只觉得是狂风大作的竹林挡在眼前,风力比刚才亚洲人运动时还要强劲许多。彼德往纳那华特辛身后退了退。纳那华特辛闭上双目,肉眼不见的东西只能凭感觉。他觉得空气在微颤。 突然睁开眼睛,对手已到了面前。“闪开!”纳那华特辛大喊,他与彼德朝左右躲避,荒木休冲至两人之间。彼德只觉得左肩辣痛,外套与衬衣的左肩处像被风吹起的纸碎屑,整块衣料化为了碎片,如果不是动作够快,他的肩膀会如同豆腐般被切掉。落在地上时,彼德看向肩头,只是少了块皮。 纳那华特辛已经起身反击,他的左手蒙上一层霜雾,白色的冷气在手臂上升腾。荒木休握住看不见的刀刃转身砍向纳那华特辛的左手,他看准了左手是他的武器。无形的刀劈向目标,却传来类似玻璃被撞出裂纹的声音,一只冰盾挡住了他它。但由于太伧促,这只瞬间凝结空气中水气形成的冰盾在挡下这击后便碎裂了。为防止反击,荒木休在这一击后立刻退开,两人又一次对峙。 “荒木当心,他还没有使用右手。”昌蒂科在空中提醒。 彼德在一旁也看得焦急,他没有特殊能力,否则也上前助阵,或者把天上的女人打下来了。 “就让我看看你的右手会什么!”荒木休大吼一声,无形之刀从上而下,猛力劈砍下来。刀锋虽然不可见,却如岩缝中凛冽的疾风。纳那华特辛凝聚左手的寒气,右手已握成拳状。 这时,两人头顶一声巨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上方望去,荒木休更是惊讶出了冷汗。上方的空气一阵颤动,他高举的烈风之刃被一股外力冲击,消失了。他迅速腾空,避免了在无武器的状况下与纳那华特辛交手。 百米之外一群人正向这边跑来,为首的年轻战士手持一柄弓,正是他以弓弦弹出的风力击碎了烈风之刃。 “潘克萨利斯特利?”半空中的昌蒂科看到了那群人。 潘克抬头看向他们,立刻吃了一惊,“昌蒂科?” “是昌蒂科!”其余人也认出了空中的女子。 “没错,就是我!我没有死,今天回来向你们复仇来了!”昌蒂科俯视脚下的人们,如同正义的女神。 荒木休飞至昌蒂科身边,对下边的人喊道:“我们是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属下的南方众星,我是四等亮星荒木休,这位是三等亮星昌蒂科。敬告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们,如果不想与女神为敌,就立刻交出你们的宝物太阳石……” “做梦!”潘克不等他说完,一支气流之矢已经由弓弦弹出。昌蒂科与荒木休飞向高空,躲过了攻击。两名星战士飞去了远方。 回到村庄,潘克把星战士的意图转告给酋长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很长时间都不说话,默默对着篝火沉思。 鹰战士们准备着下一场战斗,星战士还会回来的。他们中没有人见识过其他神选战士的力量,但没经验并不影响他们的斗志。 酋长沉默了许久后叫来彼德,他让他在篝火旁坐下。彼德忐忑不安,他不愿意留下来战斗。 “你离开这里吧!” 酋长的话让彼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继续说:“你的力量还很弱小,留下来只是等死而已,天亮后就离开村子,想去哪里就去哪儿,但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惠齐罗伯契特利可能就在世界的某处,你要找到他并守护他。” “是……可是我……”彼德想申明其实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首领,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怕什么?” “呵呵,你这个傻孩子,星战士掌握着大自然的力量,那种力量是无穷无尽,强大无比的。”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笑着坐到篝火旁,“虽然我住在丛林里,但对外面的事物还是有所关心。最近的地震、雷暴、洪水,都是他们在搞鬼,这些大自然的愤怒之力不是血肉之躯能抵挡的。” “他们这么厉害?但是制造这些灾难干什么呢?”彼德听了祭司的介绍咽了咽唾沫。从前他以为自己很厉害,但见到鹰战士后才发觉自己很平常,至于其他神选战士,他连想也没想过。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无神地凝视住熊熊燃烧的火焰,忧心忡忡,“不管他们向我们要求什么,我们什么也不可能给他们。但是我担心的是昌蒂科,她怀着仇恨而来……” “首领,昌蒂科是你的女儿,是吗?”彼德询问。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点了点头。 两个人影降落在了山顶。这里视野极好,可以远望到丛林边缘。 “昌蒂科小姐,你发现金蜂鸟部落的位置了吗?”荒木休问道。他俩分头寻找,荒木休没有收获。 “就在那里!”昌蒂科指着山下的密林说,“只有那里才有火光。”她踏了踏脚下的山体岩石,满意地笑了,“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攻击。五年前的村庄附近有座山,五年后依然有山帮助我,太好了。” 第七节 父与女 篝火在村中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着,酋长折断树枝,把它投进火中,火焰对面的白人青年等着他接着往下讲,可酋长却一言不发。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活动着被皱纹包围的嘴,缓慢地说起从前的往事。“金蜂鸟部落事实上是光辉的太阳神惠齐罗伯契特利属下战士的聚居群落,从很久以前的远古时期这点就没改变过。部落的男孩长到成年,如果身体健壮,没有伤病,就必须去长眠城的太阳神殿里接受考验。昌蒂科虽然是女孩,却一直梦想着成为神的战士。” “那么就让她去好了。成功、失败都是她自己的事,你们担心她会死,因此阻止她吗?”彼德猜测。大多数不听话的孩子都与逆反心理有关。 老祭司继续说:“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希望她能打消这个念头,自古以来参加考验的人都是男性,因为惠齐罗伯契特利只会选择男性战士,女性参与有违传统,而且通常是送死。但是昌蒂科不听劝告,执意要去。为了让她充沛的雄心和精力有别的发泄途径,首领卖掉了阿兹特克王赏赐给家族祖先的黄金胸饰,送她去了学校。” “你们部落也有人上学?看来你们也没那么原始。”彼德讥讽地笑道。 “可是问题反而因此变得恶化了。”老祭司叹了声气。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依旧重复着折断树枝,投入火中的动作。“昌蒂科念了几年书,自以为长见识了,回到村子,吵着要废除各种传统。她想把魁扎尔科亚特尔创造的称为‘科技’的东西引进部落,不断劝说首领要让部落面对丛林外的世界,要让村民走出丛林,到外面生活。当这些企图被拒绝后,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跟踪候选的战士们进入了长眠城。” “她成功了?”彼德惊讶地问。 老祭司阴沉着脸色,沉默了半晌才说话,“昌蒂科干了件傻事。候选战士发现她的跟踪,把她推出了神殿,如果她就这样回家,以后的事也不会发生了,然而她竟然跑去了黑暗神殿,做了南方众星,月亮女神的星战士。她回到村子里,以为能以神选战士的身份获得地位,首领很生气,下令把她关入后山石窟监牢。但就在那天夜晚,血红的熔岩从山顶喷出,岩浆淹没了监牢,村子也因为火山喷发不得不搬走。我们以为昌蒂科死了。” “死去的女儿回来报仇了?”彼德看向酋长,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面无表情,仍往火里扔着干树枝。 “首领当时的决定也是一时冲动,说了些气话。世上哪有不疼爱子女的父亲呢?”老祭司感慨着。 彼德沉默了,他的目光转向篝火,想念起了身在美国,久别的父母。 火焰跳动得很厉害,还伴随着轰轰声响。 彼德突然惊醒,这不是火焰在跳动,而是大地在震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动天地。彼德抬头望向村后的高山,山顶浓烟滚滚,整个山颠已在刚才的爆炸中化成了碎石与尘土。冲天火光夹带在深灰浓烟中,把半个天空变成了凝固的暗红色。山体里喷出的浓烟如厚重的乌云袭来,灰色尘埃就像冬季的雪,纷飞落下。彼德伸手接住一些,在手里试着擦拭,这是火山灰。 “是星战士!他们在山上!”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指向山顶大喊,鹰战士们手持武器冲向高山。 火红的熔岩从山顶溢出,像被掀掉颠峰的大山流出的血。彼德想起了老祭司的话,星战士的力量是大自然的愤怒之力,一座普通的山竟然瞬间成为了活火山,他的情绪如同现在战栗的山坡一般,犹豫片刻后,他还是跟上其他战士,冲向火山。 昌蒂科悬浮在半空中,看到向火山奔来的人群,她露出冷笑,对身旁的男子说:“荒木,五年前我被这些人迫害,关在岩洞中。当时我想,我要活下去,那一刻我的力量觉醒了,我制造了一座火山,控制熔岩摆脱了牢笼。” “要感谢女神,是她给了你力量,使你有向这些顽固不化的人复仇的机会。”荒木休接过说话,“昌蒂科小姐,这里就交给你,我见机行事。”荒木休飞向高空,身影消失在了浓云之下。 昌蒂科俯视正在上山的鹰战士,如同注视一群蝼蚁,但她突然发现,这些人并不是冲着她来的,他们奔向了山的另一侧。昌蒂科连忙转身,寻找他们的目标。 山体背面,一个山洞的洞口处有个小孩害怕地探头探脑,想逃出去,却又不敢。昌蒂科有了重大发现,她知道了鹰战士在乎的东西。一抬手,一股岩浆从山顶倾泄而下,如有生命力般,直扑那个洞穴。 “住手——” 战士首领阿特尔科瓦尔科发现了她的攻击,大喊着,背脊处金光万丈,犹如生出一双光翼。酋长腾空而起,仿佛一只金色雄鹰,直飞洞口。 熔岩像一只火龙,想要灌入洞中。里边躲藏着的女人和孩子看见那道红光立刻尖叫起来,但紧接着一道金光覆盖了岩浆的血色,酋长堵住洞口,撑开防护壁挡下了奔腾的岩浆,腥红的液体岩石撞上防护壁,如巨浪击打在堤岸上。 “住手——”酋长冲着天上的女人大吼,但换来的只是那个女人的冷笑。 “你以为能挡住我的攻击吗?整座山现在由我控制!”昌蒂科无法控制她的情绪,自见到这个男人起,复仇的兴奋,对过去的憎恶,还有莫明其妙的对亲情的彷徨,同时交杂在她的心中。 她一挥手臂,洞里的岩壁顿时炸开了,酋长始料不及,回头看见炽热的熔岩从洞里涌出,村民恐惧的尖叫和孩童的哭闹只持续了一瞬间,立刻淹没在了液体之中。酋长飞出洞口,岩浆追着他喷出了洞穴。刚才洞里的一切活物此刻已化得连灰也不剩了。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一声怒吼,对准天上的女人奋力虚挥一拳。昌蒂科正想象着洞里的惨状,酋长的拳风把她击出了十多米远,昌蒂科从天上掉下,重跌在地面,持撑起起身,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昌蒂科摇摇晃晃站起来,抹去嘴边的血,又有新的血吐出。她瞪住鹰战士的首领,脸上浮现出嘲弄的冷笑。“来呀!来杀了我!来杀死你的女儿!” 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愤怒地指着身后已被岩浆填满的洞穴,指责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的母亲和弟妹在里边!” 酋长的话让昌蒂科失去了笑容。她的表情僵了僵,然后嘴角颤动起来,脸部肌肉勉强拉扯出一抹笑,古怪的笑声从满血的口里发出,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凝结成了苦涩的狂笑。 第八节 传族之宝 整座山都在燃烧。山顶喷出的血色熔岩点着了原本覆盖山坡的树木,干燥的枝叶遇上高温立刻变成了巨型火把,一瞬间化成了灰。 彼德追不上前边的鹰战士,他本来想抬头看看火山的状况,却看见了那名女星战士从天空掉下的情景,战斗已经开始了。彼德有些胆怯,之前纳那华特辛与那名日本人的战斗他一点也插不上手。彼德犹豫着要不要参与战斗,他突然看向天上,天空已被火山喷发形成的云层笼罩,星星的光辉被悬浮的火山灰遮蔽,天空中除了这些什么也没有。彼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往上看,他只是突然感觉到刚才有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从上方经过。 或许是一种错觉。彼德迈开步伐往前跑,这时一个声音窜进他的心里,是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的声音,老人在呼唤他的孙子纳那华特辛和名叫蒂蒂特尔的战士。彼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听见这些,他只见火光中奔出两个人,敏捷瘦小的纳那华特辛和高大魁梧的蒂蒂特尔,他们从他身边跑过,奔向村庄。彼德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他从那声音里感觉得到祭司很急切地需要帮助,彼德索性跟上他们。 岩浆像从山上倾泄的泥古流般直逼山下的村庄,它经过的地方已经化为灰烬,森林大火急速蔓延,村庄边沿的屋子已倒塌在熔岩里,立刻消失了。彼德跟着另两人回到村后的空地上,老祭司和全身包裹的祭司助手站在染血的祭台旁。 “蒂蒂特尔,快点,把太阳石取出来!纳那华特辛,你负责防御,敌人可能趁机偷袭。”老祭司吩咐。老人突然看见赶回来的人中还有彼德,“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听见了你的召唤。”彼德如实回答。 “你听得见……”老祭司眯了眯眼睛,“先别管这些,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蒂蒂特尔大吼一声,他手臂上隆起的肌肉,推动着祭台,祭台在他的力量下缓缓移动。彼德看得吃惊,听说蒂蒂特尔是鹰战士中力气最大的,就连他也必须吃力才能推动的石头,彼德无法想象他的重量。 祭台下有一块黑色石板,蒂蒂特尔掀开它,捧出里边饭盒大小的金色盒子。蒂蒂特尔把它交到祭司手中,奥切帕尼斯特利老人像呵护婴儿般捧在胸前。彼德看得出那是个宝物。 “原来太阳石在这里!” 一个人从天而降,是另一名星战士荒木休。荒木休盯住祭司怀中的金盒,伸出手,“把它交给我。” “这是上一任太阳神留下的东西,不会交给你们这些黑暗的仆人。”老祭司护紧盒子。 彼德紧张地不敢将目光从日本人身上移开,他们虽然有五个人,但除了纳那华特辛和蒂蒂特尔有战斗力外,彼德清楚知道自己和另两位都是非战斗型的神选战士,被日本人碰一下可能就会死。彼德开始猜测日本人会怎样行动,那家伙似乎能以身边的任何东西作为武器。岩浆流过村庄,逼近了祭祀的地方,彼德有了个想法。 “那么我只能对老年人无礼了!”荒木休伸直右手,靠近的岩浆流中飞出一股熔岩,在他的手里形成一柄长刀。“用暴焰之刃切下人头时,是不会流血的。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老人拥紧金盒,讥讽地冷笑,“一个小小的四等亮星竟然嚣张成这样。不要轻视老年人,用你的刀挥过来试试。” 老祭司的话激起了荒木休的怒气,荒木休大喊一声,挥刀冲了过去,熔岩之刀划过空气时,划出了条长长的火焰。他跳起来,举刀向老人劈去。纳那华特辛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发出如冰晶般白光的左手挡住刀锋,空气中凝结出一层伞状冰墙,熔岩刀劈在了冰墙上,白气升腾,冰在岩浆的高温下瞬间升华为了气体。 彼德目瞪口呆地看着战斗,不是因场面震惊,而是他猜对了他们的行动。他想到了荒木休会以岩浆作武器,而纳那华特辛行动前他也提前感觉到了他会怎么做,如果是一位有经验的战士可能也能预想到,但可惜他不是这样的战士。 蒂蒂特尔如同一堵墙,挡在了三名非战斗的鹰战士面前,把战斗留给了纳那华特辛。 荒木休与纳那华特辛已经是第二次交手,上次对决因潘克的出现而中断了。荒木休兴奋地微笑,这次不会有人打扰,其他鹰战士已被昌蒂科吸引了过去,只要解决掉眼前的人和那个大个子,另三位根本不值一提。 荒木休改变目标,砍向纳那华特辛,火焰和白色蒸气交织在了岩浆映出的红光之中。水蒸气包围着进退的两个身影,熔岩之刀因多次接触低温的冰层和气体,光彩开始变暗。 纳那华特辛一声吼叫,被冷气包裹的左手与熔岩之刀硬碰硬,已经开始冷却的刀形熔岩在极速降温下如被水长年侵蚀的石块,一碰就碎裂了,岩浆变成了黑色碎石飞溅崩裂。荒木休也被震得飞出,他在空中一个后空翻,稳稳着地,身后两、三步距离就是流动的岩浆流。 荒木休再次从岩浆中拖出一股,变作他的武器。水蒸气凝聚在纳那华特辛的左臂,形成一只结实的冰盾。两人同时冲向对方。荒木休刺向纳那华特辛,纳那华特辛以盾抵挡,冰盾在“吱吱”的固体升华声中破出了裂痕。但这里,熔岩之刀分裂了,荒木休左手握住第二支刀,刺向纳那华特辛的心脏。纳那华特辛的右手插入刀身中,如同破开竹筒,组成刀身的岩浆分成数股,向不同方向飞溅。岩将对纳那华特辛的右手一点损害也没有,他握住了荒木休握刀的拳头,一股皮肉焦糊的臭气弥漫空气中。 他的手比岩浆还要滚烫,这里荒木休与纳那华特辛的右手接触后的最初感受。他甩开他的抓握,像被烫到的小孩,跳开伤害他的地方。如果他不是神选战士,恐怕他的手已经化成了灰。 这一跳使他落入了另一人的怀抱。蒂蒂特尔轻而易举抓住了半空中的荒木休,身形纤瘦的亚洲人摆脱不了强力战士的力量。蒂蒂特尔把他高高举起。“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在岩浆中是否也能保持完整。”蒂蒂特尔用力投掷,荒木休被扔向了岩浆流。 荒木休发出惨叫,在控制之下,岩浆不会伤到他的身体,但控制之外的熔岩能否伤到身体,他没有试过,也没有胆量去试。 但他却落到了地上,在他快接触到熔岩的一瞬间,岩浆自动往四周散去,留出一片空地。仰天的他看到了半空中悬浮的女人,“昌蒂科小姐!”是这个女人控制岩浆救了他。 昌蒂科降落地面,身体失去平衡地踉跄退了几步,看得出她受了重伤。 “昌蒂科小姐,太阳石就在那儿!”荒木休指住老祭司怀中的盒子。纳那华特辛和蒂蒂特尔退回祭司身旁,以保护部落的宝物。 森林的火光中出现了人影,鹰战士们回来了。昌蒂科扶起荒木休。“算了荒木,他们人多!”虽然不愿承认,但她内心已经明白他们失败了,“我们走!”两名星战士腾空而起,飞向了浓云密布的天空。 首领阿特尔科瓦尔科率领战士们回到村庄,但村庄已经不存在了,被岩浆吞噬,被大火焚烧殆尽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望向星战士逃走的方向,眼里充满惆怅。 老祭司松了口气,抚mo着怀中安然无恙的黄金盒子感到欣慰。 尽管星战士逃走了,火山的威力逐渐减小,但大火持续蔓延着。森林燃烧,巨大的树木不断倒下,有几颗倒向村庄祭祀的空地,雕像被压倒,在火焰中烘烤。 第九节 卡洛斯 莉娜的意志越来越消沉,整日蜷缩在沙发上,吃饭休息都在那里,极少离开,困了就倚着靠背睡觉,清醒时便面对音量调到极大的电视。邻居对这件事很有意见,三番五次来敲门,明荣夏代表莉娜向他们道歉,调小音量,但没过多久莉娜又会将音量调回原处,为此明荣夏不得不面对邻居叫来的警察,他只好把他们带至莉娜听不见的地方,说明实情,希望他们能谅解。大部分邻居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但他们无法长期容忍,警告明荣夏,让他在近期内使莉娜的行为改观,否则依然会不客气。 明荣夏一边做着饭,一边考虑着以后的打算。他没钱为莉娜请心理医生,这幢公寓迟早会住不下去,邻居们将赶走他俩。或许他们应去郊区,在偏僻点的地方租房子,那里的房租较便宜,环境、空气也好。想到这里,明荣夏第二天就带上莉娜去郊区看房子。 但结果令人失望,在郊区根本租不到公寓式的小户型房屋,有的只是有花园,甚至带有小型游泳池的小别墅式的房子。这些房屋租金昂贵,如果附近风景稍好些,价格更是要翻几倍。莉娜为治伤已经花去了大部分积蓄,这些钱是她的外婆去逝后留下的财产,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莉娜今后还要生活,明荣夏只好打消到郊区租房的念头。 不过他们迟早会搬出这幢公寓,迟早会为搬家花掉这笔钱。明荣夏想过求助卡尔·埃赫卡,但每次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不是处于关机状态,就是无人接听。明荣夏想,这个人是为了当大明星的经纪人才接近莉娜,现在莉娜不能唱歌了,他自然会另觅对象,谁还会搭理毫无价值的人? 莉娜依旧是看电视。墨西哥的森林大火持续数天,仍未被扑灭,森林附近的文化保护区也被殃及,数万人无家可归。之前是陨石,现在是火山和森林火灾,这个国家似乎比同时遭受自然灾害的其它国家更不幸。明荣夏很怀疑这场灾难不是巧合,是人为。受灾的地区离金蜂鸟部落非常近,想到前几天彼德打来的那个中断的电话,他提到有人要消灭这个部落,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想了。 猛烈的敲门声又响起来。明荣夏从各种猜想中惊醒,现在不是替他人担心的时候。又有邻居因电视机音量找上门来了,他得首先挨顿臭骂,然后设法请求原谅。 同在华盛顿的另一个街区里,背街小巷的酒吧中,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地下组织,从前被称为“地球解放联盟”,现在不知道叫什么,他们自称“南方众星”。 昌蒂科的额头、手臂,以及不可见的衣服遮挡住的部位都绑上了绷带。从墨西哥回来后,她只躺了一天,立刻赶到地下室的拥有星河图形的大殿里跪下。 金头发的女郎高傲地蔑视下跪者,以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不自量力的昌蒂科,你跪多久都没用,米勒大人不会再派你去墨西哥了!他已经有了新人选,二等亮星卡洛斯昨天回来了,他与米勒大人正在商谈,因此你死心吧!” “卡洛斯?就是那位与米勒大人同时成为星战士的男人?”昌蒂科抬起头,这个人她也是只听说,从来没见过。 瓦莲金娜得间地微笑着,“这位卡洛斯先生自从成为星战士后,一直致力追查他的朋友——一名教授的死亡真相,从未在我们面前露过面。听说调查遇上了阻碍,所以暂时搁置追查,回到我们之中。” “是怀特教授吗?他是米勒大人参与的探险队的领队。卡洛斯就是怀特教授的忘年之交,那名退役军人,对吧?”大殿阴影中走出一位女性,棕发,三十岁左右。 金发女郎看着这位阴影处走出的女人,艳红的唇勾出一抹冷笑,“凯特·戴维森,不愧是前FBI特工,知道的比我更清楚。我不知道那位教授的名字,只知道他死在了羽蛇神殿里,是个没用的老家伙。” “我从前负责掏心人案时调查过相关人员,因此知道些事情。尊敬的瓦莲金娜,如果那位卡洛斯听见你如此评价他已故的朋友,他一定会让你瞧瞧厉害。你与他相比,谁更胜一筹?”凯特戏谑地说。 “当然是我!”瓦莲金娜抬高声调,申明说,“虽然我与他同是二等亮星,算得上星战士中的强者,但我成为神选战士的时间比他长,力量运用比他更自如,所以我更强!你们这些人,不要议论别人的强弱,首先精进自己的技艺,想办法提高自己的星阶才是正事!”瓦莲金娜最后免不了对提问者的训斥,一转身,气冲冲离开了她们。 但跨出几步后,她又突然转回。“听说女神在凡间有个弟弟?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凯特·戴维森‘特工’。”瓦莲金娜不知哪里来的兴致,提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女神的弟弟当然在女神的家乡。女神的家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凯特冷静谨慎地回答。 瓦莲金娜没讨到答案,无趣地走了。 昌蒂科站起身,望向瓦莲金莲高傲的背影,眼底流露不满。凯特观察着这些小动作,如果昌蒂科有杀死瓦莲金娜的能力,她一定会对这个背景捅去一刀。 自从进入这个团体后,凯特发现这些人除了效忠女神的目的是一致的,各有各自的打算,并且相互结党。昌蒂科与名叫荒木休的日本人就是一党,还有一名只听说过名字的星战士也与他们是一伙的。瓦莲金娜相对来说很孤立,可能与她的性格不易结友有关系。 “当心瓦莲金娜。”昌蒂科在凯特耳边低声提醒。凯特没想到昌蒂科会与她说话,非常惊讶,昌蒂科一向对她怀有戒心。 “当心瓦莲金娜。每一位南方众星都应当提防她。”昌蒂科看她惊讶,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她不是我们的同伴吗?” “瓦莲金娜不是女神的战士,她不是南方众星。”昌蒂科严肃低沉地说,“她是北方众星。背叛了自【奇】己的神,投靠了【书】我们。但她是真心【网】服从女神吗?她刚才打听女神弟弟的消息,可能会做对女神不利的事。一旦发现她图谋不轨,我们将不惜生命杀死她。你听懂了吗?” 凯特点点头。 凯特离开大殿,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她拉开抽屉,想找香烟,但这里是不允许抽烟的,米勒厌恶那种释放毒气的东西。凯特只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女神在凡间的弟弟,应该是指和女神的凡人身体有血缘关系的那位。她当然知道那位荣幸的弟弟是谁,但那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一位女神的弟弟。凯特想到那个小男孩得知自己姐姐的真实身份后表情就想发笑。 门外有人呼喊去大殿集合。凯特立刻翻身起来。 “鹰战士已经离开墨西哥。”米勒向所有在场星战士宣布。月亮女神的战士们略微有了议论,他们都是第一次和别的神选战士战斗,昌蒂科与荒木休的失败已经在他们中引起了震动。 “安静!”米勒坐在宝座上,不轻不重地一声,大殿里的众人立刻静下来。“我已经派遣拉德纳、莱恩、卡洛斯负责这件事,如果不是为防备上海那边向我们发动突袭,需要有人留下保护聚灵石,我应该亲自动手的。荒木休,你回日本去!我知道其实是昌蒂科叫你来帮忙,协助她向自己父亲报复,以后不要擅离职守了。” 荒木休惭愧地垂下头。 “昌蒂科,你也去日本。” 尽管不甘愿,昌蒂科也只能领命。 米勒站起来,手臂移向宝座后的黑暗之处。“为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他与我同时成为南方众星,他是在神殿的生死考验中保护了女神和我的勇士——二等亮星卡洛斯。” 众人目光聚集向米勒所指的地方,有人影从黑暗中浸出。凯特睁大眼睛,那个人与照相中所见的一模一样,体型略微高大,肩膀宽厚,肌肉结实而发达,如石头雕刻,留平头,脸形五官线条粗犷,古铜色皮肤附有一层被阳光晒出的油亮。凯特聚精会神,探险队四名失踪者中的最后一位终于出现了。 第十节 绝路 明荣夏越来越不知道该怎样安抚莉娜了,他开始怀疑莉娜已经知道了实情,他与医生的秘密会谈,邻居的闲言闲语,她总会有途径知道的。从前时常在莉娜脸上出现的活泼笑容、自信神态,早就已经消失,现在的她情绪低落,愁眉不展,她一生的乐趣,一生的梦想在一夜间被剥夺了。 为了使她心情好转,明荣夏每天都会带着她去公园散步,一路上还得小心回避街头流浪歌手,以免勾起她的伤心事。莉娜经常面对湖水发呆,站在桥上冲着水面嘶吼。她的声带不能发声,吼出的声音总是像一股气流在破烂的管子里穿行。每当看到这一幕,坐在旁边长椅上的明荣夏每次都会心酸不已。上帝创造了个奇迹,治好了她的伤痛,却把她最重要的声带遗忘了,如果能重来一次,让莉娜选择,她一定会愿意被毁容,愿意放弃食道,一辈子吃流食,她也要一个完好的声带。 “我们回家吧!”明荣夏安慰她说。他能说的话越来越少。他拦着她的手,步行回家。 回到公寓,明荣夏惊讶发现莉娜的换洗衣服和乐器被丢弃在了门外。房东就在门口,抽着烟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像个泼妇般一手叉腰,倚着门框站着。 “这是怎么回事?”明荣夏代替莉娜质问。 女房东吐出烟雾,“房子我不租她了。” “为什么?” “她自己知道为什么!问问邻居吧!楼里的每个人都讨厌她,她影响别人的生活!” “她身体不好,不能体量一下吗?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迟了!如果我不赶她走,就会有人起诉我!” 女房东扔掉烟头,高跟鞋踏灭了它。明荣夏还想争取一次机会,但这时莉娜大步迈了出去,抱起衣服和乐器,扭头就走。明荣夏立刻追上她。霓虹灯下,他看见莉娜愤怒的双眼中有泪珠滚动。 他们就这样被房东赶了出去。一时也找不到住处,只好到便宜的地下旅馆找房间。明荣夏很不喜欢这样的地方,过里人群复杂,不适合他这种单纯的人待。他订了两个房间,他的房间在隔壁,明荣夏安慰莉娜几句,回到隔壁休息。 明荣夏很难入睡,在走廊里来回游走的醉汉大声说着胡话,不时还有女人尖锐的笑声传来。他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发呆。这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明荣夏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 “明荣夏?我是彼德·卡特!”电话里的声音充满惊喜和兴奋。 明荣夏立刻坐起来,这个来电也让他够吃惊的。 “我们到美国了!”彼德在电话中说。 “什么?” “我们都来了——我和那些印第安人。我们就在纽约。我说个地址,你能来吗?” “等等,你们怎么到美国来了?” “先别管这么多,我说地址,我们有机会当面说。” “好。”明荣夏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记下了地址。 他得去纽约一趟,最好现在就去,金蜂鸟部落的人不会长留在现代文明社会的。明荣夏收拾几件东西后立刻出了房间,他走向隔壁房,先与莉娜告别才行,还得向她交待一下他不在时该怎样照顾自己。 敲了莉娜的房门,没有人开门,可能她睡了。明荣夏掏出房间钥匙,自己开了门。 “莉娜!”他呼唤了一声,没有声音。走进卧室,床空着,明荣夏纳闷,莉娜竟会不在房里。 卫生间里的水管传来“哗哗”流水声,明荣夏走了过去。里边开着灯,门半掩着。“莉娜!在里面吗?”明荣夏不敢进去,只能在外边等待。莉娜即使不能说话,也应该踢踢门,或者发出别的响动表示她在里边,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水管不变的流水声。 有水从卫生间里溢出来了,明荣夏看着这些水,突然他发现水中竟然带有红色。他大感不对劲,推开门就冲了进去。莉娜趴在浴缸前,一只手放进水里,缸里的水全是血红色。明荣夏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了,他压住莉娜手腕的血管,摇晃她的身子,但莉娜已经昏迷不醒,他只好疯狂地呼救…… 莉娜的生命总算被抢救了回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她躺在病床上,依旧昏迷着,明荣夏守在床边,手里握着从莉娜身上找到的遣书,上边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能再唱歌的事实了,生命对她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明荣夏紧捏着那张纸,额头搭在手上,名种情绪交杂着,他难过得想哭。 忽然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不会是护士,她刚来过,也不可能是莉娜的亲友,她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明荣夏回头看向这位来访者,竟然是卡尔·埃赫卡。 “怎么是你……” 卡尔很久都没与他们联系,明荣夏以为这个人在莉娜失去利用价值后不会再出现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金发的俊美男子也在病床前坐下,“公司正在策划一个公益演出,每天都有会议,所以你打来的电话我全没接。现在空闲了,我立刻来找你们,不过公寓的人说你们搬走了,我四处打听,偶然间听到有旅馆的房客自杀,形容的与你们很像,因此我到医院来碰运气。” 明荣夏低下头不说话。 “不用担心,我已经付了治疗费。”卡尔掏出支票本,几笔写下一串数字,撕下递给明荣夏。 明荣夏一惊,上边签着十万美元。 卡尔又递给明荣夏一张名片。“你带上莉娜去纽约找这位医生,他是有名的外科专家。莉娜的声带虽然不可能治好了,但你要不断给她找医生,让她觉得有希望。” 明荣夏握住支票,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不起,该道歉的人是我。”他没注意到莉娜的想法,还把雪中送炭慷慨解囊的卡尔当成了势利小人,明荣夏自责地埋下了头。 第十一节 候补神 卡尔依然放心不下两人,一个不能说话,一个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人,卡尔决定还是亲自将两人送到纽约。这也正好给了明荣夏机会,莉娜可以暂时麻烦卡尔照顾,而他去见见彼德等人。 按照彼德给出的地址找到了眼前的旅馆。小巷深处的旅馆亮着灯箱,虽然对客人开放,但根本见不到有人从大门进出,没有护照的偷渡客时常在这样的旅馆居住。 明荣夏找到彼德所说的房间,轻轻敲了门,开门的正是彼德。明荣夏刚想提问,彼德急忙拉他进屋。房间里挤满了人,这些人明荣夏见过,金蜂鸟部落的鹰战士全来了。 所有鹰战士抬头看了进屋的外来者一眼。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冷冷地说:“你怎么把无关的人带来了?要知道我们随时会被袭击。” “明应该与我们有关系吧?我们谁也不能杀死他,不是吗?”彼德反驳。 彼德的话勾起了明荣夏心底的迷团,他不知道自己与普通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的特异体质只会引来更复杂的敌人。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奇怪的人围绕在他身边了。让他离开我们!”酋长不客气地说。握紧了手杖,做出要赶走客人的气势。 老祭司这时用手杖碰了碰酋长的手肘,提醒他不应该粗暴。“我们不也是‘奇怪的人’吗?因为被他吸引,或者他被我们吸引而聚在一起。”老祭司笑呵呵地说,“孩子,别被他吓住了,他不敢赶走你。” “你们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能吸引神选战士吗?”明荣夏迷惑地问,“请你们明折地告诉我,别让我猜。我是人类,对吧?” “你当然是人类。过来吧,孩子,坐到我的身边来,我告诉你你是什么。”老祭司招手。明荣夏立刻坐到他的身边。老祭司对所有人说:“你们都听好了,我也是对你们讲。”屋子里所有人都尽量向老人聚拢,准备倾听他将说出的一切。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张开干涩的嘴唇,缓缓说:“本来并不想现在告诉你,因为你的心智还不成熟,担心你无法肩负知道真相后的责任,但你的心中已经充满疑惑,长时间的疑惑会误导你的判断,所以我来解开你的迷团。 “长眠之城沉睡着神选战士之灵,‘灵’并不是灵魂,而是一种力量,当有适合这种力量的生物进入灵沉睡的神殿时,灵便会附在他的身上,也就诞生了神选战士。但是长眠之城沉睡的不仅有战士之灵,还有神之灵。只有适合神之灵的身体才能被附身,也就诞生了神,适合成为神的生物称为继承者,也叫‘候补神’。 “这种生物是很稀有的。他们一出生就受到保护,普通人对他们根本起不了杀意,而神选战士即使起了杀意,也会陷入力量与意识相互矛盾的痛苦中,只有少数意志力极强的神选战士才能对他们使用武力。但让人遗憾的是,神选战士虽然可以察觉谁是候补神,却无法得知他是哪位神的继承者,总是怀疑,他是自己守护的神吗,还是敌对的神。而你,孩子,你就是一位这样的人,将来可能成为神的人……” “我?”明荣夏看着老人发愣,“我会成为神?” 老祭司闭上双眼,点头。“将来你会获得神的力量,成为真正的神,但你要记住,‘神之灵’仅仅是一种力量,它不可能控制你的意识。是做善神,还是做恶神,都取决于你自己的意愿。” “其实我与祭司非常希望你是我们的惠齐罗伯契特利。”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插话说,“太阳神已经几百年没有在人间重现,现在世界正开始走向末路,我们非常需要他为我们指明方向。但是你不能和我们在一起,黑暗神的仆人盯上了太阳石,星战士随时会袭击我们。虽然神选战士不能杀死你,但难免不会被误伤,所以远离我们才是最好的救命方法。墨西哥的大火和火山喷发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这就是他们的力量,只有两个人就可以翻天覆地。等到在美国的同伴与我们汇合后,我们将立刻离开这里,不然这座城市也保不住了。” “你们为什么要争斗?”明荣夏一时想不通祭司与酋长的话。 “是啊!太阳石是什么?那件东西为什么让我们受罪?”彼德追问。他只知道太阳石放在金盒子里。 “从世界诞生之日起,我们就在战斗,并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人类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一个道理。”酋长平淡地回答。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轻轻一抬手,年轻的战士潘克捧来支金色盒子。盒子很沉,放在地上时发出沉闷声响,让人相信它绝对是纯金打造。酋长亲手揭开盒盖。一股温润的祥和之光立刻从盒中溢出,拥挤的房间里像是升起了初晨的太阳。明荣夏与彼德盯住了盒中的东西,不语地惊叹。不仅他们俩,其他鹰战士也是如此,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埋藏于祭台下的宝物。 盒子里有一块拳头大小的透明石头,像一块未经琢磨的金刚石,但它里面却让人感觉有无限能量,整块石头发着如穿透森林茂密枝叶的稀薄阳光般的光彩。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缓缓解释:“这就是太阳石,它是挽救世界的关键。上一任惠齐罗伯契特利以生命铸就了它,为的就是在世界末日到来之时用它重新点燃世界之火。这样新世界的太阳将重普照人间,万事万物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可是从科学的角度根本说不通……世界会灭亡?太阳会熄灭?怎么可能?”尽管已经见到过不少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彼德依然无法使自己相信所见的东西。明荣夏也是如此,他认为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背后总有可解释的依据。 老祭司轻蔑地哼了声。“科学是神创造的,它又怎么能反过来解释神的存在呢?智慧之神魁扎尔科亚特尔创造了科学,用它制造种种好处迷惑人类,人类因贪婪背弃了众神和自然万物,却不知道自己正被魁扎尔科亚特尔引向毁灭的深渊。惠齐罗伯契特利看到了魁扎尔科亚特尔的邪恶,因此放逐了他,让人类抛弃城市,回到自然中生活,自古以来文明的突然消失皆因如此。可是人总是向往方便安逸的生活,他们总是想不劳而获……” “呵呵,我说得太多了,你们感到头昏了吧?”老祭司笑起来。 明荣夏与彼德的确不太明白,但依旧摇头表示不厌烦。 “你尽快回去吧!和我们在一起很危险。”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看向彼德和明荣夏,“彼德,你带来的客人由你送回去。我知道你不愿和我们在一起,所以才想联系朋友,但在危险中把朋友拖下水是不对的。” “是,我知道了。”彼德站起身,带着明荣夏离开旅馆。 明荣夏反复思索老祭司和酋长的话,他们说他是可能成为神的人,明荣夏不相信,但却又不得不相信,一切不可思议的事件摆在眼前,的确有种无法以科学解释的力量存在着。 “喂,明!你怎么想?”彼德试探地问。 “我不清楚,现在思绪很混乱。” “如果说你会成为神,我是不会相信的。神应该有怎样的气质和胸怀?你怎么看也是凡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们可以理解的怪事。” 彼德神秘地说:“你以为我们是偷渡来的吗?不是。我们是通过合法渠道来美国的,护照、签证,什么都有。不是伪造,全是墨西哥政府官员特别办理,一切合法。” “这是怎么回事?”明荣夏惊讶地问。这不合常理,一个深居丛林的部落会与政府官员有勾结? “你还不明白?这说明墨西哥政府知道金蜂鸟部落的存在,而且知道这个部落是干什么的。这些印第安人每年祭祀不知要杀多少人,政府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对吧?我们离开丛林后,只打了个电话,立刻有官员迎接我们,为我们办了所有出境手续,这还不能说明一切?” 明荣夏点点头。 “另外我的案子也结束得很奇怪。联邦调查局找了个替死鬼,草草结案了。说明美国政府可能也知道了某些真相。” 明荣夏再次点了点头。“我也很奇怪。我的签证似乎很容易就能拿到,我以为是新闻报道的作用,现在想起来可能是有意安排,因为我也牵涉进了你的案子?” “说得很对。说不定我们现在就被特工监视着。人类一定觉得恐惧吧,因为有一股可以消灭他们的势力存在着。既然人类想参与进神的战争,那么事态就变得复杂了。”彼德说着,目光移向四周,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行人,不过一切只是看起来如此。 第十二节 龙卷风 “明,我们一起追查真相吧!”彼德发出请求,“你不想找到姐姐了吗?我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们合作,利用那些想探究神的秘密和想窃取神之力的人,一定可以办到不可能办到事。” “彼德,你想变回普通人吗?”明荣夏冷静地回应他。他很渴望找回姐姐,但明荣夏不希望借助不正当的手段,利用人类的yu望不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明荣夏的提问让彼德沉默了,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明荣夏的疑问使他疯狂的热情冷却下来。彼德捂住额头,“曾经有段时间我为自己获得了超凡神力而欣喜,我认为可以无所不能,法律、道德、人性,都没放在眼里。我杀了无辜的人,仅为了一时兴起和内心的冲动,可是在遇上那些印第安人后,我发现自己依然是弱小的,这时候我开始怀念普通人的生活。他们虽然如蝼蚁般,轻轻践踏就会立刻死去,但他们生活幸福,无忧无虑。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到自食恶果,我把自己的心脏给掏了出来……”彼德蹲下身子,痛苦地抓扯着头发,“我很害怕!真的,或许有一天我会因神选战士的身份死去。我很怕死!” 彼德蜷缩在路边,痛苦地缩成一团。明荣夏听不清他在念着什么,只觉得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背部剧烈起伏,呼吸声可以清晰听见了。明荣夏立刻感到不对劲,冲上去,抱住了他,“彼德,你怎么了?”彼德仰望着夜空,“他们来了。”他指向天空,“是敌人……很强……” 明荣夏跟着望向天空,晴朗的夜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天空被乌云覆盖,虽然是夜晚,在都市的霓虹灯的照映下,可以看见它们在疯狂滚动,笼罩了整个城市。起风了。高楼大厦间的狭窄间隙深处吹来了凉爽的风。明荣夏站起来,他无法像彼德那样感到这是神选战士在操纵,只觉得风越来越强,起初只是吹动衣摆,现在街角的垃圾桶叮叮咚咚地不安躁动着,强劲的风吹过大厦,如同妖魔在吼叫。 一条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笔直的马路尽头,它细而长,就像一条黑带连接着天与地。远方繁华街区里的尖叫、惨叫,汽车尖锐的鸣笛顿时响成一片,明荣夏发着愣,他有点知道那是什么了,但觉得不可思议。 “快跑!”彼德拉住他的手,拖着他跑向远离黑影的方向。 明荣夏知道那是危险的东西,他恐惧地回头望去,看轿车和电话亭如纸制的玩具般腾空而起,黑影像是块什么都能吸引的磁石,它所经之处,两旁高楼的玻璃窗像是被撕碎的纸屑,玻璃碎片在灯光下闪闪飞舞,大楼里的家具通过破烂的窗户被吸出,还有活人如玩具娃娃在半空中旋转。之后,电光闪过,灯也熄灭了。 “他们的目标是太阳石!只要避开那些印第安人,我们就会没事!”彼德拉着明荣夏拐进小巷,这条狭窄的巷道通向另一个街区。 明荣夏突然甩开了彼德的手。“你发什么疯?我们想活命就得逃得远远的!”彼德冲着停下来的明荣夏咆哮。 “或许他们有姐姐的线索。我去找他们问问。你不用担心,神选战士不能杀死我的,不是吗?”明荣夏转身往回跑。 “你疯了!不是所有的神选战士都不能杀你!”彼德在他身后疯狂地叫喊。 明荣夏跑回巷口,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巨大的,如同不可动摇的盘石般的龙卷风卷着各种碎屑通过了巷口。明荣夏往后退,扶住墙壁。排列的垃圾桶被它吸走了,垃圾飞舞着,连同臭气一块被卷走。 龙卷风像是具有生命力,它有着明确的目标,经过运动不仅没有衰减能量,反而越来越强。它撞向旅馆。旅馆附近的建筑物都在它的风力下轰然倒塌。突然间,漆黑的夜里金光四溢,金色亮光刺穿了龙卷风,狂暴的风柱瞬间瓦解,化为了夜晚的清风。旅馆安然无恙。房顶上站着几十人,他们的身体被金色光辉覆盖着。 天空中乌云仍在,云层下多出了三个小点儿,小点儿缓慢下降,是三个悬浮空中的人。 “真是厉害,莱恩的龙卷风轻松就被化解了。你们也是用同样的力量挡住米勒大人的陨石的吗?”中间的男人发出了惊讶声。他是位年轻男性,他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位同伴。一位年纪与他差不多,红色头发;另一位稍年长些,大块头,剪平头,五官线条粗犷。 年轻的红发男子不服气地对同伴说:“鹰战士最可怕的技能就是他们的联合防御力,人越多防御越强,因此他们才集成部落定居。连米勒大人的攻击也能抵抗,我的‘微风’又算什么呢?” “是星战士吗?欢迎你们!”老祭司仰望着天上的三人,大声说。他抱紧了怀中的金盒。 “我是南方众星的四等亮星拉德纳。”中间的男子自我介绍说,“就让我来领教你们的力量吧!” 天空中的乌云更厚实了。房顶上的鹰战士们还没想到他会怎样攻击,云层中立刻有东西坠下。屋顶被砸出了个鸡蛋大小的窟窿。 “是冰雹!”潘克大喊,率先撑起防护罩。其余鹰战士立刻反应过来。防护罩连成一片,冰雹同时如暴雨般落下,防护罩之外的地方顿时千疮百孔,砸向防护罩的冰弹瞬间碎裂,成了散开的朵朵冰花。 冰雹雨停住了。旅馆在防护罩的保护下保存了下来,但星战士拉德纳并不觉得攻击失败了,反而流露胜利微笑。鹰战士们发现自己被封在了冰制的罩子内,这个罩子是那些碎裂的冰弹沿着防护罩的形状重新凝结形成的。 拉德纳笑起来。“愚蠢!自己封住自己的感觉如何?” 潘克向冰墙打出一拳,几米厚的冰墙纹丝不动。 “没用的。这不是普通的冰,里边注入了我的力量,受我控制,仅凭力气无法打破。劝你们还是投降,交出太阳石可以放你们活路,不然等到里边氧气耗尽……虽然战士之灵可以使你们的肉体在无氧状态下存活一段时间,但时间是有限的。我有这个耐心等待。”拉德纳得意地笑着说。 与他得意笑容同时出现的是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轻蔑的笑。“愚蠢的人是你。”酋长仰望空中的人,眼里如同看到的是说大话的孩子。“你忘了我们是太阳神的战士了吗?” 酋长话音刚落,纳那华特辛冲向冰壁,右手手掌贴上冰面,巨大的冰罩突然化为了一股滚热的蒸气,冰一瞬间升华了。白色蒸气中冲出金色光辉,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背后生出光之翼,酋长飞向天空,直冲天上的三位星战士。 拉德纳身边的两人被袭来的气势逼得退让,只有拉德纳混然不觉,想要迎接挑战。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拳头凝结出金色光芒,酋长一声怒吼,对着中间的拉德纳挥出拳头。尽管还有百米之遥,酋长的拳风带着金光直冲过去,拉德纳的身体突然显现出足球大小的空洞,他保持着最后的惊骇表情坠落下去了。 拉德纳的坠落没有得到同伴的同情,他身旁的红发男子却是一脸轻视,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另一位同伴根本无视拉德纳的死亡,他的目光停在酋长身上,鼓起了掌声。 “好身手!不愧是鹰战士的首领,轻松解决了一个四等亮星,相信杀掉三等亮星也是不在话下的事。我想,你与昌蒂科对战时应该手下留情了,毕竟她是你的女儿。”大块头男人沉稳地说。 酋长对上他的目光。两位都是强者,一旁的红发星战士更加远离了两人,他的目光落向地面,有两个人类身影正向这边跑来。“有客人来了。”红发战士说,“一个是鹰战士,另一个……不太清楚,可能是个人类。” 第十三节 神之血亲 明荣夏抬头看向天空,夜空下悬浮着两名男性,那两位男子也轻轻将目光扫过他的身上。明荣夏怔住了,飞在空中的人绝不可能是普通人,他们应该就是彼德所说的敌人,星战士了。但让明荣夏更加惊讶的是两名星战士中的大个子中年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明荣夏却在照片中记熟了这个相貌——他是探险队的成员卡洛斯,那个与姐姐和米勒一起失踪的人。 “他们回来干什么?”老祭司看着返回的两人,担忧又焦急,老头子恨不得立刻将两人踢走。 明荣夏仰望天空中的中年人。“卡洛斯先生!”他向着天上呼喊。总算见到最后与姐姐在一起的人了,姐姐的下落终于有了重大突破。 “你认识他?卡洛斯大人。”红发的莱恩试问星阶高于自己的中年人。 卡洛斯不屑于正视地面的人。“不认识。”他直视着对面的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 莱恩轻蔑地抽动嘴角,浅笑浮现在面容上。他看向下方的两人,轻松地抬起手臂,风立刻吹起来。 明荣夏感到有风围住了自己,起初是清风,下秒却变作了疾风。彼德贴近了他。明荣夏感觉到了彼德的恐惧,他想到了刚才的龙卷风。但这股即将成形的旋风却突然停止,消失了。 莱恩倒吸口气,紧抓住胸口。痛苦地哼了声,冷汗布满了额头。“怎么回事?”他为自己身体的突然不适而惊讶。但不容他细想了,眼前一片金光,鹰战士的首领已冲到他面前。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看准了机会,手中带有打磨出锋刃的黑曜石刀片的细长木板砍向了莱恩。莱恩大叫,他躲不了了,身体将被砍成两截。 武器在莱恩肩头停住,距离他的皮肉仅有半寸,但血花依然飞溅出来,下压的风力伤了莱恩。卡洛斯接住了酋长绝大部分力量,他握住武器,停止它的运动,刀刃使他的手掌涌出鲜血。但卡洛斯没有放手,放手的反而是阿特尔科瓦尔科。就在酋长松开武器的一瞬间,他的武器像被石磨碾过般,粉碎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不过不到一秒钟他恢复了首领的冷静,挥动手臂,手刀斩向卡洛斯。 卡洛斯与莱恩立刻散开,卡洛斯低沉地吼叫一声,手掌挡在如利刃般的风压前,似乎要以血肉之躯阻挡攻势。手掌前的景象突然扭曲了,是空气在不知明的作用下发生了变形,弯曲了光线。酋长挥出的风刃撞上这堵空气墙,力量大减。它穿透空气,卡洛斯的前襟被它割裂,溅出少许血,不过也只是皮外伤。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也在同时飞速后退。“跑!”他冲着屋顶上的鹰战士大吼,全身金光四溢,强光在黑夜里爆发,填满了街区。 明荣夏被刺得睁不开眼睛,他捂住双眼,感到有人抱住了他,他双脚离地,飞了起来。 光芒消失,星战士睁开眼睛却发现对手已经消失无踪。屋顶上没了人,就连地面的人类也不见了。 “卡洛斯大人?”莱恩看向中年人,等待他下决定。 “不用追了。”卡洛斯冷静地说。“莱恩,刚才你是怎么回事?” “刚才?”年轻的星战士知道卡洛斯在问他动手杀那个人类时出现的异状,“那个亚洲人很奇怪。他不是神选战士,只是个普通人,但我想杀掉他时,力量竟然突然不受控制!” “有这种事?”卡洛斯皱了皱浓眉,“或许因为他与那位大人有关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哪位大人?”莱恩追问。 卡洛斯以尊敬的语气回答:“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 “那个东方人就是女神在凡间的血亲兄弟。女神与我和米勒在一起时,时常提起她的弟弟。我见过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是他,但是有鹰战士在场,因此不能说出他与女神的关系,我才假装不认识。” “我差点杀了女神的弟弟……”莱恩庆幸自己没有得手,“因为他与女神有血缘关系,我体内的战士之灵感应到了,才阻止了我的攻击?我们有必要通知其他同伴,告诫他们对待那名东方人要小心。” 卡洛斯点头赞同。“即使战士之灵没有阻止你,我也会阻止你。尽管只是肉体血缘上的兄弟,但女神是位多愁善感的女性,他受到伤害,女神也会伤心的。关于他的处理等到女神归来后再说。” 地面上警车的警笛刺耳作响。这个街区突然出现的强光和冰雹引起了普通人类的注意。两名星战士趁着还没人其他人赶到的时候降落地面,收拾起掉下高空,摔成碎块的同伴残肢,再次腾空飞走了。 赶到的警察、消防队和医生们惊呆于眼前的景象。整片街区的建筑物除了被强风刮倒的,仍耸立着的楼房像被巨人用机枪扫射过,遍布拳头大的窟窿,唯一完好的是座旅馆,但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会保持完好。 明荣夏缓过神,发现自己身处封闭的狭窄潮湿空间中。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手发着光,照亮了这里。明荣夏环视自己所处的地方,这里竟是城市的下水道。 “你这个老头儿!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如果我们也参与战斗,那两个星战士根本不是对手!”潘克冲着老祭司嚷嚷。老祭司皱眉摇头,不理会他。 “你们懂什么?”酋长大喊制止了年轻战士爆发的脾气。“以后再遇上那个男人,你们千万不要与他对战!”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潘克不解地大声问道。 “因为他是二等亮星。”老祭司严肃地说,“虽然年纪大了,感觉迟缓了,但我依然能觉察出他与那两个四等亮星和三等亮星不一样。星战士划分为六个星阶,一、二等亮星的实力与其他四等星阶是不可相提并论的,而且他所拥有的力量性质似乎很适合在地球作战。首领不允许你们与那个男人战斗有自己的考虑,你们应当听从。” 祭司的话让鹰战士们无言,虽然他们没有话语,但有不少人心中不甘。 “那个男人的力量在我的感觉中如大地般厚实宽广。很强……”彼德轻语补充说。 “你们似乎认识那个男人?”老祭司随口问向明荣夏和彼德。 明荣夏点点头。“是的。他也是怀特教授探险队的成员,与我的姐姐和米勒一起进入了黑暗神殿。本来我还想向他问姐姐的下落……” “你的姐姐如果活着,应该与他一样成为了星战士,跟随黑暗神,追逐着主宰世界的权力。也就是我们的敌人……七十年前他们没有得逞,魁扎尔科亚特尔和羽战士打败了他们,现在又想依靠制造灾难在混乱中牟利。”老祭司遗憾地提醒他。明荣夏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她的姐姐可能已经不是从前的姐姐了。 明荣夏沉默不语,他垂下头,手指交错在一起。“不会的。姐姐不会的……”他喃喃低语起来。 第十四节 天灾 明荣夏和彼德掀开下水道井盖,从地底钻出时,把路过的行人吓了一跳。但大多数人觉得没什么惊奇的,昨夜突然刮起罕见的龙卷风,数条街道受到袭击,部分地方还遭受了冰雹,从下水道里爬出几个避难的人实在正常。 回到地面,明荣夏与彼德分手,彼德想回家看看,而他也应该与莉娜和卡尔碰个面,警告他们要尽快离开纽约,下一轮灾难随时会降临。 医院里挤满了伤者,因为龙卷风正好经过繁华的街道,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损失非常严重。明荣夏绕过走廊里躺着坐着的等待病房的人,他可以想象,现在全纽约的医院都是如此繁忙,伤员带来的收音机在嘈杂走廊里播报新闻,昨晚的灾难被定为五百年不遇的特大强风。全城电力刚刚恢复,由于电力不稳定,医院目前仍是自助发电。 明荣夏走过一个满脸血迹的小女孩身边,小女孩躺在母亲怀中,不知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如果仅仅是天灾使她这样可怜,明荣夏报予的只会是同情,但明荣夏知道真相。这就是神的力量,凡人在它面前多么渺小无助。 他直走到走廊尽头,堵塞在这里的伤者少了很多。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女孩看见他立刻欣喜地站了起来。 “明,你昨天晚上去哪儿?昨晚又是龙卷风,又是冰雹,你没受伤吧?”卡尔跑上去,仔细打量他。 明荣夏活动了手脚关节,以展示自己没受伤,让他们放心。“我好好的,没事!莉娜作检查了吗?情况怎么样?” “我们还没见到那位医生。”卡尔遗憾地说,“虽然有预约,但突然发生这么大的灾难,医生哪里有时间见我们。”莉娜的表情也很沮丧。 明荣夏点点头,发生这样的事的确把所有人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他也坐上长椅。“你们听我说。”沉默一会儿后,明荣夏鼓起了开口的勇气,“赶快离开纽约,不管用什么途径,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就走!” “怎么了,明?出什么事了?”卡尔问道。莉娜也很惊奇,虽然她不能发声,但从表情可也看出。 明荣夏抿了抿嘴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担心灾难还会发生。” “为什么这样想?”卡尔奇怪地问,“明,不要太多虑了,和我们在一起吧!莉娜现在需要你陪伴在她身边。对吧?莉娜。”莉娜立刻点头。 “可是……我是认真的。你们必须离开这里!”明荣夏拉住两人的胳膊,要他们走。 莉娜不愿离开,她还没见到医生。卡尔也不会顺他的意,明荣夏不把话说清楚,他是不会离开的。但明荣夏根本无法说清,这种事没人会相信。“请听我一次,我们马上离开纽约。” “明,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卡尔看得出他有难言之瘾,也同样恳请地问。 这时,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蓝天被天边袭来的乌云遮挡住了。天色的骤然变化吸引了室内的人的注意。明荣夏打开窗户,天空已成了深灰色。是他们来了——明荣夏预感到。凉风渐起,吹起了发丝,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阴天的风如此恐怖。 “看那里!”卡尔指着云端大喊。 一条斜斜的弯曲的深灰色飘带状物体从云层里拉下,一端垂向地面。 医院里的人都惊恐了,并不是国灰这条龙卷风让人们恐惧,不少人指向另一边,明荣夏也跟着看过去,他看到了两条龙卷风。三条龙卷风在城市中移动,卷起的大小杂物像是空中飞舞的尘埃。 “明!你去哪儿?”卡尔发现明荣夏的行动时,他已经跑离了窗边。 “我去找可以阻止灾难的人!”明荣夏呼喊着,冲出医院。 彼德·卡特站在家门口,犹豫了好一阵,最终接下了门铃。开门的保姆有些不耐烦,但在见到拜访的客人后,她又吃惊得成了块木头。 彼德推开门,绕过保姆走了进去。保姆这才反应过来,对着楼上高喊:“先生!太太!先生!太太!”两位中年人在她的喊声下走出,站在楼梯顶端。“彼……彼德?”妇女舌头打结,不敢相信眼见的一切。 “爸爸、妈妈。”彼德凝视着楼上的男女,目光胜过了言语。 卡特一家三口在客厅沙发上对坐着,沉默了许久。彼德环视家中摆设,发现变了很多。墙上的名画不见了好几幅,装饰柜上的古董花瓶全不见了。他的父亲留意到他关注的地方,点燃了香烟。“那些东西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去哪儿了?”彼德问道。父亲一向喜爱收集艺术品。 卡特太太轻言细语地解释,她的神色有些为难,甚至难以开口。“自从全世界都知道那个变态杀人犯是我们的儿子后,公司的业绩下滑很厉害,我们的财产缩水,已不如从前富有了。” “但是,彼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来了。我就知道那个被判终身监禁的人不是你!那些特工不允许我们旁听审判,不允许我们探监,我就猜到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罪犯不是你!真的不是你!”卡特太太握住儿子的手,抚mo儿子的脸庞,她感到儿子瘦了,心痛地皱紧眼眉。 “你这些日子到哪儿去了?彼德,你究竟有没有杀人?”卡特先生灭掉了只抽了一小截的香烟。 “我……爸爸……”彼德不知该从何说起。“爸爸妈妈,从前的事以后告诉你们,现在我冒险回来是想通知你们尽快离开纽约。不,美国也不要待下去了,去一个没有发生过灾难的地方。” “彼德,你在说什么?”卡特太太莫明其妙地看着孩子。 天空突然失去光彩,黯淡下来。彼德顿时感到心惊肉跳,他奔向窗口,滚滚乌云压住了纽约市。彼德的脸失去了血色。黑压压的云层把白天变成了夜晚。 两条龙卷风卷起海水,巨大的水柱从海上移向际地的都市,加上降落在陆地的三条,一共五条龙卷风在纽约市内扫荡。没有任何预兆,在刚受龙卷风袭击的第二天再次遇袭是谁都没预料到的事。 龙卷风沿着公路移动,追逐着来不及躲藏,奔跑着的行人。刚才还在狂奔的人,一眨眼就不见了,恐惧的尖叫混合在杂物碰撞的巨响和怒吼的风声中。 “真是壮观!”卡洛斯看着五条移动的龙卷风感叹。他与红发莱恩站在大厦天台上,莱恩更加专心,他控制着龙卷风的走向。 “你确定这样能逼出那群太阳神的战士吗?我认为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你残杀普通人。”卡洛斯向莱恩提问。经过昨晚的大战,鹰战士失去了踪影。 莱恩专注于风的控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们,只能这样试试。他们不出现也没什么,反正这些人类也是多余的,死一些无所谓。杀人玩也算种消遣。”莱恩背对着卡洛斯说话,但声音里听得出他在笑。 卡洛斯发出声短促的冷笑,面对这样的同伴他说不出多余的话。 第十五节 羽战士 龙卷风在公路上呼啸,拥挤的人群为躲避它,疯狂地奔跑着,跌倒的人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因为后面的人会从他的身体上踏过,就像踩过一块垫脚石般理所应当。所有人都疯了。 这些人使明荣夏想到了电影中那些躲避怪物追杀的逃命的人。明荣夏在人流中逆向前行,他要回到之前出来的那个下水道入口去。经过商店时,他拿走了一只手电筒和钓鱼竿。店里已经没有人了,而且这样做并不道德,但在这个危急时刻是迫不得已的,危险过去了,他会付钱。 钓竿撬开那只金属井盖,明荣夏跳了下去。巨大沉闷的回响从头顶掠过,如同闷雷一般,明荣夏惊恐地抬头望着黑漆漆的空间,他知道刚才过去的是龙卷风。 黑暗中有若即若离的踏过积水的脚步声。“是谁?”明荣夏将手电筒的光射向声音的方向,几对男女恐惧地看着他。明荣夏松了口气,这些人应该是为了躲避灾难跳进下水道的。如果在从前,他可能会加入他们,与他们做伴,共同渡过难关,但现在他不可能这样做了。明荣夏在确定这些人是普通人后,离开了他们。 朝着记忆中的路径前行,明荣夏看到了光。那种金色的柔和光辉不是电力能发出的,这证明明荣夏走对路了。 “他们在袭击城市!”明荣夏跑过去大喊。他很快吃惊于眼前的景象,鹰战士们全身发着光,他们以自身发出的光来照明。 “他们在袭击城市!”明荣夏再次喊了一遍。但这些人无动于衷,他们依旧或坐着,或斜依墙体。“你们不管这件事了吗?”明荣夏着急地大声质问。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抚mo着怀中的金盒子,安心地说,“他们爱怎么样就让他们怎么样吧!找不到我们他们自然会离开,如果我们现在出去反而中计了。”他的声音速度缓慢,一点不着急。 “可是很多人都死了。”明荣夏看着他们,心里起了怒气,“你们只顾自己的安危吗?” “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是救世主。如果因拯救这个城市的人类生命而让太阳石被抢走,将来不仅是人类,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将有灭顶之灾。”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冷淡地说。 明荣夏注视着他们,他无法理解,只觉得推卸责任不愿承担风险的人时常这样说。“他们只有两个人,你们害怕什么?” “真是个不知深浅的小子呢!你知道星战士的来历吗?”老祭司缺牙的嘴弯弯笑起来。明荣夏看向他。 “星战士从前是天上的星神,他们拥有影响地面自然万物的能力,但他们站在黑暗神与月亮女神的阵营里与太阳神惠齐罗伯契特利作对,太阳神因此剥夺了他们的神籍。虽然已经不是神了,可力量没有变,能力在许多神选战士之上,其中的一等亮星更是拥有不输于次级神的能力。七十年前他们与羽战士战斗,羽战士最终依靠科学力量,造出了能够毁灭一座城市的武器,才杀死了他们中许多人,赢得了胜利,但付出的代价是两座人类城市被夷为平地。听说这种武器已经被人类禁用了,羽战士也认为它不应该被制造出来。我们自认没有那种破坏力。” 明荣夏稍稍平静了情绪。祭司说的故事似乎有所影射。 “我们知道,这里的人因我们的存在而正在遭受劫难,我们无法挽救他们。等到索齐与我们汇合后,我们会离开人类的地域,尽量不牵扯进无辜的人。”老祭司为难地回答。 明荣夏沉默了,他低下头思考。突然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孩子!”老人大声追问。 “我去保护应该保护的人。”明荣夏转身跑开,手电筒的光消失在了黑暗尽头。 医院里的人在拼命逃散,一条龙卷风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他们扑来了。它的威力那样巨大,建筑物的棱角在它经过时都被粉碎崩塌,大厦在颤抖。 能走动的人拼命往医院大门挤去,那些不能行动的伤者和病人在床上呻吟着。莉娜在人群中被推dao,卡尔及时扶起了她。他们是挤不出去了。玻璃窗破碎的声音不时响起,一些无法从大门出去的人跳下了窗户。纸屑与轻一些的物品飘舞着飞出窗户,龙卷风逼近了,很快这里会像其它建筑物遭遇的那样,如同遇上块磁石,一切都会被吸走。 惨叫传来,刚才从大门跑出去的人一下子飞上天空,现在逃走已经晚了。莉娜透过窗户看到了飞走的人影。她惊吓地抱住了头,发丝疯狂飞舞,她感到身体在向前移动,移向窗外的深灰色风之柱,那里连钢铁也能被绞碎。她在尖叫,却发出不声音。 卡尔抱住了她,阻止了她不由自主的移动。莉娜恐惧的扑倒在他怀中,这里仿佛只有卡尔没受风的影响,他的身边让人感到安全,飞舞的尘埃让莉娜闭紧双眼,突然心里升起光辉,这种光祥和宁静,她在哪里感受过…… 大厦天台上的星战士痛苦地大叫一声,身体向后倒下,五条龙卷风在这一瞬间也消失了,乌云驱散,天空恢复了晴朗与湛蓝。 卡洛斯接住倒下的同伴,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清楚。“莱恩,怎么了?”卡洛斯摇醒陷入昏迷的同伴。 莱恩睁开眼睛,揉着太阳穴坐起来。 “你怎么了?” “我被攻击了。有人入侵了我的大脑,干扰对龙卷风的控制。”莱恩甩甩头,神智尚未完全清醒。 “是鹰战士吗?他们出现了?” “不,不是鹰战士,他们没有这种能力。精神攻击是羽战士的专长。” “羽战士?”卡洛斯望向城市,在大厦的高外可以遥望很远的都市边际,“他在哪儿?”他的眼中透露出一股复杂情绪,像是仇恨,即使在面对敌人鹰战士时,他也没露出这样的眼神。 莱恩站起来,他已经恢复了。“他可能是通过我注入在风中的力量找到了我的位置,但我却不知道他在哪儿。或许因为我的龙卷风威胁到他的生命,他才攻击我自保。真让人防不胜防,如果我有准备,不会让他得手的。” “但愿别让我碰见!”卡洛斯冲着城市不知名的地方狠狠地说。他转向莱恩,“你的方法似乎不管用。我早说过,他们不在乎普通人的生命。” “卡洛斯大人,我承认我失败了。我有第二个方法,请跟我来,这次我需要你的力量。” “你又想干什么坏事?”卡洛斯冷笑一声,跟着他飞向高空。两名星战士向着海洋的方向飞去。 第十六节 疯狂 明荣夏在路途中看见龙卷风突然消失了,他并不因此觉得安全,加快速度奔回医院,因为他看到一条龙卷风在消失前冲向医院的位置,不知道它是否遭到了破坏。 庆幸的是医院落没有遭到毁灭性破坏。明荣夏冲入大楼,灾难后的医院里一片狼籍,四处是哭喊声,幸存的人们蜷缩在角落,或躺在地上哀叹,有人在祈祷,感谢上旁降下奇迹,使他能够活下去。门口与楼道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这些人都是因挤压践踏而死。明荣夏从他们身上跨过,上了楼。 卡尔与莉娜依然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莉娜靠着卡尔的肩头,惊魂未定地抱着他。明荣夏大步走了过去,莉娜立刻投入他的怀抱,明荣夏也紧抱住她,莉娜抽泣起来,忍不住哭了。 “你总算回来了,知道我们为你多担心吗?现在我们三人应该离开这里,首先去找索洛先生,他会为我们安排。”卡尔拍拍明荣夏的肩。 “索洛”这个名字明荣夏听说过,他努力回想了一番,恍然大悟,“羽蛇唱片的老板索洛?是他吗?他也在纽约?” “是的。索洛先生今天上午到达纽约,本来是为了与另一家公司洽谈合并案,但谁想到会遇上这样的灾难?我们赶快到他那里去,他有私人飞机,随时可以离开。我已经联络上他,请他等等我们。”卡尔说着立刻拨通了手机。“我是埃赫卡……是的,明已经回来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几句简短的交谈,卡尔挂断电话,拉着莉娜与明荣夏的胳膊往外走。 明荣夏无意间透过窗户看到了天边黑压压的云层,他有不好的预感。卡尔也看到了,他皱了皱眉,拉着两人加快了速度。 纽约繁华的街头一如既往地有许多人,不过这些人不再悠闲地逛街,而在疯狂地奔跑着。公路上随处可见因慌乱引发的车祸,汽车堵死了道路,车子的鸣笛响透了都市。珠宝店的报警器大声响着,几名男子一边往包里塞着首饰,一边逃跑,没有人阻止他们。 这些劫匪与明荣夏擦肩而过,明荣夏回头年地眼他们,他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了,一场灾难毁了一个城市和人类的秩序。 卡特先生把一箱箱行李放进了轿车后车箱,卡特太太付给保姆一叠美元,告诉她,他们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了,让她赶快走。彼德坐进车里,催促父母快些上车。天边又起的黑云让他很不安。 彼德的父亲驾驶汽车驶出了豪华住宅区,许多邻居也正这样做,不少人担心龙卷风会再回来,纷纷想到附近的森林里避难。高速公路上大塞车。卡特先生见到大路走不通,立刻调转方向盘,驶向岔路。 小路成了动物的逃难通道,各种动物横跨道路,逃向另一边。卡特先生脚踩油门,从这些动物身上撞过去,挡风玻璃下方溅上了红色血点儿。 这里已经看不见布满乌云的海天边际了,但彼德却猛地按住了胸口,莫明而生的紧张感使他大口吸气,弯曲脊背。 “彼德,你怎么了?”卡特太太感到儿子的不适,从副驾驶座回头心急地问。为了能抚mo到他,卡特太太解开了安全带。 “来了……”彼德捂着胸口,胸口发闷,让他喘不过气来。 “什么来了?彼德,你哪里不舒服?亲爱的,快停车!彼德不舒服了!”卡特太太着急地推揉丈夫的胳膊。 “爸爸!别停车!”彼德急忙制止,“继续开!爸爸,开快些!要快!” 话音刚落,大地突然震动起来,车里的人只觉得天旋地转,颤抖的大地改变了行车方向,汽车驶离道路,一头撞向路旁的大树。汽车的鸣笛大响起来,卡特先生压在了方向盘上。挡风玻璃全碎了,车头变了形。彼德在撞击中重重撞上了前排座椅,他没有大碍,地震已经停止了。 “爸爸妈妈,你们没事吧?”彼德立刻下车,打开前门,但门已经变形,开不了,彼德一急之下把整个门从车身上扯下。 卡特先生缓缓坐起来,血流了一脸,他的头受伤了。“我没事,儿子。快看看你妈妈。” 彼德跑向车身另一边,不过他用不着开门了。因为没系安全带,卡特太太的身体已经通过挡风玻璃的位置在撞击中冲出了车外,他的上半身搭在变形的汽车前盖上,身边散落着无数玻璃颗粒。 “妈妈?”彼德试着呼唤,母亲睁开的眼睛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彼德抚上母亲的脸颊,拨开粘在她脸上的发丝,透过皮肤接触,彼德感到母亲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卡特先生站在车旁,看见太太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 “妈妈……妈妈!”彼德扑上车身,抱住了母亲,他嚎啕大哭,把整个脸埋进了母亲的胸膛。 “彼德?彼德,不要这样!”卡特先生抱住了儿子,想让他放下母亲的尸体,在冷静中缓解悲痛。“我们叫救护车!彼德,我们叫救护车!你妈妈还有呼吸!”卡特先生开始拨打急救电话,但没有一个号码可以接通。“该死!”他急得想要将手中的电话捏个粉碎,但在气急败坏后只得继续拨号。 “是他们杀了妈妈!是他们干的!”彼德突然跑开。 “彼德,你去哪儿?回来,彼德!” 卡特先生一瘸一拐想要追回儿子,但他的腿受了伤,而且他从未发觉原来他这个不善运动的儿子居然可以跑这么快。卡特先生没追两步就跌倒了。 “爸爸!”彼德倒转回来,扶起了父亲。 “别跑远了,儿子。你娇生惯养习惯了,谁来保护你?”卡特先生推开儿子的搀扶,表示自己还能动。“走,我们到附近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人。该死的急救电话,需要他们时就打不通了,我会投诉他们的。”卡特先生搂紧了儿子,在伤痛下勉强笑着开出玩笑。父子俩缓慢地走着。 地震使纽约市区里的人更加恐慌,刚经历过龙卷风,现在又遇上地震,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 明荣夏和卡特、莉娜开始在街头奔跑起来。地震不会只有一次,它还伴随着许多余震,这里高楼大多,随时有垮塌的危险,他们应尽早离开。 卡尔带领他们登上一幢大厦的顶层,因为电梯已经停电,明荣夏和莉娜跑得气喘须须。天台上停着架直升机。明荣夏又一次看见了那位白须老人,他与秘书和几名保镖等着他们。 “总算到了。我们马上离开纽约。”索洛先生转身走向直升机,秘书与保镖也立刻行动起来。索洛第一个登机,但他停在了门口没有进去。“女士优先。伊顿小姐先请。”他把手伸向莉娜。莉娜握住他的手,进了机舱。“再来是年纪最小的。”索洛把手伸向明荣夏。 明荣夏正准备登机,但他突然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了远方有奇异的景象正在发生。 “那是什么?”大厦的天台可以直望到大海。明荣夏看见乌云滚滚的海天边际处出现了长长的白色细线,它像是勾勒出的天与海的分界线。 “是海啸。地震引起的。”卡尔平淡地回答。 “海啸?那么……” “那么我们更应该赶快离开。”索洛接过明荣夏的话,把他推进机舱。 明荣夏突然想到了那些印第安人可能仍躲在下水道里,遇上海啸他们就危险了。他想到这儿,立刻冲出了机舱。莉娜想拉,没拉住他。 “明!你去哪儿?”卡尔在他身后疾呼。明荣夏不回头,奔向了通往安全通道的入口。冷不防,莉娜也从机舱里窜出,追着明荣夏跑下楼道。 索洛叹了气,感到自己白忙了一场。“全跑了。现在我们怎么办?”他对卡尔说。 “明不走,我也不走。我与明本来是一体的,我们分不开。”卡尔回答他。他看向暗蓝色大海上那条越来越粗壮清晰的白线,“大不了与他们一战。我会输给那两个疯子吗?”卡尔从容走向离开天台的大门。 索洛总裁急得踱了踱脚。秘书递上支雪茄,打火机点燃烟卷。总裁吐出烟雾,“南方众星的总部在华盛顿,对吗?” 秘书翻开备忘录,立刻回答:“是的,总裁。” “很好。通知世界各地的同伴,如果卡尔与明中的任何一人被南方众星伤害,我们将向月亮女神宣战。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战士从来不惧怕神,即使这样做会毁灭全世界,我们也要保护那两人。” 秘书手中的圆珠笔飞速在速记本上写下总裁的话语。 第十七节 神使 人类在某些时候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为什么要这么做?尽管是不利于自己的行动,却偏偏义无反顾。 明荣夏在下水道中奔跑,现在这里是全城最危险的地方了。在天台上看到海啸的白色浪花时,虽然相距遥远,但可以感到它十分巨大,以制造它的星战士的凶狠程度,它可以淹掉半个城。 黑暗中有人们惊慌的声音。明荣夏以手电筒的光射向他们,这些人也看他,但不说话。“快离开这里!海啸快来了!”明荣夏向他们大喊,然后跑开。他离开后听见了人群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他回到鹰战士躲藏的地方,不过他们已经不在那儿了。明荣夏把手电筒的光往四周照射,墙壁上没有任何信息留下。他们可能出去了。下水道看不见的尽头处传来巨大轰鸣声,海啸已经近了。明荣夏开始寻找最近的出口他攀爬上梯子,想顶开井盖出去,但顶不开,有人从盖子上不断跑过。明荣夏听得见地面上人们的恐慌,他只得再换个出口。 “莉娜!莉娜!”卡尔追上先他一步离开的莉娜,他拉住女孩的胳膊,止住了她的奔跑。“莉娜!明在哪儿?他到哪儿去了?”卡尔大声询问。逃命的人不断从他们身边跑过。 莉娜不能说话,她很着急,不停摇头。卡尔的手掌抚上她的头顶,他立刻紧皱眉头,“你把明跟丢了?”他似乎知道莉娜想说什么。莉娜感到自责,想要再去寻找。卡尔拉住她,现在城里一片混乱,她到哪里去找? 隆隆的海潮声如万辆战车同时前行,它的巨响使得大地都害怕地颤抖起来。人们的恐惧更加强烈,地面的人们纷纷奔向高楼,指望那里可以避开扑向陆地的巨浪。 卡尔望着海的方向,转头吩咐身旁的女孩。“莉娜,赶快回到索洛总裁身边去,你留下太危险了。快回到总裁那儿,我去找明。我会与明一块儿与你汇合的,明白吗?”莉娜已经不知所措,木讷地点点头。“很好,现在就走。现在就走!”他推了莉娜一把,女孩退后几步,看着他,转身跑开。卡尔奔向了大海的方向。 巨浪前端翻滚的白色浪花已经近得可以使人看到里边跳动的泡沫。它已不是一条细线,而成了一堵墙,再过会儿就会变成绵绵不断的山峰。 卡尔一个人迎向了波浪,他逆着强风,无惧地望向汹涌海面。“风神埃赫卡特尔!”卡尔舒展双臂,像是要把所有的风汇聚到他的身上,“我呼唤你的名字,我将以你的名字之名命令——风之精灵,听从我的号令,从星神的束缚中解脱,回到我的身边!” 他的喊声穿透强风,呼啸的风瞬间停止了。“去那里!”卡尔的指尖指向大海的尽头,强风再起,朝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劲吹。风如锐利的刀片,击打向阻碍它们前进的巨浪,如墙的波涛被削出片片水花,风一直吹向远方。 “混帐!” 地平线下的海天之处,两名星战士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卡洛斯把莱恩揽至身后,他怒吼着,以震动的如墙体的空气挡住袭来的风,空气的分子像要炸开似的,发出没有烟尘的爆炸。 “莱恩!你不能控制风了吗?”卡洛斯愤怒地问。 莱恩显得慌乱,他从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卡洛斯大人,情况很棘手……风神,风神好像降临了……” “什么风神?那是羽战士的把戏!他们总是自以为是地搞出神来捉弄人,不要被他们骗了。” “是。我再试试。”莱恩再次集中精神,试图重新掌握风的控制权。 卡尔不惧怕同时面对两个敌人,但他心急的是他无法改变海啸的方向,以风减弱它的力量毕竟十分有限。 “羽战士中有些人可以借助神的力量,他们被称为‘神使羽战士’,是羽战士中阶级最高的。我们第一次见到,今天算开眼界了。”卡尔的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戏谑地说。 卡尔不用回头看,已经知道是谁了。“是你们?城市即将毁灭,你们还有心情观察其他神选战士的实力吗?” “如果借助水神的力量或许能阻止波涛,但是你没有这样做,说明‘神使’的力量有局限性,局限在什么方面,我想你不会说,我们可以继续观察。”苍老的声音继续说。 “快帮忙!否则你们的朋友就要死了!”卡尔大喊。 “我们的朋友?谁?” “那名中国人不是你们的朋友吗?他找你们去了,现在仍停留在这个城市某处。虽然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可我的读心术已经使我知道了他与你们的一切。他为了你们不畏死亡,然而你们却只顾着自己活命,这也算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 身后传来淡淡笑声,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说:“居然沦落到被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仆人瞧不起的地步了?我们就是为了战斗才从阴暗的城市地下通道中出来的,那里太黑暗太潮湿,不适合我们。太阳神的战士应当活在阳光下!” 卡尔没有向后看,但身后的金光已经溢到他的身前。鹰战士们生出了金色双翼,他们如同金色的巨鹰冲向混浊的蓝色波涛。 巨浪掀起了码头里的船只,那些船成了风中的叶片,翻滚着砸向地面。浪涛高耸,如同整个大海都被竖立起来,海滨的女神像在它面前也不得不笼罩阴影之中。 波涛卷下,它的浪花如瀑布落下,要把柏油路面砸出深潭一般的大坑,它像是巨大无比的饥饿猛兽,城市在它面前渺小无助,瞬间即可被吞噬。 鹰战士在巨浪面前一字排开,防护罩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堵金色的透明的墙。巨响传遍全城,怒浪撞向防护壁,受阻的波涛在撞击的反作用下被弹回,又撞上了第二轮巨浪,整个大海都在波浪的撞击下动荡。金色的防线弯曲了,力量较弱的鹰战士开始向后移动。 防护壁上的任何裂痕都会带来灭顶之灾,就像决堤的大坝。 卡尔的身体泛起了白光。“伟大的智慧之神魁扎尔科亚特尔,最初的城市由你建造,世上所有的城市奉你为守护神,请你保护你的子民,保护你的文明!”白光照射向金色防护壁,与金色光芒融合在一起,防护壁被加强了,金光与白光交织,把狂暴的巨浪抵挡在城市之外。 明荣夏从下水道里爬出,他满身泥污,要想在黑暗的下水道里找个出口居然是件不容易的事。 “莉娜?”明荣夏走出巷道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莉娜,她在街头徘徊。 莉娜没有听从卡尔的建议回索洛那里,她想找到明荣夏。她是幸运的,在无助的徘徊后,一个转身就使她看到了要找的人。 两人同时发现了对方,同时奔向眼中的那个人,然后紧紧拥抱。 “那是什么?”在体会到重逢的喜悦后,明荣夏发现了城市边沿的异状。 不仅是他们,现在仍留在纽约市区的人都注意到了。本应该袭来的海啸没有到来,海滨处闪着光辉,金色与白色交织,它绝不像人间的景象…… 第十八节 纽约事件 躲在高层建筑物中的人探出头,望向海滨,地面上人们也在汇集,所有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海边闪着耀眼的光,光芒形成一堵墙,隔开了陆地与海洋。金色的光与白色的光交织辉映,强烈到使人看不见光芒中的景象,人们都想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无人敢靠近。 除了光芒,还有巨响伴随,那声音就像潮水拍击堤岸,只不过声音猛烈百倍。人们知道那是海浪撞击着光之墙,他们很恐惧,呆呆地望着,虽然危险依然存在,但又不约而同地感到现在是安全的,有人开始祈祷,划着十字,这是个奇迹。 巨响渐渐减退了,海啸逐渐平息,光之墙依然存在着,似乎在提防什么。明荣夏拉着莉娜跑向海边,莉娜很害怕,不愿意过去,明荣夏鼓励她,她才勉强同意随行了。 光芒在海面平静后才开始减弱。首先白色的光消失了,随后金色的光壁断裂成数十截,慢慢收缩,直至消失。悬空的长着金色光翼的人降落回地面,翅膀在落地的瞬间不见了,他们很疲惫,以至不能立刻站立。 “我活到这个年纪,还得干这种没意义的事,不是折我的寿吗?哎哟!我的老毛病……”老祭司捶打着弯曲的腰部,另一只手紧抱着金盒子。他的孙子纳那华特辛立刻为他按摩。 “你们拯救了几百万人,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在人群旁响起。明荣夏兴奋得如同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我就知道是你们做的!”莉娜则警惕地看着这些印第安人。 明荣夏高兴而肯定地看向每一位挽救城市的英雄,但突然他却发现了个意外的身影,印第安人中有个金发白肤的人。“卡尔?”——卡尔·埃赫卡,明荣夏惊异于他居然也会出现在这儿。而莉娜对卡尔的出现也感到奇怪,他们分手时卡尔明明说去找明荣夏,然而人却到了这个发生奇异现象的地方。 卡尔起初沉默不事,想用沉默把疑问拖延过去,不过他很快知道不回答并不是办法。“明,以后我会为你详细解释,但是现在你必须离开。这里还将有战斗发生,而且更加惨烈。” “还没结束?”潘克望向天边,天海交接处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他们应该离开了吧?” “不,还没有。他们仍在附近。”老祭司苍老的双眼警惕着四周。 “让我留下来吧!或许我能帮上忙。你们不是说我是候补神,神选战士杀不了我吗?”明荣夏自告奋勇地说,他已经不愿再置身事外了,他感到只有插入事件中才能离姐姐更近些,而且他已经不再是局外人了。 但卡尔严厉驳斥了他。“你认为自己真的不会死吗?”卡尔指向一幢高楼,“如果那幢楼倒塌了,把我们全部活埋住,你有把握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废墟里爬出来吗?你要是出不来,必死无疑!” 明荣夏哑口无言了,他的确没这种力量。 “明,你现在仍然是人类,这场战争不是属于人类的。”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轻言劝说。 明荣夏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莉娜,我们回去。”他牵住莉娜的手,转身离开,有一点失落。 海滨刮过一股风,有人从空中掠过,落上了一座高楼楼顶。海边的神选战士们抬头看向他——经发青年正俯视着他们。第二人跟着降落了,是位高大的中年男子。卡洛斯的目光瞥过牵着莉娜走远的明荣夏的背影,由于担心误伤到女神的弟弟,所以他与莱恩等到他离开后才出现。 卡洛斯第二个看向的是金发的卡尔·埃赫卡,他确定这个人就是攻击莱恩,借助风神之力控制风的羽战士了,卡洛斯露出冷笑,这是他最应该警惕的对手。而莱恩始终没把目光从祭司怀中的金盒上移开,那是他此战的目的,唯一关注的东西。但是现在他没那么容易发动攻击了,那个能够招请风神的羽战士可以让他的攻击失效。 鹰战士们抽出各自的武器,摆出了战斗姿态。 卡洛斯两手相互揉捏,手指关节发出啪啪细响,他突然纵身一跃,跳离大厦,整个人飞起来,直冲向地面的鹰战士。他似乎没有特定目标,两名鹰战士跃上半空阻截。 “不要去!”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朝两名战士大喊。 卡洛斯向他们挥拳,两名鹰战士各自接住一只拳头。看起来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出拳与接拳都轻松不已,然而三人四周却喷出一股血雾,地面的人还没看出血来自哪里,那两名鹰战士已坠落地面,他们混身是血,落地时已如没有关节的布偶,全身的骨胳肌肉早在坠地前已经尽碎了。 潘克愤怒地张弓,但弓弦弹出的气流却被卡洛斯的手臂挡住,强劲的气流破碎了。卡洛斯在距离他们几十米外的地方降落地面,他全身是血,不过他没有受伤,血来自被他杀掉的两名鹰战士。 “他的身体覆盖着类似地震波的东西,因此绝不能触碰他。”卡尔提醒说。 见到没有人应战,卡洛斯轻蔑地冷笑着说:“这就是你们的实力?胆怯了吗?也难怪,除了南方众星的米勒和北方众星的占辉,当今的神选战士中很难再找到有实力战胜我的人了。我再次重申,我们的目标是太阳石,把它给我们,你们可以安全离开。” “你这个晚辈看起来很稳重,其实骨子里真狂妄!你已经输了,竟然还想与赢家讲条件?”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裂开缺牙的嘴,讥笑起来。 “我输了?” “不是吗?”老祭司嘴里喃喃叨念起咒语。 卡洛斯纳闷他的行动。突然,粘在身上的鹰战士的血化作了雄雄烈火,贴着他的身体燃烧起来,卡洛斯瞬间变成了火人,身上的衣物化成了灰烬。 “你们这些混蛋!”卡洛斯嚎叫着,他震动身体四周的空气,想让火焰因缺氧而熄灭,但没有作用。 “没用的。太阳的火焰能在没有空气的宇宙中燃烧,我们的血也同样如此。”老祭司胜利地笑着。 烈火烧灼皮肤,卡洛斯痛苦地抓扯身体。火焰热到连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溶化了,如果是普通人早已成了灰,但神选战士体内的战士之灵使卡洛斯没那么容易死去。 卡洛斯扑向他的敌人,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鹰战士与卡尔轻易躲开了他。卡洛斯知道他们在附近,怒吼一声,拳头击向地面,地面立刻出现直径一米多的浅坑,但这一拳的威力绝不如此简单,覆盖卡洛斯身体的波动顺着拳头传入地下。 “快飞起来!” 鹰战士的首领急呼着。这一瞬间,大地开裂,大地之神仿佛翻了个身。如林的高楼大厦就像骨牌般纷纷倒下,立交桥一截截坠落,连同上边堵塞的车龙消失在扬起的尘埃中。 明荣夏牵着莉娜的在大厦间奔跑,突然震动的大地使他们站立不稳。身旁的大楼倒塌了,明荣夏护住莉娜,碎裂的建筑碎片砸向了他们…… “彼德!危险!”卡特先生扑向儿子。 找到了帮手,在林中拆卸车辆,以方便将卡住的卡特太太的尸体拖出的他们遇上了地震。大树失去了根基,倒下了,砸向彼德。彼德反应过来,这样的树木他一拳就可击碎,但这时父亲突然出现在他身前,以身体保护他,大树同时压住了父子俩…… 地震如此强烈,半个美国都在震动。 华盛顿的一家背街俱乐部里的人也感到了惊恐。他们居住的房屋在震动,墙上的各种装饰品和酒柜上的瓶子杯子哗哗落下,屋子瞬间一片狼籍。 “米勒大人!米勒大人!”瓦莲金娜慌张地奔进米勒休息的屋子。她见到米勒,扑通跪在了地上。 “瓦莲金娜,卡洛斯这次做得过分了点儿,他的力量失控了,是什么使他愤怒?”米勒缓缓地说。 金发女郎没有他的好性子,“米勒大人,比起卡洛斯的失控,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我感觉到了!他来了!米勒大人,你要救救我!”瓦莲金娜抱住米勒的脚央求。 “瓦莲金娜,你为什么要害怕?当时你偷走黑暗神的宝物时就应想到会有这天,神总有一天会向你索还他的东西。”米勒扶起她,“别担心,瓦莲金娜。我会保护你,因为你是为了女神才这样做的。黑暗神的派来的一等亮星虽然就在华盛顿,可他没有敌意,似乎不是冲我们来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提防。” 米勒看向房中的黑暗处,“凯特在吗?”黑暗中浸出一位女性。“凯特,麻烦你跑一趟,去纽约招回卡洛斯他们,就说北方众星来了。” 凯特点头受命,手指指向什么都没有的房间空处,空气中出现了一扇闪着蓝光的光之门,她走了进去。 莱恩降落地面,纽约城已成一片废墟,倒塌的大厦留下了死寂的空旷。鹰战士与羽战士已经离开了海滨,但卡洛斯的身体仍被焚烧着,卡洛斯在地上痛苦地叫喊,莱恩拿不出办法。 废墟之上突然出现一道光之门,门里走出个女人。“我是四等亮星凯特·戴维森。米勒大人请你们快回去,北方众星来了。”凯特自我介绍。她的目光落上燃烧着的卡洛斯,惊讶不解。 卡洛斯带着满身火焰冲入光之门中,莱恩立刻跟上。凯特没有在卡洛斯身上惊讶太久,她把更多注意力转向纽约市的景象。一度繁荣的世界都市转瞬间已成了斜阳下孤独的坟场,曾经美伦美奂的高楼化为了小山般的水泥堆,放眼望去见不到一个人,嘈杂的都市消失后世界仿佛也清静了,时间像是停止下来。突出瓦砾堆外的钢铁支架映对着落日,一只失巢的鸟落在上边,整理了羽毛,呱叫了几声,仅此而已。凯特的眼中闪过莫明的复杂神色,她站立了一会儿,转身进入光门,门闪了下光,消失了。 第十九节 觉醒 奇_书_网 _w_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发生于纽约的地震摧毁了整个城市,救援的直升机在城市上空盘旋,现在的都市已是一片废墟,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是寂静黑夜中最吵闹的声源。城市灯光不再闪烁后,久违的星星重新出现在夜空,它们仿佛在嘲笑地面的人——一切都是短暂的,只有它们是永恒的。 火焰映照着平静深沉的海水,大火中两具尸体渐渐模糊了轮廓,与火融为了一体。火堆旁的鹰战士静默着,看着同伴的身体慢慢消失,葬礼透出符合死亡主题的凝重气氛。 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个人,火光映上他的金发和白色风衣。“明荣夏和莉娜都失踪了。”卡尔着急地对他们说。他非常心急,就像失踪的是他的兄弟或孩子。“索洛已经派人寻找了。你们打算怎么做,不做点儿什么吗?”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老祭司回头对他说,“那个孩子我们会去找。不过超出我们想象的是,你们羽战士竟然也会关心他。听说魁扎尔科亚特尔在七十年前的战争中被一位神选战士杀掉了,那个孩子是候补神,你们认为他会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者吗?” 卡尔感到祭司的话好笑,轻轻地发出一声浅笑,“我们的神——伟大的智慧之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确在七十年前去逝了,但是他的继承者我们几年前已经找到,主上目前在安全的地方由我的同伴们保护着,等到他有了成为神的准备,他将重新取回神力,继承‘魁扎尔科亚特尔’之名。到于明荣夏,我与他只是朋友关系,我对他的关心是出于友谊的关心,并不代表其他羽战士的看法。他是候补神的身份我早已经察觉了,我认为你们对他的关心不够,说不定他会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呢!” “是啊,不排队这样的可能性。神选战士无法确定候补神究竟会成为哪位神,也可能你们的主上到最后是个冒牌货!”老祭司反唇相讥。【奇 书 网﹕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卡尔转身离开他们,老祭司继续与同伴注视着火焰。 “奥切帕尼斯特利。”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轻声说,“现在我们对羽战士的态度应当好一些,我们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对抗星战士,不能再树敌了,而且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一件宝物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应该通过交涉让他们归还。” 老祭司沉默着,火光映照他的老脸,条条皱纹在脸上投下深色阴影。“你说得对。”老人点头,“但是一想到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我的心就难以平静。那时候你们尚未出生,我也只是个小孩,羽战士屠杀我们的同胞,他们以先进武器成片成片地杀人,虎战士被他们毁灭了,连同聚灵石一起,一个不留,他们还抢走了太阳神的宝物……” “奥切帕尼斯特利,虽然你是一位长者,但是请允许我提醒——那个时候,这一代羽战士还没有出生,我们与他们其实并没有仇怨。一代人或两代人在众神眼中不过一瞬间,上一代的恩怨已经过去了,从前我们与星战士结成同盟,并肩作战,现在不也反目成仇了?” 老人抿住缺牙的嘴,有些惭愧,“我毕竟是属于上一代的人……时代变了。结束了葬礼,我们去找那个孩子,那个羽战士说得对,可能他真是太阳神的继承者。还记得米克特兰寄给我们的最后一封信吗?” “你是说那位三十年前离开部落去寻找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不死战士吗?他二十年前寄回一封信后就再没音讯了。” “是的,米克特兰是拥有不死之身的神选战士,他活了上千岁,他的故事已经成为传说。他在给我们的最后一封信里说他找到了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者,那封信的寄信地址在中国,一个叫做上海的城市。” “上海?中国?”酋长轻念。这个陌生地名没给他带来任何联想,但却让他回味。 明荣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回了孩童,爷爷牵着他的小手在街道里漫步,棉花粮机里绞出一卷蓬松的白云般的棉花,他咬上一口,满脸都是糖。 梦醒后,睁开双眼,眼前依然是漆黑的,仿佛天还没亮,身旁有个女孩在沙哑地哭泣,她的声音够难听的。明荣夏感到全身疼痛,而且头晕,但听到她的哭声,他不得不振作精神了。 莉娜在哭,她为什么哭?明荣夏努力回想。他渐渐想起来了,他牵着莉娜离开了海滨,接着地震发生了,一幢大楼倒塌,把他们压住。他现在应该在大楼废墟底下,难怪漆黑一片。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摸了摸额头,因为他感到头晕,但是手指上立刻粘满了粘稠的液体。明荣夏看不见它们,可能够感觉到它们正不断往身体外冒着,现在他知道莉娜为什么会哭了。 “我们都会没事的。”黑暗中明荣夏伸手握住莉娜的手。这一刻,莉娜双手抓紧他的手,把手背贴在她的脸庞。明荣夏感到了温暖,但自己的手却在渐渐冰冷。 “你别哭啊!和我说说话吧!”明荣夏鼓励她。他很快觉得自己说了句蠢话,莉娜早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怎么可能与他说话。他立刻自嘲起来,看来自己不仅头晕,而且神智也不清醒了。 莉娜哭得更加厉害,明荣夏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他拿不出安慰的语言,只有沉默。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已经不重要了,明荣夏听着哭声睡过去好几次,可又都在哭声中醒过来。他不期望获救的可能,不断失血的身体撑不到那个时候,但每当他以为自己将在沉睡中离去之时,总有一股力量把他拉回,然后他又睁开眼睛,听见莉娜的哭声。 废墟上传来轰轰声响,像是车轮驶过,还伴随着脚步踏过瓦砾堆的声音。“莉娜,有人来了!”明荣夏知道是救摇队经过,立刻提醒莉娜。 莉娜很幸运,她只受了轻伤,而且可以活动,尽管只能在倒下的大水泥块夹角里作有限运动。莉娜贴着上方石壁,她想呼喊,但出不了声,于是她使用随手可得的小石块敲击。这声音太微弱了,上边的人根本听不见。脚步声远去,莉娜跌坐回地面。 明荣夏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半睁眼睛,眼皮仿佛很累了,总想往下垂。莉娜摸索着到了他身旁,抱着他,哭泣声本来就是沙哑的,现在已经接近无声了。 之后,又有几拨人从上面经过,莉娜几次试着呼喊都没能成功。她已经丧失了希望,与明荣夏相依,爬着一动不动。 有人在废墟上踏步,他来回走动,徘徊着像是在找寻某样东西。莉娜听见了声音,她没理睬,无论怎样都一样,她的声音传不到上面去。一会儿后,这个人离开了,但没多就他又返转回来。 “莉娜……莉娜,快……”明荣夏希望莉娜再试一次。如果他还有力气,他一定会呼喊的。他以唯一能活动的右手推动她,让她行动。但这手臂的力量也变得微弱了,才推两下立刻无力地垂下,莉娜捧住垂下的手,又一次抽泣起来。她突然转身,几步跑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明荣夏听见她的吸气声,她在试着发声,黑暗的空间里亮起了光,明荣夏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他看到莉娜的四周亮起白色光辉,光芒很柔和像萤火虫般一点一点在黑暗中轻舞。 “救命!救命!救救我们!”一遍遍喊声在狭小空间中传开。明荣夏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的确来自莉娜的喉咙,声音虽然细小,却随着温暖柔和的光溢满了所有空隙。 上方的水泥块竟然开始松动,一束光透过缝隙射进来,明荣夏举起右手挡住光芒。缝隙越来越大,巨大的水泥块被掀开了,阳光照进废墟下,即使是现代化的机械工具也没有这样的效率。明荣夏瞥见那些顶开的巨大建筑物残块的东西,竟然是绿色的藤蔓,藤蔓快速生长,缠住水泥块,把它们举起。 废墟上站着位印第安人,与金蜂鸟部落的人身着传统服装不同,他的衣着现代,甚至可以说时尚。藤蔓如绿色的蛇在他的身躯上蠕动、缠绕,充满生机的叶片在生长中微微颤动。“我就知道下面有人!”他居高临下愉悦地说。 第二十节 鲜花王子 明荣夏睁开眼睛时见到了苍白的天花板,一盏日光灯吊在屋顶,它没有发光,现在是白天。他平躺着,身体动不了,断了几根骨头,床边倒悬的玻璃瓶通过塑料管与针头一滴滴将药液送进静脉中。明荣夏微微偏头,发现莉娜就坐在房中一张椅子上,她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电视机的音量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调到最大了,声音有些小,似乎是怕吵到他。 电视中不管什么频道都播放着同一个新闻——震惊世界的纽约大地震。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自然灾害,纽约市在二十四小时同连续发生龙卷风、海啸、地震多种灾难,城市经受不住打击,已经化为一片废墟。9.6级地震将数十万人埋在了城市瓦砾之下,已经发现上万具尸体,他与莉娜只是被挖出的少数幸存者之一。 “你醒了?”莉娜发现了睁开眼睛的明荣夏,窜下椅子,跑到了床边。明荣夏向她微笑,他没做梦,莉娜真的在说话。在确认他的确清醒后,莉娜打开了病房门。“他醒了!”她冲着屋外的人大喊。 病房外闹哄哄的,有许多人在医院,也难怪,灾难后医院总是人满为患。有人进来了,明荣夏不认识他,但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救出他和莉娜的印第安人。他有一头黑色长发,长及后背,穿着T恤与宽松长裤,脚上的运动鞋在明荣夏眼中很熟悉,学校里的富有同学时常炫耀的进口名牌就是这种款式。 “他叫索齐,是他救了我们!”莉娜高兴地介绍。 印第安裔青年向明荣夏伸出手,“你好,我的本名叫索齐皮利,为了在美国生活方便,我把名字改为索齐。索齐是花的意思,鲜嫩的花;索齐皮利也是花神的名字。”明荣夏不能抬起手臂与他握手,他竟然将自己的手伸进了被褥里,握住明荣夏的手。 莉娜掩住嘴,想强压笑意,“你堂堂男子汉居然取花神的名字!” “小姐,在我们的神话中花神是男性,是一位王子。”索齐纠正她。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粒类似植物种子的东西,握在拳头中,一会儿后展开拳头,那枚种子在三人注视下发芽了,根缠住他的手掌,茎与叶在他手心中向上挺拔生长,不多时便开出艳红的花朵。索齐摘下花朵,“鲜花送给美丽的姑娘。”送向了莉娜。 莉娜看得惊奇,双手捧着花朵,“你果然是位魔法师!这是印第安的魔法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不可思议了。 “你是神选战士?”明荣夏在这样的奇景下已经可以保持冷静。 索齐甩甩手,缠在手掌上的植物立刻脱落了。他点头,“我是太阳神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五名近侍‘内蒙特米’之一。前几天收到金蜂鸟部落的急电,所以赶来与他们汇合,但途中偶遇上了几名星战士,与他们打了一场,耽误了些时间。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 “他们也在这儿?” “是的。酋长他们就在楼下,他们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而且这里很拥挤,所以没上楼。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白人,他们是智慧神的人,你的病房也是这两人安排的,不然这个时候到哪儿去找病房让你单独住?现在所有的病房都挤满了人,就连地板上也躺着伤员。” 索齐说到这里又有人进来了。卡尔带着医生护士为明荣夏检查,跟着他们的还有金蜂鸟部落的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 “你好,殿下!”老祭司向索齐打招呼。索齐不好意思了,尴尬地笑着说:“已经劝过你们多少遍了,别再叫我殿下,我不是王子。” “你是王子?”莉娜睁大可爱的好奇眼睛。 “不是!”索齐尴尬得不知该从何说起,“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的祖先曾是阿兹特克的王室成员,但是阿兹特克早就灭亡了,我哪里算什么王子?就因为那个老不死的米克特兰这样叫我的曾祖父、祖父和爸爸,他们也这样跟着叫我!本以为搬到美国后可以清静几年,谁想到星战士把他们也赶到了美国。”索齐叨唠着,他对这些解释已经厌烦了。 “殿下依然是这个脾气,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将来你和你的后代会是墨西哥的世俗之王。”老祭司乐呵呵地说。索齐直摇头。 医生为明荣夏作了检查,满意地点头,他的伤势比较稳定。卡尔将医生与护士送出病房。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没事就好。那片废墟下只有你们两人活着。”卡尔坐到床边安慰说,“星战士干尽残酷的事,他们会受惩罚。鹰战士的首领正在与我们的首领索洛商谈结盟的事,等到力量与智慧联合的时候,那些人的末日也到了。你会好起来的,莉娜已经康复了,你也会很快的。” “对啊,莉娜……那天,莉娜被宣布活不到天明的时候,是你救了她?”明荣夏回忆起当晚的事,他记起是卡尔进入了病房,之后病房里发出了光。 卡尔点点头,“我治愈了她的伤痛,但治不了她的声带,那声带是神赐的,只有靠莉娜自己才能恢复,现在莉娜已经觉醒,她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我?”莉娜指着自己。 “是你。你是我们的同伴,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羽战士。”卡尔的话让病房里的人感到震惊。 明荣夏也很吃惊,但他很快社会学出异样,“不,不对。只有去过长眠城的人才有可能成为神选战士,莉娜根本没去过墨西哥,不是吗莉娜?” “是的,我从来没离开过美国。”莉娜补充说。老祭司也点头,证实明荣夏的说法。 卡尔不惧怕他们的质疑,他有明确的想法。“可能你的母亲怀着你的时候去了长眠城,神没有选你的母亲,而选中了她腹中的胎儿。因为你当时太小,沉睡于胎盘中,所以战士之灵也跟着沉睡,直到你长大后也没醒来。你的肚脐上有个双翼蛇形胎记,那是你身份的证明,不过觉醒后它应该消失了。” 莉娜拉起衣摆,肚脐上的胎记果然已经不见了,而她的母亲的确在结婚后不久失踪了几个月。莉娜不知所措,她难以适应新身份。 明荣夏看着已失去图形的莉娜的腹部,他不言语,卡尔的讲述依然有不清楚的地方,记得莉娜说过,她的母亲是被“UFO”绑架走的,那时她母亲并没有怀孕,因此回来后才有与丈夫离婚的事发生。那么谁是莉娜的父亲呢?卡尔可能并不知道个中细节,明荣夏不愿提出这个疑问,那样会让莉娜伤心。 鹰战士与羽战士的结盟谈判没有结果,那群印第安人和索洛的秘书在楼下川江得很厉害,明荣夏在楼上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老祭司更是撇了撇嘴。索齐走到窗前观看他们谈判,结果的分歧点在于鹰战士想索回他们从前被抢走的宝物,但羽战士不肯归还。 “太阳神的东西你们拿去也没用,为什么不还给我们?”索齐质问同在一个房间的卡尔。 “什么东西?”明荣夏问。 老祭司提起这件事就似乎有气,“七十年前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为了做世界的主宰而发动战争,他派来能说会道的谎言神维维科纳特尔说服我们加入他的阵营,虎战士被说服了,他们从神殿里带走了聚灵石和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盾,到丛林外参加战争。但他们失败了。不仅自己送了命,神盾也落到了羽战士手中。” “那面盾是太阳神的,即使归还也是还给太阳神,不是给你们。”卡尔固执地回答。“我认为现在不是争夺宝特归属的时候,我们应该抛开过去的恩怨,共同对付星战士。目前攻击世界各大城市的星战士都隶属南方众星,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挑衅人类,毁灭世界。抢夺太阳石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因为没有太阳石就可能无法创造新世界,到时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将灭绝。我听说月亮女神已经重生,她与黑暗神闹得挺僵,或许南北众星已经分裂了。我们可以试着与北方众星接触,如果能把他们拉进我们的阵营最好。” “北方众星?自从上次荣冠战争他们在广岛被原子弹杀掉大半人数后,就再也没听说过他们了。”索齐鄙夷地笑着。 “没错,北方众星的元气至今没有恢复,但黑暗神还活着,他们与自己的神在一起。我们的情报网调查出他们目前以上海为总部,散居中国各地。南方众星没有攻击中国的城市就是佐证。” “上海?”明荣夏听到这个地名想坐起来,但他动不了。 “怎么了,明?” “不,没什么。”明荣夏向卡尔摇头。 莉娜听不懂这些人在谈论的东西,她看到明荣夏动了动身子,急忙为他盖好因挪动身体而滑动的被子。 明荣夏从他们的对话中明白了某些事,爷爷从前时常去上海探访朋友,他现在对神秘的爷爷又有了新的认识。 卷末节 来自上海的邀请 “卡洛斯,你的惨状完全与你的地位不相匹配。你不仅失败了,而且促成鹰战士与羽战士的联盟,使我们又多了个敌人。”瓦莲金娜站在宝座旁弯转着声调取笑一个全身被绷带缠绕的人。 卡尔斯全身着火地通过异次元门逃回的时候把星战士们吓了一跳,幸亏首领米勒为他灭了火,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表皮已经严重损伤,即使伤愈后恐怕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卡洛斯抚mo着被绷带包裹的眼睛,这是他最惋惜的部位,可能保不住了。他以沙哑的声音回敬金发女郎,“别趾高气扬地对人说话,瓦莲金娜。等到黑暗神来向你要回他的镜子时,我担心你连哭的声音也没有了。黑暗神的小跟屁虫一定是来找你的,我敢打赌,他干掉你只需要一根手指头。” 星战士间立刻付出惊讶的嘘声。瓦莲金娜的实力所有人公认的,除了首领米勒与卡洛斯,没人是她的对手。卡洛斯面对嘘声啧啧地不以为然,“你们之中许多人没见过那小子,所以不相信会有这种强悍角色,我可与他交过手。他是黑暗神从小训练出的以最强神选战士为目标的男人,与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完全不一样,所幸的是他有一种佛教徒的慈悲心,因此不会滥开杀戒。当今世界上能与他抗衡的神选战士据说只有羽战士中的‘蛇母’,太阳神近侍米克特兰,以及我们的首领米勒三个人。” 惊嘘声在卡洛斯的讲述后更加强烈,这些星战士大多刚脱离普通人生活不久,没有强大实力,也没有丰富经验。每个人都看向米勒,他是首领,只有他才能发布命令。 宝座上的米勒沉默着,直到没有人再吭声,一片寂静后他才说:“危机已经过去了。他走了,已经离开了华盛顿。我们最需要提防的对手不是冲我们而来。” 人群中隐约可听见放心的叹气声。瓦莲金娜更是长长舒了口气。 “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黑暗神那个老东西,背后一刀是他的专长,他不会无缘无故将最信任的一等亮星派到美国。现在那个家伙正在往南移动,他距离我们已经很远,我快感觉不到了。说不定还有其他敌人,这个人只是用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大家小心!” “遵命!” 星战士们抖擞了精神。 趁着医生和护士不在时,卡尔悄悄为明荣夏治伤。明荣夏感到非常神奇,他看见白光在卡尔掌间闪烁,而他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卡尔就告诉他已经治好了,他随时可以站起来,跑跳都可以。 明荣夏有些畏缩,他知道他的腿骨已经断了,虽然经由手术重新接上,但要站起来还太快了。他扶着床沿试着站立,的确感觉不到疼痛,但依然不敢迈开步子。卡尔没勉强他,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离开了医院。 卡尔不会离开太远,他与索洛一行人和鹰战士们就在附近,他们的谈判仍没有结果。 明荣夏的日常护理现在由莉娜来完成。莉娜很开心,就连削苹果时也在发笑。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明荣夏愉快地问。这个女孩自从突然会说话之后,从前的阴郁全没了,又恢复到以前开朗健康的模样。 莉娜弯弯的眼睛掩饰不住愉快心情,“今天索洛先生亲自这样对我说——‘伊顿小姐,既然你的嗓子康复了,就赶快与我的公司签约吧!流行乐坛非常需要你这样的天才!’”莉娜学着索洛的说话方式开心笑起来,“索洛先生看起来挺不容易接近,其实他是个有兴趣的人!” 看着莉娜灿烂的笑容明荣夏显出忧虑,“莉娜,索洛和羽蛇唱片不简单。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是普通人。” “你不也不简单吗?”莉娜毫不在意地说:“你认识这么多超能力者,居然瞒着我这么久?放心吧!索洛先生和卡尔都不坏,我看得出他们是保护世界的人,与毁灭纽约的家伙不一样。现在我也有超能力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了。” 明荣夏摇头,莉娜太单纯了。明荣夏总感觉到羽蛇唱片的背后有着惊天大阴谋。 “已经天黑了?”莉娜望着窗外惊叹时间的流逝。晚风吹动窗帘,她关上窗,把窗帘拉上。“好了,我得回去了,有事你叫护士。卡尔给了医院许多钱,现在病人很多,他们答应优先照顾你,如果他们不理你,告诉我,卡尔会教训他们!” “再见!明天见!”莉娜出门前向明荣夏挥手。 明荣夏也向她告别。门关上了。 医院侧面的空地里燃着一堆篝火,印第安人们围坐火堆旁分享今日的晚餐。 “我听说昌蒂科还活着?”索齐在酋长身边坐下,他轻轻地问。 “没错,不过还是死了比较好。一回来就把她的母亲和弟妹全杀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同样轻轻地回答。 索齐沉默了,眼中闪烁着篝火的光,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温暖。 “忘了她吧!”酋长冷淡地补充。 “谁在哪儿?”纳那华特辛站起来,盯住远处黑暗的花园。 医院花园的树丛里树枝轻摇发出沙沙声。一个蓬头垢面满身尘埃与污泥的白人青年走了出来。鹰战士们放下了提起来的警觉。 “是彼德。最近才加入我们的鹰战士,一个白人。”酋长向索齐介绍。 彼德·卡特拖着脚走到火堆旁坐下,他很累,这种累不仅来自身体,更多来自心灵。没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自己做自己的事。老祭司在众人沉默一段时间后,问向他,“怎么了,孩子?” “我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彼德有气无力地回答,“他们因为我而死……” 老祭司也只能沉默了,在这样的回答下他插不了话,沉默是对彼德最好的安慰。 “我要报仇。”彼德说,“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杀了那些制造灾难的家伙!”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与他们相比我们目前的力量太弱了。”酋长回答,“除非能找到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们的神可以提升我们的能力。” “惠齐罗伯契特利?谁知道他在哪儿?自从西班牙人毁了他的神殿,改建成教堂,他已经有几百年没出现了。”索齐失望地说。 “不,惠齐罗伯契特利一直都在,他化身为不同形象存在于世界中,只是我们一直没能找到他。”老祭司的话语中充满信心。 彼德突然站起来,他的目光从天顶移到地面,再四处移动,活像一头危险的野兽突然埋伏在附近,猎人必须找到它。接着老祭司也变得严肃了,他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察觉到两人的怪异,知道不对劲了。“他们又回来了吗?”鹰战士全体警觉起来,所有人站起来握住自己的武器,索齐手中的种子发了芽,生长出的藤蔓如一条蛇钻进了地里。 “不是南方众星,波动与他们很相似,可能是北方众星。只有一个人,但非常强。”老祭司闭眼仔细感觉,捕捉波动的方位。 “在那里!”彼德大喊,冲向了医院。 明荣夏心绪复杂地躺着,他的心很乱,一旦睡着总会梦见姐姐和小时候的事,他不喜欢这些梦,过去的幸福美好会使他伤感。他尽力睁着眼睛,但终究敌不过睡意,迷迷糊糊合上眼皮。 朦胧意识中他感到凉意,像是有人打开了窗户。明荣夏感到有人站在床边,半梦半醒间他想睁眼,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怎么也做不到。 彼德带头冲进医院,通过安全梯直奔楼上,他的目标很明确,他感觉得到那个人的位置。在走廊里狂奔,杂乱的脚步声把医院里的病人和工作人员都震惊了,有人从房间里探出头,立刻被飞奔而过的手持武器的印第安人吓得退了回去。彼德奔向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病房,明确他的目标后,酋长超过了他,跑在了最前面。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踢门闯入,撑开防护罩准确而迅速地使自己和身后同伴免受攻击。但攻击没有降下,鹰战士们冲进屋里,有人站在窗台上背对着他们。 那人微微回头,露给他们一个侧脸,晚风吹动他的黑发,发丝如一团有魔力的黑色火焰邪魅地舞动着,一只麻雀停在他的肩上,冲着鹰战士叽叽喳喳地叫嚷。他的怀中横抱着一位青年,是鹰战士们认识的明荣夏。 鹰战士面对一个对手竟然无人敢出手,手指握紧武器,骨节发出脆响。这个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有后退的冲动。 “至善的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邀请惠齐罗伯契特利去他的宫殿做客。”他突然说话了,“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到上海去追随你们的主人,我与惠齐罗伯契特利先得一步了。”说完他腾空而起,飞向浩渺的星空。 酋长紧随他身后,跨上窗台,一双光翼托着他追了上去。其余人只能留在地面仰望,因为速度太快了,没人能追上。不多时,酋长返回了病房,他也没能追上。 “他刚才说惠齐罗伯契特利,是指明荣夏?他是什么人?”彼德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星空自语。 病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卡尔·埃赫卡冲进屋里,他看了看房中的情况,明白自己来晚了。“明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难道你们没认出他?”他向鹰战士怒吼,语气中满是责怪。 鹰战士们说不出话,他们无法确定这个羽战士的话。“你怎么知道?除了黑暗神的烟雾镜,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分辨。”老祭司问。 卡尔为他们至今仍在犹豫的判断愤怒,“二十多年前,一等亮星明昀奉黑暗神的命令去寻找降生人间的惠齐罗伯契特利,几年后他对世人说他有了个孙子,取名明荣夏,但他那时已经有一个孙女了,在当时严格实行计划生育的中国,这个孙子的来历不觉得可疑吗?这件事在我们羽战士的情报部被列为高级机密,如果不是与你们有结盟的意向,绝不会向他们透露!” 酋长的拳头捶打在墙上。“你现在才告诉我们这些已经迟了……”他握紧了拳头,大声喊道,“我们去上海!” 序之节 那年初夏的访客 记得有一年初夏,一个和尚带着个小男孩从上海来拜访爷爷。和尚似乎是爷爷年轻时的朋友,初见时爷爷很惊讶,像是没料到这个人会来拜访。 明荣夏那时也还是个小孩子,与姐姐住到乡下爷爷家避暑,当时的情况由于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和尚与男孩在爷爷这里住了些日子。半夜时,明荣夏有时起床尿尿,依然可以听见爷爷与和尚的对话声,他们在谈论些什么,明荣夏听不清也听不懂,走近了只听到和尚喊着杀什么的话,像是要杀掉某个人。明荣夏当时很害怕,再也不去理会那个老和尚了。 不过老和尚带来的小男孩到是个可爱的人。那时候其实他比明荣夏和明繁华略大些,叫什么名字明荣夏已经忘了。他养的宠物很让人讨厌,是一只麻雀,那只麻雀特别吵,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但又特别通人性,它不像其它鸟类被关在笼子里,而是整日围着主人乱转。 他们三个小孩住在一起。白天结伴玩耍,与村里的小孩漫山遍野追逐嬉戏。一群人下到河里,三、五个男孩合力推开浅滩的石头,手伸进浑水抓出螃蟹。明荣夏这个城市的孩子是他们中最笨的,河边总能听见他的惨叫,然后从水里缩回手指,指尖上还吊着只螃蟹。姐姐明繁华非常反感他们的行径,每次总会痛斥他们虐待小动物,却又无力阻止。而那个男孩从不参与,他像个和尚般双手合实,仿佛在念经超度它们。 年幼的孩子时常玩过家家的游戏。姐姐永远是这些女孩中最漂亮的,因此她总是扮演公主和新娘,那个男孩则被推选为王子或大侠,一有婚礼剧情时他与姐姐总在一起。明荣夏起初很不习惯这样搭配,但看的时间长了也就顺眼了,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可是后来和尚离开时带走了那个男孩,明荣夏与姐姐也回到了城里。之后明荣夏和姐姐每年依旧会回到乡下爷爷家避暑,但那个男孩却再也没有来过。 记忆中他们在草地上打滚,滚累了便平躺在柔软的青草上看着天空。湛蓝的天上飘浮着棉花糖般的云朵,阳光从云的边沿射出,很明媚,很刺眼,把云照亮了。 明荣夏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他说在云朵上。明荣夏翘高小嘴,他可是认真问的,这个人居然敷衍他,不说实话。但男孩却望着天空忘了情,他说云朵上有宫殿,有树木花园,有无声的大瀑布,一切描述像是真的,明荣夏听着听着渐渐信了,相信他真是来自天上的神仙…… 现在风很大,刮在耳边“嗖嗖”直响,明荣夏感到凉意,但他仍沉浸在梦境中,或者说他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他感到自己在飞,穿梭于云层间,星星离自己很近,伸手就可摘到,就像小时候在水里摸螃蟹一般。 他听见了麻雀的叫声,声音与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小男孩养的宠物麻雀一模一样,很吵。云层上怎么会有麻雀,自己又怎么可能会飞到天上,他认为自己仍在做梦。 风突然停了,吵闹的麻雀也骤然安静下来。意识模糊的明荣夏更加确信自己在做梦,有人把他轻轻放下,他像是置身于一叶小舟,如同在水面轻荡。他感到小舟在前进,明荣夏努力睁开眼睛,但这个动作依然做不到,脑子昏昏沉沉只想睡觉,一些类似梦境的模糊画面在脑中闪烁。 老和尚与小男孩走后,爷爷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他时常在孙辈们眼前炫耀的黑色长刀发呆。明荣夏在门外偷看,不小心发出声响惊动了爷爷,结果惹来一顿大骂,爷爷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那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荣夏觉得委屈,坐在门坎上掉眼泪,爷爷出来安慰他,对他的冒失感到后悔了,把明荣夏带到镇上,买了棉花糖,嘱咐说这是偷偷为他买的,别告诉姐姐。 明荣夏吃了糖,不开心的事早已忘到九宵云外。后来酷暑消退,母亲到个乡下接走了他与姐姐。明荣夏以孩童的天真告诉了母亲爷爷有个和尚朋友,以及和尚养大的小男孩的事,母亲面带微笑,听儿子讲见闻。当听说他们来自上海,母亲突然不笑了,明荣夏没有留意母亲的反应,继续讲着故事。现在想起来,母亲那时的脸很阴沉。 母亲的表情是脑中最后一个画面,之后一片漆黑。明荣夏感到自己被放到舒适的床上,这次真的睡着了…… 第一节 墓宫 明荣夏挣扎着猛地坐起来,他擦去满脸汗珠,深吸几口气,平抚狂乱的心跳,清醒后才意识到只是做了个梦,梦中一条带翅的白色巨蛇紧追着自己不放。他看了看四周,不由得惊讶,自己应该在医院里才对,却置身于一个奇怪房间。 这里没有窗户,房间很大,石彻的墙壁表面很粗糙,房里的摆设除了自己坐着的床,只剩下一张放着铜灯的矮桌。黄铜灯具上没有电灯,也没有跳动的火苗,而是悬浮着一颗发出金黄光辉的珠子。整个房间呈现出一种孤独的宽敞感。 明荣夏根本回忆不出自己怎么会在这儿,最后的记忆是在美国一家医院的病床上睡觉,然后半梦半醒中感到有人站到了床边。他下床走动。这个房间不仅没有窗,明荣夏很快发现连门也不知道在哪儿,四面都是石壁。 他沿着墙走,双手按在粗糙的石壁上摸索,或许有机关一类的东西。他摸到了块与墙面相比略微凹陷的巴掌大的方块,立刻用力按下去。墙壁突然出现缝隙,无声地打开了个一人多高的出口。 出口处的空间黑漆漆的,明荣夏被这个突然间出现的出口吓退了几步,他望着门外的黑暗犹豫了几秒钟,大胆跨了出去。 房间外是条左右都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它并不像在屋里时见到的那样漆黑,虽然光线微弱,但可以看到路面,甚至可以看清对面石壁上色彩斑斓的壁画,画面的内容像是在表述一个个神话故事,图画风格与书本里玛雅和阿兹特克的绘画风格类似。由于光线问题明荣夏没细看这些壁画,随便选了个方向,向走廊的一端走去。 走廊长到似乎没有底,明荣夏感觉已经走了许久,但前方依旧是昏暗一片,而且充满死亡般的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他忽然有了种错觉,自己仿佛是走在墓穴中。 明荣夏因自己这个突然生出的莫明其妙的想法而升出一丝恐惧,就在此时,前方有声响迅速接近过来,那声音不似脚步,而更像骨骼颤抖的声音,速度很快。明荣夏左右张望,走廊不宽敞,也没有岔路让他隐藏。前方黑暗中出现一个白影,明荣夏看向它,惊吓使他连叫声也没发出,他看见一副人类白骨向自己跑来。白骨一路小跑,手里端着黑色托盘,盘里有一套白瓷青花茶具。明荣夏盯着它不住后退,最终贴着墙为它让路,他屏住呼吸,希望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眶窟窿使它没有视觉,看不见他。 可是骷髅却在他身旁停下了,骨头转向他,仿佛在看着这个过路人。明荣夏整个后背紧贴在墙面,恨不得墙壁这时候就垮掉,给他逃命的生路。但骷髅就这样不动了,像是在观察。突然,白骨向他鞠躬,它活动时脊柱与肋骨咯咯作响,明荣夏尚未弄清它的用意,它又是一阵小跑,端着陶瓷茶具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明荣夏立刻调头往它相反的方向奔跑。一具会奔跑的骨头!虽然也见过凶悍的神选战士,但他们至少仍是个人样。 走廊的光线渐渐亮起来,明荣夏感到可能接近出口了,前边可以看见岔路。明荣夏停了下来,他也不得不停,扶着石壁选择,是继续沿着笔直的走廊前进,还是转向旁边的岔路。 更亮的光线使墙上的壁画更加清晰。明荣夏看着石壁,白底的墙壁以鲜艳的色彩绘着故事,他看见图画中一个人被火焰包围着,似乎是投身进火堆,也可能火焰来自他的身体中,他的周围跪着许多人,他们的胸口在喷血,手里高举血淋淋的心脏。明荣夏不解其意地盯着图画。 “画中描述的是世界诞生的故事。”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明荣夏回头看见一个老和尚。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可能来自那条岔路。明荣夏不敢与他说话,只是瞪着他看。 “怎么了?你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和尚张开双臂,一手握着念珠,以展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你是人?” “是人。” 老和尚慈祥的眉目间透露出平和神态,这点让任何一个遇上他的人都能感到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明荣夏警觉地看着和尚,他不相信这里会有正常人类。“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问。 “这里是墓宫。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宫殿。”和尚回答。 “墓宫?”明荣夏心里一凉,这个名称还真适合这里的气氛。“你是神选战士?” “贫僧觉慧。是北方众星中的二等亮星。”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明荣夏警觉地后退。 “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出远门。请你来到这里的是我的弟子。”和尚退到明荣夏身旁,为他让出了路。“请跟我来。特斯卡特利波卡希望在你醒来后与你见面。”他的手臂伸向笔直走廊的尽头。 “他为什么要见我?我只是个普通人。特斯卡特利波卡,他应该是神话里阿兹特克人最尊崇的三位天神之一吧?” “你说得很对。但清记住,能进入墓宫的没有普通人。”老和尚意味深长地说。“请吧!” 明荣夏跟着和尚继续前进。走廊一侧粉刷过的石壁上依旧画着艳丽的图画。明荣夏看见一位年轻的战士手持武器高高在上,他的脚下躺着具肢离破碎的女尸,看衣着应该是位女神或女王。 “这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杀死姐姐考约尔克兆圭的故事。”老和尚解释说。 他又看到一幅画。画中有人骑在一条带翼巨蛇的背脊上,他似乎在逃亡,身后的天神在追赶他。 “这是众神赶走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故事。” 明荣夏觉得这些画太过阴郁,包含着恐怖与血腥。接下来有许多图画,但其中一幅引起了明荣夏的特别兴趣。画中有几个类似中世纪骑士打扮的人物,而且他们是白人,因为填充皮肤的颜色明显比其他人物来得浅。“这是……”这次他主动问。 “这是被赶走的魁扎尔科亚特尔化身西班牙人回到人间的故事。”老和尚总是淡淡地只解释一句。 明荣夏突然将所有画面联系起来,这些并不是神话故事,而是神话化的人类历史。自出现西班牙人的画面后,“神”出现的比例越来越低,他看见了极度抽象化的现代武器,被修饰到几乎辨认不出的阿波罗登月飞船,以及包罗万象的国际都市。当明荣夏还想继续往下看,他想看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时,可画面却突然没有了。最后一幅画上画着已经很久没出现的“神”站在城市废墟上,举着即将投射的矛,他的下方有许多人,他们很恐惧,在求饶。 “这是什么故事?”明荣夏问。 “这是正在发生的故事。” “正在发生?为什么后面没有图画了?” 老和尚顿了顿,“这条墓宫最长的走廊被称为‘历史的走廊’。后面故事尚未发生,所以没有画上去。” “是谁画的?”明荣夏追问。老和尚却不回答了。 他们接下来的路没有壁画,粉刷雪白的墙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一扇门外。 “我们到了。”和沿回头说。 第二节 特斯卡特利波卡 走廊尽头的门缓缓自动开启,柔和的光从门里涌出,狭窄的空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的是宽敞而看不到两侧墙壁的宫室。巨大的立柱约数十米高,如参天大树耸立房中,轻薄的纱像夏日天空里轻飘的如烟薄云在柱与柱之间无风飘动,一条暗灰色的地毯铺在门口处,笔直地向远方延伸。 觉慧和尚让明荣夏先请。明荣夏踏上地毯,地毯并不全是暗灰色,上边用较浅的毛织出复杂纹路。他沿着地毯延伸的方向前进,这条地毯约有两百米长,结束在一道金屏风下。明荣夏在屏风前停住。这是道工艺极讲究的艺术屏风,上面的浮雕刻里着数百个小人,以不同姿态活跃于树林间,树上的果实以宝石装点,不同的树结着不同色彩的果实,使整道屏风五彩缤纷。 咯咯的骨骼声响在宫殿中响起,两副活动的人骨架子从宫殿阴影中出现,它们搬动屏风,屏风后的景象显现在明荣夏眼前。 身后的觉慧和尚俯下身跪下了。明荣夏目不转睛地盯住前方,几级台阶上摆放着一张斜卧用的长椅,金黄的虎皮铺在上面,一个瘦小干枯的身形压住了它,看体型应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一只皮肤如树皮的手活动着,细长的手指抚mo着一头俯在长椅旁的黑豹的光滑毛皮。再向前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天空呈现深蓝色的夜空景象,没有星星,却清澈透明。 长椅上的老人坐起来,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出的痕迹,皮肤贴着骨头,眼眶凹陷,点点褐色老年斑很显眼地点缀在脸颊。头发几乎掉光了,中间秃顶,只有边沿处还吊着圈枯萎的白发。两副人骨抬来一张椅子放在明荣夏身后。“请坐,惠齐罗伯契特利。”老人对明荣夏说,喉咙里的声音无力虚弱。 明荣夏没有坐下,他瞥了眼跪下行礼的老和尚,以及从他享受的尊崇待遇看,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特斯卡特利波卡。 “我是至善的黑暗之主特斯卡特利波卡,在我面前你有坐下的资格,坐吧!”老人再次邀请。“如果你愿意站着,那就一直站着吧!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会弄花我这个老人的眼睛。” 明荣夏坐下了。“你想把我怎么样?”他问。 老人缓缓地眨眼,身体的年纪使他行动迟缓,一会儿后才说,“或许我的手下对你粗暴了些,请原谅他,新生的年轻一代战士什么都不懂。我并不是要绑架你,而是请你来谈谈重要的事,这件事关系到人类的命运,甚至世界的存亡。你遇见南方众星了吗?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你是指那些毁灭人类城市的星战士?看见过他们。我想从他们那里打听姐姐的下落,但他们行为冷酷无情,令人发指。”明荣夏回想到那些被龙卷风卷走的如纸偶般的人,下水道里一双双恐惧的眼睛,医院里接连不断的哀鸣,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衣角。 “你想阻止他们吗?” 明荣夏抬头看住老人。 “如果你想阻止他们,我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阻止他们的方法告诉你,当然,还有你姐姐的下落。假如你没有这个意愿,那么就算了,我什么也不会说,会派人送你回去。你的想法呢?” 明荣夏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默认了。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阻止那些人,或许他有这个想法,但在神的力量前只有畏惧地退让。 人骨仆人端来了茶具,另一副人骨往杯里倒满茶水,觉慧和尚从骨头手里接过茶杯,转递给衰老的黑暗神。 特斯卡特利波卡喝了口香茶,干枯的咽喉得到了滋润。“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老人微弱的气息吹开几片茶叶,“当初我与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平分夜空,南方归她,北方归我,但考约尔克兆圭企图杀死威胁她统治权的弟弟惠齐罗伯契特利,反而失败死了。之后惠齐罗伯契特利惩罚天上众星,没有参与月亮女神阴谋的北方众星也受到牵连。南北众神由星神降为神选战士后,他们的归属权一直在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也就是我的手里,几千年来,由于月亮女神没有重生,南北众星也就平安无事地相处着。但是就在不久前,重新回到人间的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突然找到我,要向我索回南方众星的支配权和属于月神的宝物。按照常理我应当归还,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这位重生的女神有着可怕的邪恶思想,她在成为女神前是位思想极端的环保分子,她把人类当作破坏生态,使地球衰弱死亡的毒瘤,如果她取回女神的权力一定会铲除人类,因此我藏起了月亮女神的宝物,使她找不到。 “可是这个拖延法实施不了多久。陪同她的一等亮星是位英俊有魅力的男子,我手下的一名女战士受到他的迷惑,做了可耻的背叛者,这个女人偷走了我那无所不知的烟雾镜,问出宝物的下落,投靠了月亮女神。取回宝物的考约尔克兆圭带走了所有南方众星。之后的事如我预想中那样,她开始招集与她有相同可怕想法的人,把他们变成神选战士,并且制订出消灭人类的计划……” “请等一等!”明荣夏打断老人的话,“神选战士不是只有在长眼城的神殿里才能诞生吗?神可以随意制造神选战士?” “当然不行。”黑暗神回答,“但是如果把神殿里的聚灵石取出,就不会再受长眼城的控制,神或者取灵石可以随时选择战士。但这样做很冒险,七十年前的虎战士为了使自己迅速壮大就取出了聚灵石,结果落得聚灵石被毁,整个族群灭亡的下场。” “那么你阻止他们了吗?”明荣夏问道,让黑暗神继续说。 特斯卡特利波卡再次品了品香茶。“我派出北方众星赶在他们实行计划之前阻拦他们。考约尔克兆圭刚重生不久,力量不强,我拼了这条老命封印了她。没有领袖的南方众星逃离了中国,他们虽然暂时无法威胁全人类,但却在不断制造灾难。与月亮女神一战使本来就力量薄弱的北方众星更加衰弱,而我的身体也受到老年的威胁,没有力量再阻止他们了。现在要阻止南方众星只有借助其他神的力量,我与魁扎尔科亚特尔七十年前结下仇怨,不可能求助他,因此只能求助于你了。” “我?”明荣夏睁大眼睛。 “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光辉的太阳神与战无不胜的战神。”特斯卡特利波卡拖着干枯的身体站起来,人骨仆人一一退到一旁,觉慧和尚扶住他。特斯卡特利波卡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向明荣夏。他穿着黑色的带盘扣的中式服装,宽大的衣服遮掩不住因岁月而萎缩的身形,每走一步就有一种全身骨头将会粉碎的错觉。老人的手无力地搭上明荣夏的肩。 “我该怎么做?”明荣夏想站起来,但黑暗神的手搭着他的肩,他只好继续坐着。 特斯卡特利波卡枯槁的手像抚mo孩子般轻捏明荣夏的肩头。“我需要太阳石,只要有太阳石就行了。”黑暗神像是在恳求,“有了太阳石我就能完成对月亮女神的永久封印,月亮女神将不会再出现于人间。我的身体已经一百多岁了,完成这个封印后很可能立刻死去,而你将领导鹰战士和北方众星继续战斗,除掉南方众星。这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太阳石……鹰战士的祭司说,太阳石要用在拯救世界的时候。”明荣夏犹豫地说。 “把太阳石给我就是拯救世界!”年老的黑暗神着急了,“据我所知,南方众星在抢夺太阳石。不能让他们得到!他们想用太阳石解开封印,如果月亮女神走出禁锢之地,人类和世界就都完了!到时谁出阻止不了那位年轻疯狂的女神!” 黑暗神干枯的嗓子里发出的气自让明荣夏喘不过气,他不自在地挪动了身子,想站起来。“那么我姐姐呢?你说过我同意阻止南方众星,就告诉我她的下落。” “对,我是承诺过。但是你必须发誓说服鹰战士把太阳石给我。发誓!” “我,我发誓。”明荣夏举起右手发下了誓言,黑暗神的话语很轻,轻到可以听见咽喉间的气流声,却使人恐惧。“可是我的话他们会听吗?” “会!惠齐罗伯契特利就算叫他们全体去死,他们也会听。”枯槁的老人欣慰地笑了。 “那么我姐姐……” “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姐姐不就是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么?神话时代如此,现在依然如此。”黑暗神的笑声从衰竭的声带里发出,像是洞穴里刮过一股怪风。 明荣夏听见他的回答,愣愣地说不出话了。 第三节 占辉 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话使得明荣夏难以入眠。那个干枯的老头儿虚弱衰老,很难想象他是一位“神”,那具连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身体里隐藏着强大力量。这是明荣夏第一次看见“神”,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将来,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变成那样。明荣夏突然觉得这种想象很可怕,虽然那枯槁易碎的身体里有着力量与威严,但另外却饱含着孤独,如果这座巨大的名叫“墓宫”的宫殿般的死一样的寂静孤独。明荣夏讨厌一个人活着,很讨厌。 但黑暗神的话中最让他无法接受的还是有关姐姐的事。姐姐在心目中永远都是美丽、善良,而又知性的存在,如果说她成了冷漠残酷,坐在宝座上,指挥神选战士蹂躏城市草菅人命的恐怖女王,明荣夏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姐姐可以为救一只受伤的小猫冲入车流穿行的马路中央,她又怎么会让成千上万的人流血丧命,并以此为乐呢? 明荣夏决不相信。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只是个头一次见面的老头儿,他的话怎么能够轻信?明荣夏想见姐姐,或者那怕只有一个人告诉他这是谎言也好。要做到这点首先必须离开这儿。 他依然待在刚醒来时的那个封闭房间里。这里没有白天与夜晚,也没有任何表示时间流逝的工具,时间在宫殿中似乎是不存在的,所有的生活安排由那些会动的恐怖人骨负责,仿佛只有它们才知道时间,它们会自动找上门,请客人去用餐的宫殿,或做别的什么事。明荣夏猜不出自己在墓宫里住了多久。他打开门,静静地走了出去。 这次他选择了与上次相反的方向,走向名为“历史”的走廊另一端。墙上的壁画在昏暗光线中凝结成了一块块黑色斑块,与通往另一个方向越来越亮不同,这条路越走越暗,暗到只能摸索着前进。正当举步艰难时,远方出现了个模糊的亮点,明荣夏意识到那可能是出口,尽管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依然大胆往前迈步。 明荣夏奔向亮点,亮点渐渐变大,那的确是出口,像一个发光的长方形图片。越来越近,明荣夏看到了门景象,深蓝色的天空背景下有白色栏杆,门外像是有个露台,明荣夏大步冲出门,他突然定住了。没有人施魔法,定住他的是眼前奇异的景色。 深蓝色的透明天空如同浸没于湖水,被最清澈的泉水洗过,巨大的半透明星球悬浮于天顶,它们像是投射于空中的幻灯片。宫殿修建于高山上,明荣夏走近白玉栏杆,这里可以俯看山脚,但他没有看到任何建筑,宫殿之下只有一片雾气,如同泰山顶上的云海,望不到头。明荣夏开始迷惑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突然头顶掠过一道黑影,差点把他吓很退回幽暗的走廊。他抬头仰望,看见一副鲸鱼骸骨轻缓地滑过天空,那副骨头很巨大,体型超过了地球上任何鲸鱼。明荣夏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地球。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这里并不是露台,而是个比较宽的露天长廊,与历史走廊一样,它同样左右望不到头。明荣夏如散步般在长廊里漫步。这个世界非常安静,除了呼吸声和脚步声听不见别的,甚至走路声稍大些,都是对这种神圣宁静的亵du。下层宫殿有个花园,从上往下看,那里有如翡翠的树,树上结着如宝石般鲜艳闪亮的果实,池水闪耀着星球的光辉,一座小拱桥跨过池面,在这片寂静的美景中,明荣夏仿佛听见了小鸟的歌唱。这优美的细小声音起初让他以为是错觉,但仔细听了听,它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附近。前方是转弯处,声音就来自弯道的另一边。 明荣夏转过弯,这里才是真正的露台,宽敞的方形平台边沿摆着张小圆桌,一位黑发年轻人坐在桌旁,品着茶。他不仅容貌英俊,淡淡的笑容中流露着与这个宁静世界极相符的宁和神态,他的微笑给予了一只站在栏杆上的小麻雀,麻雀喳喳叫着,像是在对他说话。 “惠齐罗伯契特利?”青年发现了他,站起来。麻雀的叫声也停止了。 明荣夏不知所措了,尴尬地走了两步。 “惠齐罗伯契特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你不需要休息了吗?”青年问。“请回去吧!墓宫非常大,会迷路的。” “别那样叫我,我不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明荣夏回答,眼前这个人也应当是黑暗神的星战士之一。“为什么要我回去?我不想待在那个房间,那里像监狱。我想四处走走。”明荣夏说着继续走。他在寻找离开墓宫的路。 竒_書_網 _w_ω_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惠齐罗伯契特利,一个人随便乱走很危险,并不是所有星战士都欢迎你住在这儿。” “住口!我只是想散散步,这也不可以吗?你们想把我当成囚犯?既然叫我神的名字,就应当把我当作神一样尊敬!”明荣夏无理地对他大喊,尽管他心里不愿这么做,可如果这个星战士跟着他,他想找到逃路的计划就会落会。 明荣夏一声惊叫,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厉声说完,那只麻雀就向他发起了攻击,冲向他,用坚硬的嘴啄他的头。明荣夏捂住头,另一只手拼命挥舞,想赶走它。 “小空,回来!小空,不许无礼!”年轻的星战士立刻冲过去,阻止麻雀的攻击。麻雀在他手中不安分地挣扎,叽叽喳喳乱叫,如同发狂的疯狗。不过明荣夏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很抱歉,小空只要听见有人对我说不了礼貌的话,或者对方有敌意,就会发起攻击。就连主上它也攻击过。” “它真有个性。”明荣夏盯着麻雀,这只鸟在主人手中渐渐安静了。 “它叫小空,是我的朋友。”青年介绍说,“小空不是普通麻雀,它能听懂人类语言,能明白人的感情。刚才吓着你了,我代它向你说抱歉。” “不,不用。这点小事……”明荣夏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星战士和他的鸟。 “请过来坐。茶刚泡好,是好茶。”星战士为他倒茶,“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了。” 明荣夏只好接过茶杯,象征性地喝上一口。茶水温度刚好,散发着清香。真是好茶,明荣夏不禁品了第二口。星战士再次请他坐下,明荣夏不能再拒绝了,如果坚持要走,他的动机恐怕会暴露。 没想到这里竟是个平行世界。从星战士口中明荣夏打听出了这个地方的基本情况,这里被称作云端国度,墓宫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它不与地球相连,独立于自己正常生活的那个空间。如果是平行空间,那么想离开这里将是十分困难的,可能有回去的通道,但入口一定很隐蔽。 在聊完所在地的话题后,他们陷入了沉默,无话可说了。明荣夏品着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他忍不住又看了看身旁的年轻星战士,他有着东方人的容貌,大概二十多岁,说着一口流利汉语,应该是中国人,暗红色的唐装镶着黑边,右手手腕上缠着木制珠串,像是念珠一类的东西。明荣夏对他的打量持续不了多久,因为他总感到星战士肩上的那只麻雀在瞪着他。 “勇敢的战士死后,灵魂化为了天上的星星,他们是照耀世界的星神。但后来,由于他们忤逆了太阳神惠齐罗伯契特利,因此被剥夺了神籍,只能躲在黑暗的世界中偷偷发光。”青年浅尝了口茶,突然说。 明荣夏看着他,对他突然说出的这番话感到难以理解。 “占辉,你果然在这儿。”老和尚觉慧出现在了露台旁。和尚怔了怔,意外地说:“原来惠齐罗伯契特利也在这儿。” 明荣夏缩了缩身子,想躲起来。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年轻人,原来他的名字叫占辉。 “大师,有事吗?”占辉站起来。 “主上想见你。立刻过去吧!” “是。” 占辉立即离开座位。明荣夏看到他手腕上的珠串与觉慧和尚的念珠是一样的。 “惠齐罗伯契特利,让贫僧送你回房,可以吗?”觉慧说。明荣夏只能点头。 占辉穿过历史走廊,走向黑暗神的宫室,一幅幅壁画被他甩在了身后。他走进巨大的宫室,踏过长长的灰色地毯,在黄金屏风前跪下了。 “是占辉吗?”屏风后响起了衰老的声音。 “是我,主上。请您尽管吩咐。” “你到下界去,准备迎接鹰战士,他们应该快到了。如果有机会,替我拿到太阳石,我担心惠齐罗伯契特利靠不住,他不会将太阳石乖乖交给我。” “请不要担心,即使赌上性命属下一定为主上取得神石。” 屏风后传来满意的肯定声。“你办事向来让我放心,但这次非比寻常,南方众星为不让太阳石被我夺取,必定会全力以赴。” “南方众星只有米勒有些实力,其他人我没有放在眼里。” 屏风后再次传出满意的声音。 占辉犹豫了一小会儿,说:“主上,属下有个请求。请给惠齐罗伯契特利换个房间,现在的房间太幽闭,他不习惯。” “你们已经对话了?” “是。”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沉默了。占辉注视着屏风上的浮雕,等待回答,他心中没底,像是触到了神的某根神经。 “好。我答应。” 占辉俯身谢礼。 第四节 明星 挂断电话,彼德为办好订机票的事而高兴,提着装满日常生活用品的塑料袋往回赶。这些小东西现在已成为抢手货,所有商店都缺货,彼德以神选战士的超常脚力跑遍了大半个洛杉矶城才买到这些。 纽约地震,明荣夏被掳走后,羽战士撤回洛杉矶,鹰战士也随同前往。羽蛇唱片安排下,金蜂鸟部落在洛杉矶一家星级饭店下榻,羽战士时常有代表来探访,双方商量今后的打算。合作的谈判突然有了进展,羽战士转折性地作出让步,表示愿意将太阳神的宝物之一归还给金蜂鸟部落,但不是现在,宝物的隐藏之处是个并不是随时能到达的奇怪地方,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也表示,既然羽战士作出了归还的承诺,他们愿意等待。 彼德在繁华的街道中奔跑,商场里的音乐透过大门传到外面。这是首新歌,演唱者莉娜·伊顿是名乐坛新人,尽管是新人,但她的新闻早已炒得沸沸扬扬,参加选秀时以过人天分打动唱片公司老总,却引来同行忌妒,被灌下强酸,可这个坚强的女孩奇迹般地恢复过来,她的故事感动了许多人。彼德当然不相信这是奇迹,这个女孩和她的经纪人都是羽战士,强酸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太大影响。但是彼德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与明荣夏的关系,在明荣夏被掳的第二天,她坐在明荣夏躺过的病床上大哭,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明荣夏的女朋友。 莉娜的歌喉很美,她的单曲一经推出立刻上了排行榜,几天后串上第一名位置,把诸多天王天后级歌手挤下去了。现在全美国到处可听见她的歌声,打入欧洲市场后,她的歌曲更如同瘟疫般流行。彼德心中想着,或许用瘟疫来形容女孩的歌声并不恰当,但事实就是如此,一个人爱上她的歌,推荐给其他人,而那些人居然都毫不抗拒地同样疯狂爱上了。彼德总感到优美的歌声中除了音乐还包含着其它东西,那种东西有如毒品,会让人上瘾,因此彼德尽量不去听她的歌,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也同样告诫鹰战士——别去听她的歌。 “莉娜,你的节目我已经通知导演组,让他们调到倒数第二位,我们有充裕的准备时间,不用着急。演出结束后,我们立刻前往华盛顿,参加为纽约大地震举行的慈善演唱会。”卡尔快速敲打着手提电脑的键盘,屏幕上密密麻麻地显示出一位明星的日程。“第一张专辑虽然尚未开始制作,但来自世界各地的订单总量已经超过八百万张,它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音乐专辑。” 莉娜面对明亮的镜面,化妆师左右忙碌,为她上妆。“我听说有家中国电视台想邀请我去中国作为晚会表演嘉宾,你的日程里是怎么安排的?”莉娜闭上眼睛,让化妆师为她上眼影。 卡尔没说话,他的日程安排里并没有这项。之前他的确收到过一家中国电视台的邀请,但以莉娜日程太紧为由回绝了。莉娜突然提起这件事,当然有她的目的。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救明?你们答应过会救明,我才与你们合作的!”看到卡尔不回答,莉娜着急地大声问。自从知道明荣夏被抓去上海后,她每天想着怎样到中国去。 卡尔合上了手提电脑,以拒绝的态度回答,“营救明的事索洛总裁已经有了打算。现在你的任务是做好一位国际巨星,把歌声传遍世界,只要你的任务完成了,就是帮了明的忙,但如果你想着怎样违抗我们的安排,干自己的事,那么只会把营救计划搞砸。” “明不是你们的神,你们当然不着急,甚至希望他死!”莉娜发脾气地将化妆台上的粉盒扔了出去,香粉撒了一地。 化妆师没有因明星发脾气而惊讶,而是非常敬业地配合莉娜扭动的身姿不停地为她上妆。莉娜瞥了化妆师一眼,他目光呆滞,就像编好程序的机器人,无论遇上什么状况,只知道做已经决定好了的事。化妆师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卡尔催眠了,现在她与卡尔说什么他都无法听见或看见。 莉娜盯着卡尔,他的蓝眼睛如大海般深不可测。 突然有人敲门,工作人员从门外探进一张脸,“伊顿小姐,还有两个节目就轮到你了。” “我们知道了,莉娜会准时上场。”卡尔回答。 工作人员只觉得化妆间里的气氛冷得可怕,急忙缩回了头。 “明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能快些救出他,但事情不能急。上海是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老巢,你一个人去只是送死。羽战士是智慧神的战士,做事不能莽撞。如果你心里不愉快,想和我打一场,等到节目完毕,我随时奉陪。”卡尔如深海的眼睛盯着莉娜,冷静地说。 莉娜受不了他的注视,从眼神中就能看出他们实力上的差距,如果真要动手,莉娜很清楚自己不是卡尔的对手。“我不唱了!”她高昂下巴,任性地宣布。“我不唱了。华盛顿我也不去了。要唱,你自己去唱!”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让我去中国,我就不唱了!” “你认为自己能威胁我们?”卡尔冷冷地微笑了一下,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丝怒气。 莉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心里没底。“我不仅不会唱,我还要向全世界揭露你们的阴谋,把羽蛇唱片公司的假面具扯掉,让世人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随便。谁会信你说的话?到头来只会将自己送进精神病院,就像你的母亲那样。”卡尔无情地说。 母亲这个词刺痛了莉娜的心。从有记忆时起,母亲就说着奇怪的话,在墙上画着奇怪的图案,邻居与亲戚都说她有精神病,一辆白色的车接走了母亲,之后十年她没能再见到母亲了。 莉娜静静坐着,头微低,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已如机器人的化妆师只知上妆,眼泪与妆融在一起,脸花了。 卡尔看着她的脸,沉默了一阵,从衣兜里翻出几张名片,找到其中一张,照着上边的号码打了过去。他对着手机另一端的人说中文,他的中文很流利,事实上卡尔会说许多种语言,而且说得都很不错。 “别哭了,我答应你。”他给莉娜递上纸巾,“我已经与那家中国电视台联系了,答应了他们的邀请。” 莉娜接过纸巾,有些不敢相信,但泪水中依然流露出喜悦的天真笑意。卡尔打了个响指,化妆师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象把他吓了一跳,莉娜脸上的妆花了,他居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慌张地补起妆来。 彼德提着塑料袋跑回饭店,刚进房门就听见电视里节目主持人播报下一个节目是超级新星莉娜·伊顿演唱她的新歌,一直注视着电视屏幕的老祭司一下子关掉了电视。现在所有人都注视着进门的他。 “我买到机票了。出国的机票很难买,现在所有的美国人都想出国。纽约事件后,世界末日的传言被越来越多的人深信不疑。”彼德立刻让自己说点什么,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让他不自在。 “做得好。”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称赞说。“什么时候的机票。” “三天后。” “我一天也等不及了!”潘克不耐烦地插话,“如果不是太平洋太宽广,我现在已经飞到了中国。那小子究竟是不是我们的神,我现在就想弄清楚。” “别急潘克。”酋长安抚说,“到了中国我们先救出明,弄清黑暗神的意图,之后再想办法证实明的身份。索齐殿下、彼德、奥切帕尼斯特利,我们中会说英语的只有你们,到时会有许多地方需要麻烦你们。” 索齐、彼德与老祭司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做好准备,三天后出发。” 所有人以吼声服从酋长的话。之后印第安人们嬉闹起来,一想到三天后会乘坐飞机,他们开始相互开玩笑,他们中除了索齐,其余人从来没见过飞机。 第五节 空难 通过机场安检时惹出了点小小的风波,在印第安人的行李中检查出了武器,虽然这些武器不过不是他们平时携带的黑曜石打磨的匕首、矛、弓、镶有刃片的木板之类的如同出土文物的东西,却依然引起了机场的骚动。彼德再三向机场方面解释,这些印第安人是第一次坐飞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不可以携带,可是机场的保安们坚持拦下他们,禁止他们登机,并且通知了警察。 彼德不希望自己在警察面前露脸,看到那些穿制服的人来到后,他躲进了印第安人中。索齐和老祭司坚持要给墨西哥使馆打电话,但这一要求遭到了拒绝,警察要将他们全部带回去调协。彼德在人群中遮遮掩掩,那些印第安人不愿意去警察局,心想冲突可能无法避免了。 此时一个通知挽救了许多人的命。带来这个消息的人是个穿西服的家伙,他看上去是个机场工作人员,但彼德认为他更像特工。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可机场方面与警察的态度突然改变了,不仅允许他们把武器带上飞机,为了不引起争议,把他们的武器归入了私人文物类,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不再是“武器”了,而成了艺术品、古董。 登上飞机后,麻烦依然不断。之前已经登机的乘客像躲避瘟神般躲着这些印第安人。这也是情理中的事,彼德无可奈何。接受过西方教育的索齐和与外界接触较多的祭司在穿着打扮上至少与其他人差异不大,但其余印第安人依旧穿着他们在丛林里的服饰,致使其他乘客以为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些野蛮人身上可能有虱子或疾病,躲避不及;而小孩子则把他们当作了泰山。 经济舱里人多,整个旅程他们都将成为瞩目的对象。彼德认为当初应该订头等舱的机票比较好,至少那里人少一些,可他没这么多钱,订购机票的钱来自父亲死后身上遗留的现金和信用卡。父母去逝后留下了十亿美元遗产,但彼德无法继承这些财产,按照官方和全世界知晓的说法,他已经被判128年徒刑,关在联邦监狱里,即使可以继承,也是留给监狱里的冒牌货,现在这些钱掌管在父亲的律师和基金会手中,彼德可能永远无法碰到它们了。 空中小姐推着餐车依次为乘客发放饮料和糕点,另一名空中小姐以温柔的甜美声音向乘客提起飞机目前的状况,飞行一切正常。天气非常好,彼德透过窗户看到了深蓝色的太平洋,它就像一块平整的布,覆盖着大地。 “很漂亮,是吗?”老祭司凑过来瞥上几眼。彼德点了点头,“我们的星球也是这种颜色。”他坐过无数次飞机,从飞机上俯看过无数次海洋,成为神选战士后,这是第一次乘坐飞机,但从未像这次这样觉得云层下的大海很特别。 机舱里的孩子把玩着手中的玩具飞机,手臂扭来扭去,模仿飞行。另几个孩子与和他们相邻的印第安人玩耍起来,他们喜欢他头上的羽毛装饰,有些人还觉得他身上的刺青很酷,动手去抚mo。然而大部分人在阅读杂志或报纸,人们在适应了这些穿着怪异的印第安人后,已经平静了。 从洛杉矶到北京的旅途是漫长的,并且枯燥。彼德从空中小姐那里要来一条薄毯,想小睡一会儿,身旁的老祭司和他的孙子已经睡着了。彼德裹着毯子,试着让自己入睡,他的心中怀着一股悲愤,或许只有找到那些凶手才能让他恢复安宁。 朦胧中他听见空中小姐柔美的声音播报着,飞机已经进入日本领空。已经到日本了,再过不久就会到达中国的首都,然后他们将在那儿转飞上海。 突然,一股恶寒惊醒了彼德。他猛然坐直身子,老祭司与纳那华特辛也醒了。“你感觉到了吗?”老祭司问。彼德看向窗外,深蓝色的海面已经看不到了,浓浓雾气笼罩了一切,飞机像是驶进了云层中。 咚咚响声在舱顶响起,像有硬物撞上了飞机。所有乘客同时抬着看向舱顶,机舱内安静到如同没有人。那种声音变了个样,现在听起来仿佛有人在机顶上行走,靴子踏在木板上就是这种声音,但所有人都了解,不可能有人在万米高空上飞行的飞机外壳上走动。彼德看到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带领鹰战士们站起来,离开了坐位。 有个戴眼睛的老太婆不高兴这些印第安人离开位置,大声训斥,要他们坐回去,打破了沉寂。空中小姐也有这样的意图,刚想请这些乘客坐下时,一声巨响把所有人吓住了,尖叫声一片,舱顶像被锤子敲击了一下,凹陷出一个篮球大的坑。第二声敲击巨响响起时,一只手冲破了舱顶。拳头立刻缩了回去,但紧接着两只手伸了进来,如撕开包装袋般覆盖舱顶的金属板被掀开,笼罩机外的浓雾立刻如洪水般从缺口涌入,灌入机舱的雾开始弥漫,迅速填满每一个角落,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气体有毒!”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大喊,捂住了口鼻。乘客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彼德看见前排的乘客嘴角流出白沫,缓缓垂下了头颈。他抬头望向涌入毒气的窟窿,雾气中似乎有个长发的人影立在那儿。 毒雾如同受控制般迅速消散了,五个人影在雾气消散的同时从窟窿上方跳下,平流层寒冷的风也跟着吹入,卷起机舱里轻巧的杂物,塑料杯与报纸在舱内碰撞。落下的人看到仍然站立的印第安人意外地吃了一惊。 “很遗憾,我们没死!”酋长对他们说。 彼德一下子感觉出这些人是星战士,但他们的能力不强,还有个人在机舱外,应该是他们中最强的,不过比起袭击部落和纽约的那几人实力仍有差距。彼德握紧拳头。 可是有人抢在了他行动之前。“都是小角色!我一个人就够了!”潘克全身闪着金光冲了出去。那五名星战士已经被他们计算之外的状况惊呆了,根本没想过会有正面战斗,潘克向他们冲去,他们立刻闪躲。潘克身上的金光消失了,一把金色的刀横砍过去,顿时热血飞溅,一名躲闪不及的星战士拦腰变成了两段。其余人惊慌地跃上舱顶的窟窿。 “算了,别去追!”酋长大声制止了潘克想要跟着飞出机舱的行动,“他们只是五、六等亮星的低阶星战士,可能只是诱饵。”潘克点头,手上的金色光刀消失了。彼德并未看见潘克随身带着武器,现在看来那把刀是由刚才身体发出的金光变成的。 “我并没有感到附近有高阶星战士,这些人可能打算先将我们毒死,然后夺取太阳石。但可惜,放毒的人实力不足,只毒死了普通人。”老祭司看了看东歪西倒的乘客和服务员,这些人吐着白沫,皮肤青紫,已经没救了。 彼德跑向其他机舱,情况也是如此,毒气灌入了飞机的每个角落,吸入气体的普通人都死了。飞机内静得可怕,一切活动像是停止了。彼德立刻有了不好预感,冲入了驾驶舱。 刚离开洛杉矶便受到攻击,酋长将鹰战士集中起来商量对策。这时,彼德跑了回来。“机长和飞行员都死了!飞机正在坠落!”他大声喊道。 不过鹰战士们并没有感到慌张。“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我们已经进入日本境内了,日本离中国不远,如果中途能有海岛让我们休息,我们可以直接飞去中国。”索齐分析说。 酋长赞同他的看法,第一个通过星战士打出的窟窿跃出了机舱,接着是潘克,鹰战士依次翻出飞机。彼德是最后一人,他有些犹豫,因为他至今没能张开光翼。老祭司向他伸出手,“别担心,我们会带上你的。”彼德握住那只老手,苍老的手十分有力地把他往上提。 眼角的余光扫过一个正在蠕动的物体,彼德甩开祭司的手,掉回机舱,他跑了过去。“有人还活着!”他扶起了刚才看到的仍有活动的人。这个人果然还没断气。他又检查了其他人。有些人并没有立及死亡,微弱的呼吸与心跳还持续着。彼德欣喜以看向已在舱外的同伴。“快救他们!他们没死!” 第六节 毒气事件 迫降于日本境内小岛的美国客机惊动了日本新闻界。从这架客机的信号在雷达屏幕上消失的那一刻起它便已经倍受关注,坠机,或是被劫持,众说纷纭。当人们在一座小岛上重新接收到它的信号时,以为会看见燃烧后的残骸,但搜救队员却看见了平静地躺在树林中的机体,除了顶部破了个窟窿,飞机完好无损。 可以说这是个奇迹,但接下来的发现则让人震惊了。乘客与机组人员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许多人已经毙命,另有十人左右虽然尚存口气,但也命在旦夕了。不过一位美国人和数十位墨西哥籍印第安人的情况非常乐观,救援队发现他们时,他们躺在机座上,模样疲惫,睡着了。他们也有中毒情况,但比较轻微,对身体影响不大。 事件很快见于报端,客机在高空中究竟经历了怎样的遭遇成了世界各地媒体的话题,是谁下了毒,又是谁拯救了飞机?尽管在食物上找到了毒素,但初步推断是毒气瓦斯,食物上的毒是被毒气污染后残留下的。不少人以此推测这是起恐怖袭击事件,恐怖分子在客机飞行时扔出了毒气弹,可是这种说法漏洞百出,首先关于机顶窟窿的成因就是个无法解释的迷。 广岛可以说是一座新城,过去的旧城在上次世界大战中化为了灰烬,全新的建筑耸立起来后,幸存者的后代和新移民继承了这片土地。 一位拥有美洲印第安人血统的女士胳膊里夹着份报纸冲入了一座日本古典宅院。庭院中扫地的老佣人看见这位女士,立刻扔下扫帚,为她引路。和服裹着老佣人的大腿,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速度,快步领着印第安女人来到一扇纸糊的门前。“少爷,昌蒂科小姐到了。”她隔着门向里边喊。 里边的人热情地同意了。老佣人拉开门。昌蒂科大步跨进屋中,来不及脱鞋,已经踩上了榻榻米,她进门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报纸重重砸在了榻榻米之上。屋里的人像是正在开会,其中一位日本青年擦拭着长刀,看见她充满怒气的举动,七、八个人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昌蒂科指着报纸质问。她坐下了,老佣人关上了门。报纸朝上的一面正好露出头版头条,所有的日本报纸都刊载了这条消息——美国客机迷一样的遇难消息。昌蒂科把目光移向了一位少女,女孩不过十六、七岁,黑发长及腰间,额前梳着整齐的流海。“倪云杉,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擦刀的日本青年立刻将宝刀收回鞘中,他端坐于昌蒂科面前,抢在少女解释之前说:“是这样的,昌蒂科小姐。我们刚才正在讨论这个问题……” “闭嘴,荒木休!让倪云杉自己说!”昌蒂科的怒气难以抑制,其余人不敢多说了。 长发少女坐正身子,她没有歉意,而是理直气壮地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的确是我带领大家袭击了美国飞机,也是我毒死了机上的乘客,我这样做是为了女神。鹰战士经过日本,对身处日本的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的确是个好机会。”昌蒂科不相让地直视她,“但是你有这个实力吗?倪云杉,你才晋升四等亮星多久?竟然带着五、六等星的同伴袭击鹰战士,你想找死吗?上次我与荒木休袭击鹰战士的聚居地,不也是负伤了,请你行动前掂量下自己的实力。自己看看吧!你连普通人也没法毒死!”昌蒂科点了点报纸上的小标题,有十五位乘客处于重度中毒状况,目前抢救中。 长发少女把可怜的报纸揉作了一团。“本来可以成功的,但是高空的寒冷和大风降低了剧毒云雾的毒性……” “没有‘但是’,因为你的失误使我们为此损失了一名同伴。幸运的是人类没有发现他的尸体,看来鹰战士把尸体处理掉了,他们也不希望神选战士的存在被公诸于众。”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昌蒂科小姐。”荒木休代表屋里的其余星战士表态,“既然已经出手,那么就不应该停下。你生气是因为倪小姐行动前没有告知你吗?现在我们一起战斗。事实上刚才传令官凯特·戴维森女士到访过,她通过异次元门传达了米勒大人的命令,米勒大人希望我们全力以赴,阻止鹰战士到达中国。” 听到荒木休的叙述,昌蒂科愤怒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她的笑容带着残忍的寒意,“过了日本他们将到达中国,这里可以说是最后屏障。既然有米勒大人的授意,我们对这个国家就不要客气了。” “鹰战士现在住在横滨一家医院。”倪云杉展平了被她揉皱的报纸,在第二版找到了后续报道。 院子里扫地的老佣人听见了两个女人的笑声,这声冷邪的狂笑来自时常与少爷见面的美洲土著女人和中国女留学生。老佣人低念出佛号,在她眼中,那两名女子犹如妖孽。 横滨市的樱井医院虽然是一家私人开办的医院,但医学设备、医师实力和疗养环境极好,在日本也算排得上名次的大医院了。但现在医院的环境评分有所下降,因为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每天将大门挤了个水泄不通,闪光灯朝着医院大楼闪个不停。 他们不为别的,只因为客机毒气事件的幸存者在这家医院就诊。已经传出消息,重度中毒的十五名伤者中有十名抢救无效,宣布死亡了,而医学专家和化学专家们依然没有分析出毒气的成分。所有的焦点集中到了中毒较轻的美国人和印第安人身上。迷题随着调查的进行越来越多,调查员在机舱里发现了血迹残留下的痕迹,血已经被擦掉,但在紫光灯下仍能看见斑痕,不过飞机里包括尸体在内的人中没有流血的迹象,血来自哪里?所有的迷题只有这些在事发时可能仍保持着清醒的幸存者才知道了。 彼德皱了皱眉头,立刻拉紧窗帘,外边的记者没有散去的迹象。他们当时居然睡着了,以至于被救援队发现,不得不假装普通人,到这儿来。 与星战士的战斗很轻松,可接下来的事就没那么容易了。为了挽救机舱里的幸存者,他们以自己的力量减缓了飞机的坠落,并且托着客机滑翔到最后的小岛。使用光之翼已经是十分耗费体力的事,还得带上一架客机,劳累程度可想而知,着陆后每个人都想要休息,留下出力最少的彼德放哨,可彼德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纳那华特辛提着塑料桶进了病房,桶里装着液体。他打开桶盖,勺了瓢棕色液体倒入彼德的金属杯中,他的右手扶着杯壁,不一会儿,冰冷的液体冒出了热气。“这是爷爷熬的解毒药,把他喝了吧!”他将药放在床头柜上。 “这个能喝?”彼德闻了闻,有股怪味,像是醋里放了盐。“用什么做的?” “爷爷在岛的树林里采了草药,这里有器具,所以熬了一大桶分给大家。把体内的毒清除了,我们立刻离开这儿。首领吩咐我们,不要向人类泄露有关神选战士的任何事,特别是对那些记者。” 彼德尝了一小口,差点没把早饭给吐出来。纳那华特辛看着他愁眉苦脸的娇气模样,很不高兴,拧着桶就往大门走。 “等等!”彼德叫住他,“有糖吗?” 纳那华特辛在衣兜里掏了掏,找到个纸包扔给了他。彼德以为是糖,欣喜地打开纸包,却发现包里是医院护士给他们的药。 “这个表面是甜的。舔掉表面,然后吐掉就可以了。”纳那华特辛关上门,走向下一间病房。 彼德冲着门骂骂咧咧,药粒在手掌中被捏成了粉末,他看了看冒热气的汤药,深吸口气,屏住呼吸,一股脑儿灌进了喉咙。 第七节 记者 彼德收拾好了行装,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清除了,虽然医院外被记者包围,医院内安插有便衣警察、特工,还有频繁拜访的大小官员,不过对于神的战士来说,要离开是很容易的事。床头放着报纸,但日文报纸一个字也看不明白,最终还是在通过医院的电脑从网上得知了一些坠机后的事态发展。 剩下的五名重度中毒者中又死掉了三名,彼德想老祭司调配的汤药对他们会不会有效,但老祭司反对把药分给其他人,因为那样做可能会使他们惹来麻烦。彼德了解祭司的顾虑,可依然瞒着大家,偷了些药,避过监视器,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将药给一名小女孩灌下。重症病房的情况一律保密,小女孩喝药后的情况怎么样了,彼德没有去探视,也不得而知了。 忽然有人敲门,一位穿白衣的医生进入了病房。彼德看着这个人,来病房的医生他都见过,而这个人是第一次看见,彼德断定他不是医生。“有什么事?”彼德问。 三十多岁的日本男子递上了名片。“记者?”这是张特别制作的英文名片。彼德看着这位日本人,他乔装医生混进医院,也冒了极大风险,如果被四处徘徊的情报员抓住,他可能会就此人间蒸发。 “你叫田中广志?” 日本人重重地点头。 彼德大概能猜出他的来意了,“如果想采访空难幸存者,你走错房间了,我只是个在日本旅行时生病的美国人。” 田中广志以日本人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拘束礼节向彼德鞠躬,从文件包中取出两份旧报纸在彼德眼前展开。彼德吃了一惊,两张报纸上登着他的照片,较新的一份谈论的是坠机事件,较旧的一份标题与内容说的是前些时候轰动世界的掏心人案。 日本记者终于说话了,“你就是彼德·卡特吗?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 彼德的脸色难看,他强忍住内心的冲动,回答说:“怎么可能?我与他只是相貌相似。”他需要等一会儿,如果确定这个记者知道或推测出了些不该知道的事,0.1秒内他就能取他的性命。 田中广志没有追问下去,幸运地换了个问题。“我能请教几个问题吗?飞机上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当时我睡着了。”彼德不耐烦地说。他对盘问他的调查员也作了同样回答。 “上飞机时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吗?” “我怎么知道谁可疑?上飞机的不都是人吗?你们不是已经报道是恐怖分子干的吗?当时我睡着了,清醒后就到了这儿,其间发生的事我根本没有记忆。如果你像知道真相,去采访那些官员更好些!” “请别激动!别激动!”田中广志站也不是坐也不对,张开手掌安抚采访对象。 “你给我出去,不然我就叫人请你出去!”彼德说完按下了床边的电铃,不一会儿就会有医生护士赶来。这招对那名记者很有效,田中广志收拾了他的公文包,跑出去了。 彼德心里叫绝,早知道一开始就用这招。他看了眼名片,扔进了纸篓。 被电铃声请来的护士冲进了病房,以为发生了紧急情况,彼德向她解释,是他不小心碰到了按钮,护士没有生气,笑盈盈离开了。 彼德躺上chuang,床底放着行李。昨天夜里鹰战士拿回了由日本政府保管的他们的武器,这些东西与其他乘客的行李一起被日本人锁进了仓库,鹰战士打开锁,取回东西轻而易举。今天晚上他们就会离开日本。 “彼德,首领吩咐我们去买些路上吃的干粮。”纳那华特辛开门说。 彼德讨厌做这些事,仅因为他熟悉现代社会,与现代社会接触的事似乎全由他一人包下了,而另一位同样熟悉现代社会的索齐却什么也不用做,因为他是“王子”。 提起日本食物,彼德想到的是寿司,不过出于携带方便的目的,他带领纳那华特辛走进的却是西式糕点店,买的全是面包。 “只有这些行吗?我们可能需要两天,光之翼非常损耗体力。”纳那华特辛看着无空的左右手,背上还背着满满一背篓,怀疑地问。 “不满意自己去买啊呀”彼德理了理只剩几张零钞的钱夹,琢磨着到了中国这点钱怎么够花。 斑马线旁亮起了红灯,彼德与纳那华特辛同许多行人一样站在路边等待。彼德看了眼同伴,想趁这个无聊的空闲时间问些什么,可他又将话止住了,在鹰战士团体中,他与这个年纪相仿的印第安青年算是话比较多的了,但许多时候依然开不了口。 绿灯亮起,人流再次开始移动。彼德与同伴混在人群中回医院去。不一会儿,绿灯开始闪烁了,斑马线上的人开始快跑。一名孕妇提着塑料袋匆匆赶来,她像是在赶时间,非得在红亮快要亮起的时候前进。红灯亮了,她被夹在车流中进退两难。 人群里立刻发出惊呼,车流停了下来,有人立刻聚拢过去。彼德和纳那华特辛意识到身后出事了,倒转回去。孕妇倒在了车轮旁,塑料袋从她手中飞落,掉在一边,里面的盒饭撒了一地,杯里的热汤流出来,还冒着气。孕妇还活着,她在还动。有人在喊快叫救护车,司机下了车,大喊着是孕妇自己闯红灯,找人给他作证。 彼德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凑这种热闹。纳那华特辛蹲下身子,如一位熟悉急救常识的人检查伤者的状况。孕妇突然拉住他的手,纳那华特辛知道她有话要说,俯下耳朵,但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说樱井医院什么的。”彼德也不明白,但樱井医院这个词因为最后时常听见,所以明白。 纳那华特辛抱起孕妇,也不等救护车了,奔向医院。他跑起来,搅起的是一阵风,围观者们一阵惊叹,人已经到了街道另一端。彼德提起他丢下的面包口袋,为不引人注意,也尽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孕妇被推进樱井医院急救室,彼德和纳那华特辛等在了门外。突然有位三十多岁的日本男子飞奔过来,彼德睁大了眼睛,这个男子就是试图采访他的记者田中广志。彼德看了看四周,那些便衣警察干什么去了,居然让记者跑了进来。 田中广志扑向刚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医生,刚才进去的伤者是我的太太,她情况怎么样了?” “只是与车辆有些擦挂,身体上没有大碍,腹中胎儿的情况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解释说。田中广志顿时放心了大半。医生为他指了指坐在靠墙座椅上的彼德和纳那华特辛,“你要感谢这两位年轻人,是他们送你的太太到了医院。” 田中广志感激地看向他们,还没鞠躬,立刻认出了彼德,这让他意外。彼德拉着纳那华特辛立刻转身离开。田中广志想追上去,但护士的行动阻止了他,有一大堆表格和单据需要他填写签字。 第八节 雾 门一直被人敲个不停,彼德用枕头压住自己的头,敲门声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田中广志虽然是不被允许进入医院的记者,但现在他的太太因车祸住院了,因此有了非常适合的进出医院的理由。 彼德抱怨为什么没人将这个烦人的家伙赶走。“先生,你在干什么?”门外响起了护士小姐的声音,彼德很高兴,总算有人管管这个家伙了。“里边的先生是救了我太太性命的大恩人,我想感谢他。我已经买了礼物,可是他却不愿见我。你帮我敲敲门行吗?”田中广志说。彼德听见他们在对话,护士似乎根本没有赶走田中广志的意思。 不一会儿,门开了。拥有备份钥匙的护士领着田中广志走了进来。“先生为什么要锁门?你这样做让我们很困扰,如果你有什么突发状况,会耽误救治你的时间。”护士的语气虽然是善意的提醒,但民隐含着责备。护士查看了房中有无异常状况后,出去了。 田中广志把礼物放在桌上,有意留了下来。彼德很清楚这个记者想达到什么目的。“我不接受采访!”他坚决地说。 日本记者恭顺地微笑,“不,别误会。现在我的身份不是记者,我只是来感谢恩人,增进我们之间的情谊。” “如果真是这样,就关掉你的录音机!”彼德盯住田中广志的腰间,“快关掉!除非你想我把它扔出去,连同你一起!” 田中广志很意外,愣了数秒后,手探进外套,按下了一个按钮。“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想知道与飞机有关的事,无可奉告!” “你接受了某些人的命令,他们告诉你什么也别对记者说吗?虽然这样问很失礼,可能将勾起你的恐怖回忆,但记者的天职让我必须探寻真相。”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听话?不让你插手是为你好!即使告诉你,也没人会相信飞机上发生的事!”彼德真感到头痛,为什么人总是要追根问底。 “那么事件是否如某些谣言说的那样,是外星做的?有着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解毒剂至今没有研制成功,据说毒气的成分难以分析。为什么有人会死,而你们却只是轻微中毒呢?” “你的问题很讨厌!怀疑我们是放毒者么?”彼德真想把这个记者扔出窗户,他的每个问题都不能回答。他瞪着田中广志,记者不敢再追问了。 忽然,田中广志感到彼德有些奇怪,美国人突然站起身,跑向窗边。田中广志看到窗外已经起了薄雾,彼德立刻关紧了窗。 “快离开这里!”彼德大喊,跑了出去,留下田中广志愣愣地发呆。 彼德跑向其他鹰战士的房间,但在走廊上遇见了他们,他们也同样感到了异样。 “出什么事了?”田中广志追出房间,见到彼德与印第安人——空难的幸存者们聚在了一起。他们间肯定相识,田中广志心中产生了新疑惑,但他更在意的是他们的神色,仿佛敌人来袭。 老祭司看见他,三两步迈了过去,“快去通知其他人躲进封闭的房间!” 田中广志木纳着,完全感觉不到危险降临。 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们慌乱了,护士小姐推着装满药品的手推车在走廊里奔跑,许多病人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状况,就连一部分医务人员也晕到在地,陷入了危险。 见到这样的情景,田中广志才有些慌了神,记者的敏感让他感到大事不妙。护士奔跑着呼喊转移病人,有薄薄的雾气从部分病房内如烟般蔓延出来。“快去!”老祭司大吼。田中广志这才意识到了危险,转身跑向妻子所在的病房。 一面冰壁以纳那华特辛手掌为中心快速形成,封住了走廊一端,另一端也同样被封住。雾被挡住了,但透过透明的冰墙可以看见雾在变浓,有人从房间里痛苦地滚出,卡住脖子,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两堵冰壁突然如玻璃般破碎,冰块在干净的水泥地面滑行,浓雾也跟着涌入。彼德注视着雾中的变化,被从上方掉下的杂物吓了一跳,他抬着看向上方,蟑螂尸体从通风管道出口的缝隙里不断落下。雾中出现了人影,在毒气里稳步行走的家伙不可能是普通人,这些家伙堵住了走廊两端…… 田中广志扶着妻子与少数离开病室的病人往楼下转移,他们关上安全通道的门,暂可以阻挡毒气涌入楼道。但楼下的情况更严重,大厅浓雾弥漫,正向安全通道蔓延,他们不得不立刻退回去,往楼上逃命。 能致命的雾似乎是从天而降,自然形成的,根本不似有人故意施放毒气瓦斯。田中广志虽然觉得蹊跷,但此刻忆不能深究了。医院的顶楼是试验区,那里的空间比较封闭,情况好一些。 护士组织逃上楼的人进入试验室,试验药品的地方平常不会允许外人进入,但今天情况特殊,也只有这个房间足够封闭。田中广志看见各种仍启动着的仪器和正在烧杯里翻滚的不知明药物,他的妻子紧拥着他,害怕得发抖。 院长安慰大家,只是有些恐怖分子捣乱,他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赶到,这里很安全,他们都会没事的。 田中广志已经不相信是恐怖分子所为,让毒气如大雾般笼罩医院,那得需要多少毒气弹?受采访的美国人和那些印第安人肯定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一定知道造成这件事的原因。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安抚他。“有防毒面具吗?”田中广志问。 “有。”护士回答,很自然地将目光移向挂在墙上的安全柜。 田中广志冲向这个木柜,取出面具,顺便检查了随身携带的相机。“你疯了?”他的妻子知道了他的意图,扑上去拦住他的去路。其他人知道他想出去后,全来劝阻,甚至有人威胁他,不许开门。田中广志给了那家伙一拳,打开门,冲了出去。 第九节 目击者 浓雾弥漫着整个医院。随着最后一名低阶星战士在雾中倒下,彼德松了口气。这些低等的星战士很好对付,但战斗并未结束,浓雾没有散去,说明他们没有打倒制造浓雾的人。彼德有些口干,感到喉咙有点痛,这是雾中的毒素在起作用,其他鹰战士也在不同程度上感到了不舒服。彼德看不见放毒的人在哪儿,但可以感觉出他在附近,而且还有另一名星战士没有出现。 雾中显现出两个人影,鹰战士们把目光投向影子。眼前的雾开始变薄,腾出了块没有雾的空地,雾中的人影也显露出了真面目。一个是身着日本传统服装的年青男子,踏着木屐,却没有如传统武士那般在腰间佩着显示身份的太刀,他看似赤手空拳。另一人是位少女,她的着装很平常,就像日本常见的女高中生那样,百折裙配上小西装,黑发披散,长至腰间,额前整齐的流海使她的外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 “又是你?”彼德认出了两人中的男青年,上次星战士突袭村庄时他也在其中。 荒木休根本没有正眼瞧过彼德一眼,日本人在众多鹰战士中立刻发现了纳那华特辛,他对上次与这位印第安人在祭台前的战斗耿耿于怀,他又看见了潘克,这个人一击就粉碎了他的烈风之刃。他指向潘克:“我要与你决斗!我们一对一,其他人不许插手!”身旁的少女似乎对他的要求有微词,但在荒木休的气势下忍住了。 “我接受!”潘克站了出来,身体外的金光变成了两只短矛。彼德这才发现潘克的战士之灵有着与众不同之处,他的灵并非全部与身体融合,而是有一部分浮于体外。 奇?荒木休得意地冷笑,一股雾气流进他虚握的右手手掌中,形成一柄刀,雾中的毒性被浓缩加强了,雾刀泛出了黄绿色。他活动双脚,踢掉木屐。 书?两人大吼一声,冲向对方。两人的武器都不具有实体,因此碰撞时没有金属的尖叫,却发出比金属声更震憾的闷响,能量的碰撞与相互抵触搅得空气也跟着震动。 网?潘克刺向日本人,荒木休闪过他的攻击,短矛刺进他身后雪白的墙体,墙壁像碰上了炸弹,轰的一声,砖石崩裂,墙被刺出了个大洞,透过洞可以看到另一侧房间的摆设。 荒木休的毒雾之刃借机砍向潘克颈脖,敏捷的潘克跃身往后闪躲,刀尖划断了脖上的项链,玉珠挣脱细绳,从衣领间飞出。潘克掷出一只短矛,如一道光速射向荒木休的手臂,矛尖插入了血肉中。由于观战的少女星战士突然在光矛与荒木休之间竖立起一堵雾墙,光矛穿透雾墙,削弱了力量,只扎入了荒木休的手臂皮肉,没有伤别骨头。光矛消失了,但顷刻间,荒木休的手臂如那面墙般起了突变,长袖粉碎了,血从皮肤上每一个毛孔里喷出,在体外形成了一道血雾,荒木休整个手臂顿时垂下,他咬牙忍住疼痛,手再也动不了了。 潘克露出胜利的微笑,要给荒木休致命一击,但他立刻低头看向自己,右肩处有一条小伤痕,刀口周围的组织已经变得青乌,血量很少,不过流出的血却是发乌的暗红色。潘克感到身体发冷,指尖冰冷,他中毒了。 “不要多管闲事!”荒木休向少女怒吼。尽管知道是少女救了他的命,如果没有那堵雾墙阻挡,他至少半个身子会炸得粉碎,但这是一对一的决斗,他已经告诫其他人不要插手,倪云杉的做法丢了他的面子。 不过荒木休已经没有办法再战斗了,他的左臂如同浸泡在血水中,瘫软无力,像布制的。潘克的步伐略显出踉跄,同伴扶住了他。 “我们……”荒木休勉强站起来,“我们走!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赢!”他冲着鹰战士大喊,转身跑向雾中。鹰战士想追上去,倪云杉一挥手,雾气袭来挡住了他们,鹰战士驱散了雾,人已经不见了。 众人的注意力回到受伤的潘克身上。老祭司抚住他的伤口念咒,乌血从伤口处涌出。索齐让手中不知名的植物种子生长起来,迅速开出了花,老祭司摘下花朵揉碎,撒在伤口处。纳那华特辛将剩下的根叶塞进盛水的壶里,右手摩擦壶壁,没有火,不一会儿壶中的水开了,纳那华特辛逼出药汤给潘克服下,潘克的气色才有了好转。 彼德看着觉得神奇,那种植物应该就是解毒剂的关键,不过他辨识不出是什么植物。此刻毒雾渐渐消散,一些隐藏浓雾中的东西重新显现出来。彼德立刻发现了躲藏于角落的可疑人影。那人想溜走,却站不起来,在地面恐惧地爬行着。蒂蒂特尔如提小鸡般将他提起来,扔进鹰战士的包围中。 这个人戴着深色的防毒面具,彼德一把扯下面具,面具下的脸让他愤怒得踢对方一脚。田中广志惊恐地看着围住他的人,仿佛围住他的不是人,而是一群怪物。 “你都看见了?”彼德质问。 “没……没看见……”田中广志结巴地回答。 “他说谎。”老祭司断言。 老祭司的话是值得相信的,这个老人似乎能探知人类内心的想法。 “我警告过你,不要管这件事!你们这些记者喜欢找死!”彼德失望地大吼。这个记者虽然缠着他很令人讨厌,但另一方面彼德却不希望他死掉,这种矛盾心理他自己也说不清。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只看这个人类一眼,冰冷地说:“既然看见了,就杀了他。” 田中广志听不懂酋长的语言,但他也能明白酋长在说什么,“请不要!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不会说的!” “谁相信你?你是记者,今晚发生的事第二天就会见报!”彼德其实想给他一个活的机会,如果田中广志能有个承诺,他可以进一步说情。老祭司看了彼德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这对我也有好处!即使我将今晚的事报道出去,也没人会信!我会被当作精神病,他们会把我送进医院,我也会因此失业!我不能失业,我有妻子,孩子也快出世了,全家都需要这份薪水,所以我不会为了一篇报道毁掉一个家!请相信我!”田中广志带着哭腔请求,眼泪挂在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 “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们可以饶过你。”老祭司说。 老人的话让其他鹰战士感到诧异,但既然祭司已经放出了话,他们也不方便反对了。田中广志连连点头,承诺这件事将永远是秘密。 “我们走!”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率先跳上阳台,张开双翼飞向了天空。鹰战士们立刻跟上,不会飞的彼德由高大的蒂蒂特尔抱着。漆黑夜空中仿佛出现了金色鸟群,但很快消失在了夜空中。 田中广志站在阳台上望着离开的一群怪人,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他从怀中掏出了相机,刚才的人忘记收缴这个记者的必备工具,田中广志握住相机,如同捧着宝贝,里边有照片。他忍不住想笑,这些照片足以抵上一个记者的薪水,甚至做一辈子小记者的酬劳。 第十节 照片 包括守候在医院门外的记者及路过行人在内,樱井医院毒气事件一共死亡243人,除躲藏于密封实验室内与躺在全封闭重症室的病人,共计三十多人外,无一幸免。因为与不久前发生的客机毒气事件类似,使人不得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官方说法称,有恐怖分子携毒气弹袭击了医院,至于袭击者身份和目的尚在调查中,可能是不满美国的恐怖组织因前段时间日本政府积极与美国合作参与打击恐怖组织的军事行动,而采取的报复威胁手段。但是民间说法却是另一个版本。据附近的居民称,当时他们看见有云从天而降,笼罩住了医院,不过由于他们的说法怪诞,只有几家小报登载过他们的描述。 田中广志身为记者,又是樱井事件的幸存者之一,却意外地在事后沉默了。他的妻子滋子发觉丈夫简直变了个人,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将自己将进暗屋中冲洗照片,杂志主编数次要求他以经历者身份为樱井事件写长篇报道,热爱工作的他竟没有回应。接着田中广志对着照片反复查看,甚至忘了睡觉。滋子有几次想看看究竟是些什么照片,却都被丈夫阻拦了。 这些照片让田中广志很兴奋。印第安战士与日本青年战斗时,他不停按下快门,虽然有雾阻挡,画面有些模糊,但他们手中奇特的武器和震憾性场面依然被记录下来。他担心贸然发布这些照片会有无数人批评他造假,仅有自己的目击是没有说服力的,他需要更多证据。他回忆着事件发生后的各方说法,官方的解释很耐人寻味。他曾亲眼见到尸体中至少有七具带着明显外伤,他们不是中毒,而是被印第安人杀掉的,但官方却对这些死者只字未提。而对于那些印第安人和那位美国人,只有事发之初一家报纸提到他们在事件中失踪,之后再没人提到他们,就像他们从未在樱井医院出现过。 这一切让田中广志感到不寻常。他怀疑政府可能知道那些印第安人的身份。还有那位酷似臭名昭著的杀手掏心人彼德·卡特的美国人,田中广志确信他们是同一人,假如真如他所想,那么之前关于掏心人的审判就是个大骗局,因此对于照片的分布他得更加慎重。 更让田中广志感到不寻常的是照片里手握雾刀的日本青年仿佛在哪儿见过。田中广志搬来从前的旧杂志,开始寻找。翻阅到去年由他做过的日本道场系列专栏时,眼前豁然一亮,杂志中年轻的日本现代武士与照片里的青年很相似。田中广志锁定了这个人——荒木道场的继承人荒木休。 因此,他不顾妻子的质问很快去了广岛。 荒木道场始于明治维新时期,在当时浩荡的尚武运动中建立。但是尽管历史悠久,却并未出过有名的大师,只有一个名叫荒木周助的人在二战时期做过陆军大佐,后来在广岛死于原子弹。荒木休就是荒木周助的最小的孙子。 踏进荒木道场大门,田中广志只看见打扫庭院的老佣人。以什么理由拜访,他已经想好了。 老佣人仔细看着这个陌生人,他并不是常来找少爷的常客。 “你好,我叫田中广志。”田中广志递上名片,“我是记者,去年来打扰过,还记得我吗?我正在筹备道场系列的第二波,希望为日本新生武道家作个专题。请带我见见荒木休少爷好吗?” 提起采访的事,老佣人似乎有点印象,她放下扫帚,带领田中广志进入了里面。“在这儿等等。我去转告少爷。”老佣人安排田中广志进入个小房间。 田中广志立刻检查了身上的设备,领带上有微型摄像头,腰间绑着录音机和防身短刀。趁着老佣人还没有回来,他又检查了房间。 墙上挂着许多黑白老照片,有独照也有合影,所有照片里都有同一个人出现,这个人身着日本旧式军服,是位军官,他应该就是荒木休的爷爷,做过陆军大佐的荒木周助。与他合影的人来自各个国家,其中有一张大合影,两百多人同时出现于照片中,同样从他们的面部特征就可以看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荒木周助虽然在第一排,却处于靠边位置,坐在中间地位最高的人是位穿军装的纳粹军官,然而这个人身旁却坐着位穿中山服的中国人。真是张奇怪的照片,田中广志猜不透这些人为何会聚在一起合影。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田中广志整颗心被提了起来,他即将与一位杀人不眨眼的特异功能者打交道,说不害怕是假的。门开了,依然是那位老佣人。“少爷现在有客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 老佣人没再理会他,关上门走了。田中广志听着老太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溜出了房间。 房内有人惨叫。荒木休咬牙忍住巨痛,让昌蒂科检查他受伤的左臂。 “没治了。肌肉组织和毛细血管已经完全爆裂。被潘克的灵化武器扎中,能保住命是非常幸运的。”昌蒂科平淡地说,伸进水盆,洗去手上的血迹。 “真的没治了吗?那么荒木君的手……”倪云杉担心地问。 “残废了。恐怕只有医神或智慧神才有办法治好。”昌蒂科瞥了眼一脸不甘的荒木休,“不相信?不信可以去找日本任何一位名医看看,但必须先想好怎样解释受伤的原因。” 荒木休什么也没说,抽出长刀,手起刀落,受伤的左臂立刻脱离身体,血从刀口处喷出,染红了残肢和榻榻米。昌蒂科与倪云杉见状立刻为他止血。“我不是不相信昌蒂科小姐的话,而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打败!”带血的刀插入榻榻米,荒木休扶着刀柄,身上的伤痛令他的表情变了形。 “昌蒂科,你为什么不帮助我们?鹰战士的首领不是你最痛恨的人吗?”倪云杉质问。如果当时有昌蒂科的协助,他们很有胜算。 “我还没有疯狂到在大城市动手。虽然人类如蝼蚁般容易死掉,但如果让他们发觉我们的存在总是不妙的事。人类弱小,可他们背后有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科学技术撑腰,一旦集结起来,也不能轻视。” “所有在场记者已经被我杀掉了,看见我们行动的人类也都死于我的毒气。假如你依然不放心,我可以再辛苦一次,杀掉附近的居民。总之没有人看见我们。” “灭口并不是光杀人就能办到的!倪云杉,你终归是个小孩……” “你们安静!”荒木休食指放上嘴唇,叫他们停止争吵。他飘起来,无声来到门前,猛然拉开门。门外的人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田中广志见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荒木休,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听见了他们有关杀人的对话。 “有人偷听呢!怎么办?割舌,还是挖眼呢?”倪云杉笑着说。这样的话出自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之口,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第十一节 灭口 男人喉咙中发出的惨叫很难听,也更凄惨。田中广志被拽进房内,像昆虫被拖入蜘蛛的巢穴。“我只是路过!不知道这里有人,你们的话我没听见!”他跪着求饶。 “你连说谎也不会。”昌蒂科从背后托住他的下巴,只需轻轻一扭,田中广志的脖子就会断掉。 关键时刻,门外突然有人说话了。“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老佣人听见了动静,赶来询问。昌蒂科因而松了手。得到没有异常的答复,老佣人离开了。 田中广志差点便喊出了救命,可他居然没能出声。他看见了榻榻米上的血迹和一条血肉模糊的形似人类手臂的残肢,胃部翻涌,几次忍下了吐的冲动。他又看到荒木休的身体缺了只胳膊,这个人竟然将自己受伤的手臂砍掉了,这不是保有人性之人能做出的事。如果他喊出救命,不仅他自己,连门外的老太婆也会与他当场毙命。 “美国客机与樱井医院的事是你们做的?”田中广志缓上口气,心里明白自己活着回去的机率不大了,这些家伙可能不是人。“你们是人类吗?” “我们没有必要回答人类的提问。”倪云杉回答。 田中广志心里发寒,这个回答已经说明了一切——毒气是他们放的,而且他们不是人类。记者咽了咽唾沫,虽然不情愿,但脑中不断浮现出自己的死法。“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吗?怪物,还是外星人?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人类的想象力仅此而已?”倪云杉嘲讽地抬高了声调,“在人类眼中,高于自己的存在只能是怪物或外星生物?” “倪云杉,别与他废话。他是个记者。”昌蒂科翻看着从田中广志身上搜出的证件。 “记者?人类中最好奇,同时也最不懂尊重他人和敬畏神灵的职业?这种人,让他碎尸算了!”倪云杉握住了插入榻榻米中的武士刀。 荒木休同时握住刀柄,阻止倪云杉将刀拔出。“倪云杉小姐,不要让人类的血玷污了你的手。这位记者也算勇敢之人,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发现了我们,但他敢一个人前往,我喜欢他的勇气。给他留具全尸吧!”说着,荒木休拔出刀扔到田中广志面前。“如果你像个英雄般自行了断,我们不会牵扯你的家人。” 田中广志不敢触碰那柄刀,这是让他自杀。三双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田中广志颤抖的手无法动弹,他想到了家中的妻子,热泪忽然灌满眼眶。但他不得不这样做,证件上留有他的工作单位和家庭地址。手颤抖着握住刀柄。 房间里突然亮起光,空气中出现了一道蓝色光门,一位女士从门中走出。“传令官!”倪云杉一惊,恭敬地端坐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凯特·戴维森的目光落在了田中广志身上,“这个身人是谁?” “一个不知死活,探听到秘密的记者。我们正准备处理这个人。”荒木休回答,“戴维森小姐带来了华盛顿的新指示吗?” “米勒大人……” “米勒大人对各位阻截鹰战士的行动很不满意。”未关上的异次元门里传出女性声音打断凯特的话,金发女郎走出了异次元空间。 “瓦莲金娜大人!”倪云杉与荒木休敬畏地向她低头,凯特也站到一旁为她让路。 “你们不仅没有阻止鹰战士去中国,而且损失了许多同伴,你们的办事能力太让大人失望了。我本来应该去印度尼西亚给人类制造点灾难,为了分担米勒大人的烦恼,因此绕道日本协助你们。快点行动起来!”瓦莲金娜的气势根本不像来协助的,她似乎成了领头人。 “这件事不用麻烦你了。”昌蒂科不以为然地说,“只要鹰战士没有出现于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我会立刻出手消灭他们。即使他们已经到达中国,我也会追去中国!瓦莲金娜,你还是省些力气制造‘自然灾害’吧!” “昌蒂科,你太无礼了!”瓦莲金娜大喝,但昌蒂科不理会她的愤怒,打开了门。 “鹰战士现在可能在日本西部海岸,他们的光之翼想要飞越日本海有些困难,可能会在海边找船。”昌蒂科对屋里的人说,“现在就由我去消灭他们。”她说完,飞向了天空。 瓦莲金娜望着蓝天感到一股愤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出发吧!怎么能让昌蒂科抢先?”她回头下令。 房间里的人中最紧张的却是田中广志,他扒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突然出现的两个女人对他来说不知道是转机还是灾难。如果他们能遗忘这个渺小的人类是最好不过的事。 “把这只臭虫捏死再出发!”一切并不如田中广志希望的那样,瓦莲金娜瞪了扒着的人类一眼。 “等等!”凯特阻止了已经举起刀的倪云杉,“你们审问了吗?他是什么来历?” “一个知道我们秘密的傻记者,没什么好问的!”倪云杉想摆脱凯特的阻止。 “或许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他是北方众星或羽战士派来的奸细呢?把他交给我,我来审问。” “随便你吧!审问犯人你比较在行,记得问完后处理掉。”瓦莲金娜作了安排,倪云杉收回了刀。 凯特·戴维森目送三名同伴腾空而起,直到他们消失于视野中。 田中广志不住后退,直退到墙根,尽管面对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可他不敢妄动,这个女人不是人类。 凯特回到房中,抓住田中广志的领口,另一支手轻轻比划,一道异次元门打开了。她提着这个哭得流鼻涕的男人走了进去。 里边是漆黑的空间,分不清上下左右,但依然有光,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容和衣着。田中广志跪在女人脚下,哭声与求饶声混在了一起,他不想死。“如果我一定得死,能让我见见妻子吗?我的儿子快出世了,我想抱抱他!我还没给他起名字,我还……” “你的临死要求可真多,记者先生。” “求求你!”田中广志抬头向打算杀掉他的女人哀求,可他没看到女人的脸,而是看见几乎贴在眼前的证件,男人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FBI?”田中广志仔细看了看证件,这的确是FBI的身份证明,这个女人是联邦调查局的人。 “凯特·戴维森?难道你就是……”田中广志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擦亮了眼睛,“你就是抓获掏心人彼德·卡特的女特工?听说你在掏心人案结束后便行踪不明了。” “掏心人案并没有结束,这个案子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因此为了安抚人心,只能在表明上宣布它结束了。我目前的任务是追查背后的真相。”凯特收回证件,这个东西可不是随便能出示的,如果瓦莲金娜他们知道她仍与人类社会有联系,不会放过她。 田中广志整颗心放下了大半,至少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原来凯特是卧底。但困惑却越来越多。“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还有,你的能力……是超能力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是国家机密,但既然你已经被卷进事件,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记者先生,你也必须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只要别杀我,别伤害我的家人。”田中广志说话的语气恢复了正常,他站起来,不再哭诉求饶了。 “很好。首先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没有我的指示决不能把你知道的告诉其他人。这件事现在不能让民众知道,但当时机成熟,需要人民了解时,你将以第一手资料获得者身份,把一切报道出去。” “没问题。”田中广志点头。 “很好,记者先生。现在我就把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告诉你,这有助于你今后保护自己。”凯特拍了拍记者的肩,“当你知道这一切后,将不再是普通记者了,你将为美国政府工作。不,是为全人类工作。” 第十二节 水神 宁静的风缓缓吹过海港,渔船发着哒哒的发动机的噪音驶入港口。海鸟在港口上空盘旋,鱼从船舱里一倒出,它们便呱叫得更厉害了。 “不行,这里没有去中国的船,我们来错地方了,应该去有大港口的城市。”彼德结束与船员的对话,无可奈何地向鹰战士们张开双臂。他们也没办法,没一个人在日本路熟,连语言也不通。彼德好不容易才找到个会说点生硬英语的日本人问了些情况,想去中国只有到大海港去,那里有到中国的货轮。 鹰战士们看着首领,等着他下决定。印第安人们对城市始终有着抗拒感,他们在丛林中成长,不习惯都市的一切,如果能不去,应尽量避免。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点了点头。自从离开丛林,他们所到这处根本无法避免与都市发生接触,人类的文明从他们的祖先躲进森林后的短短几百年内,已经覆盖了世界。 “最近的大港口距离这里大概有五十公里。我们往南走。”彼德看着地图说。 “我们走吧!”老祭司杵着拐杖,走在了前面。 彼德卷好地图,把它放进包里,可这时,手却抖了一下,地图掉在了地上。彼德没有拾起他,四处张望着,小海港依然平静,渔夫和船员照常忙碌,只有海鸟不见了。老祭司回头看见了他的异状,沉默了一小会儿。“我们快走,走快些!”老人低声催促同伴。鹰战士从他的话中感到一股紧迫,纷纷抽出了武器。 “是谁?你感到的是谁?”老祭司追问彼德。他自己应该有答案了,似乎是想向彼德求得答案,加以验证。 “我不知道是谁。”彼德回答,“但那家伙像是地底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愤怒和仇恨,这个人……这个人曾经遇上过,不过更强了。”彼德无法表述他感觉到的气势,那股力量汹涌澎湃。 这时,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打出手势,鹰战士们不再紧密聚在一起,他们散开了。港口渐渐远离身后,但港口里的人什么也没感觉到,唱着歌劳动着。 “那个星战士在哪里?”老祭司像在考核彼德,不停地问。彼德细细体味力量的波动,很强,很近,可他却看不见敌人。“在……在……” “在地底!” 首领大喊一声,所有鹰战士腾空而起。大地剧烈震动,灰色的道路上划出裂痕,港口里的人以为地震了,但他们在摇晃中看见一条火红的巨蛇从裂缝里飞出,扑向天上的一群人。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挥刀砍向巨蛇,熔岩形成的巨蛇在刀刃挥出的风中破碎了,击散的热液像飞溅的血。但是更多的熔岩之蛇从地缝里爬出,一个女人踩踏着它们,钻出地底。 “昌蒂科?”索齐比看见这个女人的其他人更加惊讶。 昌蒂科抬着看向她的敌人们,黑色眼睛却在众人中一眼看到了长发的王子,她的目光在仇恨之外闪过一丝柔情,但又立刻恢复了仇恨。“你们谁也不能渡过这片海!”昌蒂科一声咆哮,身边的十数条熔岩之蛇突然狂怒,一齐飞向半空。 熔岩的红光和半空闪烁的金色光团交织在了一起,地缝里升起的滚烫热气把空气也蒸熟了,空气如波浪般扭曲变了形,把它周围的一切景象变得如海市蜃楼般虚幻。港口里的人们看傻了眼,他们以为这是地震后出现的奇景,甚至有人打算拍摄这个画面,吃惊中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有雾降临了。 第一个人察觉到起雾的时候,他感到喉咙、眼睛与裸露在外的皮肤有刺痛感,手指擦了擦手臂发痛的地方,这个家伙立刻凄惨地吼叫出来,他只是轻轻一擦,皮肤居然如薄纸般掉了一块,红色的血肉暴露在了空气中。其他发现不对劲的人也抓摸着疼痛的地方,无一例外地只要一碰皮肤就会脱落,露出的肌肉在见到空气后不久也开始腐烂了。人们恐怖地惨叫,有人想逃离这里,但没跑几步立刻摔倒在地,手脚再也撑不起身体。他们的衣服在没有火的情况下开始出现一个个被烟烫出的小洞。有人开始溶化了,皮肤发出恶臭,血水从身上流出,渐渐变为白骨,之后骨头也如遇热的冰那般融化了。 不仅是人,雾中笼罩的一切都没逃过厄运。缆绳被腐蚀成了灰,船只慢慢变形,油漆脱落,沉入海中。附近的木制房屋仿佛经历了百年时光,立柱粉碎,一幢接一幢地倒塌。整片雾区像是个盛满了强酸的容器,任何东西放入里边都会腐蚀掉。 十数条熔岩巨蛇被打得支离破碎,落回地上。地缝里喷出的热气使雾无法靠近这一带,鹰战士们专注于战斗,并没有留心附近的变化。彼德被鹰战士中力气最大的蒂蒂特尔抱着,悬浮半空,他有空东张西望。敏感的他感到除了昌蒂科,其他星战士也到了。其中有两个在樱井医院出现过,另一个很陌生,却是最强,这个人也是星战士,但与他们经常对战的南方众星又有少许不同。彼德想把他感到的危险敌人通知大家,可他又突然闭上了嘴——他感到还有个家伙,第四名未见身的神选战士离开这比较远,正向这边赶来,可他不是星战士,是敌是友难以分辨。 “昌蒂科,你的实力太差!还是让我来吧!”天空中突然传来女人的高傲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见了三名星战士,说话的是位金发女郎。“昌蒂科,退下!”女郎高举手臂,如墨乌云立刻如变魔术般,以她为中心聚集起来,阳光消失了,白昼成了黑夜。 彼德不安地在蒂蒂特尔臂弯里扭动,他仰望那个女人,她如明星般漂亮,却像魔鬼般可怕。黑云里裹着闪电,时隐时现。 “不要插手!”昌蒂科对着女人大叫。随着她的怒喊,整个港口的地面塌陷了,无数裂痕把大地划为了无数小块,地底深处的熔岩从这无数条裂缝里喷出,地面除了黑色小块,就是光芒刺眼的红,岩浆喷得很高,直冲向半空中的人群。 彼德大叫起来,脚下是上串的熔岩,头顶还有随时会劈下的闪电。纳那华特辛想要凝结出一面冰墙,但在早已被岩浆加热到滚烫的空气中,做出的冰壁太薄了。 “你们的死期到了!”昌蒂科怒吼着。熔岩汇成无数条粗壮的大蛇,从不同方向围攻鹰战士。 金色的光芒亮了起来,鹰战士们撑起各自的防护壁,这种防御曾挡住了海啸。中央的酋长看着曾经是自己女儿的敌人,握紧了拳头,能量在他的拳头上窜动。 悬浮在高处的瓦莲金娜冷笑着,云层中的闪电更加猛烈了。“瓦莲金娜大人,就是现在!”倪云杉看准了时机,现在鹰战士的注意力集中于岩浆,闪电一定一击必中。瓦莲金娜的手指指向鹰战士,就像天空中俯视众生的神的手指。 “啊——” 闪电落下之前,云层下发出惨叫声。瓦莲金娜、荒木休、倪云杉三人同时受到了攻击。他们抱住头,暂时失去了意识,从高空坠落了。 意志最强的荒木休立刻醒过来,抓住身边已经昏迷的倪云杉,重新飞起来,但他只有一只手,拉不住瓦莲金娜。不过作为二等亮星,瓦莲金娜很快便清醒过来,飞上了天空。 “是精神冲击!附近有羽战士!”瓦莲金娜抱着仍在痛的头,愤怒地咆哮。 与此同时,海潮声从雾中袭来,潮水袭卷陆地,灌入喷出岩浆的裂缝。熔岩巨蛇们在海水浸泡下不动了,它们冒出白烟,发出兹兹声响,变成了黑色雕像。 昌蒂科惊讶地看向雾中,朦胧雾色里出现了个巨大的披着珠宝披风的半裸女性幻象,她全身蓝色,像站在大海中央。 “那是什么?”彼德出神地看着幻影。 “水神,查尔丘特利奎。”老祭司轻念,“不过不是真的,是神使羽战士的把戏,就像上次风神降临那样。” 汹涌的海潮不断上涌,激猛的浪逼得昌蒂科飞向高空。鹰战士们顺势跳入海水中,在浪涛中无影无踪了。 第十三节 非人类神选战士 彼德从海中冒出头,长吸了口气,他已经游出了浓雾弥漫的海域。被雾笼罩的地方茫茫一片,看不到海岸,距离少说也上公里了,如果换作普通人早就溺死在海中。其他鹰战士也相继浮出海面。天空依旧湛蓝,海天相接处飘着朵朵白云,海鸟尖叫着掠过头顶。 “刚才出手帮忙的朋友过来了。”老祭司看向远处。海面上漾出一大片浪花。 彼德注视着那片不寻常的浪,像是一群鱼在水下翻腾,渐渐游向他们。有大鱼跃出了海面,彼德立刻瞪圆了双眼,张大的嘴发出无声惊呼——那是只海豚,一大群海豚正向他们游来。 海豚群围住了鹰战士,鹰战士们没有任何行动,因为这群水中生物没有敌意。可彼德却紧张起来,他感到有羽战士在附近,但就是看不到人。 “无论是敌是友,先现身见个面吧!”彼德对着海豚大喊,那个人就藏身于海豚之中。 “别叫了彼德,太失礼。帮忙的朋友不就在你面前吗?”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提醒他。 彼德这才发现其他人早就看到了羽战士在哪儿。他再次找了找,依然看不见。 “我在这儿!或许我不说话,你永远看不见我。” 彼德吓得叫起来,说话的竟然是一只白色海豚!海豚并没有真正开口说话,而是通过一种心灵传递的方式直接将人类语言送入彼德大脑中。 “我叫查娜,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羽战士。听说你们的中国之行遇上变故,在这儿找你们很久了。”海豚首先打招呼。 “你……你……我以为神选战士都是人类!”彼德尴尬得不知所措,他看看其他人,鹰战士们没什么意外感觉,似乎是他少见多怪了。 “你好,我是鹰战士首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向海豚查娜致谢,“谢谢你刚才为我们解了围。星战士控制着自然之力,是非常难缠的对手。” “不用谢我,是索洛大人命我来帮助你们的。现在羽战士与鹰战士已经结盟,应当相互提供帮助。而且我只是偷袭得手,二等亮星瓦莲金娜是背叛黑暗神的北方众星,如果与她正面冲突,我也无法应付。”海豚查娜谦虚地说,“快跟我来!星战士还没有找到这儿,我们应该马上与其他人汇合。” “还有其他人?索洛真是大方,派了个神使羽战士还不够,还派来了其他羽战士?”老祭司抿着嘴笑道。 “索洛大人非常关心你们的中国之行,他很在意被黑暗神掳走的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安危。假如你们被星战士打败,索洛大人将打算由我们羽战士去中国营救惠齐罗伯契特利。” “呵!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关心!从来没听说过一位神的战士去营救另一位神。”老祭司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 彼德听得有些迷糊了。“那个索洛是什么人?我感觉得到他不是神选战士,可也不是普通人。为什么他能领导羽战士?” “他是神。”老祭司淡淡地说。 “神?就像明荣夏那样的吗?” “不,不一样。明荣夏只是神的继承者,而他是完全的神了。是长庚星索洛特尔,对吗?” 海豚查娜没有说人语,而是发出声呜鸣,肯定了老祭司的话。神话中魁扎尔科亚特尔与索洛特尔是孪生兄弟,他们同是金星的化身,一个是黎明出现的启明星,一个是黄昏时分的长庚星。 鹰战士们张开双翼飞出海中,海豚群为他们领路,带领他们去向大海的中央。彼德很快便对海豚们没了陌生感,与它们相处比与陌生人相处更让人自在和很快适应。彼德不会飞,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愉快情绪,相反他更加快活了。现在他骑在海豚的背脊上,从海面一跃而起,又落入海中,击起的浪花刺激无比。 海豚群游向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孤岛。虽然说那是岛,绿葱葱的树林覆盖了岛屿,可它毫无生气,没有一只海鸟在上面盘旋,更别说落下休息了。鹰战士们降落岛上,海豚群没有靠近这座岛,只有白海豚查娜顺着条河流游进了岛的内腹。 这条河很奇怪,通常岛内的河水溪流都是流向大海,但这条河却是大海的海水倒灌向山里的源头,河流直通向山下的一个洞穴中。 查娜游进了那个漆黑的洞穴,鹰战士也跟着她进去了。一进洞,立刻有灯亮了起来,彼德不由得发出声惊叹,洞口虽然狭窄,可里面很宽敞。这不是天然洞穴,不仅由人工开凿,而且墙面光滑,通上了电。不仅有灯,还有使用轨道移动的监视摄像头。监视器一直跟着他们,他们走它就走,他们停它也停。 “这里是什么地方?”彼德不禁要问。整个岛屿像座秘密的军事基地。 “羽战士的海中要塞——移动岛和平使者号。”查娜介绍说,“我们在各大洋都有类似的移动岛。和平使者号是为了援助你们特地从南太平洋驶来日本海的。现在我带你们去指挥室。” “真酷!”彼德感觉自己即将进入一个科幻世界,“这座岛……不,和平使者号有军事装备吗?它不仅仅是座会移动的岛,对吧?” “虽然取名和平使者,可它的确装有武器。我们羽战士的所有工具都可以对目标进行军事打击,以我们目前的军事实力,消灭美国这样的国家根本不成问题。” 彼德又是声惊嘘,咽了咽口水。 查娜在一扇门前停下了,她无法再前进,河流在这里拐了弯,流向了另一边,“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请进门。”说完,海豚顺着河流游走。彼德还有疑问,该怎么开门,她已经潜入水中不见了。 酋长来到门前,这是扇金属门,看起来很薄。手还没碰到,门突然自己打开了,就像科幻影片中那些会自动开启的飞船舱门。里边是个平台,四周有钢丝网封闭着。鹰战士们走了进去,发现是条死路,这里其实是个封闭的房间,门关上了,鹰战士们发现自己被关了起来,愤怒地想把这里砸掉。这时平台突然动起来,彼德惊讶地制止了大家的行动,其实这是个升降机,平台缓缓下移,降入地底深处。 当升降机停止动作时,之前关上的门又打开了,门外的景物已经完全不同,这道门直接通向个奇特的大房间。鹰战士们走出升降机,他们也惊异于眼前的景象。彼德最为新奇,现在所见的只在梦中或电影里才能见到。房间中央是最醒目的如房间立柱般闪着无数小灯的超级计算机,围绕着它的坐着数十名年轻男女,操纵着各自手中如纸片般薄的键盘,他们的身后有一面差不多占据了整面墙的屏幕,上边的图像正是岛屿周围的情况。一个男人正看着屏幕下的小屏幕。 他突然转身,知道有客人到了。“欢迎你们,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们。”他穿着类似军装的制服,不过看不出属于哪一国,胸前佩戴着金色徽章,形状似一条长出双翼的蛇。“我是和平使者号的舰长,埃德加·达拉斯。” 酋长与他握手,突然感到了惊讶。“你是普通人?” “我是普通人,很荣幸能与神的战士握手。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普通人类。我们因热爱智慧、崇尚科学而聚在一起。”达拉斯舰长指了指那些年轻的操作员,“真正的羽战士并不多,现在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科技帝国中普通人类已经成了中坚力量,不过核心组织依然只有羽战士才能进入。” “每一代魁扎尔科亚特尔似乎都一个共同的毛病——信任人类。”老祭司撇着缺牙的嘴说,“把我们找来干什么?你们在地球上已经无所不能了。” “送你们去中国,这是索洛阁下的意思。而且卡尔·埃赫卡阁下和莉娜·伊顿小姐也已经准备动身前往中国,你们可能会遇上他们。” “小白脸和小歌星也会去?”彼德感到这次中国之行热闹了,“如果我们在中国与星战士打起来,你们会参战吗?” “抱歉,我现在还没有接到参战的命令,我的任务只是送你们去中国……” “这个有什么用?”鹰战士们四处参观,潘克指着房间一角的一口巨大玻璃水缸问道。 “那是……” 舰长刚要回答,“扑通”一声,有物体落入缸中,溅起大片水花。舰长立刻立正,向水缸行军礼。其他正在操作计算机的操作员也停下工作,对着水缸立正敬礼。 水面平静了,一条白色海豚游于缸中。鹰战士们微微一叹。海豚查娜通过瞬间移动,从外面的水域进入了指挥室,这口水缸是方便她停留的。 “舰长,开始行动吧!”海豚下令。 “是,查娜女士!”舰长与操作员们齐刷刷再次敬礼,立刻各就各位了。 “前进!目标,中国领海!” 舰长一声令下,大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动了。不是画面在动,而是岛屿在动。 第十四节 出路 墓宫的装饰虽然简朴,但它那庞大的建筑群落、宏大的气势确实使它堪称神的居所。可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寂寞。 明荣夏就感到寂寞。这个世界没有昼夜,时刻可见深蓝的天空和虚像般的星球,时间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这里也没有噪音,任何轻微的响动都刺耳得让人吓一跳。宫殿里有许多侍者,但它们只是会动的骨架,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除了按时来服侍以外,不会做多余的事。明荣夏为了使自己不置于疯掉,开始在宫殿中漫步,一是为了消除无聊的空虚,二是为了摸清墓宫的环境,找到离开的路。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探寻的地方不过是宫殿的一隅,在宫殿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地域,或许花上一两年时间才能走遍整个云层世界。不过他坚信可以出去的,因为偶尔能够看见身着现代服装的人进入宫殿。明荣夏站在连接两座宫室的悬空天桥上看见过他们,他们有时会感受到被人注视,而与明荣夏对视。 可是这些人不会与他对话,他们总是匆匆一瞥。与明荣夏说过话的除了那位自称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老人,只有老和尚觉慧和一个名叫占辉的年轻人了。 最后一次看见占辉是在荷花池边,他赤身站立荷塘中,合掌冥想,明荣夏见他正在修行,没有去打扰,不过在这之后已经很长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老和尚和黑暗神不时常见他,明荣夏更加觉得孤寂,自己仿佛被世界遗忘,现在外面的世界是哪年哪月,发生了什么变化,根本无从知晓。 他坐在与占辉喝茶聊天的露台上,呆呆看着深蓝天空中的虚无飘渺的星球。 “惠齐罗伯契特利,你原来在这儿!”老和尚觉慧匆匆赶来了,“主上在找你。” “什么事?”明荣夏问。觉慧沉默。明荣夏知道他会沉默,也不追问了,跟着他离开。 这次觉慧和尚没有带他经过那条名为历史的长廊,而起了另一条路,从侧门进入黑暗神的宫室。隔着一条纱帘,明荣夏看到了老态龙钟的神,他依旧躺在长椅上,抚mo着他的宠物黑豹。黄金屏风仍然立着,屏风另一侧跪着一地人。明荣夏粗略看了看,大概有三十人左右。觉慧暗示他等等,别忙着现身。 “请主上务必考虑我等的建议!惠齐罗伯契特利绝不能留活口,现在是杀死他的好时机,假如等到他完全觉醒,成为真正的神,谁也动不了他了!”为首人伏在地面,向屏风后的老者扣头,其他人也附和着,支持建议。 明荣夏大吃一惊,竟然这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星战士们听说惠齐罗伯契特利住在墓宫,他们希望主上处死你。不过不用担心,主上不会答应的。”觉慧小声说。 “留下惠齐罗伯契特利有我的用意,你们不用再劝了,都回去吧!”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缓慢地抚mo着黑豹光滑的毛皮,他的声音如动作般缓慢。老人竖起枯萎的手指,朝纱帘勾了勾。帘子后的觉慧会了意,立刻拨开轻纱,把明荣夏展现在了众人目光中。 星战士们看向他,明荣夏顿时畏手畏脚,不知该怎样面对这群人。 “他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者。你们直接称呼为惠齐罗伯契特利也可以,反正是迟早的事,不如现在就开始叫神名。”屏风后的黑暗神以调侃的语气说,“怎么都愣了?行礼啊!” 星战士们沉默,迫于压力,不甘愿地无声地向他低头。明荣夏深感自己受不起礼节,可他拒绝不行,接受也不行。“你这傻孩子,将来向你跪拜的人数不胜数,你要习惯。你可是世界的主宰,与我和魁扎尔科亚特尔平起平坐的众神之神,要拿出气势。”老者温和地训诫。黑暗神接着叫他的战士们都出去,撤掉屏风,留下了觉慧。 “来,给你看看这个。”老人在长椅旁的书报桌上挑了几份报纸递给明荣夏。觉慧充当侍者,从黑暗神手里接过报纸,做了转交。 这些都是中文报纸,明荣夏不用花费眼力,立刻通过头版头条看到了黑暗神希望他看到的。美国客机的神秘坠落、日本医院的毒气事件、海滨小港的地质灾难,一连串的离奇事件引起了世界各地的关注。“这是……”明荣夏感到了这些不寻常怪事背后隐藏的东西。 “你的战士和你姐姐的战士差点把日本给掀了。倪云杉是个不懂节制的小姑娘,那丫头实力不强,杀起人到是成片成片的。我喜欢她的狠劲,本来有心栽培,可是她跑你姐姐那儿去了。”黑暗神笑着说,“鹰战士在日本西海岸消失了,不过他们一定会赶到中国,大概就是这几天功夫。” “见到他们你想怎么做?”明荣夏问。 “不是说过了吗?不会把你和他们怎么样,我现在需要你的力量,我们要共同对付月亮女神。别忘了你的誓言。”黑暗神笑呵呵地说。不过明荣夏始终不敢相信他的笑。 离开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宫殿,明荣夏心事重重。人类世界发生了大事,他却只能终日无所事事,被人摆布。走上悬浮高空的天桥,从这里无意中俯看到了下边的宫殿门口站着一群人——是刚才的星战士,他们还没有离开。这些家伙聚在一起讨论,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明荣夏也猜得出他们在讨论有关他的事。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些人来自人类世界,那么一定会回去,只要跟着他们就能知道离开的路了。明荣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急匆匆奔向了桥对面的宫殿。 星战士们争论了一阵,渐渐有了散意。明荣夏小心地跟踪着,神选战士的警觉性高于常人,他因此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以免被发现了。星战士们没有发觉他的存在,明荣夏很高兴,他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别在迷宫般的宫殿里走错了岔路,跟丢了。星战士有几十人,明荣夏没确切数过具体数目,因此即使在经过一个拐弯后少了一人,他也不可能有所觉察。 星战士们又转过一个弯道,明荣夏担心跟丢了,赶紧跟上去,他跑过岔路口,想往前追,可身体突然控制不住,漆黑的岔路里伸出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明荣夏想叫喊,嘴立刻被捂住。偷袭者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脖子,明荣夏感到对方锐利的长指甲移过颈部动脉时的冰凉触感。明荣夏挣扎,却被对方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跟着我们做什么?”那人在他耳边轻语。 第十五节 上海 明荣夏几乎忘记了呼吸,被人掐住脖子也没法吸气了,对方松开了手,他才咳嗽几声,缓过了气。攻击他的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看上去与占辉同年。听占辉说,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些年注重年轻战士的培养,南北众星中近年添了不少年轻人,但是在实力和经验上却无法与前辈相比,让神操心。 “既然我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你有权力过问我的行踪吗?”明荣夏故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傲慢,但他的心里也没底,这些星战士刚才还请示黑暗神杀了他,但愿他们还不敢在神的宫殿中动手。 星战士扬起眉头,抽动嘴角,最终忍不住笑出来了。“你真把自己当成神了?告诉你,你现在还什么也不是!” 明荣夏如果此时不害怕,那么他便真的不是凡人了。现在他的心像逃命的野兔般狂跳着,星战士对他的蔑视和敌意在向他宣布,他的命不在自己手里。 “不过,请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星战士突然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为什么跟着我们。你想离开这里,对不对?”星战士直视明荣夏的双眼,明荣夏觉得那双眼睛有魔力,低头回避了。“你骗不了我,看来我说中了。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明荣夏看着他,不太相信他们会这么好心,竟然改变了刚才在大殿里的观点。 “你在想,为什么我不杀你,却想帮你,对吗?” 明荣夏感到惊讶,这个星战士似乎能猜中别人心里的想法。 “主上已经下令不允许我们伤害你,如果我对你动手就是犯了死罪。但是如果你继续留在主上身边,总有一天会对主上形成威胁,所以你必须离开。这就是答案。” 明荣夏不说话,他的话不知可不可信。 “如果相信我,就跟我走;否则,回到你的住处。”星战士冷淡地从他身边走过。 明荣夏很犹豫,但依然跟了上去。 墓宫的室内走廊封闭阴暗,压抑得如无际的坟墓通道。明荣夏感到他们在往下前进,越往下越黑暗,数不清的拐弯后,眼前突然一亮,昏暗的通道总算到了尽头。 起初光线使已习惯黑暗的眼睛很不适,明荣夏捂住双眼,慢慢睁开,领路的星战士已经不回头地出去了。这里是墓宫的最底层,明荣夏从没有到过这里,他通常会在上几层时便被无数岔路弄得分不清方向。 他站到了出口处,天空依然是那样深蓝,似白天又似夜晚。明荣夏想踏步,可这一脚却使他有些胆怯了。前面的不是地面,而是软绵绵的云层。星战士已经站在远处等他,明荣夏深吸口气,踩了上去。这一步还算踏实,明荣夏把另一只脚也跨出了大门。踩在云朵上的感觉很奇妙,像在被褥上行走,听不见脚步声,软软的,仿佛脚下真的是厚厚的棉花。 明荣夏走到了星战士身旁,还想继续走,可星战士让他止步了。前面的云有些不一样,脚下的云层还有些如棉花,而它们则像飘渺的烟雾。 “再往前会掉下去的。请往这边。”星战士带路沿着棉花形云层的边沿前进。不远处有银色的东西闪闪发光,走近了发现竟然是一条白银小舟。 “请上船。”星战士首先跳上小舟,明荣夏也跟着上去。星战士摇动银色船桨,小舟驶离云岸,缓缓漂入云海深处。 明荣夏忐忑不安地回望,墓宫的全貌渐渐展现出来,望着曾无数次在其中迷路的雄伟宫殿,不禁重重惊叹。眼前的宫殿犹如一座通往天顶的高山,只不过这座山由云堆积而形成,云山上层层宫阙花坛数不胜数,清澈的泉水从上一层流往下一层,如一条银丝线,串接了两片云。山顶处闪烁着微微金光,就像那里有个被禁锢的太阳,整座山被光芒照透,神圣得虚幻不真实。 “不用担心,即使主上发现你失踪了,也不会很快找到你的。他那无所不知的烟雾镜被一个叛徒偷走了,神力也已经衰落,只要送你离开云上国,主上想找到你需要花上段时间,这段时间完全够你逃远。”这个星战士真的能了解别人心里的想法。 明荣夏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云海无边无际,偶尔可以看到远处漂浮的云朵上有建筑物的影子,可能那是“海”中的一个岛。一片大云岛上瀑布飞流,奔腾的瀑布直落入云海,气势浩荡,巨大宽广的奔流比人类世界中最大的瀑布还要澎湃百倍。可是,它没有声音。仔细看,那里翻滚的根本不是水,而是云。 “那是什么?”明荣夏指着云瀑布下翻涌的黑色浊云,问。云层世界里的云不是白色就是乳白色,唯独那里不一样。 星战士看着他指出的地方皱起了眉,连他的脸色也有些变了。“那里叫‘黑潮之渊’,是云海最深的地方。” “为什么那里的云是黑色的?” “因为……因为那里有主上的一件宝物——神刀伊斯特利。”星战士看着黑云聚集之处,眼中有股敬畏之情,也有一种向往,“自从上任神刀使用者去逝后,主上将神刀沉入了瀑布下方,星战士中谁要是能取回那柄刀,就是它的新使用者,能持有神的武器是神选战士的最高荣誉,但是至今没有人成功过。去年占辉大人想潜入深渊取刀,所有人都认为他能成功,可是不知为什么主上阻止了他。” “占辉很厉害吗?” “那当然,占辉大人就像神一样,主上说,占辉大人是有史以来最强的神选战士。你见过他身边的宠物麻雀了吗?” “小空?”占辉身边的麻雀很通人性,就像是人变幻的。 “就凭那只麻雀也能打败鹰战士。”星战士说这话时充满了对敌人的不屑。明荣夏沉默了,之后他们不再作任何对话。 小舟撞在了云朵上,软绵绵的云使它弹了弹。到岸了。 下了船,明荣夏看见一扇门单独立在云层上,没有墙体衬着它,显得很古怪。星战士打开了门,明荣夏很惊讶,门后竟然有另一幅光景。里边是个小房间,这里没有云了,而是实实在在的石墙,但是墙上又有若干扇门,使明荣夏想到某个童话故事。 “从中间的门的出去。去打开吧!”星战士指着对面墙上五扇门中的第三扇。 明荣夏有些犹豫。 “已经到这儿了,我还会害你?出口就在那儿!” 明荣夏虽然在犹豫,可是想出去的心思更加强烈,他慢慢走过去,小心打开了门。 缓缓开启的门里并没有窜出怪物或装有陷阱。明荣夏完全打开了它,眼前的竟是个办公室的景象,沙发、办公桌、桌上的电话、桌旁的盆栽、大幅落地窗、典雅的紫色窗帘,这是个装修豪华的办公室。 他走进了办公室,窗外的景色显示是夜晚,黑色天空下都市灯火辉煌,如银河的霓虹灯把黑夜映出了朦朦的暗红色。明荣夏站在窗前俯看夜景,眼中忽然涌上热液,这里是人类的城市。他突然在被彩灯照射的一座座都市建筑中看到了个无比熟悉的建筑——一座塔。并不是埃菲尔,但是中国人都知道。 “这里是上海?”他回头对站在门口的星战士问。 第十六节 服从 “这里是银河娱乐大厦顶楼,董事长办公室。你所见到的城市就是上海。”星战士踏入屋中,同时关上了通往云上世界的门。 明荣夏欣喜不已,他看到了通向室外的门,奔了过去。但是星战士却突然挡在门前,不让他出去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我已经实现了我的承诺,带你离开云上国了。” “我很感激你,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明荣夏有了不妙的预感,这个星战士不会那么好心。 “你用什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 奇*书*网*w*w*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你的命,怎么样?”星战士笑了,“在墓宫里动手很容易被发现,但只要离开云上国就没那么容易让主上知道了。” 明荣夏感到那个浅浅笑容可怖之极,他往后退怯,可是办公室的出口已经被星战士挡住,出不去了。他身后还有一扇门,是刚才出来的通向云上国的入口。明荣夏不愿回那个世界去,身体却违背意愿,转身去开那扇门。星战士并没有立刻行动,他似乎不担心明荣夏会逃走。 打开门,明荣夏傻了眼,镶有许多门的石室不见了,里边只是间普通的更衣室,挂着穿衣镜和西服套装。 “光明与黑暗本来就是对立的。身为黑暗神的仆人,没有理由让太阳神活下去,趁着太阳还没有升起,让它沉没在永恒黑暗的大地中吧!” 明荣夏听见背后的星战士念出缓慢的说词。他立刻回头,看见星战士的手指甲慢慢伸长,渐渐变硬,形成尖锐的钢爪的武器。明荣夏直退入更衣室里,靠住墙,退到无路可退了。 “去死!”星战士冲了进去。明荣夏与他同时叫喊起来。明荣夏发生的是受惊吓的惨叫,而星战士的声音更凄惨,他像是撞上了弹簧,被反弹了出去,重跌在办公室地板上。 明荣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很快想到在金蜂鸟村鹰战士想杀他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老祭司把这种现象叫做力量反噬,对候补神的杀念越重,反作用力越大,轻则短暂失去神力,重则会弄伤自己,只有意志力极强的神选战士才能抵抗阻力。 星战士受自己的力量攻击,暂时起不来了,明荣夏趁机绕开他,跑出办公室。他在走廊里奔跑,寻找电梯或楼梯。明荣夏拼命按动电梯按钮,希望那排渐渐往上的数字能跳动得快一些,红色数字不断向上,明荣夏也不停回头,星战士随时会追来。 追杀者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末端,明荣夏恐惧地一惊,即使不会送命,但如果被抓回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电梯门也及时在这时候开启,明荣夏头一钻了进去,可他大叫一声,吓得退出来。 电梯里走出位身着暗红色唐装的青年,他的肩头停着只小麻雀。青年看见明荣夏,眼里闪过几分意外,看到了明荣夏的慌张神情以及赶到的星战士。“你干什么了,周波?”他把目光凝结向追来的星战士。 “占,占辉大人!”星战士像是犯错的学生被抓住了现行。 “你没有与其他人一同回来,我便猜到会有事发生。”占辉站在了明荣夏与星战士之间。 明荣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们两人都是星战士,不过从自己对占辉有限的了解来看,他与其他星战士不一样,占辉并不支持杀死自己。 “惠齐罗伯契特利是主上的客人,没有主上的命令,谁也不会伤害他。你想违抗主上吗?” “不,不是那样!请听我解释!”星战士索性把想法都说了出来,“一切是为了伟大的特斯卡特利波卡!占辉大人是主上最忠诚的战士,你更应该为主上深谋远虑。候补神受到保护,我杀不了他,但占辉大人一定可以做到的!请杀了他!杀了他!” 明荣夏听着他疯狂的叫喊感到恐惧,趁着他与占辉对话时想悄悄逃走,在拐角处看到了安全通道的入口。 “别想逃!”星战士愤怒地扑了上去。 镇定不动的占辉指尖轻指,一道蓝色光束射向星战士。明荣夏管不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敢回头,拼命跑向安全通道,他跨进门里,顺着阶梯大步往下,一步跨过两三步阶梯。 星战士捂着自己的手掌呻吟,刚才的光束穿透他的手,在手掌和地面上击出窟窿。 “占辉大人,为什么?”星战士忍住疼痛,痛苦地喊叫,“你会后悔的!现在不杀掉他,将来他会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也包括你!” “我只知道主上留下他的性命一定有特别用意,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该多想。我们要服从命令。如果你还有下次,我会要你的命。”占辉平静地说。他的神色永远如池塘里的莲花般恬静而让人感到遥远。 肩头上的麻雀忽然叫起来,像是它的某种不满需要发泄。占辉让它跳上手掌,站在食指指节上,观察它的反应。“小空,你也认为我应该违抗主上的意思,杀了他吗?”他很意外,以手指抚mo着小鸟。 明荣夏顺着楼梯一直往下,他也不知道这幢大厦究竟有多少层,直到听见有人喧哗他才改变方向,离开安全通道,走向一个楼层。喧哗声来自这层楼的另一端,听声音至少有十多人,明荣夏相信他们是普通人类,他们叫喊的都是些粗俗笑话。如果能遇上一大群普通人就好办多了。 明荣夏寻找着喧哗的源头,墙上的海报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张明星演出的宣传海报,上边的人物头像都是明荣夏熟悉的内地和港台歌星,也有几位外籍明星,莉娜的头像也在其中,明荣夏感到自己很幸运,他可以去找莉娜,卡尔和羽战士会保护他的。但难题接踵而至,海报上虽然印有演出日期,可他并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说不定演出昨天已经结束了,像莉娜这样的艺人不可能演出结束后依然逗留当地。所幸海报很新,应该贴上去不久,明荣夏仍是满怀信心。 第十七节 仁慈 “你是谁?要去哪儿?” 明荣夏满怀希望地走向有人声地方,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一个保安打扮的人跟着他。明荣夏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有几名保安聚了过来。 “你是会员吗?请出示会员证!”还是那名保安问。 明荣夏吱吱唔唔答不上来,他没有什么会员证,不过这不要紧,没有会员证顶多被保安们赶出去,这样不是更合他的本意了? “这里只有会员才能进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保安看见他迟迟不出示证件,已经猜到他没有。“跟我们走,快点!” 明荣夏点头,他没有异议,他就快可以离开这儿了。“你们在干什么?”可是世上没有如此顺意的事,突然出现的红衣人拦住了保安与他。明荣夏顿时心惊肉跳,拦住他们的人是占辉。 “占先生,这个家伙没有会员证,不知用什么方法混了进来,我们打算把他带出去调查身份。”领头的保安恭敬地说。看得出星战士与这个娱乐城也有关联。 “你们有眼不识泰山,他是董事长的客人,还调查什么?”占辉严厉地训斥保安们,“把客人交给我,你们去巡逻吧!” 保安们连连道歉,明荣夏宁愿被他们打一顿,也不要道歉。被占辉带走他不是白逃了吗? 走廊另一端传来男女的嬉笑声,明荣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眼,十来名身穿浴袍的中年男子和漂亮女郎搂搂抱抱地走了过来。 “我没偷东西!”明荣夏突然大叫。占辉与保安们被他这莫明其妙的一叫弄愣了,那些男男女女听见他的喊叫立刻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群人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偷东西!你们银河娱乐公司的保安就可以随便冤枉人吗?”明荣夏近乎无理地大嚷。 保安们劝告围观的客人们离开这儿,这里发生的事与他们无关。明荣夏哪里肯让这些人轻易走掉,他继续喊:“哪位好心人可以为我主持正义?替我打110,报警也好!他们冤枉我偷东西!我是清白的!”保安想带走这个无故闹事的人,明荣夏甩开了保安,“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我拒绝搜身!” 现在他将希望寄托在客人们身上了,但这些人只是看着,没人插话,更没人打电话报警。他们中一位肥胖的中年人以官员似的口气对占辉说:“小占啊,这是怎么回事?真是误会就让他赶快走,如果把警察叫来了,大家都很尴尬。” “局长可以放心,你们尽管玩,我会处理。”占辉平淡地回答。 明荣夏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这些来享乐的人非富且贵,他们怎么可能替他报警,让自己的私生活曝光呢?那群人装着什么也没发生,搂着美女纤腰,乐呵呵地离开了明荣夏与保安们的是非圈子。 占辉拍住明荣夏肩头,明荣夏知道自己逃跑失败了。 他极不情愿地被占辉抓住胳膊,带回了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一进门,明荣夏惊住了,地板上躺着个人,脸色如纸一般白,睁大了没有光彩的眼睛,这个人是刚才攻击自己的星战士——他已经死了。占辉也小小的吃了惊,小空警觉地冲着房间里叫了两声。 屋里的沙发上坐着个老和尚,闭眼数着念珠。他渐渐睁开眼睛,看向进屋的两人。“任何违抗主上命令的人只能以死谢罪,我执行了他的死刑。”和尚拨动着念珠说。 “可是觉慧大师,我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 “占辉,你的缺点就是过分仁慈,身为北方众星的首领,你不能失掉威仪。这个家伙拐走惠齐罗伯契特利,并企图杀死他,他的罪太深,绝不能给这样的人留机会。”觉慧合掌,目光仰视,“上一代首领也是位仁慈的人,但是他当断能断,而你妇人之仁。你不能辜负了主上的栽培。” 占辉沉默,不说话了。觉慧看着明荣夏,又接着说:“惠齐罗伯契特利也应该看到了,星战士们想杀死你,虽然他们力量有限,无法取你的性命,不过让你折断手脚,把你变为残废还是能做到,你最好回宫殿去,在主上的庇佑下你才能安全。” 明荣夏同样不语,他看着窗外的夜景,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观看人类都市的景色了…… “我感到明在呼唤我。”莉娜透过酒店房间的玻璃窗,望着上海绚丽的夜色说。 “那不可能。你没有预知感应力,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呼唤?”卡尔拔掉瓶塞,琥珀色的酒液流入透明酒杯中。 莉娜感到卡尔的话扫了她的兴,端着只酒杯回到电脑前,继续浏览网页。“你说,星战士的总部在上海的什么地方?”她问。 传真机动了起来,传来了信息。卡尔对着那张纸看了看。“在没有查清那个地方的情况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应该等到与鹰战士汇合,现在你应当把精力放在歌唱事业上。这是明晚演出的节目单,你的出场被安排在中间位置,演唱两道歌曲。歌曲之间,主持人会向你作简短采访,这里有主持人对你的提问内容,把它们准备一下。另外如果你能说一、两句中国话更好,比如说‘大家好’、‘晚上好’、‘上海是个好地方’,中国人听见外国人说他们的语言会很高兴。公司下一步会为你在中国开辟市场,表现好点儿。”卡尔把传真来的内容递给了莉娜。 莉娜接过那张纸,没看一眼,扔在了桌上。她全神贯注地盯住电脑屏幕。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的眼里泛出光彩,神情也变得兴奋了,但她看到了身旁的卡尔,立刻把欣喜压了下去。 她关掉网页,拿着那张纸读起来。“这算什么问题?”她满地大叫,“我不能在晚会上回答这样的提问!我要亲自去找主办者,让他们修改提问内容!” 莉娜仿佛很生气,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气呼呼出门了。她的模样实在够做作,卡尔品着酒,没有阻拦她,只是当她走后,他拖出了电脑桌下的电脑主机,轻轻一拍,螺丝钉自动脱落了。卡尔揭开主机金属外壳,把手指放在电脑芯片上,显示屏这时候自己动了,各种数据图案不停快速闪烁,直至一个网页被打开才停下。 这个网页莉娜刚刚浏览过,卡尔重新审视它的内容。网页来自羽战士的秘密网站,全世界的羽战士和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信奉者都可以通过这个网站交流。莉娜在论坛里发了篇求问星战士上海总部具体地址的贴子,居然有人回复。 卡尔气愤地踢翻主机,回贴的人多事了。他开门追了出去。 第十八节 网友 莉娜独自走在上海繁华的夜市大街中,她没有任何伪装,尽管她在欧美已经非常有名,可在中国认识她的人却很少,在行人眼中她不过是位再普通不过的外国游客。 起初她想问路,但中国人生涩的英语和极少的词汇使他们无法沟通,她只好看着有英文的路牌自己找路。那位网名叫“蛇母”的网友给了她星战士上海总部的详细地址,并且附上一张简略地图。莉娜凭着对地图的印象,通过路牌指引,走向心中的银河娱乐城的方向。 离开夜市,她走入一片绿地,她认为穿过绿地是条近路。绿地布置得如同小型公园,有向四面延伸的小路,路边竖着路灯和摆着长椅,只是天已经黑尽,这里没有人了。 “莉娜!莉娜!你去哪儿?”莉娜停下脚步,身后有人追来了,路灯下的男子披散着金发向她跑来。“莉娜,你要理智!以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救出明吗?银河娱乐城的老板就是特斯卡特利波卡,那里是北方众星的总部,且不说那位传闻中最强的神选战士在那里,就是其他星战士你也无法应付,去那里不是送死吗?”卡尔拉住莉娜倔强的胳膊,阻止她的行动。 莉娜甩开卡尔的拉扯,堵气地沉默了一会儿。她也明白,自己力量弱小,胜算微乎其微。“你说该怎么办?我来中国就是为了救他,现在你却说不能行动,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要有耐心,就快了。鹰战士马上就到中国,只需等他们行动,我们可以趁乱救出明。” “趁火打劫?”莉娜不信任地看着卡尔,嘲弄地发出声浅笑,“那么其他羽战士呢?不是说羽战士拥有打击整个地球的实力吗?随便派来支军队就可以占领那幢大厦,为什么要等着鹰战士去做?” “莉娜,你要冷静!”卡尔抱住她的双肩大声说,“如果被掳走的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我们羽战士即使让地球倒转也会救出他,可是现在被抓走的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也就等于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是看在朋友的友谊上才自愿参与营救,我们羽战士已经做得够多了。” 女孩听不进他的话,挣脱开他的手臂。 “别乱跑!回来!”卡尔追上去。 突然,黑暗的公园树丛里闪过一道光,卡尔与莉娜同时停住自己的行动,注视向树林。有脚步声在里边窜动,有人在奔跑。 卡尔朝着漆黑的树林勾了勾手指,里边立刻有人惨叫,一个人影从树林里飞去,跌在了卡尔脚边。这是个西方人,手里还捏着照相机。照相机自己从那人手中挣脱,浮空飞入卡尔手里,他的身份证也从衣服里飞出,被卡尔接住了。 “小报记者。跟踪到中国了,真是不容易。”卡尔将证件扔回了那人身上,“你想偷拍什么?歌坛新星与经纪人的秘密恋情?或者歌坛新星密会男友途中遭遇经纪人阻拦?”卡尔边说着,边抽出相机内的底片,胶卷全报废了。 偷拍者瘫坐地面,望着卡尔吓傻了眼。他无端从树林里飞出,身上的东西浮空飘起,现在他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相机在卡尔手中分解成一捧散碎的零件,螺丝钉与小零件从指缝间掉落,最后卡尔倾斜手掌,组成相机的所有零件撒了一地。 莉娜也来到偷拍者身旁,这个可怜的小报记者望着女孩,眼里充满恐惧。他只是想偷拍几张照片,发表个大明星与经纪人暧mei关系的独家报道,没想到大明星与经纪人是“外星人”变成的。莉娜从衣兜里取出MP3,把耳机塞入偷拍者耳中,打开了它。播放器放出了音乐,偷拍者恐惧的神情渐渐平息了。 “好听吗?这是我的新歌。”莉娜把音量调高几格。 卡尔冷静地观察着莉娜的一举一动。 “喜欢我的歌吗?”她蹲下身子,轻轻问。 偷拍者点点头。 “喜欢我吗?” 偷拍者点点头,不过神色已经明显呆滞了。 “喜欢我就为我做事吧!愿意吗?” 偷拍者点点头。 莉娜高兴地笑了,“很好!去银河娱乐城为我办件事吧!为我找个人,他叫明荣夏。去吧!” 偷拍者站起来,安静地直走出去。他的灵魂仿佛被抽掉了,只剩下具会动的躯壳。 “我不认为这个傀儡能为我们做事。”卡尔评论说,“走吧!我们回去!” 莉娜跟上了卡尔。形同行尸走肉的偷拍者还在继续走着。 房间订在星级酒店的高层,从这里俯看上海的夜景角度非常好,夜景很漂亮,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不停。莉娜睡不着,坐在窗边望夜景,说不定能从密密麻麻的霓虹灯中发现银河娱乐城的招牌。 依然开着的电脑突然发出短促的讯号声,正在浏览的羽战士网站内有人给她发来了站内短信。莉娜听见讯号声一下子站起来,跑向电脑前。发现短信的正是那位给她提供星战士总部地址的叫“蛇母”的网友。这次蛇母给她发来了个名单。莉娜惊喜得差点叫出声,这个名单竟然是目前驻守银河娱乐城的所有星战士的名单,内容包括他们的名字、性别、星阶,真不知道这位网友从哪里弄来的。莉娜与蛇母保持联系,希望她能提供更多帮助,但是当莉娜想更多地了解这位网友的本人信息时,蛇母却不作答了。 莉娜把那份名单看了好几遍,一共有数十名星战士,其中还有一位一等亮星和一位二等亮星。莉娜了解到,星战士以一等亮星为尊,奉为首领;而二等亮星的实力也不能小视,摧毁纽约的大地震就是二等亮星的杰作。想到这儿,如果自己真的冒失地闯进去,恐怕必死无疑了。她有些后悔,不该让那个记者去办这件事,虽然他当狗仔偷拍很讨厌,但她这样做不是把他间接谋杀了吗?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莉娜一惊,关掉网页,立刻开了门。卡尔走进房间,瞥了眼开着的电脑,“和平使者号发来信息,鹰战士明天到上海。” 莉娜“哦”了声,没别的表示了。她似乎在等着卡尔快点离开。 “那位与你聊天的网友叫‘蛇母’是吗?”卡尔看着电脑屏幕说。 “是的。她也是羽战士。”莉娜心里埋怨自己回答时为什么感到心虚,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那个网站本来就是供羽战士交流的平台。 “我知道。我听说过她。” “她是个怎样的人呢?”莉娜很想知道,这位在网络中认识的朋友从来不提自己的事。 卡尔笑了,似乎在是嘲笑提问者的无知。“她……她上网成瘾,离开网络就无法生存。而且她自诩局外人,喜爱看人类争斗。” 莉娜嘟起了嘴,显然对卡尔的回答很不满意。 “因为在网络方面的特长,所以她同时也是手段高明的超级黑客。她知道文明社会中的任何一件事,是我们的最高顾问——神使羽战士蛇母。”卡尔补充说。 莉娜轻轻地“哇”出一声惊叹,这个回答太满意了。 第十九节 无皮人 “那就是北方众星的总部?”彼德站在楼顶仰望眼前的大厦。数十层的高楼没什么特别之处,淹没在高楼森林中。 彼德左右看看鹰战士们,他们也注视着大厦,看得出神。不过他们不敢接近,神选战士间相互会有感应,太靠近将暴露踪迹。大厦顶端直指蓝天白云,阳光落上像鳞甲般布满大厦的玻璃窗,整幢高楼闪闪发光。 索齐注视了许久,打破沉默说,“没这么简单。”他闭上眼睛,像是聆听着远方的呼唤,“我感到这个城市笼罩在另一片空间之下,这幢大厦不过是两个空间相连接的一个点,它可能通向另一个世界,不过普通人看不见入口,也难以进入。” “你们能看见?”彼德慌张地询问,他什么也没感觉到,更没看见。 “我们也看不见!”老祭司接过他的话,说明,“只有精通空间能力的神选战士才能找到并看见空间的缝隙,他们可以自由穿行于不同世界。索齐殿下因为具备一点空间能力才感觉到它的存在,我们没有空间能力,所以在视觉上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彼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以为是自己的能太弱,以至于什么也没看见。 “殿下,有办法进去吗?惠齐罗伯契特利可能就在另一个空间中。”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问道。 索齐有些犯难,盯住大厦顶层,“如果是专精空间控制的神选战士,只要看见目标空间,可以在任何地方打开进入它的门。可惜我没有这种能力,我必须找到这个世界与目标空间的交点才能打开一条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交点就在大厦里,可是依然不够详细。” “或许我可以潜入里边探查。”潘克自告奋勇。紧随他,鹰战士们纷纷请求让自己去。 酋长摇头,否决了他们的提议。索齐也不支持,“别做无谓的冒险!我们中任何一人靠近大厦都会被里边的星战士察觉。而且你们没有空间能力,即使与交点擦肩而过也看不到。” 鹰战士们立刻陷入了困境,对手就在眼前,他们却无法采取行动。 “我有办法了!”彼德突然叫喊起来,“既然那个空间被星战士使用,那么他们一定会进出那里,我们只需要找到入口在哪儿不就可以了!只不过……谁去侦察,是个难题。” 鹰战士纷纷赞成彼德的看法,只要找到星战士使用的入口,即使没有空间能力也可以进入了。“我可以试试。”鹰战士们想不出避开敌人的方法时,他们中突然有人说话了。 彼德看向这位说话的人,居然是极少说话的西佩,因为太寡言,彼德一度认为这个人不会说话。西佩是鹰战士中非常奇特的一员,与其他人身着传统而坦胸露腹的印第安服装完全不同,他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套着宽大的斗篷,戴着手套与面具,不把一寸肌肤露出空气。他时常担任祭司助手的角色,从来没参与过战斗。 “如果仅是侦察,而不会用到空间能力,我可以做这件事。星战士不会发现我的。”西佩说。 “是的!我们差点忘了,西佩有很特别的能力!”纳那华特辛欣喜地看向了西佩。所有人都看着他。西佩套在斗篷里的头像是点了点,“只要没遇上高星阶的星战士,我可以很好地隐藏灵气,但我需要件‘衣服’才能遮掩住它。” “要‘衣服’很容易,这个城市最多的就是人!”潘克说着看向楼下川流不息的人流…… 一个可怜的男人哭喊着被拖上了屋顶。他已经说不出话,因为下巴已被捏碎,只能流淌着口水,喉咙里发出不知什么发音的哀吼。男人身着西服,皮鞋擦得光亮,是个衣冠楚楚的白领上班族。 抓来他的索齐指着他们注视已久的大厦,对西佩说:“这个家伙一身名牌,应该能顺利进入那样的高级娱乐城。”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西佩很满意,罩住头部的兜帽动了动,仿佛在点头。彼德摸不着头脑,如果他们只是想借用名牌西服而把人抓来,动作也太大了。 被抓来的男人很害怕,浑身发抖,缩成了一团。“别担心,我们只是需要你的‘衣服’,不会带给你太多痛苦。”潘克对着他恶作剧般地浅笑,战士之灵浮出体外,凝聚成一柄金色的光刀。 西佩也在同时摘下面具,解开了斗篷。彼德出于对他的容貌的好奇,注视着他。突然,彼德睁大了眼睛,牙齿差点咬到舌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出现的是活物!一具红色的躯体从斗篷里显露出来,那种红是血肉的颜色,纹理清晰的肌肉、搏动的血管全曝露在外,西佩的身体没有皮肤,如同学校里的解剖人体模型,只不过他是活的。 下一刻,彼德知道变出刀的潘克要干什么了。他急忙跑开,身后传来男人的惨叫,那种叫声像是活活的把身体中血肉相连的某个部分分离出去,彼德不敢回头看,直到惨叫声停止,他也没法转身。 “胆小鬼!你可以回头了!”约半小时后,潘克带着嘲笑喊道。 彼德小心翼翼地往回看,依然被躺在地面的无皮尸体吓了一跳。另一具在动的无皮身躯如同穿衣服般给自己套上层皮,其他人在一旁帮忙,不多时,那层人皮已如他自身长出的皮肤,紧贴住肌肉了。西佩穿上西服与皮鞋,转眼间像是换了个人,他的容貌也变作了死去的那个男人。潘克的剥皮技术一流,头发与睫毛保存完好,西佩甚至能眨眼,只是比起普通人,他的眼里多了份对万物苍生的漠视。 “有了普通人类的皮肤作遮掩,星战士不会察觉我的身份了。”西佩摆弄着领带,他不会系。 所有人都称赞这个伪装做得巧妙,只有彼德捂着口鼻不说话。美国人也曾杀过不少人,但在每次冲动退去,恢复理智后,他也有后怕,他并不是完全泯灭了人性。但眼前这些人,杀人对他们来说是如吃饭那样的必做而正常的事,不过彼德对他们没有恨意与恐惧,这些人的世界观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思维,无法用人类的道德标准要求他们了,就像人类踩死蚂蚁不能算犯罪一个道理,他们杀死再多的人也是无罪的,彼德只是有些不适而已。 第二十节 《他的姐姐》 距离演出开场还有两小时。 莉娜依然呆在酒店内,演出开始前会有专车接她去会场,在大门前有各位明星的红地毯走秀。莉娜将在酒店内完成化妆,这次中国之行的随行人员除了经纪人卡尔,还有莉娜专属的化妆师、发型师、造型师、营养师,以及助理两名,保镖四名。现在这些人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只有她最闲,坐着发呆。 卡尔敲门进入,提着只塑料袋。他首先将围着莉娜的化妆师和发型师,以及整理查看演出服装的造型师叫了出去,让房间内只留下他们两人。莉娜知道他又将说不可告人的事。 “鹰战士来了?”她目前关心的正是这件事,渴望着与他们汇合,一起杀入星战士的总部,救出该救的人。 “暂时别管他们!他们似乎想各自为阵,不愿与我们配合。”卡尔严肃地说,“你昨天控制的那个记者死了。中国警方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了?”虽然意料之中,但莉娜依然显露出吃惊,“星战士杀了他?”莉娜轻语,内心深感自己也难脱责任。“我以为他能回来,告诉我里边的情况。” “当星战士觉察到这个人类已经被精神控制后,是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的。”卡尔将手中的塑料袋放上电脑桌,袋里的东西软软的,像是豆腐,“我特地去了趟停尸间,取回了这个。” 塑料袋被展开,露出了块挂着血水的白色的表面布满皱痕的半球状物体。莉娜立刻奔向洗手间,吐了。那东西居然是脑。“快回来,有好东西看!”卡尔在洗手间外呼唤。 莉娜回到电脑桌前,卡尔已把连接电脑主机的接线拔了出来,他取掉接头,露出胶皮里的铜线,接着打开显示器电源。卡尔小心地将铜线插入那块恶心的大脑组织中,念动咒语。神奇的事发生了,显示器里跳出了画面,图象很乱,像不停切换的录象片断,图象渐渐稳定下来,以第一人称视角展示了某人在走廊里行走的情景。 “这是那家伙临死前在银河娱乐城里见到的情景,我读取了他大脑中的记忆。仔细看,记住这些迷宫般的走廊该怎样走。注意,那个人是星战士,他发现你的傀儡了……”卡尔解释着从死人大脑中显示出的画面。莉娜也仔细看着,不过最后的残杀画面她看不下去,图象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展示,就好像被杀的是自己。 “演出结束后,我们开始行动。”卡尔提起装着人脑的塑料袋开门离开,顺便将门外等候的化妆师、发型师、造型师叫回了屋中。 电视台的专车已经在酒店门外等候多时了。莉娜与卡尔上了豪华房车,而助理与化妆师等人上了另几辆车。 会场前铺着二十多米的红地毯,每位到场明星都会在上面缓缓步行。莉娜透过车窗看见了它,感觉很隆重,像好莱坞一般。 房车刚好停在红地毯前,侍者打开车门,莉娜才刚露出头,两侧闪光灯立即如星辰般闪烁,快门声“咔嚓咔嚓”响动不停。莉娜在车门前停留几秒,原本计划由她挽住英俊的金发经纪人的胳膊缓慢步行,但卡尔却临时决定不在媒体前露面,没有离开车子,因此莉娜只好自己独行。她不时听见几声尖叫,远处有少男少女高举着写有她名字的纸牌大吼。 进入会场大门,里面并不直接通向演出厅,主办者在进门后的大厅里竖了面墙,让明星在上边签名留印,记者们可以在此时拍照提问。莉娜签上自己的名字,按照卡尔的指示,她应当拒绝回答记者们的一切提问,由助理代替回答,以保持神秘感。签完名,莉娜无视记者,直奔休息室。 卡尔已经在休息室等着她,造型师提着演出服,化妆师也等着为她补妆。“我感到那些中国记者在埋怨我,因为我拒绝回答他们的提问,他们会不会认为我耍大牌,对我进行负面评价?”莉娜换好演出服,坐在镜子前担忧地说。 “你本来就是大牌。”卡尔风趣地开玩笑。“虽然你出身社会下层,但公司对你的策划并不是走平民偶像路线,而是具有传奇经历与坎坷人生的歌唱天才,所以你无需理会那些记者,在意他们的想法。” 莉娜听了默不作声了。工作人员通知她即将出场,卡尔应了声。 两位主持人的中文调侃莉娜听不懂,不过身旁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该出去了,莉娜走上舞台,观众配合地报以如雷掌声。熟悉的音乐响起,莉娜演唱了她那首风靡世界的成名曲,尽管绝大部分中国观众听不懂歌词,场内气氛却异常火爆,仿佛听了一句词,也会陷入疯狂。 卡尔站在台下,默视着她的行动。 一曲完毕,音符已经休止,可观众的热情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热烈。按照演出安排,一曲完后,主持人会向她提问,活跃气氛,但此时两位主持人都已经忘了该干什么,呆站着了。莉娜也不遵守流程,不管台下观众能否听懂,以英语说:“下面,带来我的新歌。这首歌是为我的一位中国朋友而创作的,他是我的第一位朋友。他为了寻找遇难失踪的姐姐,不远万里,吃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在我人生的低谷,当我失去视为生命的嗓音时,他陪伴在我的身边,当我不堪忍受而割脉自尽时,他救回我的生命……他对我来说有着特殊意义,或许无论我怎样努力,在他心中永远顶多算第二位……这首歌献给他,也献给你们。抒情歌曲——《他的姐姐》。” 乐队、音响师哑了。卡尔也惊讶地看着舞台上的莉娜。根本就没有这首歌,无论是准备在中国演唱的曲目,还是录制中的新专辑里未发布的新歌中都没有这首歌。 莉娜的嘴唇贴近麦克风,闭上了双目。优美的旋律发自神赐的声带传遍全场。这是清唱,却胜过了任何有乐器修饰的歌曲。全场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被音符束缚凝固成了小溪边静躺千年的石块。卡尔握紧拳头打在墙壁上,痛楚使他清醒过来,他差点也陷入了忧伤的歌声中。 歌声结束了,可演唱者与听众依旧沉浸于气氛中,久久都没人出声。 “这是我的心声,但愿他能听见。”莉娜对着麦克风,第一个说,“你们想知道他是谁吗?” “想!”台下观众齐声高喊。 这是不寻常的现象,卡尔目视全场数千观众,还有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及其他明星,这些人绝大部分不懂英语,居然能听懂莉娜的问话。只能说明他们对莉娜的话语理解已经不仅是语言上的交流,莉娜正在与他们做精神上的勾通,他们已经被控制了,就在刚才听歌入迷之际。 “想见到他就跟我来!我们一起去找!”莉娜高喊着跑下舞台,奔向会场出口。 数千人立刻站起身,着魔似地跟上了她。莉娜走在最前面,接着,几千人挤向大门,入口即使很宽敞也变得狭窄了,失去理智的人们推dao大门,前面的人受不了推挤,倒在地上,后面的人从他们身体上踩过,紧跟心中的偶像。 卡尔留在最后,跟着人群行动。他此刻的心情既惊喜又担忧。实力平平的莉娜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量,同时控制住数千人,甚至连他这个自称羽战士中最强等级的神使羽战士也差点被控制了,看来羽战士的后继实力无需担忧了,这点让他欣慰,但是莉娜至今没有表示效忠羽战士的主人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她为的只是个凡人,这表示一切依然还有变数,对这个新成员的监视大意不得。 第二十一节 麻雀 信用卡刷过机器,在服务生的英语提示下,穿西服的西佩钝拙地按出信用卡密码,服务生手脚麻利,几个程序完成后,一张金卡双手送给西佩。这是银河娱乐城的VIP会员卡,有了这张卡可以在大厦里任何一个娱乐设施内享受服务。西佩将卡扔进衣兜。 他可没时间娱乐,他的任务是侦测藏在大厦内的异次元空间入口位置。从一楼开始,他依次寻找,每个房间都不放过。一楼是迎客大厅和公共设施,没有办理会员手续的人也能进入;二至九楼有网吧、桑拿浴、歌厅、舞池,平常都市中所能见的娱乐活动都能见到;十至十九楼只能VIP会员进入,属于高档娱乐区,没有会员证的人一经发现将被赶出去;二十层以上属贵宾区,并不开放,只有持特殊招待卷或领导层的客人才能进入,就连电梯也不通向二十层及其以上各层,不过有部专用电梯直通十九层以上,这部电梯的出入口开在地下停车场,而不是一楼迎客厅。 西佩很有耐心地寻找,但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发现星战士。可能星战士数量不多,而且他们也不常到人类聚集的地方,西佩不灰心,慢慢走向上层。 到第十层,骤然清静了。这里只有VIP会员才能进入,因此人少了许多。 “先生,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帮忙吗?”服务台后的两位女服务生叫住了他。因为他是生面孔,而且很少有客人到达VIP区后不向服务台询问的。 西佩临行前学了几句英语,主要用于应付办理会员手续的服务生,那小子听他一口美式英语,热情倍增,然而服务小姐的中文他可一个字也没听懂。但他不能表现出没听懂,对着两位女士拉出僵硬微笑,点点头,却不理她们,独自离去了。两位女服务员相互对视,弄不明白这人怎么了。 至第十一层后,果然有了星战士的感觉。西佩兴奋之余,提高了警惕,虽然他披着人皮,可以掩饰住体内神选战士的能量波动,但大意不得,如果对方是星阶很高的星战士,依然会识破他的伪装。 他拨通了藏于衣兜里的手机,对方接电话了,但没有通话,这样另一端的接听者可以听见他四周发生的事。 一只麻雀落上窗台,叽叽喳喳叫起来。西佩没有发现星战士,却发现了它。虽说某些神选战士并不以人类形象出现,比如在日本遇见的海豚查娜便属这样的情况。尽管很近似,可这只麻雀并不是神选战士,但它给出的感觉又是极不普通。 西佩走近它,想看清这只鸟,麻雀不怕生,有人靠近了,它反而飞起来围着人打转,边打转边叫,叫声很急,仿佛认识他,正在告诉他非常重要的事。西佩也觉察到这只鸟想与他交流,可他不懂鸟语,也没有羽战士那样的心灵能力,能与不同物种沟通,看着麻雀也没办法。 麻雀在他与走廊尽头来回飞,西佩明白了,它似乎要带他去某个地方,于是跟了过去。 之前感到的星战士的存在感越来越强,西佩感到自己正在向他接近,对方也在靠近自己,看来这只麻雀是要将他带去那儿。不管它出于什么目的,西佩已做好战斗准备,有人皮遮掩,对方应该尚未发现他的存在。突然,麻雀调转方向,以小爪扯住西佩西服衣领,要他往回走。西佩不知它耍什么把戏,没有理会。这时,他感觉到的星战士从拐弯处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与他对视。 保安只看了西佩一眼,更多的目光却集中向了西佩肩头上的麻雀。“小空,你怎么在这儿?没在主人身边,很少见啊!”男子对麻雀说,笑着走了。 西佩保持着镇定,刚才的保安是个星战士,不过他没有看穿他的伪装。西佩暂时松了口气,却对肩上的麻雀更加疑惑了。麻雀飞离他的肩头,叫他跟上,继续向前。 又一次觉察到了星战士的存在。这一次比上次感觉更加强烈,说明这个人更强。 麻雀在一扇办公室门前停住了,撞着关闭的门。西佩的感觉很清晰,那个星战士就在门后。 门开了。“小空!你到哪儿玩去了?”开门的是位黑发中国青年。麻雀乖巧地飞入他的怀中。 西佩看见这个人居然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这个人很强。 青年也很快注视向了他。“鹰战士吗?”他看穿了伪装,“不用紧张,我没有敌意,虽然你作了掩饰,不过我能感觉到画皮下的能量波动,而小空比我更敏感,它特别能感应鹰战士。你们长居墨西哥,会西班牙语吗?我会一点。” 西佩不敢轻敌,能看穿伪装的只能是高阶星战士,显然眼前这个就是。 “我是北方众星的首领,一等亮星占辉。”他介绍说。 “很荣幸,能遇见一位尊贵的一等亮星。”西佩的手放进衣兜,希望听着手机的同伴能了解目前的状况。 “首先请明确一点,我们无意与鹰战士战斗。你的同伴在哪儿?请他们一起来,我的主人,至高的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想与你们谈谈。” “如果想谈判,就放了那个中国孩子!”西佩抑制住体内奔腾的力量,这种汹涌的波动是由于对对手的恐惧,而不是出于自己意识而涌出的。 “惠齐罗伯契特利被尊奉在宫殿中,他一切安好。请你控制一下体内的力量,如果动武,你会送命的。” 西佩调整呼吸,他必须冷静,如果不能有效控制力量,真打起来一点胜算也没有了。可是这样的情况他第一次遇见,以前碰上强有力的对手时,也不曾出现过力量失控的情况,听说只有攻击候补神时才会力量失控。 已停上青年肩头的麻雀又叫了起来,它总想说什么,总没人能听懂。 “占辉大人!占辉大人!”刚才的保安慌张地跑了过来,“占辉大人,有上千人闯入大厦,情况很不寻常!你去看看吧!似乎有人在控制!” 占辉无视慌张的星战士,沉默了一会儿。“请稍等。”他对西佩说,带着麻雀大步与保安同行而去。 西佩握着兜里的手机。他的同伴们听见了他的状况,他们已经扔掉手机,奔向大厦了。 第二十二节 通天树 一楼迎客厅已经混乱不堪,疯狂的人们高唱莉娜·伊顿的成名曲,他们中不少手里还握着荧光棒,抖动着明星海报,有一千人左右挤进大厦的大门,更多的人滞留门外,拼命往里挤,但仅是这一千人已让整座大厦震憾了,娱乐城的客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以为发生了暴动。莉娜背着吉他站在大厅中央,一大群疯子中她的冷静便她格外突出,她望向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仿佛目光透过了水泥,看见了大厦顶层。 从未见面的网友蛇母提供情报说,大厦顶层有一个异次元空间入口,那里才是北方众星的真正总部。顶层才是莉娜的目标,她与蛇母都认为,明荣夏不可能在大厦中,极有可能在另一个空间,因此她打算以这些被控制的人为掩护,在混乱中混入顶层。 “是她!” 莉娜正计划着进一步打算,听见喊声,看见几名保安向着她跑来。这几人都不是普通人,莉娜捧住吉他,音乐从指与弦之间溢出,如扭动的藤蔓,覆盖向所能及的每一寸地方,冲向她的星战士被音符束缚住,身体不能动,蹲伏在了地面。 莉娜狂跳的心脏平抚了几分,这是她第一次与神选战士战斗,而且同时对战数人,没想到还能略占上风,看来羽战士的精神类攻击对高智能生物非常有效。但是她的窃喜还没享受到一秒,空气集结成的冲击波如弹射出的子弹般向她冲来。她忘了,星战士的攻击不一定要接近目标,她不该限制行动,应当首先限制他们的能力。她惊慌中尖叫一声,居然以精神冲击去阻挡空气冲击波,空气没有智力,精神攻击自然没有作用。空气波撞上她的身体,胸前的吉他首当其冲,撞了个粉碎,她整个人也飞了起来,莉娜感到自己撞上了辆卡车。 眼前突然被绿色覆盖,身体被包裹起来,莉娜觉得自己背后撞上的是海绵,软软的,将冲击力全部化解。包裹松开,她从里边滑出,保护住她的是一簇如同蛇般自由活动的藤蔓,多亏这些软韧的植物,不然她就粉身碎骨了。 “是你们?”莉娜惊喜地看着操控藤蔓的人,就是在医院时曾到的印第安王子索齐。还有其他印第安人也来了。 数量相等的鹰战士迎上去,立刻与那几名星战士战斗起来,更多人飞上屋顶,击穿天花板,直飞二楼。屋顶的水晶大吊灯因此坠落了,玻璃渣映着电光像泼出的水银般四溅,还带着震耳的巨响。比吊灯粉碎声更响的是人们的尖叫与惨叫。由于莉娜受到攻击,她对歌迷、听众的控制减弱了,许多人清醒过来,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干了些什么,突然的变故与混乱场面吓住了他们,这些人开始往外挤,要逃离大厦。 “大明星,战斗不适合你!”索齐取笑说。 莉娜撇了撇嘴,“我来救明。不愿和我一起就少说废话!” “我们也是来营救他。不过他可能不在大厦里,而在另一个空间,遗憾的是我们还没找出入口。”索齐望向天花板上的大洞,“我们中有人已经先行潜入这里调查了,但他遇上了点麻烦,我们赶来帮助他。只有找到那位同伴后,问清现在的情况才能作下一步。” “入口在顶层,不用找了!”莉娜有些小得意,他们不该小瞧她,“我有确切的情报,入口在顶层。” “是吗?”索齐看着她,“好,相信你!你们羽战士的情报网时常欺骗外人,不过这次信你!” 索齐说完扔出一粒种子。圆滚滚的种子一下子发了芽,根须插入大理石地板,穿透地下停车场,直伸大厦地基,枝杆也迅速生长,几秒内便长成株粗壮的大树。索齐抱着莉娜飞上结实的树枝。“大家快上来!我们去顶层!”他呼唤同伴们。鹰战士们立刻放弃与星战士的战斗,跳上茂密的枝叶之间。树在不停生长,顶破了天花板,星战士们仰望着巨树,惊叹这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巨树很快顶破第二层楼的天花板,直冲第三层楼,它在不断变高变粗。莉娜坐在树枝上,头顶有茂密的树冠遮挡,使她免于被落下的水泥块、天花板残片砸伤,而四周,沙发、浴缸、电脑,一切本处于上方的物品仿佛下雨般不断往下掉,砸向一楼,但他们在升高,比乘电梯还快。 大厦大门外被踩死的人的尸体铺满了路面,仍不断有人踏着尸体往外跑,维持秩序的警车、警察封锁了道路。大厦里发出阵阵巨响,像是有人想要以铁锤砸碎大厦,接着树木的枝丫冲出玻璃窗,没人知道大厦里怎么了,没人敢进去,而出来的人个个语言含糊不清,受了极大惊吓。 麻雀尖叫着,占辉停止了前进,他看见了往上生长的树杆,它在不断变粗,吞噬着大厦的空间。占辉微皱眉头,继续让它生长下去大厦会破裂粉碎。“看来必须首先阻止它,对吧小空。”他的身体亮出如太阳般的金光。 “等一等,树木生长不容易,砍掉它不觉可惜吗?” 占辉顿时收回金光,回转身体,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占辉第一次见到这人,可深觉得惊讶,麻雀小空的叫声已如乌鸦般刺耳,它全身羽选都竖立起来,就像受惊吓的猫。“你是神选战士,还是神?”占辉琢磨着对方问。 “你认为呢?”卡尔面带微笑,温和地说。 “如果是神选战士,你太强了;如果是神,你却不完整,仿佛缺了块儿。” “好眼力!第一次有人凭直觉看出我的与众不同之处。”卡尔佩服地说,“也让我猜猜。你与那只麻雀也很奇怪,其实你不是做神选战士的料。你就是占辉?久仰大名了。我叫卡尔·埃赫卡。” “风神埃赫卡特尔?” “你在开玩笑?我不是风神,只是借用了他的名字。” “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也时常借用风神之名。” “开玩笑。”卡尔严肃地说。 他们两人僵持着,谁也不先出手。 树的生长突然停止了,莉娜他们正好到了顶层。 “入口就在附近,我们去找找!”她迫不及待地想跳下树,不过索齐拉住了她,不让她下去。 “不用了,我已经能感觉到空间缝隙的位置。”索齐闭着眼睛,“就以这棵树作为连接通道!大家坐稳,我们走!”索齐的手掌按住树杆,绿色能量如脉络般注入树中,大树再次开始猛长,这次冲破顶层,直入云宵。 “索齐殿下找到入口了!我们快跟上!”老祭司接收到索齐异样的强大的能量波动,他在使用空间力量。 已经找到西佩,并确认他安全的另一批鹰战士立刻集结起来,顺着树杆往上飞去。 大厦发生轰隆隆的哀鸣,剧烈颤抖着。树杆逼近了占辉与卡尔,两人不得不飞出大厦。大厦崩塌了,巨大的水泥碎片砸向四周的公路与建筑物,尘埃漫天。呛人的烟尘散去后,所有在场的或者远望的人都惊讶住了,他们看见一棵树取代了大厦的位置,这棵树巨大无比,不仅填满了大厦的原有面积,还挤毁了附近几幢建筑,它的枝叶遮住了城市的夜空,树冠高度已不可测,仿佛伸出了地球之外,延伸到夜空深处,一个未知的世界。 第二十三节 云端 树干隆隆上升,如同云层中的滚雷,莉娜紧闭眼睛,风很大,身体仿佛被寒冷的云雾包裹,皮肤刺痛,快要结冰了。 风停了,树也停止了运动,一切杂音突然消失,世界像变成了静止运转的钟。“我们到了。”听见身边的索齐在说话,莉娜才敢睁开眼睛。她首先一惊,眼前的世界如云朵的色彩般是白色的,远处像是条大河或海洋,有波涛翻滚着。“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问。 “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宫殿所在地,云端之国。”索齐回答,他也有几分意外,“没想到那条空间缝隙居然连着这个世界。这里只有在金蜂鸟部落的记事画卷上描绘过,几千年间鹰战士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儿。” “云端之国?”莉娜揣摩着词的含意,不经意间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竟也是软绵绵的云朵,吓得她往哪儿站都觉得不自在,担心会掉下去。 云的世界望不到边际,索齐吩咐鹰战士暂时别轻举妄动,等到酋长他们到达后一起行动比较安全,毕竟聚在一起的鹰战士越多,他们的防护罩力量越强。可是莉娜已经不愿多等了,他们已经到了这儿,想到明荣夏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她无法让自己安静地等待,她往前跑,面对波涛起伏的云海却没有办法。 她回到树下,折下树枝,想把它们绑起来。看着她的奇怪举动,索齐问:“你干什么?” “做能让我浮在上面的东西。”莉娜边做边说。 索齐感到好笑,这个女孩执着得笨拙可爱,“那不是真正的水,木头能浮起来?” “那能怎么办?你们的同伴没有来,我不能等下去。说不定过一会儿星战士就会出现,我们应该趁现在没有敌人时赶快行动!”莉娜扔掉捆不成形的树枝,枝条落在软绵绵的地面上没有声音。她瞪着索齐,等他的答复。 索齐也看着她,沉默了会儿。“你们留下等待首领和其他人。”他对其他鹰战士说。“你跟我来!”说着拉住莉娜的手,拾起根树枝走向云海。 他摘下片树叶放在唇边吻了下,抛向海面。叶片飘动中渐渐变大,变成能坐下两人的巨大叶子。索齐把莉娜扶上树叶,自己也跳上叶子,以树枝为桨,划动叶舟缓缓驶向看不到彼岸的云海深处…… “让我看看,什么人来了?”一双苍老的手抚过水晶颅骨,骨头里呈现出画面——一男一女乘坐着树叶。 坐在老人身旁的明荣夏又惊又喜,这两个人他认识,鹰战士真的来赴约了,更没想到的是莉娜也在。 “居然是个‘内蒙特米’,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侍。那个女的是羽战士吗?不太像。”站在老人另一侧的和尚说,“主上,需要阻截他们吗?占辉和其他星战士没有回来,让我云吧!” “不用。”衰老的黑暗神没有警惕,反而乐了,“我把占辉他们都派出去一是为迎接鹰战士,另一个目的是为了阻拦其他神的势力趁机进入,浑水摸鱼。鹰战士,我欢迎!” 老头儿突然看向明荣夏,拉住他的手。被一只干枯如骷髅的手突然拉住,明荣夏吓了一跳,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总让人感到有几分邪恶。“该你出场了。走,我们去宫门口等客人。”老人牵住明荣夏的手,乐呵呵地走向宫室大门。 彼德被纳那华特辛与潘克拖着手臂往上飞,彼德虽然信任他们,但只要他们松手,他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彼德往下看,已被薄云笼罩的大地上突然闪出大块光斑,金黄中泛着白。 “已经有人与那个一等亮星打起来了!”鹰战士们纷纷将目光投下地面,西佩已脱去了人皮,披着斗篷说。 “大家尽快!要感谢下边的朋友为我们拖住一个强敌!”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大声说。鹰战士们应声加快速度。 光斑中升出道白色光柱,白色发光体快速飞向鹰战士,追上他们,在他们之中减缓了速度,发光体中包裹着个人。 “经纪人?”彼德大惊失色。 卡尔柔顺的金发有些零乱了,白皙皮肤上粘有点污物,外套也有破损。他从外套里侧取出他时常佩戴的大墨镜戴上,大明星经纪人的风度丝毫不减。“那个家伙很难对付,不过我封住了他的行动,暂时不能追上我们。我先去了,墓宫见!” 在鹰战士们惊诧的目光中,卡尔又化作了一颗流星,冲向大树高不可见的树冠。他的速度之快,即使在神选战士眼中也是不可测的。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率领鹰战士闯入云端的世界,在树下与等候的另一队鹰战士汇合。不过这队鹰战士没有看见羽战士卡尔出现过,那个人似乎在飞上树冠后就消失了,但他们告诉首领,索齐与莉娜已经先行一步。 树叶变成的小舟靠了岸,又变回了原始大小。莉娜一上岸立刻被仰望到脖子发疼的云山震惊了,山体本就是由成朵状的云层形成,山腰处层层建筑物在云朵中时隐时现。 “墓宫……我们竟然能走到这儿?”索齐也觉得震惊,但他震惊之余没有失去警惕,他们一路上太顺利了。 “上帝!这里像是梦境,这个世界都像梦境!”莉娜惊叹着。 “是谁在我的地方呼唤‘上帝’?” 声音虽然苍老,却有力有威严。莉娜与索齐被这个声音所震慑,看向山脚处一扇黑漆漆的门,门里有三个人影,声音来自三人中间的枯矮身影。 索齐注视着这个老人,数秒后,他的神色变得谦卑,“难道您就是……”王子跪下了,放低目光,“请恕我刚才对您的无理直视!” 莉娜完全没怎么注意那个老头儿,她一眼便看到了老头儿身边的明荣夏,虽说才分别了一星期左右,但她已觉得有好几年没见到这个人了。 明荣夏看见她也很高兴,可他动不了,黑暗神抓着他的手,仅是牵着手,他的整个身体便不能自主了。 莉娜奔向他。 “大胆!” 老和尚一声大喝,莉娜整个人便弹了出去。莉娜感到自己刚才就像两块同极的磁铁遇上了,不由自主地往外飞,幸好地面是云做的,摔不痛。 中间的老人半闭双眼,平和地说:“觉慧,别动武。我要与鹰战士好好谈。你起来吧!在惠齐罗伯契特利面前我受不起他的战士向我行礼。” 索齐站起身,看向了明荣夏。明荣夏突然感到印第安人看自己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他想回避,可是身体被黑暗神控制着,回避不了。 第二十四节 神 “他们来了。”觉慧老和尚抬头望向浮着星球幻境的深蓝天空,蓝色背景下闪出耀眼的小光点,数十个发光物体如流星般砸向地面。光辉中有人影站立,鹰战士们背后的金色光翼消失了,笼罩他们的光芒也渐渐消退。 彼德因为潘克与纳那华特辛的放手而重跌地面,柔软的云层地面并未使他受伤,还未站起身,一抬头便看见站立山脚下的二老一少三人,中间矮瘦的老人立刻将美国人的目光吸引住了。这个老头儿满脸皱纹,皮肤如干枯的死树皮,稀疏的白发像缺乏营养的稻草,无力倒在头皮上,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儿,他的存在是不容忽视的,甚至比一旁的明荣夏更吸引人。彼德看着他的同伴们,这些富有和非人类打交道经验的神选战士也没有妄动,他们不仅没有攻击,反而跪下了。彼德依然趴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站直身子,还是该与其他人一样下跪行礼。 明荣夏感觉到身体恢复了自如。黑暗神松开了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跪下的鹰战士更加将身体下压,以表敬意。 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抬掌示意他们不用多礼。“让诸位见笑了。本来我只打算好好与诸位谈谈,把惠齐罗伯契特利请来我的宫殿小住,商量关系世界未来的大事,可是手下人却会错意,弄出这么多误会。” “死了那么多人,你一句误会就了结了吗?”彼德跳起来,大声质问,“你就是所有星战士的幕后头目对吧?纽约全城……我的父母……” “住口,彼德!对神应当有敬意。”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训斥了他。 黑暗神没有生气,对待星战士一向严厉的他对鹰战士却出乎意料地宽容。“没事,别责怪孩子。对纽约城的灾难我表示遗憾,对你的父母也是一样,我没有阻止灾难发生,因此负有责任。事实上纽约的灾难是考约尔克兆圭的南方众星的杰作。” “月亮女神?”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惊诧地说,“这么说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已经重生的消息是真的了?她收回了南方众星?”出发前,鹰战士们已从羽战士处得知了月亮女神重生的消息,但羽战士的话不能全信。 衰老的黑暗神轻点了头,“新一代月亮女神就是这个孩子的姐姐。”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明荣夏。 鹰战士们的目光也跟着移去。“那么这个孩子真的是……”老祭司睁大了老花眼。 “他就是太阳神惠齐罗伯契特利,你们誓死效忠的神。”觉慧和尚大声宣布。 明荣夏心中一颤,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像神,只是前方的那个老头儿一直将他称为神,现在他又想要让别人相信他是神了。 “怎么证明?法力无边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怎么证明他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老祭司急切地问。明荣夏的确是某位神的继承者,可是在候补神继承神位前,即使是神也无法判定他会成为哪位神。 “我的烟雾镜可以证明。”黑暗神自信地说,不过他的自信中又带着遗憾,“烟雾镜能照出世上一切真实影象,不过可惜的是烟雾镜并不在我的身边,北方众星里的叛徒偷走了它。但这个孩子是太阳神,这件事是千真万确。从他一出生,我便关心他的成长,他的祖父是北方众星前任领袖,他在星战士的保护下长大成人。” 爷爷是……明荣夏清楚地听见黑暗神说出的话,小时候的记忆点点滴滴浮出脑海,那些怪异的事总算有可以解释的答案了——爷爷为什么每年会去上海走“亲戚”;爷爷为什么总会讲神话故事,为什么总自称神的战士……明荣夏突然感到小时候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这是个可怕的念头,它从脑中掠过,迅速沉入意识中。 鹰战士没有对黑暗神的说法提出质疑,他们似乎接受了,因为那位叫卡尔的羽战士也提出过同样看法——明荣夏是太阳神的继承者,他的祖父是星战士。很明显,羽战士不可能与黑暗神串通,七十多年前就是这位祖父以神刀伊斯特利将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砍伤,听说那位神伤重而亡,羽战士从此视黑暗神和星战士为死敌。 “无论你们相不相信这个孩子的身份,事实终究是事实。他们姐弟俩居然同为姐弟神,也是巧合的奇迹。我请诸位太阳神的战士到这儿来也是为了月亮女神的事。”黑暗神把话放到了他想说的事上了,鹰战士仔细聆听。 这些话明荣夏早已经听说过,他的姐姐变成了毁灭世界的邪恶女神,黑暗神伸张正义封印了她。明荣夏心里并不相信珍爱生命的姐姐会做出这些凶残发指的事,小时候男孩们捉螃蟹也会受到她的指责。目光从鹰战士们身上移过,他们似乎对黑暗神的话没有怀疑。莉娜站在远方,明荣夏看着她,她也望着他,两人视线交汇,明荣夏顿觉有些难为情。 突然,有人拉扯他的衣角,明荣夏下意识地看向觉慧,身边的老和尚专注着黑暗神和鹰战士,拉扯衣角的人不是他。明荣夏偷偷向身后看,他没看见有人。衣角又被拉扯了一下,明荣夏警觉万分,难道是隐形人? 后背觉得发痒,有人在他的背上写起字来了。明荣夏集中精神,感觉那些笔划的走向。 我是卡尔,我在你身后——背后的隐形人写着。明荣夏很吃惊,同时又感到喜悦。 保持自然,我会帮你的——隐形人接着写。明荣夏瞥了觉慧一眼,老和尚没有发觉附近还有个人。 “月亮女神被封印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惊诧地说。 “这么说现在世界各地出现的反常气候和自然灾难都是月亮女神和她的手下在搞鬼?”彼德不太相信,总感觉这个老头儿在推脱责任,月亮女神被封印了,有种“死无对证”的感受。 “虽然封印了她,但由于这个身体已经衰老,我无法使出全力,因此封印并不完全,南方众星抢夺太阳石就是为了以太阳神的力量解开封印。不能让考约尔克兆圭重获自由,太阳石能解开封印,也能加强封印,所以把太阳石交给我吧,由我完成封印。” 黑暗神放下神的架子,以近乎请示的语气说,不过鹰战士们不为所动。为了这颗石头,牺牲了金蜂鸟村庄所有人类村民的性命,要鹰战士交出石头比要他们的命更难。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不认同黑暗神的说法,手掌按住腰间的挎包说:“光明与黑暗虽然缺一不可,但从来不能融合一体。太阳石能解除黑暗之力打下的封印是不假,但从没听说过它能加强黑暗之力打下的封印,我的老师,前任祭司没有提到这种事,他的老师也没提到过。就算是神说出的话,我也不能相信,即使是真的,我们也不能交出太阳石。太阳石只属于我们的神——惠齐罗伯契特利。” “那就让惠齐罗伯契特利来做决定!”黑暗神露出怒气,转身看向了明荣夏。 明荣夏一怔。 “惠齐罗伯契特利,别忘了你的承诺,你应该给我太阳石。”老人严厉地怒喊。 太阳石对鹰战士的重要性他当然明白,明荣夏立刻陷入两难境地。 第二十五节 一等亮星 “惠齐罗伯契特利说句话,给或是不给?”年老的黑暗神逼问,一定要得到答案。 明荣夏犹豫不决,鹰战士们看着他,似乎已将决定权交给了他。从鹰战士们口述中听说太阳石是可以挽救世界的宝物,如果黑暗神真的打算用它拯救世界,也可以赠予,但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却是他的姐姐,这点明荣夏怎么也无法接受。 “作决定吧!惠齐罗伯契特利。”特斯卡特利波卡再次追问,明荣夏为难地轻轻摇头,不知道是什么用意,是不给,还是不让鹰战士交出。 突然间,天空中发出的亮光暂时缓解了明荣夏的为难。众人看向天空,不由得大吃一惊,半空中蓝色长方形平面发出强光,它的大小与一扇门差不多。 “空间之门?怎么出现在这里?”索齐望着天空惊叹,居然有人能在墓宫附近,黑暗神的头顶上打开空间与空间的通道。 光辉渐渐消失,黑漆漆的门内空间突显出为,像是将深蓝色天空挖去了一块,悬空的门里站着三个人,左右两侧是两位三十来岁的女子。一位满头金发,性感的紧身皮衣使身材凹凸有致,另一位则比较朴实,长风衣裹住了身体。鹰战士、明荣夏更多地注意着朴实的女人,不是那位性感女郎不够吸引人,而是他们认识姿色稍逊的女子,她曾经以FBI的身份调查过金蜂鸟村庄。 而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和觉慧则更多注视着金发女郎,“瓦莲金娜!你这个叛徒还有脸回来?”老和尚觉慧愤怒地大吼。不过在这声大喊后,他的目光在处于三人中间位置的那名男子身上僵住了。 明荣夏也同样如此。中间的那个男人很年轻,二十多岁,发色很浅,带着淡淡的黄,他的脸五官端正,轮廓分明,有着让人感到舒心的英俊。明荣夏只在照片上见过这个人,那些姐姐的照片上时常出现这个男人的身影——他是姐姐的未婚夫,米勒。 “米勒吗?你怎么回来了?”黑暗神抬头瞥了眼半空中的男子,不在意地说。 年轻男子跨出了空间之间,悬浮空中,再缓缓降落下。“如果我不出现,太阳石就会落入你这个老家伙手中。” “真放肆。称我为‘老家伙’。”黑暗神咬着字句,声音低沉缓慢。 “不是吗?你的确老了。不承认自己的衰老,死抓住权力不放;不甘自己的力量随着身体衰老而一天天减弱,编出谎言骗取别人的力量……” “住口!”黑暗神厉声止断了米勒的话,“尽管我已经衰老了,可要杀死你这个不敬神的家伙还是绰绰有余!” “是吗?不过我不信你还有强大的力量,如果你依然强大,也用不着以谎言欺骗他人。但是,你终究是位神,我对你不会轻易动手,我的目标也不是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太阳石,但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不会将石头交给你。是吧,惠齐罗伯契特利?你不会将石头交给妄图毁灭世界的人。”黑暗神看向明荣夏。 米勒也看向他,星战士微微一怔,“你就是繁华的弟弟?”惊讶地说,“我在照片中见过你。” “我也是。”明荣夏回答。 “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米勒扬起声调,突然陷入了沉默。他继续看着明荣夏,眼里的神色很复杂。“这样也不错。为了你的姐姐,把太阳石给我吧!你的姐姐需要那块石头,只有它才能救出你的姐姐。” 米勒向他请求,明荣夏更加为难了,想说什么,却又止住。 谁也别给——隐形的卡尔在身后画字。他已经不止一次告诫明荣夏,不让他心软。明荣夏很重视他的建议。 “邪恶的女神还是应该继续沉睡比较好!”空中传来声音。同在空中的凯特与瓦莲金娜看向发出声音的人,瓦莲金娜顿时大惊失色,躲藏进异次空间深处。 一道光柱落上云层地面,光芒散去,大红色唐装长袍微微颤动,年轻男子一头黑色秀发,手腕上缠着木制念珠,一只麻雀扑打着翅膀飞下,落上他的肩头。黑暗神看见他,如同高出一张王牌,裂开满是皱纹的嘴笑了。 鹰战士从两人的对峙中预感到一场大战,他们跑向墓宫,黑暗神没有阻拦他们进宫,他站在前端,像是坐在包厢欣赏戏剧的贵宾。莉娜躲在明荣夏身后,她总算可以靠近他了,但她感到碰到了谁,但仔细看,四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除了她没有人在明荣夏身后。她以为是错觉,不在意了。 “看来不将你打倒,我没办法取到太阳石了。”米勒说着脱下妨碍动作的长风衣,风衣里空着黑色棉甲,这是种古代印第安武士的服饰。 云层地面突然变形,仿佛受到极大的压力,以米勒脚下为中心开始下陷,一朵朵碎白云从地面分离,往上飘浮,远处的云海波涛汹涌,无风掀起了巨浪。黑暗神伸出手掌,下陷的地面到了他脚下便止住了,他制造出了个保护网,护住他本人及身后的事物。 “重力场!”老祭司惊叹。身处重力场中的占辉弯曲了背脊,看得出他在极力挣扎,想站直身子。麻雀拍打翅膀,可是没用,它整个身子已贴在占辉肩上,占辉的一侧肩膀只站了个小鸟却如同扛着千金重担,斜斜地被压了下去。 “一等亮星占辉不过如此。”米勒淡淡地评论。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一等亮星米勒不过如此!”占辉讥讽地一笑,大吼一声,腾空跃起。 尽管这一跃如同身披千万条锁链,吃力笨拙,可米勒依然露出几分惊讶,“怎么能让你飞起来!”他说完立刻飞向半空。 地面的人们睁大眼睛目睹这难得一见的一等亮星间的对决,可就当他俩在空中碰撞一起时,强光从两人之间闪出,下面的人无不闭上眼睛或转头回避,他们只觉得强光在不停闪动,如夏日里的闪电,只是光芒亮上百倍。 重力场的影响作用依然存在,占辉支持不了多久,很快掉落下来,他的红色唐装已成碎片,在重力场作用下自己脱落了。麻雀落到了地上,它的羽毛不再轻飘飘飞落,而是如铅块般垂直落下。米勒也受了损伤,棉甲冒着烟,部分头发的末端有些焦曲了。没人看清在闪光中他们效量过几次。 重力场突然消失,米勒低吟一声,虽然看不见,可所有人均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压抑,滚滚能量向着米勒聚集,越来越密,越来越强。 “往里靠!”占辉冲着墓宫里的人大喊。 围绕米勒身边的能量团像吹过头的气球般突然炸开了。扩散的能量一致向外,以米勒为中心扫荡四周一切,强烈的光吞噬了人们的视觉。 明荣夏抱着头,捂住耳朵,好像有响雷滚过头顶,又像飓风卷过两侧。一切发生得极迅速,突然间爆发,又突然间安静了。明荣夏睁开眼睛,发现头顶一片空旷,不仅墓宫,就连墓宫依靠的云山也被削去了小半,如果不是有黑暗神保护,他们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好厉害!”黑暗神不禁赞叹。 第二十六节 黑潮之渊 “好厉害!他还没发挥全部力量。”尽管处于敌对中,黑暗神依然忍不住对米勒赞叹几句,“因为受到月亮女神的眷顾,他的实力比普通一等亮星更强一些。”老头儿盯着烟雾散去渐渐清晰的米勒的身影冷笑,“但可惜,占辉也不是普通神选战士,他也受到一位神的眷顾。” 金光汇聚到米勒面前,凝结出一个人形,占辉从金光中踏出,那只名叫小空的麻雀同样安然无恙,飞出金光,落上占辉肩头。 米勒露出惊讶神色,在将墓宫炸掉四分之一的爆炸中他居然没死。惊讶之后,米勒立刻镇定下来,他看着占辉,确切地说是看着占辉的四周。占辉身体周围的空气发生了变化,如到了热带般热浪滚滚,脚下的云在不断消散,巨大的热量把它们烤干了,空气烫得发出红光,占辉的黑发在热浪下无风自动。 “原来是这样。你没受伤是因为将爆炸的能量吸收转换成了自己的力量。常听说你在实战中能后发制人,原来并不是出自战术安排,而是你的能力特点决定了战术。”米勒上扬的嘴角透着对敌手的轻蔑,“星战士的能力各不相同,相辅相克,只要弄清能力特性,就能找到克制的方法。” “说得很正确。但一等亮星由于力量强大,想要克制住是不可能的,而且你和我并没有使出全部能力。”占辉平稳地说,“我们压制自己力量的原因很简单,我们都知道完全使出力量的后果。” 米勒的目光延伸向占辉身后,残缺的墓宫下站着观战的人群。“我们都是为了它……要保住太阳石。”米勒拉回目光,有神的双眼盯住对手,喉咙中喊出大吼,整个云层地面往下塌陷一步。 明荣夏在地面的震动中没站稳,跌倒在地,身体像被地面粘住似的,居然站不起来了。不是地面有粘性,而是身体太重,双手支撑不住。莉娜想扶起他,可自己也摔倒起不来了,最终是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和索齐将他俩抱离地面。 黑暗神站在最前方,他撑出的防护罩减轻了重力场的威力。防护罩外的占辉全身被火球包裹,如同一颗小太阳。他的光辉让身为太阳神战士的鹰战士都感到震惊,黑暗中的星战士居然能发生如此光芒。 “趁现在快将太阳石给我,我能轻松解决米勒。”黑暗神对鹰战士们说。 鹰战士立刻护住保管太阳石的老祭司。 “这可不行,老头儿!你不说出使用太阳石的真实目的,别想看见石头一条棱角!”彼德大声无礼地拒绝。二等亮星觉慧想给这个无礼的年轻人一点颜色,但遭到其他鹰战士的阻拦。 “如果我能年轻三十岁……不,二十岁,也不用受你们这些卑贱的爬虫的制约!”黑暗神不愉快地哼了哼,“惠齐罗伯契特利也不打算给我太阳石了?” 明荣夏不说话,沉默代表犹豫,也代表拒绝。 “哼!这样好了,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们做个交易,我用一件宝物换取太阳石。”黑暗神的叹气中有些无奈,他必须得到石头,“我将神刀伊斯特利给你们,用它能战胜米勒。” “伊斯特利!”老祭司和鹰战士不敢相信地发出惊叹。 “主上,神刀……” 特斯卡特利波卡挥掌止住觉慧的劝说,他心意已决了。“神刀给惠齐罗伯契特利使用,但必须现在去取,用它干掉米勒,之后给我太阳石。别再犹豫了,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鹰战士们没有回答,他们等着明荣夏作决定。而明荣夏不知该怎么决定好,迟迟发不出声。 “神刀是什么?”彼德小声问向老祭司,他和莉娜什么也不懂。 老祭司小声解释,“伊斯特利是由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神力所凝聚成的祭祀之刀,那把刀能劈裂星星,能杀死天神。被伊斯特利所伤的生命体哪怕只是很小的伤口都会因此死去。” 明荣夏作不了决定,他感到卡尔又在他的背脊上画字了。答应——卡尔在不停催促他答应这项交易。明荣夏无措中,点了头。 黑暗神沉重的脸色中总算有了些喜悦,“很好,但愿你别反悔。伊斯特利在那儿!”他望向云海远方,白色海洋的尽头有一团黑色,“就在那儿,云海的中央,黑潮之渊的中心处。” “请让我为您取回神刀。”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向明荣夏请求。 “让惠齐罗伯契特利自己去!”黑暗神尖声叫起来,“你们没资格碰神的东西!” 明荣夏点了点头,“我自己去,告诉我怎么走。” “我关你到小船上,船会载着你到达那里。”黑暗神说完手心发出亮光,光芒笼罩住明荣夏,强光闪过,明荣夏在众人中消失了。 对明荣夏来说,他只是又跌了一跤,睁开眼睛,自己已到了银色小舟里。小船立刻动了,离开云岸,随着云的波浪飘向了云海深处。 明荣夏望向已经遥远的墓宫云山,山脚下激烈地闪着光,巨大的爆炸声仍能听见,如雷声从远方滚来。 小舟突然颠簸了一下,一头往下压,像有重物从上方落下,掉进了船里。 “是卡尔吗?你来了?”明荣夏看着空荡荡的船尾说。没人答应他,就像什么也不存在。 明荣夏伸手想去触碰那片空气,看能不能摸着隐形人。手指尚未到达位置,手腕却感到被人抓住了,有人在推他,要让他坐回原处。那人在他手心里写字,告诉他,目前仍处于黑暗神的力量范围中,因此他必须继续隐形,也不能发声。明荣夏知道是卡尔,悬吊的心放下了许多。 这时小舟的速度加快了,明荣夏慌张地看向前方,黑色的云如墨汁般聚为一团,它们旋转着,在云海中形成巨大的漩涡。小舟的速度加快就是因为它的牵引,就像在江河大海中被卷入漩涡的船只那样,这条小船也最终将被吸引进去。 “卡尔,怎么办?卡尔!”明荣夏大叫,隐形中的卡尔没有回答。 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剧烈震动,随着波涛一起一伏,那漩涡没有声音,却使人感到汹涌无比,明荣夏看见漩涡中心闪着蓝色电光,如同夏日暴风雨中乌云里不停闪烁的雷暴。只有这些闪电在发生巨响,除此之外就是明荣夏的吼叫。 他紧抓住船舷,如果这条小舟不是白银铸成,而是木板钉成,恐怕早已经在浪涛中粉碎了。明荣夏惨叫着,小舟翻转过来,他感到自己像被人从万米高空处扔下,在毫无浮力的黑色云流中连呼喊也来不及,立刻下沉了…… 第二十七节 神刀伊斯特利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保护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战士,这把刀是神赐予爷爷的武器——连星星也能劈裂的神刀伊斯特利。我曾用他伤过魁扎尔科亚特尔……” 小男孩与小女孩望着爷爷手中的刀,黑色刀身在阳光中发着黑色光辉。 明荣夏睁开眼睛,从反映过去回忆的一个短暂梦境中醒来。他看向四周,汹涌的黑云漩涡已经不见了,身上是如黑土般的云层地面,天空很低,被墨汁般的乌云笼罩着,“天”与“地”有无数条如龙卷风般的云柱连接着,闪电在远方的云层里轰鸣闪烁。这不是地球的景象,他依然在云上国中。 站起来,明荣夏活动了关节,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他抬头仰望,头顶的黑云旋转着,这里是漩涡下方,他从上面掉下来的。他看了看身边支离破碎的白银块,它们曾经是一条船,在漩涡的力量下金属也被绞碎了。明荣夏很难想象自己竟会在这样的破坏力下平安无事,他想到了一个人,“卡尔!你在吗?”他猜到是这个人保护了他。 “我在你身边。”身边传出声音,却看不见人。 身旁显现出一个人形幻影,渐渐地化为不透明的实体,金发的年轻白人男性出现在了明荣夏身边。 明荣夏略微觉得吃惊,一个隐形人跟着自己实在有些适应不过来。“这是哪儿?” “黑潮之渊的最底层。”卡尔回答。金发男子左右张望,“根据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指示,伊斯特利就在这里。我们到那儿去!”他指着闪电密集的地方,走在前方带路。 明荣夏跟上他。“为什么你叫我答应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条件?太阳石是金蜂鸟的宝物,它拥有拯救世界的力量。” “既然你明白它的重要性,那么绝不能将太阳石交给黑暗神。” “什么意思?不是你叫我答应……” “他骗了你。”卡尔不回头地向前走,“特斯卡特利波卡根本不想拯救世界,他需要太阳石是为了他自己。” 明荣夏不明白地看着卡尔的后背,等着他说下文。 “黑暗神已经老了,他的身体至少有一百岁了。衰老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黑暗神本有的强大神力,如果强行使用力量,这个衰老的躯壳会立刻死去。为了继续以神的身份活下去,重新拥有统治世界的力量,他必须使身体重新恢复活力,而太阳石能使他返老还童,恢复青春。”卡尔没有回头,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感到他在冷笑,这个智慧神的战士似乎在嘲笑神居然也想做违背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的蠢事。“所以绝不能让他得到太阳石,一旦特斯卡特利波卡重新变得强大,世界又得遭殃了,就像七十多年前的世界大战……”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明荣夏低下头,他本就答应得不情愿,现在更加懊悔。 “答应了也没关系,他欺骗你在先,不用对他履行承诺。而且,你没有机会触碰那柄刀。” 明荣夏错愕地看着卡尔。 “因为拔刀的人将是我。”卡尔补充说。 头顶的雷鸣和闪电更加猛烈了。卡尔停下脚步,注视前方,明荣夏站到他身边,与他望着相同的方向。前方的云更加漆黑,犹如宇宙的背景色,相较之下,中央竖立的黑色长刀则发出亮色,它插入厚重的黑云地面,如一头沉睡的怪兽,随时等着被人叫醒。 “那是……”明荣夏看着黑色长刀,熟悉感涌上心坎,“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令祖父是它的前一任使用者。”卡尔仿佛什么都知道,看着刀说。 “爷爷?”明荣夏惊讶地感叹,爷爷身上背负了太多秘密,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了。 “明,退后。”卡尔将明荣夏护在身后,走向了云中的长刀。“退远些!” 明荣夏不明他的意思,但卡尔从没有害过他,往后退了一段。他看着卡尔走近刀身黑色的长刀,刀如夜般沉寂,如墨般深不可见。 可是卡尔没有握住刀柄,而是在它面前停住脚步,他缓缓伸出手,张开的手掌对着刀身。“再见了。”卡尔流露出微笑。 明荣夏听见卡尔在低语,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突然间,昏暗的云层间闪出烁眼白光,光发自卡尔的手掌,一瞬间吞噬了刀与他的身体。明荣夏以双臂挡在额前,遮挡刺眼的光辉,闭上眼睛前,他看见头顶滚滚响雷和闪电从四面八方击打上刀身,它们碰上刀身立刻成了黑色,在卡尔发出的白光中激荡。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冲击波将明荣夏掀倒。打过几个滚,明荣夏挣扎着站起来,白色亮光被黑色闪电击打得支离破碎,卡尔叫了声,闪电缠上他的身体,他捂住胸口无力地倒地。 “卡尔!”明荣夏立刻跑了过去。他扶起卡尔,卡尔痛苦地皱着眉,双手紧抓着胸前的衣襟。 “我没事……”他推开明荣夏,踉跄地走几步,想要远离那柄刀,可没走多远,又倒下了。 “卡尔!你怎么了?”明荣夏追上他,手按上卡尔捂住的胸口,扯开他的衣襟。明荣夏不禁一怔,卡尔胸前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不过这道疤痕已经很旧了,并不是近期所得,甚至不是近几年间得到的。 卡尔合上衬衫,他挂着细汗的脸庞勉强露出点笑意,“旧伤复发而已……可惜,不能毁了它。” “你要我答应黑暗神的条件就是为了接近神刀,然后毁了它?” 卡尔点点头,“是的,必须毁了它。就差一点……伊斯特利伤过魁扎尔科亚特尔,所有羽战士都恨它。” “它真的能杀神?” 卡尔点头。 “没有神力的普通人使用它,也能杀神吗?” 卡尔愣了愣,“或许吧!没人试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明荣夏沉默了几秒,站起了身。 “明,你想干什么?”卡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明,别碰它!你不能碰它!” “我要拔刀!”明荣夏回头说,“无论怎样,我不是你们的棋子。如果黑暗神是邪恶的,我就用这把刀宰了他。我要寻找姐姐,我要解开迷团,这些都需要力量!” 明荣夏不顾卡尔的呼喊阻拦,走向了伊斯特利。他在刀前停下,手伸向乳白色刀柄,细密的黑色闪电一下子从刀身中蹦出,似乎在抗拒被人接触。明荣夏将手缩了缩,他的心里也有些害怕。 他深吸几口气,对着刀大声说:“我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太阳与战争之神的化身。我已经得到你的主人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允许,现在我要使用你!”手臂再次伸出,指尖穿过缠住刀身的黑色电光,明荣夏合拢手掌,牢牢握住刀柄。 电光顿时强烈了,缠上明荣夏的手臂和身体。明荣夏不松手,紧握刀柄,刀身在他的力量下缓缓上移。上下黑云间突然刮起强风,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汇聚向神刀与明荣夏。上方雷鸣电闪,闪电落上地面的云层,如同下起了暴雨,蓝色细线连接天地。 明荣夏双手握住刀柄,用力拔出藏入云层的最后的一段刀身,刀身上的黑色闪电射向四周,与上方落下的蓝色闪电接成一片,一晕黑光以刀身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那是什么?”彼德望着远方正在扩散的黑云大喊。黑色闪电已经肉眼可见。 米勒与占辉停止了打斗,同时看向黑云的方向。这时,一抹黑光横扫整个天空,深蓝色的清澈天空被染成了浑浊的黑。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黑色闪电肆虐的远方,只有年老的黑暗神张着没牙的嘴,发出抽搐的怪笑。 卷末节 什么也不要 黑色闪电如同快速移动的怪虫,围绕着明荣夏消失又凝聚,它们很凶猛,扫过云层时发出滋滋巨响,但却不曾伤到明荣夏。无论闪电有千万条,它们的源头全汇集在刀身上。 明荣夏感到手中握着的不是刀,他感觉不到有任何实体的触感。光是黑色的,却很耀眼,在惊天动地的雷鸣电闪之后,包裹着刀身的黑光才渐渐暗淡下去。明荣夏的目光凝聚在刀上,刀的轮廓慢慢显现,仿佛一位发完脾气的老人,暴躁后逐渐恢复冷静,它也逐渐恢复到被人触碰前的模样,手中也有了实体感。身刀光滑,发出淡淡的自然光泽,刀锋也不锐利,刃口还带着不规则的细小缺口,一把旧刀了,不知被多少人使用过。再仔细看,刀身竟然不是金属,看纹理更像石头,刀身以黑色的石头打磨而成。刀柄的材质也挺奇怪,明荣夏初以为是玉石原料,可手感告诉他这不是矿物或石料,他也猜不出是什么制成的。 他想问问卡尔,这个高阶羽战士一定知道关于这把刀的详细情况,他想了解刀的具体使用方法。可当他回头时,卡尔已经不见了。明荣夏以为他又陷了形,试着呼喊几声,但没有任何回音,这次卡尔真的不见了。 被漆黑云层覆盖的上方突然落下一束光,光束正好穿透头顶漩涡的中心,这道金光落地的同时,化为了温和的阳光般的光柱,云层被撑开了,透过这个窟窿可以看到云海之上的天空。 第一个从漩涡之上俯冲而下的是只麻雀,之后有人缓缓降下。明荣夏仰望着到访者,占辉有些疲惫,尽管服饰破烂,可丝毫不减他发自灵魂深处的淡淡威仪。明荣夏还没从神刀与占辉的连续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头顶的云层如雪崩般垮塌,明荣夏下意识地捂住头部,云朵砸上他的身体,不过不会感到痛,因为云没有重量。云掉下后自动散开了,明荣夏抬起头,看见了浮于半空中的米勒。这个让许多星战士无法靠近的黑潮之渊就这么简单地被这两人摧毁了。 占辉与米勒轻盈地靠近明荣夏,沉默地与他相对而立。面对北方众星与南方众星的两位首领,明荣夏无意间握紧了刀柄。 黑云被驱除,云海中央缺了一块,又有人降落了,这次是许多人。让明荣夏放心的是彼德和莉娜,以及鹰战士们赶到了。可随之而来的还有觉慧与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跟随米勒而来的两名女士也站在打开的异次元空间大门里侧。 全都到齐了。明荣夏压抑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看来得在这里做个了结了。 黑暗神蹒跚地迈出步子,走向明荣夏,由于老龄,他的背有些驼了,步伐也不稳健。黑暗神被皱纹包围的眼睛中仅存的那点光彩全集中在明荣夏手中的石刀之上,他裂着嘴,仍沉浸于喜悦中。“惠齐罗伯契特利,不愧是即将成为神的人,轻而易举便取出了我的那些星战士无法触碰的伊斯特利。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完全使用它,因为仪式还欠缺一个重要环节。” 明荣夏看了眼手中紧握的刀。 “伊斯特利需要鲜血和一个生命。”黑暗神歪着头,看向了米勒,“祭品我已经选好了,这个人最合适。” 明荣夏看着米勒。米勒的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 “他反抗也没关系,在伊斯特利的能量下,一等亮星不算什么。一刀见即可,被伊斯特利伤到之人必死无疑。”黑暗神的眼皮拉扯着皱纹,小眼睛放出光彩,仿佛已经见到血喷溅的景象。 米勒发出笑声,像是听见了个笑话,“你这个老家伙,用镜子照照自己的嘴脸,你已经老到不能使用神力了,以为自己还能控制伊斯特利吗?当心,别送出去,以后再也不能收回了,更要当心,自己可能会死在那把刀下。” 黑暗神僵硬了兴奋的笑容,他最不能容忍凡人对他的不敬,以及被人讥笑他的衰老。“快杀了他!”他向明荣夏咆哮。 明荣夏感到手心捏出了汗。 “杀了他!”又一个声音高喊。明荣夏看向人群,高喊的人是彼德。“杀了他!他是杀死我父母的元凶!” 纽约大地震死者成千上万,虽然米勒并未直接参与,但对手下的纵容使他难辞其咎,世界名地发生的反常自然灾害中多少都有他的影子。 明荣夏挥动石刀,以刀尖指向米勒。“我问你,那些事是你们做的吗?地震、洪水,害死成千上万人的灾难都是你们控制的吗?” “是我们做的。” “为什么!” “为什么?”米勒淡淡一笑,好似听见凡人问自己为什么要吃饭呼吸,可之后他又闪露出短暂思考的神色,“这是件短时间内无法解释的事。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你的姐姐,要怎样你才肯给我太阳石?” “别提我姐姐!你没有资格提到我姐姐!你杀了这么多人,有什么资格提起她!”明荣夏提着刀激动地大叫,“一想到姐姐参与了你们的罪恶,而且可能还是你们的头目……” “住口!没资格提起她的人是你!”米勒大吼,声音中充满怒气,明荣夏立刻止住了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你什么也不了解,只是道听途说,凭什么说她做的事是罪恶!” “你们干的事是毁灭世界!” “你认为一个珍爱生命的人会去毁灭世界吗?”米勒嘶声大吼。 明荣夏被他的声音震住了,他哑口无言,握着刀的手在颤抖。米勒的提问使他更加彷徨,他的确无法相信爱护小动物的姐姐会干出灭绝人性的事,但一切又显得证据确凿,他不得不信。 黑暗神尖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快动手,完成仪式!没什么可犹豫的,他自己已经承认了,他干了所有坏事!” 米勒突然往前迈步,吓得明荣夏后退,所有神选战士立刻对米勒提高了警惕。米勒转身,背对明荣夏屈膝跪下了。“如果我的死能让你消除对繁华的误解,我愿意死在伊斯特利的刃口下,但请在砍下我的头后救出繁华,毕竟她也是你的亲姐姐。” “不可以!”半空中一个女人尖叫着,如果没有凯特阻止,瓦莲金娜已经飞身降下拼命了。 明荣夏沉默,看着低头露出后颈的米勒发愣。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捧着黄金盒缓缓走到明荣夏身旁,他打开盒子,盒里装着的仿佛是清晨的全部晨光,盒子开启一条缝时,它们立刻像流动的泉水般悦耳地溢出。盒里放着块透明石头,好比未加琢磨的钻石,引来了无数目光。 “请拿着它。送给谁,将由您自己决定。”老祭司双手托着盒子。他对明荣夏的态度就像仆人对主人。 明荣夏捧住太阳石,目光只盯着它,他在思考。 此时至宝已经曝露人前,可是无人抢夺。因为不管谁,心里都明白,谁动手抢夺,谁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黑暗神贪婪地盯住石头,“给我!应该给我!”他伸直了枯槁的手和双臂,像在梦镜中抓住毕生追求的宝贝。 “杀了他呀!明!”彼德在呼喊,也在乞求。 “明,无论他做过什么,他是你最重视的姐姐所喜欢的人,你别做傻事。”莉娜祈祷着,她小声低语,明荣夏听不见她的声音,可他们仿佛在做心灵上的交流。 明荣夏看着四周人们的神态,目光重新回到太阳石上,他握紧了石头,内心已有了决断。“我谁也不给!”他抬头坚定地说,“这块小小的东西让你们你争我夺,因为它,已经有无数无辜的人送命,而现在我却要以它为筹码,交换想要得到的东西,我的愿望其实是要以无数人的性命来换取,这不是我的本意……这样的东西我留着它有什么用呢?就让你们的争端到此为止,如果一定要有牺牲,我宁愿什么也不要!” 他突然调转刀头,砍向手中的石头。 神选战士们明白了他的意图,冲向了他,要阻止他。米勒回头站起身,他是距离明荣夏最近的人,可是他在惊讶中竟然无所作为。神选战士的速度再快也阻止不了突然发生的这件事。 黑色石砍上了透明的石头,强光立刻从这两件宝物之间迸出,刺痛了人的双目。如同伊斯特利出世时横扫云端世界的黑光那样,这股强光瞬间占满整个空间,伴随着的还有飓风般的冲击波,奔向明荣夏的神选战士全被它吹走,连同四周的云朵一起。 那些漂亮的云岛、浩渺的云海如风吹过沙尘,瞬间无了踪影。明荣夏觉得脚下一空,没了支撑。他的眼睛因为强光而暂时失明了,看不见发生的事,他只感到他在坠落,那种感觉就像从高台上跌落,身边风很大,跌落仿佛已变得没了下限,似乎将一直跌向世界的尽头…… 序之节 一个流浪汉的奇遇 “姐姐,你去哪儿?”一个稚嫩的声音呼喊着。年少时期的明荣夏望着怎么也追不上的少女背影,女孩渐渐远去了。 姐姐沉默不语,安静地向前。她的怀里抱着只又脏又湿的小猫,小猫一动不动,已经没了生气,它的眼眶是黑漆漆两个小洞,没有眼珠,眼眶边沿挂着脓。 “姐姐,回家吧!妈妈要生气了!”小荣夏大声呼喊,可是前方的少女头也不回,风吹起她的长发,她逆着风静静地走。 明荣夏终于忍不住,大步奔向少女,他拉扯她的裙边,要她回头。少女不理会。明荣夏绕到少女身旁,仰望姐姐的脸,少女脸庞上流满泪水,道道泪痕弄花她的脸,泪珠滴落,浸入怀中死猫肮脏的毛皮。明荣夏跑着步,少女只是缓步前进,他竟然无法跟上,裙边慢慢从手中滑走,它如丝绸般顺滑,如风般无法捕捉…… “中国政府宣布上海已进入全面戒严状态,请看本台记者来自上海的报道。”电视中美丽的女主播一个微笑,画面切换了,成群结队的居民在军队护送下有秩序地迁出城市,一位大妈模样的人对着镜头描述事件经过,电视里传出同步翻译。 一夜间城市中长出棵通天巨树,让全世界震惊不已。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将这件事与近期发生于世界各地的奇异事件联系起来,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谣言如瘟疫流行,被感染的人表现出恐惧、焦虑与好奇。 电视画面切换回女主播。“现在播报国内新闻。德里首富卡曼被受争议的心脏移植手术非常成功,已于今日康复出院。伴随着卡曼的出院,有关其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的质疑声也越来越高。”新闻中示威的人们聚集医院门口,高举反对心脏移植的标语,他们中除了传统的器官移植反对者,还有不少人是近年来失踪青年的父母,这些父母怀疑他们的孩子被绑架被杀害,成了有钱人的器官“捐赠者”。一位母亲捧着儿子的照片面对镜头声泪俱下,她控诉卡曼身体内的新心脏来自她的儿子,尽管她的证据仅是自己的儿子血型与卡曼相符。 结束这则新闻,女主播身后的画面中出现一位文质彬彬的白人男性头像。“法国籍医学家、著名外科专家、医学博士阿尔伯特·让·皮埃尔先生在卡曼出院后悄然离开医院。这位名医对器官来源问题拒绝发表任何看法,但宣称手术报酬将全部用于慈善事业。” 橱窗名的流浪汉冲着地面呸了口唾沫,他瞪了眼橱窗中播报新闻的电视。商场保安站在大门上对他大吼,要把他赶走,门外蹲着这么一个肮脏的乞丐,没有客人愿意光临了。 流浪汉也不乐意呆在这儿,与保安对骂,在保安招来更多帮手前提起装着面包的塑料袋快步离开,边跑边回头朝保安吐口水。 走过几条街,流浪汉依然骂骂咧地嘀咕,这些势力眼是他最厌恶的家伙。他拍了拍塑料袋里的面包,还是软软的,还算新鲜。触碰到这些食物,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一只脏手伸进口袋模出个面包,有些舍不得,扳成了两半,一半放回塑料袋,一半先闻了闻,之后才咬掉一大口。 奇!书!网!w!w!w!.!q!i!s! h!u!9!9!.!c!o!m 冷清的街道吹着冷风。流浪汉蹲在不通风的小巷里嚼面包,晚风吹过巷口,卷起几张零食包装袋。凉风突然刮来一阵暖意,流浪汉抬起头,又想骂上几句,是哪家在排放废气?可他刚要开口,却忽然愣住了。街道另一侧的小巷深处,漆黑中有光溢出,那光淡黄色,如雾般慢慢扩散。流浪汉从未见过这样的光源,最后一口面包哽在了喉咙里。 流浪汉左右瞧瞧,四周没有人,他壮着胆子走向对面。 小巷口放着几只垃圾桶,他踢到了,砰砰声响把他吓得跳起来,然而黑暗中的光没有动静,依旧缓慢地化开。流浪汉故意朝着发光处喊了几声,没有回音,可能真的没人,他这才扶着垃圾桶摸索过去。 发出光辉的是块小石头,流浪汉蹲下身子,瞪圆了眼睛。光辉围着石头缓缓旋转,如银河般呈漩涡状,它一边旋转一边向外扩散。流浪汉以手指碰了碰石头,的确没发觉有危险,他把石头捡了起来,放入手心。这块石头是透明的,像是未经打磨的金刚石,石头内部有一团亮光,表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痕,奇怪的光就是从这条裂痕里渗出的。 捡到了宝物!流浪汉心中充满激动,把石头揣进怀里。他站起来,想走,但又回过身,他应该四处看看,或许还能有所发现。 但是小巷恢复了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只能随便踢踢踩踩。流浪汉踏出几步,一个软如沙包的东西差点把他绊倒了。流浪汉掏出怀中宝石,以它的光辉照明,他被吓住了——地上竟然躺着个人! 流浪汉仔细瞧了瞧,是个东亚人。他喊了几声,对推了推,这个人没有反应。他摸了摸鼻息与脉搏,还好都在,人只是昏过去了。流浪汉的手快速将这个人全身的口袋掏了个遍,让他很失望,没有钱包,可是这个人手中握着的黑色长刀吸引了流浪汉的注意。流浪汉扳开他的手,取出长刀,在发光宝石的照亮下,流浪汉像个鉴赏家似的翻看长刀,不时发出小声惊叹并频频点头。刀身是石材磨制的,而刀柄让他看得尤其仔细,露出疑惑的神色。流浪汉迅速将发光宝石再次揣入怀中,这次刀也得拿走了。 他转身跑出小巷,在巷口张望,街道里依旧没人,没有任何人看见他捡到了东西。流浪汉摸着怀中的硬物犹豫了,这些东西诡异非常,他不知道应不应带走。流浪汉折回小巷,又踢了踢昏迷的东亚人,这个人还是没反应,流浪汉索性把他提起来,扛在了肩上。 第一节 伽兹 厚重的云层突然散开,地面变成了无尽深渊,明荣夏掉下去了,大风在他四周狂啸,他会粉身碎骨。 明荣夏坐起来,从这个噩梦中惊醒,他惊魂未定地揉捏肩和臂膀,刚才的经历并不是噩梦。云上国在太阳石的能量中毁灭了?强光后发生的事他记不清了。 擦去额前的细汗,明荣夏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幢拆了一半的破烂房子,抬头可看见夜空,四面墙只剩三面,窗也已经拆掉了,还剩下被损毁的窗棂挂在生锈的铁钉上。没有门的门外坐着个小女孩。 小孩听见了屋里的动静,看着他。这个孩子脸色苍白,很瘦,无神的双眼里透出疾病症状和对陌生人的警惕。“你好。”明荣夏向她打招呼。小女孩没答应,呆呆望着,之后她的脸转向屋外,冲着外边的某人大叫。明荣夏听不懂她的语言,他听见了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一位蓬头垢面的壮汉出现在门外。“你醒了?”壮汉进了屋,他说英语。小女孩也跟着进来。“你从哪儿来?”壮汉问。 明荣夏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我……我是个旅行者。”明荣夏觉得现在脑中一团乱,他首先想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又不敢直白地问。“我遇上了强盗,钱和护照都没了。能带我去最近的警察局或中国领事馆吗?感激不尽!”他仔细端详壮汉与小女孩的容貌特征,他们看去像南亚人,这里可能是印度或巴基斯坦。他从云层上掉下,从一个空间跌入了另一个空间。 壮汉的头发和胡须很乱,遮住了脸的大半部分,不过听声音他应该还不算老,大概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会说流利的英语,可能受过高等教育。“我们当然会通知警察。”蓬乱头发下的眼珠子打着转,壮汉说,“不过在这之前得首先弄清你的身份。你是怎么遇上强盗的?要知道,附近的小流氓没有我不认识的,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替你要回些东西。” “这……这样好吗?还是交给警察比较好……”明荣夏目光闪烁,这个乞丐是真热心,还是想试探他?“我怎么能相信你呢?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壮汉耸耸肩。“看来我们之间应当先了解对方,取得信任。来吧!先吃晚饭。”壮汉甩了甩头,要明荣夏跟着来。明荣夏站起来,他刚往前走几步,小女孩立刻卷起他身下的破席,她把它换了个地方重新铺好,摆上几只破碗碟。壮汉从屋外端进口大冒热气的锅,小女孩则把锅里的不知名的杂烩汤盛入碗中。 明荣夏闻着汤的气味,他也饿了,先吃下去再问是什么吧!一碗汤下肚,热气暖遍全身,气氛也开始变得融洽了。明荣夏与这个乞丐聊了起来。 乞丐名叫伽兹,快四十了。小女孩叫茱迪,十一岁,是他的女儿,她身体不好,患有先天心脏病。明荣夏从谈话中了解到这里是印度的德里市,他昏到在城市的小巷中,伽兹救了他。明荣夏感谢这位都市流浪汉。 “对了,你救我时有没有看见一把黑色的刀和一颗透明石头?”明荣夏想到了和他一同坠落的两件宝物。 伽兹顿了顿,摇头,“没看见,只见到你。” 明荣夏有些失望了。可能当他从一个空间坠入另一个空间时松了手,那两件东西落入了其它地方。 “休息会儿吧!明天我带你去找警察。你丢失的东西很重要吗?”伽兹边收拾碗碟,边问。 “不,不值钱。”明荣夏回答。 茱迪拭干了破席,又将它放回角落,看来她与父亲吃饭睡觉都在这上面。 明荣夏是客人,伽兹让他躺在破席上睡觉,这张席子容不下其他人了,他与女儿就睡在地上。明荣夏感到过意不去,可是伽兹坚持讲礼。 身在屋中,却能望着星星入睡,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生活,可是明荣夏睡不着,可能因为睡太久了,现在他完全没有睡意,而伽兹父女俩靠着另一端墙角,已经睡着了。身边没了神选战士,没了神,没了宝物,如果不是突然间身处印度,恐怕他会认为从前经历的一切都是梦了。明月高悬,望着冷白的月亮,明荣夏忽然想起了姐姐,想到这儿,他闭上眼睛,泪水不禁滑落…… 伽兹翻了个身,他根本没睡着,起身了。首先来到明荣夏身边瞧了瞧,明荣夏已经睡着了,之后借着月光蹑手蹑脚溜出屋外,在屋后的老枯树下挖开土,里边埋着包裹。伽兹打开布包,淡黄色的光辉立刻溢了出来,他赶紧盖上,回头看看,担心屋里的人察觉到了光芒。流浪汉从包裹里抽出黑色长刀,用另一块布裹起来,将土重新填上,带着刀悄悄消失于夜色中。 “这是手工打磨,黑曜石为原料。要知道,黑曜石是仅次于钻石的地球上第二坚硬的物质,以手工打磨出这样精细光滑平整的刀身需要花费一名工匠半辈子光阴。你看看刀柄的雕刻,墨西哥古代风格,能使用这种样式武器的人一定出身王族,而且它拥有自然形成的残旧感,绝对是古代制造,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伽兹对着古董店老板唾沫横飞。 店主放下刀,摘下老花眼镜。“可是墨西哥人不用长刀。”他毫无兴趣地说,“伽兹,因为从前你卖给了我几件好货,所以我才很有耐心地看看这件东西,但是假货就是假货,怎么也真不了。作为手工艺品,的确制作精良,可绝不会是古董。它值不了你说的价。” “那你说个价好了!”伽兹泄了气。 店主伸出手指,“三千,不能再多了。” “三千?”伽兹不敢相信地也比划出手指。“去死!”他从店主手里抢回刀,以那块肮脏的布胡乱一裹,摔门离开了古董店。 这已经是他造访的第三家古董店了。这些店主没一个识货的,即使自己急需用钱,也不能贱卖了。 伽兹打算拜访下一间古董店。马路边有一根燃了半截的香烟,他捡起来抽了两口。路边亮起绿灯,伽兹踩上斑马线,边抽着烟,边走向对面。 突然,侧面闪出强光,响起了刺耳鸣笛,一辆黑色轿车疾驰着向他撞来。伽兹听见了猛烈的刹车声,他迈步闪躲,轿车从他身边擦过,把他挂倒,他感到天旋地转,头撞上了人行道高出地面的台阶。轿车停下了,伽兹看见有人下了车,向他跑来,不过他的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是谁,尽管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看清车牌,不能让肇事者逍遥法外,可他不久后还是昏了过去。 第二节 富豪 早晨醒来不见伽兹后,明荣夏并不是很在意,都市流浪人的生活本来就是漂泊不定,无法预料到他们什么时候会出门,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是伽兹的女儿茱迪却一筹莫展,从不见父亲后她便一直呆坐在破烂的门外。明荣夏看见她的模样,即使不担心,也逐渐变得担心起伽兹了,可他与茱迪语言不通,没法询问和安慰。 只拆了一半的房屋外堆着许多杂物,有塞满旧衣服的箱子,锅和有缺口的碗碟堆成一垛,还有许多各种物件堆积成的杂物堆。明荣夏从这些杂物旁走过,试着找找看有什么可用来充当早饭的食物。屋后有棵枯树,估计已死了许久了,枝杆已经腐朽,给人摇摇欲坠感。 白色身影从眼角余光中闪过,明荣夏回头看见穿着宽大的白色男式衬衣的茱迪跑了出去。她可能去找她的父亲,明荣夏心里这样想。这个女孩心脏不好,她奔跑起来着实让人担心吊胆,明荣夏向她叫喊,但女孩听不见也听不懂。他只好跟了上去。 …… 伽兹睁开眼睛后立刻感到头痛,他抚mo额头,头上裹着绷带,他忆起来——自己被汽车撞倒了。于是他努力回忆那辆该死汽车的车牌号码,可是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压根没看清。 眼珠乱转着,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整洁干净的房间中,房里有电视、电话,镀金的台灯,光滑的深色家具,悬于床顶的纱帐上绣着精致的花和纹案。床也很舒服,软硬适中,伽兹闭上眼睛享受这种感觉。 “你醒了?” 一个声音把伽兹从享受中拉回现实,他应该首先弄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他看向站在门口的说话的人,这个人看起来像个医生,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但没穿医生的白衣。 “你有哪里感到不舒服?”这个人走近伽兹,站在床边问。 “就是有点头痛。”伽兹扶着额头说。“这是哪儿?医院?” “不,这里是卡曼先生的别墅。我是他的私人医生。”挂听诊器的人说,“你被车撞倒了,卡曼先生把你带到了这儿医治。” “卡曼?就是那个富翁,换心脏的?”伽兹坐了起来,他的伤也不是很重,虽说是车祸,可也只是被挂到,摔出一段距离。伽兹捂住心脏的位置说。卡曼的心脏移植手术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他这个流浪汉路过商店橱窗时也有看到新闻。 看见他能自己坐起来,私人医生很高兴。“或许你还能自己走几步,能起来吗?卡曼先生想见你。” “他想见我?”伽兹惊讶地问。很快想到撞倒自己的一定是卡曼的车,这个富豪想与他谈价钱,封口。伽兹一咬牙,站了起来,一定要好好弄一笔,给这位富豪点教训。 不愧是德里第一富翁的别墅,伽兹从卧室走到客厅花了数分钟。卡曼的私人医生将他带领至客厅门外,伽兹不敲门便闯了进去。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身上搭着条毯子,伽兹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卡曼。德里的首富谁不认识?卡曼的身边还有位年轻人,看上去二十来岁,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黑色石刀,像个小男孩在玩玩具。 早已在电视上熟知的卡曼并不让伽兹觉得有什么惊奇,可这位年轻人令伽兹为之一震——他手里的刀是伽兹打算卖掉的古董,伽兹觉得得想法子将刀要回。 躺着养神的卡曼睁开了眼睛,他瞅着伽兹被乱发和胡须掩盖的面容看了很久。突然说:“这不是伽兹吗?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昨天夜里太黑,没看清!没想到会是你!” 伽兹一脸惊讶,“你认识我?” “十年前名震德里的风liu阔少谁不认识?那时候我还没发迹,只是个小餐馆的店主,记得店里的电视中时常看到你的新闻。没想到十年时间改变了世界。”卡曼深吸口气,半闭眼眸,仰头充满感叹。 “是啊,我已经破产十年了。”伽兹笑了,靠着沙发,乱发下的眼睛里流露出惆怅。 “昨天晚上的事很抱歉。那些讨厌的记者像苍蝇一般令人厌烦,为了摆脱他们我不得不命令司机违反交通法规,以为半夜的道路没人通行……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补偿,只要你别把昨晚的事告诉任何人。” “我明白。我明白。” 伽兹笑着答应。“满意”的补偿一定不是薄礼。卡曼没将他送去医院,而是带回自己的住处,还不是担心被记者知道。他的器官来源风波尚未平息,如果再出件车祸,名声一定跌至谷低。 年轻人仍然专注地欣赏着石刀,他似乎根本没在意这两人的交谈。伽兹瞥了眼年轻人,说:“那么我的刀……” 卡曼也看了眼年轻人,笑了起来,“这是我将要与你谈的第二件事。我的这位朋友非常喜爱这把石刀,想买下它。你愿意吗?” “它是你的?”年轻人看看刀,又看看伽兹。“怎么得到的?” “祖传。”伽兹回答。 年轻人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伽兹,充满了不信任。“它卖吗?” “卖,只要价钱适合。” “别人叫我亚卡特,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很好,亚卡特先生。你先说个价,感觉它值多少。” 年轻人仔细看了看刀。“我出一万。” 伽兹撇了撇嘴,多么寒酸的价格。 “美元。”年轻人随后加上了货币名称。 伽兹立刻振奋了。不过他不能把这种兴奋表露出来,这是谈交易的常识。“一万美元?太……” “两万美元。” 尽管压抑住情绪,可伽兹的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这个人出价豪气,一看就是那种只要喜欢便不惜一切代价的傻子。伽兹没有立刻答应,两万美元的价格已经非常满意了,可他表现得犹豫。 “四万美元。” 伽兹已抑制不住内心激动,许多年没见过这么多钱了。如果他再不答应,这个败家子可能会将价加上八万美元。“成交!”伽兹立刻将价格定下。虽然上八万美元的可能性很高,但贪心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年轻人的脸上也露出喜悦。“你能答应是明智的选择,不过你准备好放钱的地方了吗?我做交易从来只付现金。”他开玩笑地笑了。 伽兹才不担心钱放哪儿,他能付现金当然最好,钱捏在手里最实在。 这时,一位仆人双手捧着无绳电话进入了房间。“先生,新德里急电。”他将电话递给了年轻人。 “你好,我是亚卡特。”年轻人亚卡特对着电话漫不经心地说话,他还沉浸在得到心爱之物的喜悦中。“你,您是……” 伽兹注意到年轻富豪的态度从漫不经心突然变得毕恭毕敬。 “您看到新闻了?是的,德里的交易出了点小问题,我留在这里处理。是,是。您说阿尔伯特?他可能回法国了,我已经警告他别插手,目前我没有他的行踪。是,您需要帮助吗?什么?上海……有这种事?难怪我在德里发现了件奇怪东西。好的,好的。我需要与您面谈……” 年轻富豪说了大段奇怪的话,挂断电话后,他脸上的兴奋久久无法退去。“伽兹先生。”他对伽兹说,“我没有带出足够的现金,等会儿我的秘书会给你一万美元作为订金,这把刀我先带走了,余下的钱等到我从新德里回来一并付给你。这几天你可以住在卡曼这里。” 伽兹随意点点头,他就知道想拿到全款没这么容易,不过有一万美元订金在手,即使这位富豪一去不回也赚到了。 “你要去新德里?”担心的人反而是卡曼。 “老板驾临印度,我必须去拜见。” “你不是老板?” “我是南亚部总负责人,而那位是‘老板的老板’。”年轻人亚卡特笑着说,“你不会有麻烦的。替我招呼好伽兹先生。” 第三节 警官拉贾 明荣夏跟着茱迪走访伽兹时常去的地方寻找。这些地方中居然有许多古董店。茱迪与店主交谈,说着当地语言,在明荣夏耳中叽哩咕噜的,他只能站在店门口观察茱迪的表情,从茱迪与店主的交谈时间与神情来看,伽兹可能在这家店铺中出现过。茱迪最终的表情是失望,失落地离开古董店。 这是他们拜访的第三家古董店了,茱迪在往前走,她还想去下一间。马路边的摊贩与行人聚在一起聊天,路边的红绿灯交替闪烁,明荣夏与茱迪站在路边等待行人通过的信号,身后的聊天声吸引了茱迪,她跑过去,冲着那群人激动地大喊大叫。明荣夏以为她与人吵架,可很快觉得不对劲,那些不认识的人也感到莫明其妙,向她解释着什么。明荣夏想询问,可插不上话,茱迪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几声,突然没了声气。明荣夏冲上去抱住茱迪倒下的身体,女孩捂住胸口,手指痛苦地抓扯衬衫,明荣夏慌张地大喊起来,茱迪的病犯了。 急救室外,明荣夏坐在长椅上等待,不知道茱迪听见了什么而变成现在这样。他望着急救室门外亮着的灯,希望女孩不要有事。 “你好!你是那女孩的什么人?” 明荣夏回头看向已站在身旁的八字胡男人,因这个突然的搭讪而惊讶,没有回答。 男子亮出证件,“我叫拉贾。你是日本人?” “我是中国人。”明荣夏看了证件,这个男人是位警官。 “能与你聊聊吗?” “可以。” “你认识伽兹吗?”拉贾警官问。 明荣夏顿了顿,“他出什么事了?”警官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 “别紧张。昨天夜里发生了起车祸,有目击者认识被害人,这个人就是时常出没附近的流浪者伽兹。” “伽兹出车祸了?”明荣夏这下明白茱迪为什么会发病,她从别人的闲聊中听见了父亲的不幸。“他现在还好吗?他在什么地方?” “这也是我们在寻找的答案。”拉贾警官平静地说,“他没有被送去医院,根据目击者的证言,他被抬上车,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明荣夏说不出话,肇事逃逸,带走了被害人,这是棘手的事件,可能还会牵扯出更罪恶的事,比如说司机为掩饰车祸而杀人灭口。 “不过也不是没有线索。当晚有记者正在追踪那辆车,他们向警方提供了车主姓名和车的去向。他们也应警方的要求,暂不公开车祸。”拉贾警官随意地述说,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香烟,不过路过的护士提醒医院禁止吸烟,警官立刻惭愧地灭掉了火星。 “有线索就好。能抓住凶手,找到他吗?” “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吗?想知道就告诉我你与伽兹的关系,以及你是什么人。” 真是狡猾的警官,明荣夏犯了难,不知该怎么编故事。“伽兹是我的恩人,他救过我的命。” 拉贾警官表现出浓厚兴趣。 “我遇上抢劫,被歹徒打晕,是伽兹救了我。” “是这样?能看看你的护照吗?”警官问。 明荣夏就担心被人查护照,他的护照现在应该还在美国某处吧!“因为遇上劫匪,所以护照没有了。不仅护照,什么都没有了。” “是这样?真不幸。这样就没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了?报案了吗?” 明荣夏摇头,“还没有。本来计划今天由伽兹带我去警局,可是没想到他出了这种事。” 拉贾警官从另一只衣兜掏出圆珠笔与笔记本,“这样吧!你将你的情况告诉我,我向中国大使馆咨询你的身份。” 按照拉贾警官的要求,明荣夏将自己的名字、在中国的住址,为什么到印度,怎么遇上了强盗,种种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大部分情况属于编造,如果向大使馆查询就会穿帮,首先印度方面根本没有他的入境记录。明荣夏不知道以后该怎样应付,他只能先将眼前的警官应付过去。 “谢谢你,明先生。正在抢救的是伽兹的女儿?”警官收好笔记本,接着说。 明荣夏点头。 “她有心脏病?” 明荣夏点头。 拉贾警官犯难了。“有事吗?警官。”明荣夏看出这位警官并不是仅来询问情况这么简单。 警官犹豫了会儿,说:“事情是这样的。撞倒伽兹的车属于一个叫卡曼的人,这个人目前与一桩刑事案有牵连,但由于证据不足,我们警方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他的住宅进行搜查。” “我明白了。你们想利用寻找车祸受害人的借口搜查那家伙的家。” “很聪明。不过卡曼在我们这里可是有钱有势的绅士,没有充分准备绝不能行动。如果由车祸受害人的女儿提起诉讼,那么这件事将更加自然。” “你们的计划很周详。可是警官,茱迪有心脏病,她听见父亲的不幸已经变成了这样,她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参与进你们的计划。”明荣夏指着急救室依然亮着的灯急声说。 “我也这样想,不能让这个女孩卷入残酷的事。”拉贾警官摸了摸兜里的香烟盒,不过最终还是将手抽了出去。 两人陷入了沉默。 拉贾警官看了看明荣夏。“或许这是个方法!”他突然感悟,“你可以代替那个女孩的位置!” 明荣夏瞪大了眼睛,这个警官在想什么! “你可能冒充伽兹的兄弟或侄子,做那个女孩的代理人。这是个方法,虽然不是最好的。我立刻去征求上面的意见,如果他们同意,就这么办了。” “我?不行!为什么不找当地人干这种事!”明荣夏直摇头,他不愿被卷入麻烦中。 不过拉贾警官坚持认为这是个好方法。“如果起用当地人扮演这个角色,以卡曼的势力很快会查出真相的。可你不同,你认识被害人伽兹,而且你是外国人,没那么容易被查到。伽兹具有外国血统的亲戚——很不错的身份!” 拉贾警官高兴得大笑,起身打算离开了,可能急着回警局安排。 “警官先生,我不会同意的!”明荣夏对着警官的背影大喊。拉贾警官没有理会他,反而惹来路人们诧异的目光。路过的护士小姐把手指放上嘴唇,要他小声。 第四节 罪恶组织 茱迪的病情虽然缓和些了,但仍需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这几天,除了护士,明荣夏上下打点着,医院的工作人员者将他认作了茱迪的亲戚。医生把明荣夏单独叫入办公室,告诉了他茱迪的病情,建议应尽快为茱迪动手术。明荣夏了解先天心脏病越早治疗康复希望越大,但这得花上一大笔钱,茱迪这次入院的费用还是依靠医院里善良人们的捐助,明荣夏没有钱。医生也看得出他们是穷人,所以仅是建议,没有提到更深刻的方案。 “爸爸还活着,对吧?”茱迪看着床边的明荣夏问。这个女孩其实从她父亲那儿学会了些英语,只是她不常说,她的生活环境也没有条件让她说母语以外的语言。 明荣夏一口口吹着热汤,这样汤会凉得快些。“别担心,伽兹叔叔住在另一家医院。他再过几天就会来看茱迪。” “真的?”女孩的眼中闪过不相信,“不如我们去看爸爸!”她掀开被子想下床。 明荣夏赶紧把她按回床上,“不行茱迪,要听医生的话,医生还没让茱迪出院呢!如果茱迪不将身体养好,伽兹叔叔看见会伤心的!来,把汤喝了,很营养哦!”明荣夏捧着碗,放入茱迪手中。 有人敲门了。一张小胡子男人脸探了进来,茱迪不认识这个陌生人,警惕地看着。明荣夏让茱迪自己喝汤,他将这个男人推出病房,顺手关上了门。 “你怎么又来了?上次已经给了答复,我和茱迪不会参与进你们的案子,寻找伽兹的事我们会交给其他警察。”明荣夏推着男人远离病房。 拉贾警官摆脱了他的推拉,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赶走的。警官坐上墙边的长椅,板着脸望向明荣夏。“明荣夏先生,如果你不想被关进收容所,最好与我们合作。” “你什么意思?”明荣夏惊问。他心中猜想,可能自己非法入境的事被发现了。 “别装了,其实你是偷渡客。我查了入境记录,没有你的资料。”拉贾警官扬了扬眉头,识破别人谎言的感觉永远是奇妙的。“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拒绝合作,请立刻跟我去收容所,现在就去,然后我去见伽兹的女儿,让她直接配合我们。” “你疯了!茱迪会发病的!” “那么请下决定。” 明荣夏怒视警官,这简直是威胁与强迫。“你已经说过了,我没有选择。”他也只能坐下,“好吧!就让我来做那个代理人,如果卡曼要打击报复,就叫他来找我好了!” 拉贾警官一下子乐呵呵笑起来,拍拍明荣夏的肩。 “不过我有条件!”明荣夏说。 这让拉贾有几分意外。“还有条件?好,说说看!” “第一,不能让茱迪知道她父亲的现状,这件事必须完全向她隐瞒。” “这是当然,我们就是出于保护那女孩的目的才找上你。还有呢?” “第二,必须告诉我你们究竟在追查什么案件。假如有一天我被你们的调查对象报复了,至少也得知道为什么会死。” “你说的什么话?不会有事,警方会保护你。而且卡曼也不会为一桩交通事故案干出分过的事,对吧?”警官犯难地琢磨了一会儿,“好吧!我告诉你。既然被牵扯,你也有权知道,不过这个案子我们正在秘密调查,千万别外传。” 明荣夏做出保证,与拉贾警官去到了元人的僻静处。 “我们对你做过调查。”拉贾警官想了想,组织了话语,说,“我们知道你曾经被卷进美国的掏心人案,这也是上面的官员同意让你加入的最重要原因。” 明荣夏愣住了,掏心人案渐渐平息沉寂后,没想到又被人提起,他笑了起来,“怎么了?变态杀人狂掏心人重出江湖?” “如果只是个变态杀人狂也用不着这么头痛了。”拉贾警官像是犯了烟瘾,赶紧点上一根,他吸了口,吐出烟雾。“掏心人再难对付也只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而已。但我们的对手远不止这样,他们有很强的组织性,很理智,极难对付。” “他们?”明荣夏注意到了这个复数形式。 “对,是‘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他们有计划地实施犯罪,物色猎物、秘密绑架、关押囚禁,分工合作,很有专业性。” “你们怀疑那位叫卡曼的人是他们的头儿?” “不,不!完全不对。”拉贾摇头又摆手,“卡曼不可能是他们的头目,他只是众多客户中的一个,也是我们目前唯一掌握的线索。” “客户?”明荣夏越听越不明白了。 他的不明白让拉贾有些着急了。警官扔掉烟头,进一步解释说,“卡曼是那个组织的客户,他向那个组织订过货,所以他很可能与那些罪犯的头目交涉过,这是很重要的线索。因此我们想借搜寻失踪的伽兹的名义,彻底搜查他的住宅,如果能发现交易合同,或其他有力证据,那就太好了!” “听起来是这个理。不过他们交易了什么?”明荣夏点点头,看着拉贾等着回答。 拉贾的脸色一下变了。“人体器官。”他低声沉重地说,“他们贩卖的是新鲜的人体器官,卖给需要做器官移植的人。” 明荣夏心中一紧,突然作不出声了。 “卡曼买了个心脏。”拉贾深吸口惊气,低语,“他们干这种买卖已经有两年了,我们现在才知道。” “这件事是怎么被揭发的,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们组织严密,消息毫不外泄。不过一位被他们绑架的青年勇敢地逃了出来,报了警,我们这才知道这些罪恶交易。可是当我们按照报案人提供的地址去搜查时,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座普通的养殖场,后来报案人再次失踪,我估计他已经死了。按照他在警局报案时的叙述,他在被囚禁时听见看守谈论德里首富卡曼要买心脏的事,看守说卡曼与亚卡特有交情,可以打折。我们以此推断,那个叫亚卡特的人应该是这个组织的首领,而且卡曼与他不仅有交易上的往来,还有私下交情。 “我们跟踪了卡曼,放出消息,让他的手术受舆论指责,以此刺激他联络亚卡特,但都没有明显效果。虽然的确发现有个神秘人拜访了卡曼,可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而且这个人很难跟踪,即使最优秀的警探也跟丢了。” “如果伽兹落入他们手中,那不是很危险。”明荣夏担心地自语。 拉贾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立刻点点头,“很有可能。卡曼为了掩藏车祸,说不定会把他交给亚卡特处理。” “警官先生,我会全力配合你们。伽兹救过我,所以这次我要救他。”明荣夏坚定地对警官说。 拉贾警官很高兴,似乎就是在等这样的态度。“你参与过掏心人案,就知道你是个勇敢的人。”警官搭上了明荣夏的肩,两人如同亲兄弟好朋友。“走,我们去吃午饭,然后谈谈详细计划。这次要让你们这些外国人见识我们印度警察的神勇!”警官开心大笑起来,不等明荣夏同意,以他习惯性的押送犯人的动作,抓紧明荣夏的胳膊,拖着他大步迈向医院大门。 第五节 亚卡特 卡曼家的生活是很舒适的,在这里如同身在王宫,过着贵族般的生活。伽兹已经有十年没这样生活过了,自从十年前一个妓女无端塞给他一个婴儿,说是他的孩子后,他的事业便急转直下,直至变成了现在的窘境。 过惯了流浪生活,让伽兹重新回到舒适中反而让他不自在了。他几次想离开卡曼家,他想回去看女儿,但均遭到卡曼的拒绝。卡曼要他安心住下,等那个叫亚卡特的年轻富翁从新德里回来。 伽兹越发觉得不应该留下,一切显得古怪,他感到自己如同被软禁。回想着,年轻富翁看着那把石刀的神情很不对劲,像是认出了什么宝物。伽兹后悔不应将来历不明的东西随意展露,应该向那个中国小子打听清楚后再下判断。卡曼家的保镖随时跟着他,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伽兹透过窗户往下望,侍者打开车门,深色皮肤的亚卡特回来了。伽兹叫了声“该死”,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卡曼先生叫你过去。”门外的侍者传话。 伽兹应了声,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但愿一切顺利。 刚入大厅,陪着亚卡特说话的卡曼立刻歉意起来,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请坐,伽兹先生。”亚卡特让伽兹在他对面坐下,“按照约定,我来付清剩下的三万美金。”轻轻动了动手指,身后的助手打开了手中捧着的黑色提箱,里边放着几叠百元面值的美钞。 伽兹伸长脖子看了看,的确是美元。 “先生卖给我的刀是罕见的艺术品,你还有其他珍贵的东西吗?全卖给我,价格好商量。”亚卡特说。 伽兹急忙摇头,“没有了。即使有这样的东西,早年欠下巨款时也都被抵了债。这把刀因为材质普通,没遇上识货的人,所以才保留到现在。如果不是急需一大笔钱,也不会卖给别人,我可是很喜欢它。” 亚卡特微微浅笑,嘴角上扬显露出轻蔑,“的确,只有伽兹先生这样的行家才懂得它的价值。伽兹先生,能为我具体谈谈你得到它的过程吗?相信是一段奇遇,我很感兴趣。” 买方的话题纠缠着货物不放,伽兹担心他的谎言可能已被看穿,但这个谎一经撒出,只有继续编下去。“没什么奇遇,我祖父传给了我父亲,我父亲传给了我,就这样,很简单。” “是吗?”年轻富豪轻蔑地反问,“那么你的祖先除了这把刀,还有没有传下一颗宝石呢?一颗透明的发光的石头。” 伽兹傻愣了双眼,他的谎话果然骗不了这个人,这个人知道宝石的事,也就是说对那把刀知道得比他更清楚。“没有宝石,就这把刀。”伽兹嘟哝着。 “把我当作小孩来欺骗吗?伽兹先生!”亚卡特正经地说,“你在撒谎,这把刀不可能是你家的祖传。快告诉我实话,怎么得到它的?” “我说过了,是祖上留下的东西!”伽兹继续坚持,他也只能狡辩下去了。“如果你不信,你可以……”一声惨叫覆盖了他的辩解,桌椅、沙发,连同伽兹本人被突然掀翻。伽兹滚了几个筋斗,只学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掀倒,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他挣扎着推开压住他的椅子,惊恐地望向亚卡特。 年轻富翁亚卡特依然镇定地坐着,他身后的助手和侍者们也不惊讶,像是发生了件极正常的事。是亚卡特做的,但他是怎么做的伽兹不知道,那股力量如同电影中才有的超能力一般。 “如果你坚持那把刀是你家的祖传,你是它的所有人,那么就向我展示你的力量,把我打败!”亚卡特慢慢说。他一声冷笑,因为伽兹没有任何超凡力量,他的判断很正确。“把伽兹先生扶起来。”他向侍者发令。 伽兹几乎是被提起来的,他感到自己的双脚全然无力,它们被吓住了。他也被吓住了,他面以的是怎样一个怪物,一个超能力者,或者不是地球人?沙发也被扶正,他被亚卡特的助手按回了坐位。 亚卡特的微笑现在在伽兹眼中充满了邪气。“很抱歉,刚才把你吓到了。”亚卡特微笑说,“现在我们把话说明白,如果我没猜错,刀是你捡来的,不出意外你应当还会捡到一颗发光宝石,以及碰上一个中国人。我对宝石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个中国人。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儿,价格随你开口。” “那个中国人是什么?”伽兹问。 “这么说你见过他了?”亚卡特显露惊喜,“他有着很奇异的血统和身世。我的老板也想见见他。他在哪儿?” “我不清楚。他从昏迷中醒来后一个人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伽兹吱呀着说。 他明显没说实话,至少亚卡特这样认为。“伽兹先生,如果你说实话我不会为难你,听说你的女儿有心脏病,治病需要许多钱。告诉我那个中国人的下落,我负责你女儿的治疗费,为她请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我与那个中国人非亲非故,只见过一次面,即使出卖他也不会受到良心责难,这样的好交易为什么不做呢?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伽兹解释说。那个中国人现在可能仍在他的住处,但他不能说,这个亚卡特太邪,他担心说了实话自己也不能活着离开。 “看来你需要长记性!”亚卡特失去了耐性,伽兹感到背脊发凉,他可能会受到折磨了。 关闭的门突然打开,房屋的主人卡曼慌张地冲入房间,“亚卡特,我的朋友。快!警察来了!”他的闯入暂时缓解了伽兹的危机。 听见警察到了,伽兹感觉遇上了救星。 “别慌,老朋友。有密室吗?让伽兹先生躲一躲。”亚卡特从容地离开坐位,与卡曼一起去楼下迎接警察。亚卡特的助手们挟持住伽兹,把他塞入巨型油画背后的密室中。 卡曼很紧张,亚卡特居然不回避,但他不敢提出异议,他的朋友这样做总是有道理的。 “你好,拉贾警官。我相信你不是来喝茶的。”卡曼上前打招呼,他顺便看了看闯入他住处的警察有多少。 “来办公事。这是搜查令。”拉贾出示了命令。“卡曼先生不介意我们工作吧?” “不!怎么会呢?”卡曼仔细阅读,上面写明了搜查原因,“不过警官先生,你认为我会干出藏匿受害者的缺德事吗?我的车撞倒了人,然后带着伤者逃逸?真是可笑!但我依然支持你们的工作,随便搜,只要别弄坏我的古董。” “谢谢你的合作。让他们去工作,我们聊聊!”警官像这家的主人似的请卡曼和他的朋友坐下了。“我看见外边停着车,来客人了?”拉贾看着卡曼身旁的陌生面孔问。 车早已经停入车库,警官在说谎。这个明显的谎言事实上是在暗示卡曼——他的一切动静在警方掌握中,别想耍花招。 卡曼很难堪,他应当向警官介绍身边的客人,可不知该不该介绍。 “我叫亚卡特。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年轻人伸手主动与警官握手。 拉贾警官反而愣住了。警官立刻回过神,友好地与对方握手。“亚卡特先生也是生意人?” “是的。” “做什么生意?” “肉类进出口。” “好生意!都卖些什么呢?” “警官在说笑话吗?肉类进出口能卖什么?”亚卡特笑起来。 “哦!对不起。你这么年轻便拥有这么大的事业真是令人敬佩,原谅我冒昧打听,当初你是靠什么起家?我也想学学,假如不做警察了也好去发财。” “对不起,警官先生。我有些疑问。”卡曼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他故意想岔开话题,亚卡特有问必答,让他担心。卡曼拿着文件问:“这里提到受害人伽兹的女儿有位代理人。他是谁?今天也来了吗?” “他是伽兹的一位外国亲戚,伽兹的女儿年纪小,所以诉讼方面将由他代理,他将同时暂代女孩的监护人。他今天没有在场。本来这只是件事交通事故,可偏偏弄出这么多枝节,成了刑事案,真让人头痛!”拉贾警官表现出了抱怨。 卡曼点头赞同,体谅他的辛苦。 警员们结束了搜查,重新聚集起来,结果令人失望,什么也没搜到。拉贾警官向房主致歉,准备撤离。 “拉贾先生!” 警官已快要出门,亚卡特突然说话了。“拉贾先生,我的公司在新德里,欢迎造访。”亚卡特说话时带着笑容。 “我一定会去!”警官回头回应。 “假如有一天你不做警察了,欢迎来找我。我会为你指出条发财明路!”亚卡特大笑起来。 警官脸色难看,拉了拉衬衣领口,带领部下快速撤离卡曼的豪宅,把亚卡特的笑声丢在了身后。 警察走后,卡曼才算松了口气。“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告诉他那么多?”他焦虑地责怪。 亚卡特却是不在乎。“怕什么?就让所有矛头全指向我!我到要看看这些警察有什么能耐!” 亚卡特的助理们带着伽兹出了密室。得知警察已经离开了,伽兹并不感到失望,而是生出了绝望。 “伽兹先生一定乐意参观我的工厂吧?”亚卡特问向伽兹。 “不!不乐意……”他拒绝,可是拒绝不管用。 亚卡特站起来,“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工厂在新德里郊外,环境很美,自然风光。走,你定喜欢,看过后必定永生难忘。”年轻人的笑声充满了活力,可伽兹却感到这是地狱的使者才能发出的笑声。如果不是那些冷血的助理们夹着他的胳膊,他早已经不能站立了。 第六节 枯木 茱迪出院后一直闷闷不乐,她时常坐在那幢拆了一半的房屋前发呆,她总是望着远方,一有人经过便兴奋地站立,但最终会失落地坐回原处。 明荣夏看着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忧伤。茱迪不止一次催促他,叫他快带她去找父亲,明荣夏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搪塞,每次茱迪提问总叫他心惊胆战,他担心谎言迟早会被揭穿。 自警察将卡曼的豪宅彻底搜查后,拉贾警官立刻告诉了他搜查结果。他们没有找到伽兹,也没找到卡曼进行罪恶交易的证据,但他们与那位推测中的犯罪组织头目亚卡特面对面了。亚卡特直接向警方发出挑衅,蔑视警方,这让拉贾警官暴躁如雷。现在印度警方的注意力集中向那位年轻富豪,不分昼夜地从档案库中搜查他的资料,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一无所获,这个人的档案很久以前便被抹得一干二净了。 困苦中,明荣夏想如果彼德和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他们在身边就好办多了,莉娜或卡尔在也行。他不是没有想到联系他们,而是鹰战士们与现代科技无缘,实在无法与他们联系;莉娜的电话号码虽然记得,可身无分文的明荣夏首先要为国际长途的费用着难。 茱迪兴奋地站起来,有人朝着破屋走来了,不过女孩依旧失望地坐下,那个人不是她父亲。 “你好,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拉贾远远地招呼。 明荣夏走上去迎接,两人躲着茱迪聊了起来。 “虽然亚卡特已经现身,但是我们却没有足以逮捕他的证据。能与这个扯上关系的线索不多,所以我们并不打算放弃寻找伽兹。”拉贾警官说,“我推测伽兹有八成机率在亚卡特手中。其实他对亚卡特与卡曼之间的交易毫不知情,让人弄不明白的是亚卡特为什么扣留他?唯一猜测的原因是,亚卡特想让伽兹这条线索断掉。”拉贾警官很气愤。 “亚卡特会杀人灭口?如果要让警方找不着,最好的方法是毁尸灭迹。”明荣夏悲观地猜测。伽兹凶多吉少已是注定了。“你们的进一步行动是什么?” “这个……目前还没有新计划。”拉贾吞吐说。 明荣夏浅笑,是自己问太多了,警方缉拿重犯的计划怎么可能随便透露。 “别着急。你现在要稳住卡曼。” “我?”明荣夏不敢相信拉贾警官在给他派任务。 “当然是你!据我们观察,卡曼对这件事很在意,他可能害怕我们通过伽兹的事查出些什么,会想法平息案件,他可能会找上你。” “我明白了。要我缠住他?” “正确。如果这里能打开突破口,我们会省许多力。你是有勇气的人,只有你才能做到,立下功劳,破案后印度警方会重谢你。” 明荣夏笑得有些尴尬,他不求重谢。 “还有件事。”拉贾警官拉着说。他看了看破房子及房子周边环境,“你们别住在这儿了。这里环境差,对茱迪的身体调养不好;第二,住在这里也不利于警方保护你们。搬到我家去吧!我的妻子勤快又善良,可能照顾生病的女孩。你一个男人照顾女孩也不方便,对不对?” “或许你专程赶来,就是为了接我们去你家?随你安排,警官先生。”明荣夏认为自己住在哪儿都无所谓,只要茱迪愿意就行了。 他们看向了茱迪。女孩坐在屋门前瞪着他们,这两个人一见面便背着她嘀咕,不知在搞什么阴谋。 拉贾笑嘻嘻问女孩:“可爱的茱迪,愿意去叔叔家玩吗?”他的笑容实在难看,女孩依旧怒瞪,没有一点儿笑容。 明荣夏帮着茱迪收拾行李,像伽兹父女这样的都市流浪者没什么可带上的东西,但拉贾也不是有钱人,无法什么都提供,因此还是得自己收拾一些。 “我去拿几件换洗衣服。”明荣夏说着走向屋后,那些捡来的旧衣服放在房子背后的破箱子里。 他很快从箱子里抽出几件。早晨的阳光穿出云层照射向大地,屋后枯树的影子投射到了墙上。明荣夏捧着衣服正准备走,突然投向身体的树影使他不自觉地看向枯树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使他发了愣。 “怎么了?拿衣服也要花这么长时间!”等得不耐烦的拉贾警官找到了屋后。 明荣夏依然望着树,拉贾警官也把目光投了过去,他是第一次看见这棵树,没发觉异样。 “它活了?”赶来的茱迪望着树惊叹说,黑眼睛里充满惊奇。 前几天还是枯树,而现在已是满枝翠绿的嫩叶,原本腐朽空心的树干也变得结实挺拔了。这棵死树重新焕发了活力。就像衰老的老人回到了年轻力壮的青年时代…… 搬去拉贾在城里的住宅后,稍作安顿,明荣夏向拉贾借了钱,即使已是深夜,他依然要出门去打国际长途电话。 拨下了莉娜的号码,正在接通中,明荣夏抑制不住急促的呼吸,祈祷着对方一定要接。 “喂,你好。”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不是莉娜,是个男人。明荣夏没失望,他听出了声音——是卡尔,莉娜的经纪人。所有打给莉娜的电话必须首先由这位经纪人接听。 明荣夏激动得不知从何说起,自从莫明其妙来到印度后,他终于与朋友联系上了。“我是,我是……” “你是明!”不等明荣夏报出名字,卡尔已经听出了声音。“真的是明?你在哪儿?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明荣夏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激动。“我在德里,不过具体位置并不是很清楚。卡尔,大家还好吗?” “还不错。因为你掉入云上国毁灭时产生的空间缝隙中,现在鹰战士正在满世界找你。米勒与黑暗神也在找你,你要当心。目前的处境还安全吗?” “比起之前的遭遇,我现在的生活就像普通人。”明荣夏说得有一丝欣慰,虽然这种“普通人”的生活充满了压力与危机。 “我会立刻来接你。不要担心,呆在附近。” “是的,我现在就住在附近的一幢单元楼。”明荣夏望了望拉贾的住处,“一幢红色楼房,十层。” 结束了与卡尔的通话,明荣夏感到如释重负,只要卡尔能来,一切都将有依靠。 卡尔挂断了电话,琢磨几秒后,立刻拨出一个号码。“索洛,是我。找到明了。不过事情有些小麻烦,他在印度,亚卡尔的地盘……不,用不着派别人去,这件事最好我亲自处理,顺便调查亚卡尔的真实意图,如果他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我会亲自处决他……” “你们想处决谁?”身后突然传来女性声音,卡尔赶紧挂断电话。莉娜站在门口问。她穿着演出服,刚回到后台。 “我与索洛在谈论南亚部的事。”卡尔镇定自若地回答,“你最后时常浏览羽战士的内部网站,应该也听到了流言——南亚部想集体叛变。” 莉娜对这些毫无兴趣。“有明的消息了吗?”这才是她关心的问题,每次见到卡尔与人神秘说话后,她总会问。 “没有消息。鹰战士不是正在找吗?我将要去一趟印度,现在就走。索洛总裁会为你安排新的经纪人,直到我回来。” 第七节 访客 拉贾的家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与所有幸福家庭一样,有个勤劳善良、容貌普通的妻子,一群活泼可爱、健康淘气的孩子。拉贾有三个儿子,最大的上中学,最小的也念小学了,家里没有女孩,茱迪刚住进拉贾家时,三个男孩子不时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瞧,每当出现这样的情景时,拉贾的妻子便会严厉训斥他们。 那三个男孩时常主动逗她玩,但茱迪从不理会他们,她始终不开心,她渴望与父亲见面。明荣夏与拉贾为这件事私下商量了多次,如果不尽快找到伽兹,这件事迟早瞒不住,他们开始考虑是否应告诉茱迪实情——她的父亲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真相隐瞒越久对她的伤害也越在,但一想到茱迪的病情,怎么也开不了口。 “新德里的同事已经开始行动,希望能尽快混入亚卡特的工厂,收集到他的犯罪证据。”拉贾与明荣夏坐在阳台假装聊天,其实说着案情的进展。 他们说话时总得小心翼翼,以免被家人听见。拉贾的妻子和三个儿子都不知道实情,拉贾只告诉他们明荣夏和茱迪是对表兄妹,来到德里求医,暂时遇上了困难,他身为警察不能看着不管。 “亚卡特敢向警察挑衅一定不是一时冲动。”明荣夏说。 拉贾警官听到有人提起这事就来了气,狠抽几口烟。“问题的痛头之处在于我们抓不着他的弱点!他的档案都到哪去了?我们现在连对他的家乡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这样的基本问题也一无所知!” “没有其它线索了吗?” “也不是没有。”拉贾想了想,“亚卡特说话时带有南方口音,可是这样不够。另外还有个人值得一查。” “谁?” “卡曼的手术主刀医生,皮埃尔博士。” 明荣夏木讷了几秒,立刻恍然大悟了。自卷入伽兹的案件后,他初步了解了其中的人际关系。这个皮埃尔博士是法国名医,但卡曼出院后,他也离开医院,至今下落不明。“听说他与案件也有牵连,难道是真的?” “即使这个皮埃尔没有参与器官买卖,他也应多少知道些内情。一位做移植手术的医生会连自己手中器官的来源也不知道?”位贾发出反问。“更可疑的是,他在卡曼出院的同时也失踪了。不过能确定的是他没有遭到毒手,孟买的同事提供了线索,他出现在当地一所大学中,据说他受到那所大学邀请,将进行一个为期三天的医学讲座。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要去孟买?”明荣夏看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是的,不过几天后就会回来。不用担心,我妻子会继续照顾你和茱迪的生活,不会把你们赶出去的。”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如果你不在时卡曼找上门怎么办?出现其它情况怎么办?” 拉贾被问住。从怀中掏出了他时常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圆珠笔沙沙写下几行字,撕下那页纸给了明荣夏。“他们都是和我一起负责这个案子的同事,找他们等于找我。” 明荣夏的目光扫过那些电话号码和姓名,折好纸条,收入了衣兜。 第二天拉贾就出了门,他的妻子去机场送行,这次出差只需要几天。接下来的生活与平常没有两样,明荣夏找着机会便想逗茱迪开心,不过茱迪的情绪却是越来越坏,她总是无法如愿,可能对真相已经有所有觉察了。 一家人围坐着沙发看电视,拉贾的三个儿子喜欢看打来闹去的搞笑动画,冲着电视咯咯傻笑着。茱迪也注视着电视,不过她没有一点儿笑容。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急。在厨房洗碗的拉贾的妻子一边抹干手上的水,一边应着声急步给到访者开门。 “你是谁?”夫人打开条门缝,对着门外的陌生人问。 “我找伽兹先生的女儿茱迪小姐。我是卡曼先生的管家,老爷在楼下等着的,想与茱迪小姐说几句话。” 明荣夏立刻站起来,走向门口。“有什么事和我谈就可以了。” “你就是茱迪小姐的代理人?”卡曼的管家问。 “是的。与茱迪有关的任何事必须先经过我。”明荣夏强硬地说。他认为自己这时候应当学学卡尔的经纪人作风。 卡曼的管家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好吧!你也一样。请跟我来,老爷在等你。” 明荣夏知道来者不善,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眼茱迪,茱迪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望着他,可能在猜想这个来访者是否与她的父亲有关。明荣夏关上门,与管家下了楼。 卡曼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不起眼的拐角处。管家径直走向车边,车窗玻璃缓缓摇下,管家低头恭敬地对着车里的人嘀咕了几句,招手让明荣夏靠近。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车里坐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他锐利的目光迅速将明荣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那个代理人?你与伽兹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远房的侄辈。”明荣夏回答。他早已与拉贾一起编造了身份,不过不能回答太详细,以免露出破绽。 卡曼苍老的脸不动声色,但眼神却有几分闪烁。“伽兹富有的时候没听说过有外国亲戚,贫穷后却跑出亲戚来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明?” “好,明先生。到车上来吧!我们慢慢聊。” “谢谢。不过我看我们这样也可以聊。”明荣夏小心谨慎。 卡曼不自在地笑起来。“你害怕我会害你?好吧,为了消除你的顾虑,我们就这样谈话。我也不愿多费唇舌。明先生,不能因为一桩交通事故把我们弄得都不愉快。我是个病人,需要休息,要怎样你才肯让我清静些?”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给你钱,你撤诉。” “可以。不过那得等到找到伽兹先生以后。只要伽兹先生能平安回来。我们也不想卷入你与警察的是非中。” 卡曼撇着嘴,哼了哼气。“伽兹不在我这儿,警察不是已经搜过了么?我是无辜的!” “你是否无辜自己心里明白。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伽兹回家,我们撤诉。”明荣夏毫不让步。他很坚定,直视卡曼狡猾的老脸。 “真的没有商量余地了?” 明荣夏摇头。 “好,很好。”卡曼铁青着脸色,他的脸像要从面颊上垮掉了一般,“但愿你别后悔,这样的交易不会出现第二次的。”车窗玻璃缓缓上升,轿车发动了引擎。明荣夏后退几步,目光随着开走的汽车移动。 回到拉贾家,茱迪一直看着他,明荣夏暂时没时间理会她的情绪,现在他的心里很乱。的确不会出现第二次了,卡曼在威胁他。他从怀中掏出拉贾留下的纸条,一定要给拉贾的同事打电话,告诉他们卡曼来访的事。想着,他看向了桌边的电话机。 再次响起了敲门声。比起之前那次,这次的响声很温和。 拉贾的妻子去开了门。“你是谁?”她惊讶地问。 第八节 亚卡特库特利 “你是谁?”拉贾的妻子惊讶地问。 门外站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英俊的容貌让开门的已婚妇人也为之脸红。 “卡尔!”明荣夏激动地站起来,跑向门外。卡尔来得真快,他以为他需要些时日才能找到这儿,没相到这么快就出现了,就像曾经到过这儿一般。 明荣夏给拉贾的妻子打了声招呼,朋友来了,他要与朋友出去谈,会晚点儿回来。 走在德里寂静的街头,明荣夏不知该从何开口,要说的事太多了,他有许多困难需要帮助,但却又想这些本与卡尔无关,没有必要使别人卷入。 “明,我是来接你回去的。立刻跟我一走吧!”卡尔首先打破沉默说。 明荣夏有些措手不及,木讷地看向卡尔。“我……”他吞吞吐吐,“我有些事,还不能走。我把,我把神刀和太阳石弄丢了,必须找到他们。” “就这件事?”卡尔没有因失踪两件宝物而惊讶,仿佛它们不值一提,“它们不一定在印度,你掉下空间缝隙时如果松了手,它们会掉去别的地方。而且丢了就丢了,与你的安全相比它们一文不值。” “卡尔……”明荣夏感到些许感动,“其实还有件事……” “你尽管告诉我,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会尽力实现它。这个世上还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哪怕是让死人复活。” 明荣夏腼腆地微笑,卡尔当然是说的玩笑话,即使是神也不能违反自然规律吧?黑暗神如此强大也不能抵抗衰老。不过他要求的事对卡尔来说也不难。明荣夏慢慢叙述,将伽兹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卡尔。 “亚卡特,亚卡特。”卡尔回味着这个名字,有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他有什么不对吗?”明荣夏疑问。 “不,没什么。我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能做出判断。走,我们直接去问那个叫卡曼的人。”卡尔拉住明荣夏就往前跑,比求问的明荣夏更加积极。 明荣夏惶恐不已,卡曼的住宅哪有那么容易进去。 不过事实的确让明荣夏再次惊讶。卡曼家的加密电子锁在卡尔面前如同没有上锁一般,手指轻触,立刻自动解密开了门。明荣夏很称奇,他以为卡尔会像鹰战士那样用拳头把门砸个稀烂,或像星战士那样弄出自然灾难毁掉整个别墅才能进入。这就是羽战士的方式,安静、轻巧、看不见破坏。 卡曼家的管家和侍者看见突然闯入两个陌生人,纷纷上前阻止或叫人阻止,但他们的行动还未来得及付诸实施,在与卡尔对视一眼后全都倒下了,进入了睡眠。 卡尔领着明荣夏挨个查看房间。他们推开卡曼的卧室房门时,躺在床上的卡曼还未弄懂出了什么事,陌生人怎么闯了进来。他认出了明荣夏。“怎么是你?你想干什么?”他冲这个外国人大喊。 卡尔三、两步已到了他面前,扳过富豪的脸,直视他的双眼,卡曼立刻安静了,眼神与表情变得呆滞。 “我已经催眠了他。有什么疑问尽管问,现在他很听话,什么都会告诉你。”卡尔说。美国人找了把椅子坐下,把一切交给了明荣夏。 明荣夏在富豪面前蹲下,望着那张呆滞的脸,问:“伽兹在哪儿?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他不在我这里。”卡曼以无气力的缓慢声音回答说,“亚卡特带走了他。他在亚卡特那儿。” “亚卡特在哪儿?” “他在新德里有家工厂,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 “你怎么认识亚卡特?”坐在一旁的卡尔插话问。 “十年前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我是餐馆老板,他在找股市合作人,我做了他的伙伴。他以我的名字在股市开户,我从赚得的钱中提成。他很厉害,吃进的股票没有不大涨的,后来我们又合作做其它生意。” “然后你就这样发了家,成为当地首富?”卡尔浅笑着,“亚卡尔不算贪心的人,否则让你做世界首富也不是不可能。” “亚卡尔究竟是什么人?”明荣夏看向卡尔,这个人一定对他有所隐瞒。 卡尔没回答,当作没听见这个问题,继续提问:“那么亚卡尔为什么要带走伽兹?” “具体原因我并不了解,可能对伽兹拥有的刀有兴趣。” “刀?什么刀?”明荣夏敏感地追问。 “一把黑色的石刀。” “是伊斯特利?”卡尔与明荣夏对视。 没有气力的缓慢声音继续着:“亚卡尔的老板对那把石刀也很有兴趣。” “亚卡特的老板?他有什么老板?”这一次卡尔居然打断了傀儡的话,激动地从坐椅上跳起来。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人,我……”卡曼被卡尔按倒。卡尔的手掌按住他的脑袋,五根手指像要刺穿头骨,把颅骨下面柔软的大脑给扯出来,卡曼疼得哇哇大叫。 卡尔松开了他,“看来是真的,他的确不知道亚卡特背后的那个人。”卡尔刚才强行读取了卡曼脑中的记忆。这种能力与读心术和催眠术完全不同。催眠术如骗子,诱导对象说出实话;读心术如小偷,悄悄潜入对象大脑,然后不留痕迹地离开;而这种方式如强盗,会给对象的肉体和精神造成双重伤害。卡曼已经没有能力说话了,吐着白沫,扒在床上抽搐四肢。 “我已经抹去了他的部分记忆。等他醒来后将不会记得与我们见过面。我们走吧!”卡尔放下床边的纱罩,拉着明荣夏走出房间。 明荣夏回头看了眼仍在抽搐的卡曼,突然间对这个家伙居然有了丝同情。“神刀和太阳石一定在伽兹那里。”他对卡尔说,言下之意是必须找到伽兹。 “伊斯特利在亚卡特手里,而太阳石并不一定在伽兹手中。”卡尔纠正说。 “亚卡特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回答我?”明荣夏有些埋怨了。 卡尔沉默。夜色中两人在寂静的街道中漫步。“明,听我说。”他突然说了话。“你立刻去洛杉矶找索洛。这里的事交给我一个人处理。你放心,我会救出你的朋友伽兹。” “不,我不去洛杉矶。我要留下。”明荣夏倔强地坚持。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你留下会有危险。亚卡特既然发现了神刀,一定会设法找到得到神刀的你。上海云上国的事件已经在神选战士中传遍了。” “亚卡特也是神选战士?那么我更用不着怕他,你们不是说普通的神选战士伤不了我吗?” “不,他不是神选战士。”卡尔又一次停顿了语气,他在犹豫。“他的正式名称应该称为‘亚卡特库特利’。” “亚卡特库特利?这个名字是……”明荣夏警觉地醒悟。 “没错。他是商业神亚卡特库特利,一个依附于智慧神的小神,目前为我们担任南亚部的首领。”卡尔严肃地叙述,“虽然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在地位上他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可你毕竟没有觉醒,他要杀你很容易。所以你不能留在这儿。南亚部已经有段时间没与总部保持联系,索洛怀疑亚卡尔有异心。我这次来印度一是为了找你,另外就是为了调查南亚部,如果情况果真如索洛猜想的那样,到时可能将有场大战。懂了吗?你必须走。” 明荣夏低头沉默了,他并不想这样离开。 第九节 南亚部 明荣夏没有遵照卡尔的嘱咐离开印度,即使没有护照,但卡尔已经为他作了安排,离开印度没有问题。不过明荣夏有自己的想法,卡尔不强求,匆匆去了新德里。 新德里市郊有座养殖场,在城市郊区这样的养殖场很常见。一进门便可看见一座座房舍,仓库似的大屋里是一排排铁笼,笼子里有浣熊、狐狸,以及另一些生长毛皮的动物乱窜着,它们以爪子拍打铁笼,或以牙齿撕咬栅栏,凄凉地嚎叫。养殖场紧挨着毛皮加工厂,笼子里的动物被工人杀死后,它们的皮将直接送入工厂。养殖场与工厂同属于亚卡特名下。 卡尔穿过关养动物的笼舍,空地角落里的工人手持利刀,动作麻利地剥剐着一只狐狸的皮毛,如同脱下件衣服,倒吊的狐狸还没断气,微微抽动着身体,嚎叫着。卡尔从这个角落旁经过,推开养殖场的后门,这扇门直通紧挨着的毛皮加工厂。 工厂里的工人不禁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前段时间才来了批警察,但他们没在意,以为他只是外国来的订货商,因为他直走向老板的办公楼。 这幢只有一层楼的房子里尽是八十年代时期的老旧设备,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厂的老板能有多少财产,可卡尔明白,亚卡特如果公开财务,完全能进入世界富豪之列。很显然亚卡特的经济来源并不是这个小小的毛皮加工厂。 整幢房子都没有人,卡尔很熟路地进入地下室,面对一面墙停下了。前边看似已没了路。他取下一块砖,里边有个只容手臂伸入的狭小空洞,洞里有块微型显示屏和数字键盘。卡尔将手伸入,输入了密码,但显示屏却提示密码错误。卡尔顿时皱紧眉头,他把砖头塞回洞口,对着墙向前迈步,整个身体穿墙而过了。 墙壁另一边有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巨大的铁门,门上画着图案——蜿蜒的巨蛇舒展着羽毛丰满的翅膀。卡尔这次也不输入密码了,径直走向铁门,如同刚才穿墙般穿过了它。 门后的世界像打扫干净的城市下水道,管道曝露在外,贴着墙壁行走。走道曲折密封,灯光昏暗,曲曲折折的走廊两侧不时镶着铁门,门紧闭着,门后可能是另一个房间,也可能是另一条通道。偶尔别的支路会走来一、两位工作人员,但这些人在看到卡尔后全大吃一惊,慌张得不知所措,他们跑向同一方向,估计是去报信了。 卡尔不理会他们,有目的地直走。他刚要推开面前的门,门却自动打开了。卡尔流露着一抹冷笑,走了进去。 屋里比外面明亮许多,灯光把这个地下房间照得如沐浴日光的白天一般,屋里陈设得如古代的宫殿,四处是光闪闪的金边和色彩艳丽的绸缎,整个屋子弥漫着檀香味。 深红的长椅上斜倚着位年轻人,他微闭双目,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透明玻璃杯中的红色美酒,在洁白的印度传统服装的映衬下,杯里的液体像是流动的红宝石。 “有人告诉我卡尔·埃赫卡来了,我还不相信呢!”年轻的印度人躺着说,“我们南亚部与你们北美部井水不犯河水,你来做什么?气势汹汹,像是来问罪。”他坐起来,给另一只酒杯倒上了酒。“来,先品一品。这是一位朋友从法国带来的礼物。” 卡尔端着洒杯闻了闻,然后浅尝一口。“1850年?” 亚卡特笑起来。“小时候我家里很穷,为了生计母亲做了出卖肉体的女人,而我也不得不在有钱人家里做杂工。有一次我打翻了一瓶酒,立刻被打了个半死,母亲背着我在医院门外大哭,当时的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听说救你的人是前任南亚部首领,你也是在那之后加入了我们。”卡尔慢悠悠地品酒。 “是啊,那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我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印度。十三岁时,我回来了,但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听邻居说,我走后几年母亲又生了个妹妹,可是妹妹有先天疾病,母亲担心自己没办法养活,把她送给了别人。后来,我以别人的名字开户,进入了股票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购曾经毒打我的那个富翁的公司,叫他一无所有。我在街角找到了变成乞丐的他,我把钱一叠叠放在他身上,直至他被钞票活活压死!”亚卡特疯狂地笑起来,仿佛在描述一件得意之作。他笑得很痛快。 卡尔笑不出,不过也没有厌恶之色。“南亚部归你管,你在印度怎么胡来与我无关。不过为什么南亚部这段时间没有与总部联系,就连入口的密码也私下更换了,这是怎么回事?” 亚卡特收敛了笑容。“你是为这件事来的?”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这是我们对北美部表示出的抗议!” “抗议?什么抗议?” “你与索洛特尔心知肚明!” “真是越说越离谱!自从二战结束后,北美部作为羽战士各部的领袖一直做得很好,历代首领均得到过其他洲部的好评。如果我与索洛在决策上有什么得罪,也是为了大局,都是可以理解包含的。从前的南亚部首领在出现利益冲突时也都能让步,为什么你不能谅解呢?” “你以为我是为了‘利益’吗?哼!”亚卡特轻蔑地冷笑一声,“我只是看不惯你与索洛特尔学中国人‘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套!” “什么?”卡尔感到无比惊讶,“‘挟天子’,谁是天子?我与索洛挟持了谁?” “我指的是魁扎尔科亚特尔。”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卡尔与亚卡特对视几秒,都没说话了。 “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者——神无真人殿下,他是名至实归的羽战士领导者,却被索洛特尔和你排除在权力圈外。你们以安全问题为名,软禁他,把他丢在一个小国里自生自灭,是不是这样呢?”亚卡特愤怒地说。他怒视卡尔,目光像要吃人。 卡尔无辜地看着印度人。“亚卡特,这件事有误会……” “叫我‘亚卡特库特利’!”亚卡特大声说,“你只是神选战士,而我即使是小神,至少也是个神!我是富足的商业之神!” “是,一切从你,富足的亚卡特库特利。”卡尔谦卑地低下头,“事实上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真人殿下,为了不引起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注意,等到殿下觉醒,成为了真正的神,我和索洛会将一切权力归还给他。幸运的是特斯卡特利波卡日趋年老力衰,而现在他的注意力放在考约尔克兆圭与惠齐罗伯契特利姐弟俩身上,没有意识到殿下的存在,我们这时候弄出内部争端是极不明智的。殿下太任性,他并不知道急于出头对他来说是危险的。殿下已经离开了我们为他安排的住所,失踪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知道。不过殿下没有失踪。”亚卡特面露微笑,“他在我这里。我侍奉殿下十多年,殿下有了委屈当然会来找我。” “果然是这样……真人殿下就是卡曼提到的幕后老板。”卡尔抽动颤动的嘴角压抑着某种情绪。“我请求拜见殿下。” 亚卡特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跪下请示的卡尔。他不急于答复,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会儿。“我替你问问看。殿下不一定愿意见你。”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奇 书 网 ! 第十节 神无真人 南亚部地下工厂如迷宫般深不可测,这里有数不清的走廊和房间。在英国殖民统治时期,这里是一座藩王王宫的地宫,由东印度公司买下后改建而成,南亚部也是在那个时候成立的,此后经历代南亚部羽战士改造和扩建,而形成了现在的景观。印度独立前几年,原本一直由英国籍羽战士担任首领的南亚部突然换为了印度本地人,随后不久,印度宣布独立。看似无关的事件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文明之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战士们影响着人类历史的进程。 贴着金箔的华美大门缓缓开启,这里是南亚部成立时的最初建筑,依然保持着十八世纪印度王侯奢华的宫廷风格。宫室中垂着面织入金丝的半透明粉红色纱帘,它的长度足以将宫室一分为二,帘子外侧立着位驼背斜眼的老人,帘子内侧有宝座。 驼背老人目视着进入宫室的卡尔与亚卡特,他对着卡尔欠了欠身。突然,老人冲着帘子里空荡荡的宝座更加恭敬地弯下了他已经驼了的背脊,卡尔与亚卡特也跟着向纱帘后行礼。有人从帘子后的一扇门里走出,脚步轻缓,坐上了宝座。行礼的三人这才抬起头,纱帘下,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 “卡尔·埃赫卡。”帘子内的人发出年轻而威严的声音。卡尔听见叫他的名字,立刻跨出几步,来到中央,面向宝座上的人跪下。“你来见我做什么?我没有招见你!” “殿下。听闻殿下不辞而别,离开了日本的住所。敢问是为了什么事?我们是否有侍奉不周的地方?”卡尔跪着问。 “你们不是侍奉惠齐罗伯契特利去了吗?还记得我?”宝座上的人充满怨气地说。 卡尔不解地望向帘子后的人。 “少装糊涂!日本发生的事其实是鹰战士与星战士战斗的结果吧?我就住在日本,竟然没有一个羽战士赶来保护我!听说你与索洛早就有了情报,特别派遣和平使者号和大洋部首领查娜支援鹰战士,做得起够尽心,把惠齐罗伯契特利当你们主子了?”帘子后的人愤愤不平。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一定会赶去日本。”亚卡特插话说,“当时发生这样危险的状况,殿下身边除了老张,一个羽战士也没有,如果出现闪失,你与索洛特尔将怎样承担责任?殿下为这件事很生气。日本本来是黑暗神的势力所及范围,你们却把殿下的住所安排在那样的国家,现在发生危险,你们也不施救,殿下不可能继续在那儿住下去了。” 卡尔听后,向帘子后的人深深叩拜。“对殿下的愤怒,我感到万分惶恐。将殿下的住所安排在日本,是因为殿下的生母是日本人,以为殿下能更好地适应生活;而且自从撤销远东部后,日本不属于任何一个洲部,这样也不会使人感到对某个洲部有偏袒。至于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威胁,他的一切行动均在我们掌握中,一旦有危害到殿下的事发生,即是对全世界羽战士的宣战。这次日本发生的事之所以没有派人保护殿下,也是因为我们预测到事态不会扩展到危害殿下的地步,假如随意派人,反而会使特斯卡特利波卡有所察觉,对殿下的安全不利。” “一派胡言!”帘子后的人重重拍打宝座扶手,“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鬼话?我已经不再是小孩了,谁对我忠心,谁只是想利用我,我看得很清楚!” “请殿下别动怒,殿下可以尽管处罚我,但清殿下务必回日本。殿下私下出走,驾临南亚部,已经有传言说南亚部首领亚卡特库特利煽动殿下,挑起内乱了。”卡尔的目光瞥过亚卡特。 亚卡特意料中的反应激烈,“是谁在传播这样恶毒的流言?殿下,我对您的忠诚……” “之所有会有这样的流言,是因为殿下呆在南亚部的关系。”卡尔抢过亚卡特的话说,“亚卡特库特利虽然是商业神,拥有神的力量,但如果被羽战士各部联合讨伐,也是难以应付的。所以殿下应尽快回日本,以洗清南亚部的不白之冤。” “只要有我在,谁动亚卡特试试!”帘子后的人站了起来,他的话中充满愤怒,足以震慑帘子外的人。他尴尬地站着,不一会儿便坐下了,可能也感到自己的情绪失了仪态。“现在我不能回日本,印度有事需要我处理。老张,把那件东西给他看看。卡尔,你起来说话吧!” 驼背老人绕过纱帘,进入帘后。不一会儿,他出来了,手里捧着把黑色石刀。 “你应该认识这是什么。这是黑暗神的宝刀伊斯特利。”帘子后的人说,“听说黑暗神已经把它转送给了惠齐罗伯契特利,而惠齐罗伯契特利正下落不明。老张,让他仔细看看。” 帘子后的人要驼背老人将神刀交给卡尔。卡尔的目光落上刀身,脸色大变,而驼背人老张也没有听从主人吩咐,让刀接近卡尔。“少主,神刀伊斯特利是尊贵之物,随便让人接触不太好。这样的距离相信卡尔大人已经能看清了。” “老张说得对。”卡尔附和说。 亚卡特对卡尔流露出鄙夷笑容。帘子后的人也没有强求。“说正事。神刀出现在印度,说明惠齐罗伯契特利也可能在印度,我正好想见见他,所以将在印度多住段日子。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亚卡特去查了,相信很快能查到。” “殿下为什么想见惠齐罗伯契特利?”卡尔问。“与鹰战士的交涉一直以来是我与索洛负责。” “那怎么行?”帘子后的人任性地高声说,“你与索洛同鹰战士交涉可以,但要与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者交涉却不够资格了。只有我——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者才有资格与他对话。如果能让惠齐罗伯契特利臣服于我,我们将得到太阳神与鹰战士的力量。特斯卡特利波卡也好,考约尔克兆圭也好,任何神都将不足为惧!” “殿下的设想很好,但也请注意别伤到惠齐罗伯契特利,请礼待他,否则会招来鹰战士的报复。”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帘子后的人不耐烦地说。 卡尔接着看向亚卡特。“还有件事。请亚卡特库特利放了个叫伽兹的人。” “为什么?你认识他?”亚卡特问。 “这个人会招来更多警察。虽然人类力量弱小,但聚集起来也挺烦人,就像爬行的蚁群。把他放了,抹去他的记忆,断掉警察的这条线。” 亚卡特突然笑了,露出二十多岁年轻人特有的介于成熟与活力之间的笑容。“事实上我已经将他放走了。”他说。 “放了?”卡尔质疑他会这样好心,亚卡特出名地残忍。事实上他预测能为明荣夏要回一个残缺的伽兹已经很不错了。 “的确放了,没伤到他一根头发,相信他已经在加德里的路上了。他是发现神刀的人,我还得依靠他找到惠齐罗伯契特利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奇 书 网 ! 第十一节 回家 卡尔走时留下了些钱,明荣夏用这些钱给茱迪买了新衣服,总不能让这个女孩老穿着捡来的旧衣被人笑话。卡尔去了新德里后便没了消息。明荣夏本来不担心,卡尔在羽战士组织中扔有很高的地位,相信能找回伽兹,可是这些天来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个亚卡特也不是等闲之辈,恐怕卡尔遇上麻烦了。 看着茱迪试穿新衣,在镜子前左瞧右看的模样,明荣夏露出微笑,幸好茱迪些日子没有再追问伽兹的下落。但不追问不代表忘记了,茱迪不追问反而让明荣夏有些胡思乱想——她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 一家人从商场回到家里,一进门看见了出差回来的拉贾,最高兴的当属拉贾的妻儿,立刻冲上去拥抱丈夫和父亲。拉贾从旅行包里拿出礼物,每人一份,明荣夏与茱迪也有。每个人都很高兴,只有明荣夏感到拉贾有心事,因为拉贾每次看他时,眼中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晚饭后,拉贾站了起来。“我出去散散步。”他对妻子说。“明,你也去吗?”拉贾有话要说,明荣夏会意地答应,与拉贾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在华灯初上的夜市街头边走边聊。 “我妻子告诉我,在我离开后卡曼和一个外国人分别来找过你,你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同事呢?”拉贾问。 明荣夏知道他会问起这件事,但他也始终没想到该怎样应付。卡曼与他交谈后,本来他的确想告诉拉贾的同事,可随后卡尔的到访让他改变了主意,有神选战士参与就不方便让警察知道了。 拉贾看到他神色为难,没有逼问。“好吧,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一放。我要与你说说我的孟买之行。” 明荣夏立刻聚精会神。拉贾的孟买之行是为了寻找另一个关键证人。 “我见到了那个法国人——皮埃尔医生。不过事情一点儿不顺利。皮埃尔医生根本不合作,他拒绝透露与手术有关的任何细节,无论我们怎样劝说,他始终不开口,不仅如此,反而还劝我们不要插手亚卡特的案件。他主动提到了亚卡特这个人,很显然他是知道内情的。”拉贾懊恼地说,“更荒唐的是,他说我们再查下去将会送命,而且我们的政府将永久尘封这个案件,我们的死不仅一文不值,还会波及家人。” 拉贾不屑地嘲笑。明荣夏相信这位警官在接手这个案件时已经有为正义牺牲的觉悟了,但他赞同那位医生的话,主犯亚卡特并不是人类,所以这个案件终会像掏心人案那样成为国家机密,拉贾不应该再插手下去。可这些话明荣夏没法对他说。“我想这个案件可能牵连太广,有高官做后台。” “我也这么想。”拉贾点头认同,“如果没有政治背景,亚卡特再有钱有势也不敢公然向警方挑衅。不过不管谁是他的后台,我们也不会惧怕,必定会揪出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拉贾的话越是果敢坚定,明荣夏越是感到愧疚。他不能说出真相,但是他也没有力量在这件事伤害到拉贾及其家人前结束亚卡特的暴行。 “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件怪事,这件事与你有关。”拉贾看着明荣夏。 他的目光使明荣夏感到不舒服。 “我在拜访皮埃尔医生时,有两个外国人也来等待访他。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墨西哥人,令我惊讶的是那个美国人与掏心人案的男主角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到印度来是为了找人。知道他们在找谁吗?他们找的人是你。”拉贾对明荣夏说。 “有这种事?掏心人早就被关进了联邦监狱,不是吗?”明荣夏尴尬地说。从拉贾的描述中他已经知道那个美国人应该就是彼德·卡特。鹰战士也来到了印度,不过鹰战士可能并不知道他也在印度,否则会直奔德里而来,而不是在孟买逗留。 “他们为什么会找你?与你有什么关系?”拉贾追问。 明荣夏心乱如麻,简直不知该怎样回答。“你告诉了他们我在这儿?” “不,我什么也没说。那两人很可疑,他们拜访那位法国医生,说明他们之间有关联,可能与亚卡特也有关联,我甚至感到你与这些人也有关联。你必须说实话。” 明荣夏咬住嘴唇,他犹豫不决。拉贾已经有所怀疑了,他无法再隐瞒。“其实我……其实我是……” “茱迪,你怎么在这儿?”拉贾突然回头叫道。明荣夏跟着回头,茱迪一直跟着他们,站在他们身后。 小女孩的眼中冒着怒火。“我知道你们背着我说爸爸的事!”茱迪冲着两人大叫,“我已经知道了!我爸爸死了,对不对!” “不对!你听谁说的?谁说你爸爸死了?”拉贾严厉地说,像在批评一个对人下诅咒的不懂事的小孩。“不要听人胡说!我昨天才见过他!” “你说谎!你昨天明明在孟买!”茱迪的大喊大叫引来了夜市中许多路人的围观,女孩喘着大气,她喘气可能因为愤怒,但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拉贾立刻改口,“我说错了。不是我,是明。他昨天才见过你爸爸。” 明荣夏急忙抱住了茱迪。“别再说了!快去医院!”他向拉贾喊道。拉贾也慌了神,抱起茱迪拦下了出租车。 茱迪的病发并不是太严重,通过救治很快没事了。明荣夏与拉贾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琢磨着该怎样告诉茱迪实情,这件事恐怕再也瞒不住了,而茱迪经受不住任何刺激,必须小心解释才行。 电话响了起来,拉贾从怀中掏出手机。 “你说什么?”他突然冲着手机大叫,“伽兹回来了?” 明荣夏惊诧地看向拉贾。 “伽兹自己回来了。现在他被带去了警局接受调查。”拉贾惊喜地对着明荣夏说。 明荣夏又惊又喜。两人一起进入病房,茱迪看到他们立刻把脸转了过去。 “茱迪,快起来,去看爸爸。”明荣夏温柔地抚上女孩的背。 茱迪认为明荣夏和拉贾又在欺骗她,半信半疑地跟着到了警局。在见到了正在作笔录的伽兹后,她立刻大哭起来。 “爸爸!爸爸!”她扑向伽兹。 伽兹起身抱住了她。中年男子的眼中闪出了水光。 明荣夏看见这一刻,抿住嘴唇微笑,亲人的重逢不知不觉间令他心生羡慕与感动。 第十二节 绑架 伽兹什么也没有说,让拉贾陷入了苦恼。以为这个与亚卡特有过接触的关键证人能向警方提供有用证据,可是伽兹所说的事情经过全不是他想要的,伽兹说他收了卡曼的封口费,但又不敢回家,因此四处流浪,直到花光了钱才回来。他在说谎,拉贾警官非常清楚事实并不是他说的那样。 拉贾警官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显示屏上有数组文件夹和文件图标,这些是案件调查展开以来惧到的证据资料,但比起整个事件的真查,它们连皮毛都不算。 证人只有伽兹和法国人皮埃尔两人,可是这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他们的背后像有着个巨大的恶魔在迫使他们无法开口。 “拉贾,该下班了!”办公室外有人喊。 拉贾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关掉电脑,准备离开了。在准备关上办公室大门时他突然转过身,桌上明明关掉的电脑主机闪出了光,电源指示灯又亮了起来。“等我五分钟!”他对站在大门处等着他一起下班的同事大喊,回到了办公桌前。 电脑正在重启,警官心中纳闷电脑怎么自己开启了,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桌面的图画出现后,常见的图标也跟着出现,但桌面中央却多了个文件夹图标,点开这个从未见过的文件夹,里边竟有上百个文件。拉贾随意点击其中之一,他的眼睛几乎要贴上显示屏,急忙打开电脑旁的打印机…… 伽兹回到了那幢拆了一半的破屋子,这里已经好些日子没住人,本就破败的房子更加破败。明荣夏帮着伽兹打扫,明天他会将茱迪从拉贾家接回。 明荣夏很高兴伽兹父女俩能够重聚,他相信这背后卡尔一定出了不少力,等到卡尔回来他也将离开印度了。 打扫完房子时已是夜晚,明荣夏与伽兹随便吃了点东西当作晚饭,之后躺在没有屋顶,可以看见星星的屋子里休息。伽兹回来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明荣夏难免有些担心,他究竟遇上了什么事,伽兹不开口说,明荣夏也不方便问。 “几点了?”黑暗中的伽兹突然发问。这里他一天来第一次对他说话。 明荣夏在枕边摸索,触到了闹钟,借着月光吃力地辨识钟面上的指针。“快十点了。”他回答。他听见伽兹轻轻“嗯”了声。 “谢谢你照顾茱迪。”伽兹的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难出口,酝酿了好久才说出。 “不用道谢,你也救过我。”明荣夏笑着回答。不过之后伽兹又没了话语,破屋子又沉默了。 “还差多久十点?”沉默后,伽兹突然又问。 明荣夏又看了看钟面,“还有十分钟。” “这个钟准吗?”伽兹轻声说,就像自己对自己说话。“明,你见过地狱吗?” 他的这个问题使明荣夏愣了,明荣夏一时没有回答。 “我见到了地狱。”伽兹接着说,“我看见一个鲜活生命的死亡全过程,在铁笼子里。笼子里还有很多人,他们虽然还有呼吸、有心跳,但从他们被关进笼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就像市场里的鸡鸭,等着被宰杀。人是什么?真可怕……” “伽兹,你怎么了?”明荣夏感到伽兹不对劲,他从新德里回来后一直不对劲。 “我要活下去!在笼子里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我不想死!”伽兹突然大叫起来。 “你怎么了?”明荣夏抱住他,却被推开。伽兹站起来,又喊又叫,像发了疯。 “伽兹,你怎么了?冷静!”明荣夏再次抱住了他,止住他挥舞的手臂,但是伽兹的力气比他更大,甩开了他的束缚,把他推开。 “你别管我!”伽兹冲着他吼叫,“你快逃吧!”伽兹蹲了下去,捂住脸,一个大男人由疯狂突然转变为了哭泣。“你快逃。我把你卖给了他们。他们一会儿就会来了……” “怎么回事?伽兹,你说什么?”明荣夏坐到伽兹身边。 “他们在找一个中国人,和那把黑色的刀一起出现的中国人。我想活下去,我真的想活下去!”伽兹抱住了明荣夏,眼泪在这个四十岁的男人脸上纵横。 “‘他们’是指亚卡特吗?”明荣夏已经猜到了几分。 伽兹不断点头,下巴捶打着明荣夏的肩。“亚卡特告诉我只要交出你,他不仅会放了我,茱迪治病的费用由他全部承担,他还会为茱迪请最好的医生。是我不好,我贪生怕死,贪恋利益!” 明荣夏站了起来,拉住伽兹的胳膊,“走吧,伽兹!我们去找拉贾,把事情告诉他!” “来不及了!他们十点就会来!”伽兹将明荣夏往屋外推,要他赶紧离开。 强光照亮了破烂的房子,明荣夏和伽兹被这道光射得睁不开眼睛,汽车引擎声传来,有人冲下了车。明荣夏还没看清这些人的容貌,黑布蒙住了他的头…… 黑布被摘掉后他已经身在陌生的豪华大房间内。明荣夏环顾四周,伽兹坐在他身旁,身后及两侧站着身材高大的类似保镖般的人,对面轮椅上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明荣夏认识他——前不久与他会过面的卡曼。明荣夏想站起来,却发现做不到,他的手脚被绑住了。 “真让我意外,亚卡特寻找的人就是你?”卡曼有气无力地说。 他很憔悴,前不久突然害了场大病,据说是中风了。明荣夏知道原因,他的病因是卡尔强行入侵他的大脑,而破坏了神经,使得他变成了现在半身不遂的模样。卡尔抹去了他的部分记忆,所以卡曼已经不记得他与明荣夏及卡尔见过面,只认为自己中了风。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卡曼?”明荣夏质问。只少得使自己得以松绑。 卡曼动了动他那发抖的手,“很抱歉,我忘了你是亚卡特邀请的客人。不过请你忍耐,亚卡特派来接你的人就快到了。” “你知道亚卡特是什么人吗?你为他卖命不会有好下场的!”明荣夏大声说。虽说从未见过亚卡特,但神选战士的冷酷作风他略有体会了,更何况亚卡特的身份凌驾于神选战士之上。亚卡特不是缺乏人性,而是没有人性。 “我们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卡曼的笑看起来像发病时浑身抽搐,“我知道亚卡特不是好人。我也不是好人。像我们这样的亿万富豪有几个没做过亏心事?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有钱就有一切。如果我依然是个小餐馆老板,早就因心脏病死掉了,或者为治病花光一辈子积蓄,贫困地度过晚年。请得起名医?买得起器官?伽兹不也是因为没钱给女儿治病,才把你出卖了吗?” 明荣夏看向伽兹。伽兹低垂着头。 卡曼抖动的手指向了伽兹。“这个人对金钱的体会比我更深。他曾经也挥金如土,玩过无数美女,享受着王公贵族般的生活,可是一夕之间成了穷光蛋。伽兹,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破产吗?” 伽兹稍稍抬起了头。 “你完成了与亚卡特的这笔交易后,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个奇迹般的故事,得从十年前说起,那时我还是一个小餐馆的老板。一天,一位少年找到我,说要和我做笔交易,他的名字叫亚卡特……”卡曼闭上眼睛,声音缓慢,他沉浸在了对尘封往事的回忆中。 第十三节 追忆 卡曼闭上眼睛,过去的往事渐渐从脑海中浮现。 十年前,印度德里市。 餐馆的生意很冷清,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客人光临,店里的伙计连苍蝇也懒得驱赶了,老板卡曼坐在柜台后缓慢地按动计算器,另一只手握着圆珠笔在帐本上写下数字。他愁容满面,如果经营状况依然得不到改善,餐馆只能关门了。 事实上这条街好几家餐馆的营业额都急剧下降,对面街口新开了家西式快餐店,那里到是人满为患。提起西餐馆和快餐店,最初只是喜爱西方文化的年轻人爱到那儿去,然后爱尝鲜的小孩子也去了,那里有供小孩玩耍的游乐设施,消费达到一定金额还能得到玩具,在小孩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家长也在那里就餐。人们对外来文化的态度从抵制到接受,再到融入生活,用官方的话说,这是社会的进步。 经营传统食品的小餐馆很快受到社会西化的冲击,传统食物开始被人遗忘。卡曼从十多岁时在路边卖烤饼开始,与饮食结下缘份,数十年的奋斗终于使他有了自己的小店,他目睹了传统餐饮业的辉煌,现在也将目睹她的没落。 现在是黄昏时分,正是餐饮业的黄金时段,可是小餐馆里依然没有客人,即使是喜爱传统饮食的人也不会来这样的小店,他们更喜欢去有传统风格的大饭店,至少吃得卫生。 有人推开了店门,卡曼以为是客人来了,但见到进来的人是个小孩后,非常失望。 这是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穿着很普通,甚至有些肮脏,球鞋很旧,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少年直走向柜台。 “你有什么事?”卡曼问。这个小男孩像是有话要说。 少年没有一丝与陌生人交流的生涩,很自然地开了口,“我在找一个合作伙伴。你愿意做我的合作伙伴吗?” “合作什么?”卡曼放下笔,这样的年轻人他见过不少,到处找人合伙做生意,其实是为了钱,不过年纪这么轻的他是头一次见到。 “我做生意需要本钱,如果你能赞助我,将来会分到大笔红利。”少年直白地说。 卡曼根本没当真,只觉得今天遇上的骗子手法太拙劣了。“我能分到多少呢?”卡曼故意问,逗着这个男孩玩。 “你能想到多少,就有多少。” “那么我需要出多少钱?” “越多越好,你的全部财产。我只需要一位合作人,人太多秘密会泄露。” [奇^书^网][q i].[s h u][9 9].[co m ] 卡曼大笑起来,就像无聊的一天终于遇上了点可乐的事。“你打算做什么生意?请别人合伙前最好先准备一份五十页的计划书,要口齿流利,首先与人套近乎,在谈得比较合得来时说出些对方很有兴趣的东西,一步一步来,这样才会有人为你掏钱。”卡曼边笑边向店里的伙计招手,要他过来赶走这个小骗子。 少年不悦的神情立刻浮现于脸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在赶走一位财神。”伙计拧住少年的胳膊,把他推向店门。 “哦!财神?”卡曼笑得更厉害,“如果你真是财神,那就告诉我明天开奖的彩票大奖号码好了!如果你能猜中,我即使卖掉餐馆也会为你投资!” 卡曼只是随口说说。少年挣脱开伙计的手臂,跑回柜台,抓住笔在帐册上狠狠写下一组数字,扔下笔,大步走向店门。“开奖后我会来找你兑现承诺。”出门前他说。 卡曼从帐册上撕下纸页,看了眼,揉成团,扔进了纸篓。 第二天依然没什么生意,卡曼开着店里的电视打发无聊的时间。跳转频道时偶然看到了有关彩票的节目,他想起昨天遇见的少年,虽然自己没买,但也想看看他猜对没有。卡曼很有自信,那个少年是瞎写的。 随着号码球一个接一个被摇出,卡曼渐渐变了脸色。他蹲下身,在纸篓中翻找,重新展开被揉成团的帐册纸页。他张开的嘴因吃惊而无法闭合,上边写下的数字与摇出的大奖号码一模一样。 “你的预言实现了。现在应该兑现你的承诺。”昨天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卡曼看见了,抑制不住激动。“这是个巧合!”他颤抖的手里紧抓着纸页。 “如果你违背承诺,是会受惩罚的。”少年不客气地说。 “如果你能预测大奖号码,为什么不自己买一注?还会向别人要钱?”卡曼始终无法接受这个奇迹。但如果这位少年真有某种神力,他还是愿意卖掉店铺,拿出所有财产。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钱,一块钱也没有。”他回答,“而且我没有身份证。我的档案已经不存在了,我是个不存在的人。我要赚钱,因此需要一位守得住秘密的可靠的合法公民做我的伙伴。” 卡曼虽然不太明白他话中的具体含意,但感到眼前这个少年的确不同于一般人。“你打算做什么生意?”他试着问。 “做大生意需要大本钱。即使你拿出所有财产也还是不够,因此我打算让钱生钱。” “钱生钱?你打算去赌场?” 卡曼不太赞同,虽然这个少年能猜中彩票。 “你认为在赌场赢大钱的人能顺利离开?”少年反问。“不过有一个与赌场类似的地方。” 卡曼洗耳恭听。 “是股票。我们可以买股票。”少年说着开始翻阅报纸上的股市信息。“不过我无法开户,因此需要借用你的身份信息,我会给你钱。” “股市是不错。可是现在股市不景气……” “无论多汹涌的河流,总有逆流的鱼。我看这支股不错。”少年以圆珠笔圈住了股名。 “我叫卡曼。你叫什么名字?”卡曼这才想起自我介绍和询问对方。 少年的目光移开报纸,看着卡曼呆住了几秒,似乎被问及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答案的问题。“我叫亚卡特。”几秒后,他回答。 两支手握在了一起,一个连续十年的秘密协议在小餐馆中达成了。 “然后呢?不用说你们赚了大钱,接着开始伤天害理。”明荣夏不屑地说。他偷偷挣脱着绳索。 “说对了,我们赚了很多钱。我们通过股市收购公司,甚至控制股票的涨跌。我们可以使人发财,也能让人破产。一切都太痛快了!”卡曼结束了回忆,但仍沉浸于过去的快乐中,深深吸了口气。 “我想起来了。我的公司也是在那时候受到了打击。难道是你们……”伽兹愤怒地注视着卡曼。 卡曼浅浅地轻笑。“亚卡特要赚大钱,必然会使某些有钱人成为究光蛋。金钱是有限的,这个人拥有了,其他人必定会失去。在股市中大捞之后,我们又合作了许多生意,房地产、软件、进出口,没有不赚钱的。不过亚卡特在争夺金钱的过程中有选择地挑选了对手。第一个因他而破产的人都不是无辜者,那些人一定做过对不起亚卡特的事。比如说曾经有个家伙因一瓶酒而差点打死了他,那个家伙成了乞丐,后来神秘地死了。” “可我从来没见过他!”伽兹怒吼起来,“我的女儿一出生就患了病。我已经为她联系了最好的医院,聘请了最好的医生,可就在这时我破产了!我的女儿十年来不仅得和我过着乞丐般的生活,更是长期受到病痛折磨!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这两个狗杂种!”伽兹冲向卡曼,但被卡曼的保镖拦下。 “冷静,伽兹先生。冷静。”卡曼微笑着让他的保镖请伽兹坐回去,“伽兹,如果我记没错,你从前是个好色之徒。你玩过多少女人,还记得吗?” 伽兹不说话。 “多到不记得了?的确,谁记得那些妓女。不过说不定其中有个女人会是亚卡特的母亲。” “什么?” 伽兹吃惊地望着卡曼。 “你当然不会记得那个女人是谁,但是人家却记得你,因为你是有钱人,是个绅士,是个体面人。妓女对有钱人的记忆总会更深刻。亚卡特从他母亲的同行朋友那里得到了有关母亲客人的信息。你玩过他的母亲,亚卡特会放过你?” 卡曼发出了嘲笑的笑声。伽兹痛苦地语住脸,卡曼的话很对,这是他放荡的报应。 “亚卡特在整治完他的仇人后,很快厌倦了赚钱,不过此时他已经是亿万富豪。他告诉我,赚钱太容易,他想干点刺激的事。因此开始了现在的生意。”卡曼的描述很无奈,活像世界少了个救星,商业少了位领袖。 “恶心的生意!”明荣夏小心挣扎,以免把卡曼和他的保镖们发现了,但绳索太紧,挣扎没有效果。 卡曼只是微笑,不与明荣夏对答。 侍者通报,亚卡特派来的人到了。卡曼一阵惊喜,立刻将客人请了进来。保镖们都被叫出去了,亚卡特是与他同一条船的合作伙伴,即使来人不是亚卡特本人,也可能有秘密会被提到,更何况这次本就是秘密交易。 亚卡特派来的代表是个大胡子印度人,他仔细瞧了瞧明荣夏的脸,从怀中摸出照片对比着看了一阵,满意地笑了。“没错,的确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他对他的同伴说。 明荣夏不明白他哪来的照片,身体被大胡子的同伴抱了起来。这个高大的帮手抱着他就往外走,明荣夏挣脱不掉他有力的手臂,房间内的伽兹离他越来越远。 “你做得很好。”大胡子赞扬伽兹。 “也希望亚卡特能兑现他的承诺。”伽兹站起来,想离开这里,他厌恶他的所作所为。 但他走不了,大胡子的枪口对准了他。枪没有响,因为枪口装有消声器。伽兹倒下了,子弹穿过他的头部。 看到漂亮的地毯上溅了血,卡曼感到恶心。“反正会清理掉,你们完全可以直接与他交易,为什么非得由我做中介呢?这样会使警察更加注意到我!亚卡特有什么打算?” “亚卡特先生的指示是,完成交易后,把你们一起清除掉。” 卡曼愣住了,他望着大胡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面孔突然扭曲,左胸处浸出了鲜血,子弹击穿了他的心脏和轮椅,他抽搐了几下,想喊什么,但立刻不动了。 “出卖了神的人,还能活吗?”大胡子收回手枪,与另几位同行的人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第十四节 命悬一线 大量警车停在了豪华宅院外,核枪实弹的警察冲出车内,将宅院团团包围,拉贾率领一小队人奔向住宅。 警察的目标是逮捕卡曼及其同伙,逮捕罪名是涉嫌绑架与非法拘禁。那个神秘出现于电脑中的文件夹里的文件说明了一切,里边有警察梦寐以求的亚卡特的帐本、客户名单、交易记录、受贿者名单,就连在国家档案中也没有记录的亚卡特个人资料也在其中,警方已经派人四处核实文件内容的真实性。至于是谁将这些东西送入了警方的电脑中,则没有结论,只能猜测可能是有正义感的黑客,或者亚卡特的组织中出了叛徒。 卡曼的豪宅安静异常,甚至让警察们感到进入太顺利了,其中可能隐藏着陷阱。小心潜入进门后的迎客大厅,里边连一个仆人也没看到,让警察们感到蹊跷。 他们在一楼各处查看。一扇门半掩着,它与众不同,因为其它房门都紧锁着,唯独这扇门没有锁,似乎是为了吸引人们查看。警察推开了它,他立刻呼唤他的同伴,拉贾与其他人聚拢过来。 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屋子里堆满死尸,一具叠着一具,有好几十具,卡曼家的保镖、仆人全在这里。 拉贾顿感到不妙,也不再小心谨慎,直奔上二楼。二楼客厅的房门虽关着,却没上锁,拉贾推开它,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倒在地上的卡曼。富翁的眼睛直瞪着,还残留着死前的疑惑。左侧沙发旁还躺着个人,头部中枪,殷红的血浸透了地毯。 “伽兹先生!”拉贾摸了摸地上的人,大喊。“快叫救护车!”他冲着跟来的同事大叫。 卡曼当即已被证实死亡,不过伽兹仍有微弱心跳,送入抢救室后再没出来。拉贾在手术室外焦虑地踱步,他希望伽兹能被救活,不仅出于破案需要,也是出于人文关怀。 找遍了卡曼宅院的每个角落都没能发现明荣夏的踪迹,只能得出两个结论:他逃走了;或者被凶手带走。而他们是怎么离开卡曼家的,却成为了一个迷。据负责监视卡曼动静的人告报,他看见亚卡特的手下进去后就再没出来。这些人难道凭空消失了? 明荣夏这个看似与案件无关的人却成了迷中之迷。亚卡特的手下杀了卡曼屋中的所有人,偏偏留下他这个活口,而且这次绑架也明显是冲着他来的,看来亚卡特对明荣夏另有打算。拉贾有些懊悔自己没在明荣夏身上多下功夫,只把他当作了可利用的偷渡客。 “拉贾,这是你要的那个中国人的资料。”同事递上文件夹。 拉贾特意吩咐去详细调查明荣夏的事已经有了初步结果。趁着等待手术的时间,他读起了资料。 “太奇怪了!”拉贾向身旁的同事感叹,“明荣夏的姐姐居然认识掏心人彼德·卡特,他们是同校同学,{奇}而且同在一支探险队,{书}一同在丛林中遇难。{网}这些本来是一查便能知道的事,可是FBI凯特·戴维森却在她所写的掏心人案结案报告中根本没提到!” “这能说明什么呢?拉贾。”同事问道。 “这说明掏心人案的真相远不止报告中描述的那样。而且还有更奇怪的。”拉贾翻过几页资料,“你看这儿,这里有明荣夏取得护照后的出入境情况。纽约地震那天他也在纽约。还有这儿,他的爷爷是上海人;他的父亲竟然同样死于丛林遇难,与他姐姐一样,都是在墨西哥。而那片森林归羽蛇唱片公司所有,羽蛇唱片旗下最红的歌手莉娜·伊顿传闻中的男友是个中国人。上海事件发生时,莉娜·伊顿正好在上海演唱,并且发生了她的歌迷集体发狂的恶性事件。所有的怪事似乎都能与明荣夏扯上关系。” “拉贾,你不会想说纽约地震与上海事件是这个中国人做的吧?可能吗?即使他与这些事有关联,可与亚卡特有什么关系?”同事不以为然地说,讥笑这是个荒谬的推测。 “我也想不通其中的联系。”拉贾使劲摇头,“亚卡特对明荣夏的态度不一般,他们必定也有关联的。而且我又想到一件怪事——我说我在孟买见到了掏心人彼德·卡特,你信吗?” “不可能,你看错了!彼德·卡特在美国的监狱里,假如他越狱逃走,全世界的警察都会知道。” “我也这么想。可能是容貌相似的两个人。但是他也在寻找明荣夏,这就很奇怪了。明荣夏曾想告诉我什么,不过因茱迪的出现而被打断了,之后伽兹突然回来,我也忘了再追问。” 拉贾抓着头发,真的很懊悔,错过了重要的发现。看来一切的迷要想重新解开只能首先救活伽兹了,只有伽兹才知道当时在卡曼家发生了什么事。 手术室门外的灯依然亮着,不过做手术的医生却出来了。拉贾与同事立刻靠了过去。 “警官先生,虽然击中伤者的子弹恰巧避过了会立即致命的地方,可他实在伤得太重,我们也无能为力。”医生摇头。 “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只要还有心跳,还有呼吸,一定要救他!”拉贾央求着。 医生还是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们能看看他吗?”拉贾的同事问。 “可以见他最后一面。不过他的大脑已经死亡,不可能对你们有任何反应。” “我不认为这个人已经脑死亡了。我能感觉到他强烈的求生意识。” 突然有人接过了医生的话。这个声音有些狂妄,甚至藐视着科学。 医生与警官同时看向说话的人,同时感到了惊讶。 拉贾警官惊讶的是说话的人,这是个年轻的欧美人,长得白净而瘦弱,他的相貌警察都认识,名震一时的连环杀手掏心人与他一模一样。“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尽管很微弱,快要停止了。”他捂着自身心脏位置说。 医生惊讶的则是三名不速之客中站在中间的那位欧洲人。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神秘人物对医学界来说也是个传奇,他是时常在世界各国医学杂志中露脸的法国名医皮埃尔。 “你们怎么会来这儿?”拉贾警官惊讶之后是惊喜。他在孟买苦苦劝说都无动于衷的皮埃尔医生居然会主动找上门。而且那位与掏心人相貌极相似的美国人和他的墨西哥人朋友也来了。 “拉贾警官,有话等会儿再谈,现在救人要紧。我赞同这个孩子的话,手术室里的人有很强的求生欲。或许可以让我试试,我也是外科医生。”皮埃尔医生说着一边脱去西装外套,一边走进了手术室。 第十五节 名医皮埃尔 手术室外的灯亮着,看着皮埃尔医生进去时的自信神态,拉贾觉得伽兹这次可能有救了。但使他奇怪的是皮埃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不过只有等手术完成后才能询问,皮埃尔医生似乎也有话要对他说。拉拉贾支走了同事,嘱咐他将这三位来访者的情况再查一查。 拉贾把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两人,这是两位年轻人,之前在孟买也见过他们,这两人很神秘,似乎更有故事。“你们是皮埃尔医生的朋友吗?不记得我吗?我们见过面的。”拉贾首先说话,想与他们聊聊。 彼德看了这个印度警官一眼,不屑地说:“还记得。你就是那个爱提问的警察,比记者还烦。” “瞧瞧,瞧瞧,我让人讨厌了。”拉贾自嘲地笑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皮埃尔医生?” “小时候他为我看过病。”年轻的印第安人说。 “是吗?皮埃尔医生可是有钱也请不到的名医!你叫什么名字?”谈话比较顺利,拉贾一步一步,小心探问这两人的情况。 彼德以手肘碰了碰印第安青年,“别理他!他会套我们的话!” “说说姓名,认识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在孟买时我已经作了自我介绍,可你们还没向我介绍自己!”拉贾有些埋怨地说。 “我叫纳那华特辛。”印第安青年小声回答。 “纳那华特辛?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意吗?我不懂你们的风俗。”拉贾继续问。从名字入手,与陌生人套近乎。 “这是个神的名字。”纳那华特辛回答,“这位神为了世界的诞生,以自己为祭品,跳入了火中。” 拉贾发出恍然大悟的呼声,“原来有这样的含意。我想为你起名的长辈一定希望你的品德像那位神一样高尚。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向了白人青年。 “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彼德将身体偏向另一侧,不理会拉贾。 “别这样。难道因为我在孟买时说你长得像那个连环杀手,你就记恨到现在?”拉贾无辜地诉苦,“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怎么能把一位好青年说成是杀手呢?” “道歉也没用。我知道你与我们说话的目的。我不会回答你的提问。”彼德依然坚决。 “好吧,好吧!不回答。”拉贾无奈地叨念,边说边翻开文件夹,里边有张明荣夏的照片,他将照片抽出,展示给两位年轻人,“还记得吗?这是你们要找的人,他的下落已经有眉目了。” 照片被彼德抢了过去,纳那华特辛也摸出怀中的照片对照,的确一模一样。 “他在哪儿?”彼德问向拉贾。 拉贾玩笑般地耸了耸肩,“不回答别人提问的人,我也不会回答他的提问。” “我在问你!”彼德大吼起来,一手拧住拉贾的衬衫领口,把他提了起来。 拉贾非常惊讶,这个瘦弱的学生模样的年轻白人竟能轻松地单手提起比他高大的人,他的力量简直不能以外表来衡量。 “快放下他,彼德!”纳那华特辛责备地喊道。 “你叫彼德?彼德·卡特?”拉贾吃力地让目光下移,看着瘦弱的白人青年。 彼德松开手,拉贾跌在了地上。“对,我就是那个杀手!你的预感一直没错,警官先生!”彼德俯视着地上的人说。 “这是怎么回事?你越狱了?”拉贾吃惊地抬头仰望。“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人。”彼德随口说。把警官提了起来,让他坐回座位。“警官先生,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他在哪儿?”彼德拿着明荣夏的照片问。 “如果你们早到几小时我或许还知道他的下落,但是现在只有手术室里的人才知道了。伽兹只有被救活,才能回答你们。” “出了什么事吗?”纳那华特辛问道。 拉贾警官抿着嘴唇苦笑,把事件经过说了一遍。 “你们这帮臭警察,看着他被绑架也不管?”彼德暴躁地在医院里咆哮。 “我们以为只有暂时忍一忍,才能抓住亚卡特一伙人的把柄。等到亚卡特的手下出现,我们便可以抓着现行。可是我们估计错了,亚卡特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拉贾提起这件事感到很懊悔,其实从明荣夏被绑架,到送入卡曼的住所,一直有警方的人暗中监视,他们想等到亚卡特的人出现后再出手,可世事难料,计划失败,还搭上了数十条人命。 彼德听得发火,来回踱步,“什么亚卡特?和我比,差得远!他们在什么地方,我一个人把他们全宰了!” “冷静,彼德。我认为亚卡特来头不小,他可能就是皮埃尔医生提到的亚卡特库特利。如果真是他,不是我们能对付的。皮埃尔医生这次来北印度就是为了与亚卡特库特利作个恩怨了断。不如我们通知首领他们,大家聚集起来后再作打算。”纳那华特辛建议。 “亚卡特库特利不是与羽战士在一起吗?如果真是他绑架了明,最应该通知的是那些羽战士。一方面与我们结盟,一方面绑架我们的神,算什么东西?最好叫魁扎尔科亚特尔亲自出来教训一下他这群无法无天的跟班!”彼德愤恨地说。 拉贾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手术室门外的灯熄灭了,他赶紧将目光注视过去。 “谁在医院大喊大叫?严格说起来,我也算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跟班’。”第一个出来的人是皮埃尔医生,他早已换上了医生的大褂。“手术很成功。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恢复。” 跟着从手术室中出来的医生护士们发出了赞叹,不愧是世界级名医,手术太漂亮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拉贾看着被推出手术室的伽兹问。警方需要证词,这个案件演变成现在的状况,似乎已开始朝着无法收拾的局面发展。 皮埃尔医生没有给出肯定答复,“什么时候醒来我无法预计,这得看他自己。可能三天后就能睁开眼睛,也可能睡上一辈子。” 拉贾感到无奈,只能听天由命了。 “拉贾先生,我们能找个地方谈谈吗?”皮埃尔医生突然说。 从皮埃尔出现时起,他就有话要说。“好的,我知道个安静地方。”拉贾警官走在前面引路。 第十六节 神之因子 清晨的小餐馆刚开门,准备在上班前摆出摊位,卖些早点。拉贾警官成了这里的第一位客人,他买了两份早餐,与皮埃尔医生进入了公园。 公园里除了他们似乎已没人了。拉贾警官坐上长椅,给了皮埃尔医生一份早点,忙了一夜,先吃点东西。 “拉贾先生,我们长话短说。你一定要侦破这个案件,将亚卡特绳之以法吗?”皮埃尔医生问。 拉贾嚼了几口面包,他本来只想随意温和地谈谈,可是皮埃尔医生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感到不自在了。“皮埃尔医生,在孟买时我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止我缉拿凶手。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尽管告诉我,但假如你是要劝说我就此罢手,你是不会成功的。因亚卡特的案件而失踪的受害者已经上千人,这些人只是有案可查的人,还有更多流浪者、游荡社会的青年并不在其中,而有帐目记录的器官买卖却不及这个数目的一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这些失踪者中可能有一半人还活着,他们正渴望着被拯救!只有我们才能救他们!”拉贾越说越激动,看着早餐,吃不下去了。 法国人捧着早餐一口没动,他沉默着,凝重地闭着双目。医生睁开了眼睛,“你救不了他们。” “为什么救不了?”拉贾发火地对医生吼叫,“在孟买时你也这样说!难道你认为我们警察对付不了亚卡特?我承认,亚卡特有钱有势,有高官撑腰,可是我们已经有证据了,等到这些证据被核实,他们谁也逃不了!皮埃尔先生,不要害怕,说出你知道的,你要相信我们警方。皮埃……” 一把汤匙突然出现于拉贾眼前,阻断了他的话语。 皮埃尔医生握着塑料汤匙说了话,“看来你并不知道亚卡特最可怕的是什么!警官先生,拿着它。” 拉贾接过汤匙,不明白皮埃尔医生的用意。 “弄断它!”医生命令。 拉贾轻而易举地折断了塑料汤匙。 皮埃尔医生从拉贾手中抢过断成两截的汤匙,对着断裂面,把两部分接在一起,手指轻轻抚过,一把完整的汤匙重新回到医生手中。 “这是魔术?”拉贾仔细查看,被自己折断的汤匙的确复原了。 “你可以再试一次。”医生提醒他。 拉贾毫不犹豫地又一次将汤匙折断。这次同样的,两截残块在皮埃尔医生的指尖抚mo下复原了。 “这不可能!”拉贾翻来覆去检查汤匙。塑料汤匙是他在卖早点的地方随手拿来的,如果是变魔术,要找到一模一样的汤匙根本不可能。拉贾只能看着皮埃尔医生,怎么回事只有变戏法的医生本人才知道。 皮埃尔医生要回汤匙,那只汤匙突然悬浮起来,如在太空中失重了般,在医生的手掌上翻转。医生的手指微微弯曲,汤匙猛地变了形,塑料经不住扭曲,断作了无数节,碎片又聚在一起,相互挤压,直至磨成了粉末,飘落地面。 “如你所见,我有这样的力量还会惧怕世俗的权势吗?”皮埃尔医生对着看得目瞪口呆的拉贾说,“我什么也不害怕,我这次是为了亚卡特而来。因为你在孟买时对我说的话触动了我那颗不见许久的良心,我与亚卡特他们不一样,或许因为职业的关系,我还保持有人性。” “医生,你说的是……”拉贾吃惊不已。 “警官先生,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可以完全不信,但你一定要警惕。”皮埃尔医生顿了顿话语,然后继续说,“十多年前的一次旅行改变了我的人生,使我有机会接触到一群完全超出人类科学认知的生物群体。他们可能是某种由外力导致基因突变的生物,他们的外貌与人类、动物没有明显区别,可内在却完全不同,拥有无法想象的破坏力与创造力。他们中基因变异优秀的称为‘神’,次等的称为‘神选战士’。 “亚卡特属于他们中的一员,并且属于‘神类’,‘神’都有自己的专属名字,他被称为‘亚卡特库特利’,在商业、预言方面极具创造力,尊为‘商业神’。而我……我的另一个名字是‘伊斯特利尔顿’,我与亚卡特一样,我是他的同类,不同的是我的能力在治疗方面更明显。” 拉贾看着说话的法国人,满脸不可思议,无法相信他说的一切,甚至有些怀疑这是皮埃尔为逃避作证编出的谎话,可是刚才的神迹他又的确看到了。“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与亚卡特都不是人类?”拉贾不敢相信地问。“可是我得到了一份资料,里边有亚卡特的出生地和母亲的名字。我们已经派人去核实了,十多年前的确存在过那样一个男孩,他极可能就是亚卡特。由人类生出的,会不是人类吗?” “我从前也是人类,我的父母是人类,可我还不是一样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我的基因由于某种力量而改变了,那么我还能称为‘人’吗?”皮埃尔医生无奈地说,“这些本来不应该让普通人知道,但是看见警官先生的执着,让我担心了。我敬重你的正直,不希望的看见你无辜送命,如果与亚卡特较量下去必定是死路一条。卡曼就是因为与亚卡特太近,才反而被杀掉。警官你到此为止吧!剩下的事由我来处理,我会让亚卡特受到应有惩罚,哪怕是赔上我的生命。” “皮埃尔先生,你与亚卡特……”拉贾警官早察觉到他与亚卡特很早便认识了,只是一直没有说破关系的证据。 皮埃尔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我第一次看见亚卡特的时候,他并不叫‘亚卡特’,那时的名字叫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当时他还是个孩子,眼中充满了希望与天真。他对我说,他最大的愿望是赚钱,赚很多钱,让母亲不再辛苦干活,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愿望,他很努力地学习。但是当他回到家乡时,母亲已经去逝了,那以后我脱离了组织,因此再没听到亚卡特的消息。直到最近两年,我从一些病人那里听到了有关器官买卖的事,详细调查后才知道当年的那个孩子成了血肉贩卖者,这些年他变了很多。” 医生看着警官,泛出了笑容,“感到很混乱,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是吧?” 拉贾警官摇摇头,“不,不是这样。虽然无法理解,不过我认为你说的是真话。因为我碰上了彼德·卡特,那个闻名的杀手,人类不可能做出样的事。只要是人,无论多凶残,多少隐藏着人性,可是亚卡特、掏心人这样的凶徒已经无法用人的感情来琢磨他们的思想了。” “可能当我们这些人的基因发生改变时,我们的思考方式也开始发生了转变。我们看等人类,就像人类看待蚂蚁,踩死多少都无所谓。蚂蚁如果有法律,它们的法律必定无法制裁人类;人类的法律同样也不能制裁我们。拉贾先生,再往前是你管不了的领域了。” 警官苦涩地点头,“我明白了,凯特·戴维森的掏心人案结案报告为什么会那样写……” 拉贾吃下不早餐了,他想抽烟,含上一根,颤抖的手拨弄打火机,可是火苗怎么也点不着。 “那么明荣夏呢?他是什么人?与你们一样?”拉贾问。 “是的。不,他比我们更高贵。传闻中他是会成为三位最高神之一的人。”医生回答,“总有一天他会高高在上,受人膜拜,在追捧中失去原有的情感。无论他的性格怎样,都会变为藐视一切的冷漠的‘神’,他的遗传基因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 “那可不一定。”打火机终于冒出了火苗,拉贾警官吸了口烟,心情平静了许多,“他是个人,他一定是个人。虽然与他相处时间不长,可是他的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情感,连傻子也能感觉到。” “但愿如你说的那样。”皮埃尔医生仰望天空,无奈地苦笑,“但愿有人能摆脱我们的宿命。” 第十七节 斗争 自从被强带至这个房间后,明荣夏总能隐隐约约听见哭喊声。他断定在附近还关押着其他人,这里应该就是拉贾所说的亚卡特罪恶组织的巢穴,失踪的青年们被关在这里,等待被剖去脏器。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至了这里,记忆中亚卡特的手下们根本没离开卡曼的别墅,他们在走廊中行走,然后突然就到这儿了。可能通过了某个空间之门,就像在云上国时那样,穿过一扇门便到了上海。 房间的门紧锁着,明荣夏厌恶这个房间,它的天花板压得很低,使人感到十分压抑,虽然同是封闭的空间,这里却比不得墓宫的神秘与大器,反而像是拘禁犯人或精神病人的密室,呆的时间长了会让人发疯。自己仅进入几小时,明荣夏快受不了了,那些哭声充满了绝望,如同会传染的病毒,侵蚀着人心。 门锁响了起来,明荣夏往后退,门打开了,他看见了从卡曼家将他带走的那个大胡子。 “主人有请。”大胡子很尊敬地向他行了礼。 两排壮汉把明荣夏夹在中间,明荣夏只能跟着他们走,那些哭声渐渐远离了。这里像一座地下城市,建于下水道中,两侧有顺着墙体延伸的铁水管,漆黑的支路中可听见蒸气从管中泄出的吱吱声,不时又可听见叮叮咚咚的铁锤敲打多属的尖锐声响。这里阴暗潮湿,甚至空气中飘着血腥味。 金色大门缓缓打开了,里边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像。水晶灯映着红底的花地毯,地毯上立着长桌,银色餐具在深红的桌面上闪闪发光。有两人坐着,一位是深色皮肤的印度青年,另一位金发碧眼,皮肤白皙,明荣夏一眼便认出了他,他是离开德里后就没了音讯的卡尔。一度失去了联系,明荣夏以为他在与亚卡特的交涉中遇上了危险,这样看来与卡尔对坐的印度人应该就是亚卡特了。 大胡子请他进去。明荣夏走入了这如宫殿的房间,门关上了。 卡尔站了起来,为他让路。“请坐,惠齐罗伯契特利。”印度青年示意明荣夏的座位在哪儿。 明荣夏坐下后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将房间一分为二的巨幅纱帘后有两个人影,一个坐着,另一个在其身边忙碌,像是仆人。 “昨晚对你无礼了,希望你能谅解。请用些早餐吧!”帘子里坐着的人说话了。他身边如仆人般的人从帘子后走出来,忙着为明荣夏盛上糕点。 明荣夏看了看这位仆人,他是个东方人,年纪很大了,驼背,而且跛了脚。明荣夏再将目光看向纱帘后,里边的人面容模糊不清。这样的阵式与觐见黑暗神时差不多,因此明荣夏猜想着纱帘后的应该又是个什么神。 “听说你是中国人?”帘后的人又说了起来,“真是意外,中国那样的地方也能出一位大神。” 这两句话明荣夏听着很别扭。帘后的人英语发音也不地道,应该不是来自英语国家的人。 卡尔笑了起来,“中国人、日本人或是韩国人,有什么分别。以我们羽战士的遗传学眼光看,他都是同一种人。” “说得对,都是下贱的人类。美国人、法国人与德国人,也都一样。”印度青年轻声说。他的话搏得了帘子后的人一声浅笑。 “卡尔,向惠齐罗伯契特利介绍我们吧!”帘子后的人吩咐说。 卡尔立刻站起身,向明荣夏鞠躬行礼。“请允许我首先自我介绍,我是羽战士北美部负责人卡尔·埃赫卡。坐在帘子后的是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者——神无真人殿下。” 明荣夏看着帘后的人影,魁扎尔科亚特尔——与太阳神、黑暗神齐名的三位大神之一。神无真人,听名字是个日本人。“神无”的意思是没有神,“真人”是真正的人,明荣夏觉得有点儿好笑,这样的名字竟然用在神的继承人身上。 “您对面的印度青年是南亚部负责人,商业神亚卡特库特利。他是位真正的神,而不是继承者。您可以称呼他为‘亚卡特’。”卡尔继续介绍,“您身边的老侍者是服侍真人殿下的佣人,我们称他为老张。”驼背老人向明荣夏深深弯下了腰。 “我大概知道你们谁是谁了。”有了觐见黑暗神时的经验,明荣夏这次毫不慌张,他们既然敬他为神,他就可以挺直腰身和他们说话。“说吧!你们把我抓来有什么用意?” 别担心,我时刻站在你这边。明荣夏心中一震,卡尔这时候竟然通过心灵力量直接向他脑中输送话语。他斜视了卡尔一眼,美国人若无其事地平静地用着早餐。他的面前坐着位真正的神,他就不怕被发现吗?回想起在云上国时,卡尔也曾在黑暗神眼皮底下隐身,他现在敢这样做,说明他的实力在神之上,卡尔真是个神秘莫测的人。 帘子后的神无真人轻缓地笑了。“惠齐罗伯契特利说什么‘抓来’?如果亚卡特的手下对你无礼过,回头我会处罚他们。” “对神使用暴力的人类卡曼已经被我惩处了。”亚卡特回答。 “做得好。”纱帘后的人夸奖说。 明荣夏明白话中的含意,卡曼死了。不过这个他不关心,他担心的是伽兹,伽兹先生怎么样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要明白现在的状况。”神无真人继续对明荣夏说,“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已经衰弱无比,他虽然强大,不过已经变得不足为惧,今后这个世界属于我和你,我们两位至高无上的神。但是不能掉以轻心,黑暗神这个老顽固一生向往权力,他不可能这样平静地放弃世界。另外一些小神也蠢蠢欲动,比如考约尔克兆圭,这位女神四处制造灾祸,兴风作浪。因此我提议,我们最好联合起来。” “鹰战士与羽战士不是已经结盟了吗?我们还需要再次联合?”明荣夏讥讽地反问。 “那不一样,那是卡尔与索洛特尔背着我作的决定,我根本不知情。而且神选战士的盟约怎么能代表神?我们之间需要正式的盟誓。魁扎尔科亚特尔与惠齐罗伯契特利结盟,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这也是科学与传统的联合。” 明荣夏偷看向卡尔,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明白。之前的盟约怎么不算数了? 那个不成材的小子想从我和索洛手中夺回权力,你大胆拒绝他就行——卡尔送来了话。 明荣夏顿时感到这件事有着非常复杂的背景,里边牵扯到羽战士内部的权力斗争。卡尔的语气用词对他所侍奉的神毫不客气,这是明荣夏所接触到的神选战士与神的关系中从没遇上的,神选战士通常将神当作主人一般侍候。明荣夏不一定要听从卡尔的话,不过他正好也想拒绝,至少不会这么快答应。 “提到盟约,考约尔克兆圭是我的姐姐,我与她有天生的盟约。”明荣夏回答。 “是吗?我不信你们的关系会这么好。在神话中,杀死考约尔克兆圭的就是她的弟弟惠齐罗伯契特利。”帘后的人说。 明荣夏毫不相让,“你说的是神话时代。现在我与姐姐的感情非常好,如果她知道我在这儿,一定会来救我。” “真的吗?据我所知,你的手中握有解开黑暗神封印的太阳石,却不肯用这件宝物去救她。” “那是因为……”明荣夏没有说下去,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他的心在动摇,他想弄清姐姐是不是这一切自然灾害背后的主谋,他不相信姐姐会做出这么多残酷的事,姐姐是那样的温柔,心中充满了爱。 大门突然打开了,因为这一突然举动中止了谈话,房间里的人都看向了门口。大胡子卟嗵跪在了地上,磕头谢罪,他磕完头,急忙站起来,奔向亚卡特。“先生,孟买急电。”他捧着移动电话。 亚卡特接了电话,一会儿便大惊失色,之后大怒,冲着电话另一端的人大骂,把电话扔回大胡子手中。大胡子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怎么了?亚卡特。”帘子后的人问。 亚卡特压住怒气,向神无真人致歉,他刚才失态了。“殿下,我派去孟买的人出了点儿意外。皮埃尔,以及与他在一起的两名鹰战士失踪了,他们躲开了我派去监视的手下,失去了踪影。” “皮埃尔?医神伊斯特利尔顿?”卡尔惊讶地问。 亚卡特点了点头,“就是他。十年前与我们脱离关系,背弃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男人。” 明荣夏不了解他们正在谈论的这个人,不过他听见了“鹰战士”这个词,鹰战士终于有所行动了。 第十八节 羽蛇 彼德目前最忙碌也最烦恼的事就是打电话。为寻找明荣夏,鹰战士分散开来,在世界各地搜寻,每一队人配备了移动电话,可是现在这些电话都打不通了。 “他们在搞什么?全关机?”彼德猛按着手机按键,大吼。 “不可能的,首领他们知道这东西必须全天开着。”纳那华特辛解释说。 “还是我亲口告诉他们必须开着的!”彼德很不耐烦,继续拨打。他拨了几个号,突然看向印第安青年,“他们该不会没充电?” “充电?它需要充电吗?”纳那华特辛指着手机。 “一群原始人……”彼德嘀咕,埋头在电话薄中翻找能用于联系的号码,“对了,还有索齐,他在美国住过几年,不可能连这种常识也不知道。” 彼德说着拨下了索齐的号码。电话通了,可是没人接听。“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彼德快发火了,唯一拨通的电话居然不被接听。 拉贾警官在走廊里看着露台上的彼德和纳那华特辛,这是两位神奇的青年,但是更神奇的在他身旁——皮埃尔医生,医学界的传奇人物,自称为阿兹特克神话中的医神伊斯特利尔顿,可是他究竟算什么生物,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身后的重症监护室里躺着伽兹,自手术结束后伽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警方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所有牵扯案件中的官员、富豪已经查清,并在警方掌握中,但没有任何人被逮捕,因为主犯亚卡特并未落网,警方还不能展开大规模逮捕行动。 “他永远会这样子吗?”拉贾警官看了眼重症室的门,说。 “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醒来,他的头部受到重创,恢复需要很长时间。”皮埃尔医生回答。 “其实你有办法的,对吧?用你们特有的神力。你能成为名医,与这种力量也有关系,为什么不救醒他呢?”拉贾略显责怪地看着医生,他没有尽全力。 皮埃尔严肃着神情,拉贾的责怪让他生气了,“拉贾先生,我治病救人依靠的是货真价实的医术,与我的神秘力量没有关系,自从十年前我脱离组织后,已经极少使用那种力量了。” “我很感兴趣,你所提到的组织是什么。亚卡特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更可怕更庞大的机构。” “你没有必要知道,因为这个组织不是警察能对付的,甚至你的国家也不是它的对手。这个组织推动着全世界的科技发展,人类的每一项新发明与他们都有关联,但那绝不是个好地方,那里有的只是疯子,电影里的科学怪人。” “你更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好奇心能要人的命。我也是因为好奇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十多年前,我从医学院同学那里听说了一个名叫‘金蜂鸟’的村庄,那里的村民保持着最纯正的阿兹特克武士血统,那位同学是研究遗传学的专家,我当时没什么事干,和他一起去了。我们冒充墨西哥政府派遣的医疗队,以欺骗手段采得了村民的血液样本。后来我知道我们干了件错事。” “那么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拉贾好奇地听着,虽然故事可能与案件无关。 皮埃尔医生轻轻摇头,有些不愿回忆往事的模样。“后来……后来我们各自做自己的工作,没联系了。直至有一天,他突然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有一部分村民的遗传基因与人类不一样。之后,他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论文。再之后,他失踪了,他的论文和那些血液样本一同不见了。 “绑架者不久后也找上了我,我被带去了那个组织。他们要我们保守秘密,研究可以继续,但不能对外界宣扬。我和同学起初被这个组织拥有的超越时代的技术迷住了,不仅加入了他们,还进行了长眠城的试炼。很幸运,我们都成功了,我成为了‘神’,那位同学则是‘神选战士’。我怀着对医学的热情在那个组织中从事医学研究,毫无疑问,那里条件非常好,任何设备和材料都能找到,你可以随心所欲,不用担心经费和剽窃。任何心醉于科学的人都不愿离开这么棒的研究所,我也不愿意。 “但是,越是美好的东西,它的另一面便越丑陋。我发现他们将我的研究成果直接用于临床,为此我责难过他们,那些技术还不成熟,不能直接用在人体上,应当先做些动物实验。他们回复我,那就是实验了,为人发明的技术,只有在人身上做实验才能看见最佳效果,测试到最佳数据。我真的没想到,因此我离开了他们。” “你是个有良心的医生。”拉贾避开了皮埃尔看着他的视线,听了皮埃尔的自述,他很有感触,“那么你的同学呢?他怎么样了?” “他执迷不悟,而且越陷越深。听说我离开后,他被提拔为研究所负责人。十年之后,我得知了亚卡特的所作所为,这让我想起了在研究所的日子,本来我不愿插手,阻止亚卡特等于与那个组织为敌,我可得罪不起。” “那个组织叫什么?” “它由无数个机构组成,渗透到各行各业,总的名称叫‘羽蛇’。” “羽蛇?那么羽蛇唱片是……” “是的,正是因为有这些经营公司,羽蛇属下上百个研究所才有源源不断的经费。亚卡特领导的只是它的南亚分支,科技含量最低的一个。如果印度政府拔掉南亚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羽蛇向印度宣战?”拉贾猜测,露出无法相信事实的浅笑。 “羽蛇的领导层不是傻子,他们不会亲自对付印度,而是会借其他国家之手,但这样做将可能是世界大战,所以发生战争的可能性不大。这件事人类最好别插手,由我来解决就简单多了。计划已经想好,以索要明荣夏的名义去找他们。” “这样做危险吗?” “拉贾警官,你在担心我?我这样做当然有杀身之祸。我脱离组织,他们敬畏我是神,才没有追杀我,但我向他们发起挑战则另当别论,不过我有保命的方法。羽蛇虽然强大,可它的内部矛盾重重,‘少主派’与‘摄政派’相互暗中较劲,南亚部属于‘少主派’,只要利用好这些势力,我能全身而退。”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你打算怎么对付亚卡特?”拉贾警官问。 皮埃尔医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说:“我想劝说他放手,其实他本性并不坏。假如他不听劝告,我只能杀了他,他与我是同级的神,我已经有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拉贾先生,能为我做件事吗?” “什么事?尽管说。”拉贾对这位医生肃然起敬。 “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很可能已不在世上了,不过她是令亚卡特回头的关键,是他仅存的人性。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相貌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亚卡特同母异父的妹妹。” “亚卡特有个妹妹?”拉贾警官惊诧地站了起来,这绝对是个在发现,就连那份电脑中的资料里也没提到。 “我也是来印度后才听说的。亚卡特的母亲在死前把这个妹妹送了人,亚卡特找了她十年都没有消息,所以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我知道了,我们一定全力寻找。亚卡特再有钱也只能雇侦探秘密查访,哪里比得上我们警察的力量!”拉贾拍着胸脯表示。 这时,医院里传来小女孩的哭声,哭声在医院里并不罕见,但这声音是熟悉的。拉贾看了过去,茱迪满脸是泪地跑来了,后面跟着他的妻子。 “你把她带来干什么?”拉贾气愤地责骂妻子,茱迪的病使她受不住刺激,伽兹重伤的消息是应该对她隐瞒的。 “她父亲变成了这样子,你们总瞒着她只会让她更伤心!将来她知道了真相,病会犯得更严重!”拉贾的妻子与她的丈夫吵了起来。 茱迪想进入重症室,可是门锁着,她只能趴着玻璃窗注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女孩的脸贴住玻璃,像要将它穿透,泪水不断流在玻璃上,印出一块块泪痕。 皮埃尔看着这个女孩,她似乎有无穷的吸引力吸引着他的目光。 第十九节 卡尔·埃赫卡 “那个女孩有病。”皮埃尔医生看着茱迪说,“她先天心脏功能不全。”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拉贾惊讶于他仅凭双眼就能看出病症。 “严重吗?” “很严重。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你能治好她,对吧?”拉贾警官期盼地看着医生。 皮埃尔医生目光落向地面,沉默了。“她需要换心。”医生半天才说出了话。提到器官移植,医生和警官的脸色都不好看。 “茱迪!你怎么了,茱迪?”拉贾的妻子大叫起来,抱住仰面倒下的茱迪。医务人员们立刻围了上去,茱迪又犯病了。 拉贾警官担心地站起来,目光茱迪被推入抢救室。“全怪你!是你领着她来见她的父亲!”警官对妻子责怪地大吼。拉贾的妻子瞪了眼丈夫,一副暂时不与他争吵的神色,转身追上了抢救茱迪的医生。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了母亲,与父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拉贾警官转而对皮埃尔说,“你真的不打算救他的父亲吗?” “我已经救了。现在一切要看他的造化。”皮埃尔医生淡淡地说,“难道你要求我使他立刻睁开眼睛,说话、行动吗?我可以这样做,但是谁来解释这个‘奇迹’?这里是公众的医院,谁能保证他的突然康复不被世人知晓?如果自诩万物之灵的人类知道了世上有一群高于他们的物种存在,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伊斯特利尔顿,你就救救他吧!” 皮埃尔医生抬头看向温柔说话的印第安青年。纳那华特辛与彼德也来到他们身边。 “你们是为了寻找惠齐罗伯契特利才要求我使他康复?”医生问。 “一半对。”彼德说,“这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曾经有个羽战士在美国的医院里以神力为明荣夏接过断骨,他不怕被人发现,你害怕什么?难道我们会怕了那些普通人?” 彼德不经意地举例,然而他的无意却引来皮埃尔的警觉,“一个羽战士?他是谁?那个羽战士是谁?” 彼德被问得不知所措,“他叫卡尔·埃赫卡。怎么了?” “卡尔·埃赫卡?”皮埃尔医生如回味老熟人的名字般复述了一遍,“照常理说羽战士不可能拥有治愈伤痛的神力。某些羽战士能治疗皮外伤,但这已经是极限了,接骨是不可能的,这条常理在实验室中已经被证实了。卡尔·埃赫卡?十多年前我在研究所里见过他,他参与了某个秘密的基因研究实验,因为他不是研究员,而是为作实验体,所以印象很深刻。那时候他二十多岁,英俊潇洒,现在怎么样了?” “他十多年前就二十多岁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彼德惊讶地与纳那华特辛对视。纳那华特辛也拒贿不着头脑。“我们认识的卡尔·埃赫卡也只有二十多岁,会不会不是同一人?” 皮埃尔也露出惊讶,“我见到的卡尔·埃赫卡有着黄金般的头发,碧蓝的眼睛。” “我们见到的也是!” “等等!你们说的卡尔·埃赫卡是谁?你们等我一下!”拉贾警官突然插话。他奔向守候在抢救室外的妻子,把她拖了过来。 “卡曼来找明荣夏谈话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还记得吧?”拉贾一手捏住妻子的胳膊,一手指着她问,“你告诉我,卡曼的人走后,还有人找明。快再说一次,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拉贾的妻子甩开丈夫抓住她胳膊的手,胳膊上留下了红印。“那个人金头发,蓝眼睛,很英俊,不会超过三十岁,还很年轻呢!我只听明告诉过我一次,他叫卡尔。”妻子揉着胳膊,不明白丈夫为什么又问及这件事,拉贾出差回来后,她已经说清楚了。她大步离开这些奇怪的人,回到抢救室外。 “看来我们遇上了同一个人。”皮埃尔医生下出结论。 “他会青春不老术吗?”彼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羡慕。 皮埃尔医生摇头否定,“不可能!就连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也不能抗拒衰老。我只听说过有一名神选战士能做到这点——他叫米克特兰。不过这个人只是传说,没人见过他。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皮埃尔问向两名鹰战士。 这个名字彼德也听说过,但具体的内容他并不知道,因此美国人把目光转向他的同伴。纳那华特辛深感到遗憾,“米克特兰是我们的前辈,年龄至少有上千岁了,因为他战胜过死神,获得了不死之身,所以才这样长寿。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他在我出生前就已经离开村庄失踪了。” “卡尔会不会就是米克特兰?在羽战士中卧底?”彼德大胆猜测。 “不可能。爷爷见过米克特兰,如果他与卡尔是同一人,在美国时便认出他了。” “他可以易容啊!就像西佩那样,可以变作其他人的模样。要不然怎么解释他身为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战士,却处处帮着我们?” “还是不可能。我们都见过他使用神力,的确是羽战士的力量,这个是无法伪装的!” “我也有个疑问,想问问你们。”拉贾警官打断他们的猜疑,说,“有人曾偷偷把亚卡特的绝密帐本和档案的电子资料送入警局的电脑中,你们认为这个人会是谁?他立下大功,如果是亚卡特组织内部的人,他会得到一定宽恕。” 皮埃尔医生发出一声浅笑,“世界上还没有人类黑客能入侵羽战士的网络系统,盗取资料,只能是羽战士自己人干的,网络部的那些家伙很可疑,他们才有这个本事。竟然相互拆台,难道真的如传闻中那样,他们准备打内战了吗?”皮埃尔说最后一句话时,更像自言自语。 “他们内讧不是更好?先别说这些我没法听懂的事。我想通了,你们的恩怨你们解决,但我依然会履行我的警察职责。里边的这个人因你们而生命垂危,你们必须帮助他。”拉贾指着重症室中的伽兹说,“而且的件事我也听明白了,里边的人是可以帮助你们找到明荣夏的人,虽然说明荣夏很可能在亚卡特手中,可这只是推测,谁也没有看见,不是吗?” “固执的拉贾先生坚持要你救醒他的证人,你就帮这个忙吧!里边的人如果迟迟不能稳定伤情,你也不能去新德里找亚卡特算帐。就当作医神重新出山的第一手笔,别吝啬你的神力。”彼德眨着眼睛劝说。 纳那华特辛也向皮埃尔点头鼓励。 皮埃尔自嘲地微笑,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被后辈鼓励劝说的地步了?“好吧!不过有条件,我不希望被普通人看见。” “没问题,善后交给我们。”彼德弯曲拇指与食指,打出OK的手势。 直等到深夜,医院结束了一天,病人入睡,探视的亲友已经回家时,一行人开始行动了。 彼德潜入控制室,关掉了重症里的监视器。拉贾利用职务之便骗走了这层楼的值班医生和护士。皮埃尔轻触了重症室的房门,门锁自动开启。纳那华特辛守在门外,温和的白光透过玻璃窗溢出了房间,同如亮起了十数盏日光灯,可是通过窗户却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房里已被白光填满,容不下其他影像了。 拉贾守在楼下,他抬头望着那扇特别亮的窗户,情不自禁地发出微笑,明天茱迪就能看见一个健康的父亲了。 第二十节 兄妹 病人们在清晨被护士小姐的叫声吓醒了。端庄的护士惊慌地呼唤主治医生,她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重症室内的那名头部中枪的病人睁开眼睛了。 伽兹醒来后感觉非常好,不仅神智清醒,语言也流畅自如,四肢灵活,他很有精神,就像刚从一个良好睡眠中醒来。医生们聚集在病房中,如同研究外星人般把他围住,皮埃尔医生为伽兹做了简单检查,向同行们露出迷惑神情,一个头部受枪伤,不久前才完成手术的病人不可能恢复这么快,而且转变发生于一夜间。 这是难以解释的现象,可它的确发生了,超了科学的诠释范畴。拉贾警官让医院封了口,不能将这件事传出去。医生们不知道伽兹的身份,只看到他十分受警方关照,并有世界名医为他免费治疗,猜测这位神秘病人一定大有来头,自然管住自己的嘴,不敢多说了。 伽兹被转入了普通病房,他非常清醒,甚至感到一生中从没有这样清醒过许多已经忘却的记忆重新浮现脑海中,但最使他深刻的是沉睡前看见的那口黑洞洞的枪口。 皮埃尔医生、彼德、纳那华特辛与他首先谈了话。他不认识这三个人,但能够了解到他们认识明荣夏,甚至认识亚卡特,他们问了许多有关明荣夏和亚卡特的问题,伽兹如实回答了他们。接着,拉贾警官也向他提问,伽兹感到自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他与亚卡特遭遇的种种全都如盘托出。 “爸爸!”茱迪跑进病房,爬上chuang抱住了伽兹。 “爸爸,他们说你快死了……”茱迪偎依父亲怀中,把父亲的衣衫抓得很紧。 “我不是好好的吗?爸爸和你永远不分开。”伽兹抱着女儿,笑容幸福。 这样的场景下拉贾合上文件夹,现在的状况已不知道问话了。皮埃尔医生和两名鹰战士也很知趣,三人走向房门。 拉贾警官也准备离开,他把文件夹夹在腋下,起身。一张照片从文件夹里滑落,落到床上。伽兹拾起照片,准备还给警官,他看到了照片上的影像,立刻惊住了。“这是……” “这是亚卡特的母亲。”警官回答说,“我们在亚卡特的家乡好不容易才查到这一点线索,这张照片是仅有的。她是个妓女,十年前得了绝症,去逝了。” 伽兹神情古怪。“茱迪,到外面玩一会儿。”他拍着女儿的背,叫她离开一会儿。茱迪不情愿,但仍然出去了。 已站立门口的三人感到事情有异,也退了回来。 伽兹看着照片,说:“这个女人就是送来茱迪的人。”他的话引来了屋里人的惊奇。 “茱迪不是你的女儿吗?”拉贾惊讶地追问。什么叫做“送”?茱迪不是伽兹亲生的? “她是我的女儿,这是千真万确,不容质疑的。”伽兹的语气有些激动,“我从前的生活环境许多人都听说过,挥霍的大老板,有数不清的女人。我与这个女人有过一夜交易,但是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我也很快忘了她。但后来,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抱着个女婴,说是我的孩子,丢下婴儿后再也没出现了。” “这个女人是茱迪的母亲?”彼德感到自己正在经历电视剧里的情节。 “我不能确定。她的行为让我恼怒,凭白多了个女儿叫我怎么接受,而且这孩子有病。我想把她送到孤儿院去,但那个女人的话让我上心,我做了亲子鉴定,真的是我的女儿。” “亚卡特的母亲得知自己患了绝症,担心女儿受苦,所以将她送了人。”皮埃尔医生补充说。 “等一下。这么说茱迪就是亚卡特的妹妹?”拉贾警官又惊又喜。 伽兹更加吃惊。 “应该是这样没错。茱迪是亚卡特找了十年的妹妹。”皮埃尔医生肯定地断言。 “这是什么命运?”伽兹将整个身子往后仰去,倒上了松软的靠背枕头。 病房里没人再说话了,伽兹与亚卡特的恩怨他们已经知晓。现在只能听见茱迪在病房外与其他孩子的说话声。 告别了伽兹,拉贾警官与皮埃尔医生商量着对这件事的处置方法。 “亚卡特吞并了伽兹的公司,使他破产,流落街头,却害得自己的妹妹跟着吃了十年苦头。”拉贾警官带着讽刺的微笑。 皮埃尔医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讥笑的,这是出悲剧,从亚卡特出生时就注定了。“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亚卡特,在这期间请你照顾好茱迪,别泄露她的身份。” “这是当然。你们打算立刻动身,去见亚卡特吗?” “不,在出发前还有一件事。我得帮助另两位小朋友。”皮埃尔医生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彼德与纳那华特辛,“我们得去一趟伽兹的住处,在那里找一件东西。” “你们在谈话中提到的什么石头?”拉贾回忆着他们与伽兹的对话内容,有许多他不明白之处。 皮埃尔医生点点头,“那是太阳石,是属于太阳神的东西,与明荣夏一同来到印度的两件宝物之一,它被伽兹藏起来了,而另一件是黑暗神的石刀,已经落入亚卡特手中。两件宝物我们都得找回来。 “如果不介意,让我带你们去伽兹的住处,那地方不好找,没有明确的地名。“拉贾警官自告奋勇说。 皮埃尔医生立刻赞同了他的提议。 第二十一节 “援军” 由于伽兹父女太久没有回家,他们的住处被新的流浪汉占领了。拉贾警官给了那个肮脏的懒鬼一点儿小钱,把他打发出去一段时间。赶走了无关的人,拉贾在这间破屋中踱步,实在难以看出这里能有什么宝物。 纳那华特辛和彼德可不这样想,他们像是能感应到什么,直接绕到屋后,在那棵枝叶茂盛的老树前站立。 “在这里?”皮埃尔医生跟上他们。拉贾警官也立刻跟上。 附近流传的一段奇闻是关于这棵树的,据说一夜之间,一株枯死多年的老树发出了新芽。 “在树下。”彼德肯定地判断,自信地走向大树。 “等等!彼德!”皮埃尔医生大叫。 彼德·卡特同时感应到了危险,急忙往后退,远离那棵大树。金色光翼耀眼地展开,纳那华特辛直冲向天空。拉贾警官把眼睛瞪直了。半空中的空间发生了扭曲,光线被弯曲,看上去像是天空被人拧了一把,蓝天与白云变形了。 纳那华特辛嚎叫一声,如苍蝇被拍了一掌,坠向地面。他的身体四周闪出金光,形成盾状,与地面撞击出大坑。印第安青年没有受伤,一个筋斗站了起来,他警惕地仰望天空,地面的几人也都看着。 扭曲的空间化成了一道黑漆漆的门,就像画中被挖去了一块。有人从门里飞出,两男三女。领头的是位年轻的白人男性;紧随他的有漂亮的金发女郎,抱着只黑色圆盘;还有位长长黑发的东方女孩;只有一只手臂的东亚少年;以及最后出来的长相、打扮都很普通的白人女性。 这些人拉贾警官从未见过,除了最后出现的那个女人,这个女人他似曾相识。警官很快想起来了,她就是掏心人案的破案人——凯特·戴维森,失踪已久的特工。他在新闻、报纸和调查档案中见过她的照片。 看见这几个人,彼德就咬牙切齿。他们从日本追到中国,现在又追到了印度。“你们怎么会来这儿?想打架吗?”彼德摆出架势。其实他的心里没底,他与纳那华特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这五人的,所有的宝只能压在皮埃尔身上。 天上的人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中间的年轻男子指向大树,地面摇晃了,大树与它附近的土石如失重般浮起来了,一块发着光的石头在深暗的泥土中非常显眼,它缓缓上升,飞向男子张开的手掌。 可是石头突然改变了轨迹,飞入了另一人的手掌。皮埃尔医生稳稳接住了石头,把它握入手中。空中的男子皱紧了眉头,浮空的树与土石失去了支撑,哗哗掉回地上,他身边的手下想冲下去抢夺,被他阻止了。 医生手里的透明石头发着温润的光,如温和的太阳光芒。纳那华特辛直盯着石头,那的确是他们部落世代相传的宝物。 “伊斯特利尔顿吗?”年轻男子看着医生问。 “是我。你们是月亮女神的战士?” 年轻人点点头,“我叫米勒。” “瓦莲金娜。” “倪云杉。” “荒木休。” 唯独平凡的白人女性没有自报姓名。 “我们需要那块石头。请把它交给我们。”米勒平静地说。 “想得美!你们这些杀人狂!”彼德大声拒绝。 金发女郎发出啧啧嘲弄声,“你自己不也是杀人无数吗?交出太阳石,我们可以饶你们的命。” “太阳石是属于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拿走。”纳那华特辛握紧了拳头,“如果你们强抢,即使与你们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听见了吗?”皮埃尔医生把玩着手中的石头说,“不过你用不着与他们同归于尽,有我在,至少我也是位神。这些人还不至于能把我怎么样,假如他们有把握胜过我,之前已经攻击了。 “南方天空的星战士,你们听好了,事件的经过我也大致听说了些。太阳石送给谁,只有惠齐罗伯契特利能作主,可他不在这里,而且我听说惠齐罗件契特利答应过一笔交易——以太阳石换取神刀。所以这块石头怎么也不会轮到属于你们。” “他们订立交易时我也在场。”米勒缓缓的语气使人觉得他并不急于得到石头,“不过我不认为那个人会放弃姐姐,而选择一把破刀。他与黑暗神的交易并未立成,神刀没有血祭,因此还不属于他。这个仪式并不是随便献上祭品就能完成,神刀会自己找祭品,而且必须由他亲自动手,以他的个性,估计会下不了手。” “但是他接受了神刀,等于交易已经进行一半。特斯卡特利波卡不会置之不理。”皮埃尔医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提到了让人头痛的名字。 米勒英俊的面孔有些不自在了,“你以为我们会惧怕一个快死的老头儿?只要神刀不存在了,与黑暗神的交易自然不成立。瓦莲金娜,神刀在哪?” 皮埃尔医生脑中突然冒出个古怪念头。就连纳那华特辛、彼德也为他说的话感到奇怪,甚至是惊奇。 金发的女郎捧着她带来的黑色圆盘,她的嘴唇在动,像是在与它对话。 “烟雾镜!”皮埃尔医生的惊奇还没有结束,新的惊奇又能袭来,“难怪他们会知道太阳石的位置。” “烟雾镜?就是那面传说中的代表黑暗神的镜子?它真的存在?对了,我听说它被一个叛徒偷走了。”彼德不免多看了那面黑色圆盘几眼,烟雾镜无所不知。 镜子中似乎有了影像,瓦莲金娜将它呈给米勒过目。 “你真的要毁掉神刀?”皮埃尔医生不可思议望着空中的星战士,“不可能的,那是神的东西,不会轻易被破坏。” “它既然存在,就有消失的一天。”米对他的同伴们说,“我们走吧!” “等等,你精神不正常了吗?”皮埃尔突然大喊,“别走!让我再多看看你!” 米勒没有听他的,飞入黑漆漆的空间之门,其余四名星战士也跟着进去了。门合上,扭曲的空间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伊斯特利尔顿。”纳那华特辛为皮埃尔最后的话惊讶,他的话很奇怪。 皮埃尔医生的脸上挂出忧虑,“我怀疑那个叫米勒的人受到过精神攻击,现在开始发作了。如果让我再观察会儿,会有更多线索。” “精神攻击是羽战士的专长。谁有这种本事?米勒是一等亮星,在云上国时连黑暗神也忌惮他。”纳那华特辛也被医生的话带入思考。 彼德没有这种心思,只是假意地想了想,“我也觉得很奇怪,米勒急着用太阳石去救心上人,别说面对医神,即使是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站在这儿,他也会与我们拼死一搏!怎么会想到毁灭神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三人迷惑中,听见了咳嗽声。已经在这场小小冲突中被遗忘的拉贾警官故意发出了声音,使人想起了他。 “皮埃尔先生,现在我总算真正明白,在这场战斗中人类什么也做不了。”拉贾警官看着被纳那华特辛撞出的大坑,以及被拔起又能从空中掉落的大树。在这样的破坏力面前,人类打算以什么武器对应呢?“我祝愿你们胜利。” “谢谢你,警官先生。我祝你健康。”皮埃尔医生给了警官一个拥抱。 这个措手不及的拥抱让拉贾浑身不自在,不过他很快又感到神清气爽,身体非常舒服。 “我的拥抱能让你百病消除!”医神伊斯特利尔顿因警官被吓住了而觉得好笑。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们两个傻小子还在发愣?快跟我来!有星战士为我们做先锋,这次旅行省心多了。” 纳那华特辛与彼德立刻跟上了医神。拉贾看着他们的背影,站立原地不动。警官深吸口气,又长长呼出,健康的感觉真好。 第二十二节 善 明荣夏很为那位走来走的老仆人担心,他年纪大了,驼背,眼睛也不好使,跛着脚,总感到他随时有跌倒的危险。老人从纱帘后退出,在明荣夏面前的棋盘上移动一步棋子。明荣夏思考了一会儿,走了棋,老人记下棋子落下的位子,往纱帘后走。 这种下棋的方式真是奇特,明荣夏从来没遇上过,觉得做作和别扭。他的面前与纱帘后各放了一张棋盘,由那名叫作老张的仆人为中介,负责摆棋,帘子后的神无真人始终不肯露出真面容,他这样做仅是为了显示自己作为“神”的神秘与威严。明荣夏不会下国际象棋,神无真人讥笑他粗俗,在卡尔的讲解下明荣夏勉强学了个入门,但他毫无经验,从棋局一开始便被压制着。 电话闪出了信号,亚卡特接了电话,他不一会儿便垮下了笑容。“请原谅我打断殿下的雅兴。”亚卡特站起来禀告,“有敌人正在攻击我们,是月亮女神的南方众星。” “我们并未与月亮女神结怨啊?”神无真人惊讶地叫道。明荣夏叫得出这位“神”也有些慌张。 “他们杀了些人,但没有使用大规模破坏性攻击。我去与他们谈谈。”亚卡特告辞。 棋没法继续下了。明荣夏感到神无真人现在脾气不好,他听到了棋子散落的声音。老张急急忙忙地钻入帘后,收拾地上的东西。 明荣夏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星战士的战斗方式在纽约时已经见识过了,那个世界大都会已成了废墟,如果他们真打起来,这个羽战士的基地恐怕也很难保持完好。明荣夏看着卡尔,卡尔很镇定。 “乖!你们没事了,快逃吧!”倪云杉抚mo着笼子里抱出的小狐狸,把它放到了地上。狐狸惊魂未定,跳过混身是血的人类尸体,奔向大门外。她温柔可爱的一面让荒木休看呆了。 凯特·戴维森觉得这群人无法理喻。倪云杉杀人无数,甚至以杀人为乐,却对动物仁爱。像倪云杉这样的怪人,南方众星中不在少数。 铁笼被依序打开,被关着的动物疯狂逃出,这些动物本来将等待被剥去毛皮,制成皮革。 “如果你们只是来解放动物,我可以原谅你们。”亚卡特站在了饲养场门口。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羽战士,不过亚卡特已叫他们站远点儿。“趁我还没有追究你们的行为前快滚!” 星战士们可不会滚。 “你是亚卡特库特利吗?”米勒轻缓地问。 “知道了我是谁就应当识趣!想与神作对吗?” “神?”金发的瓦莲金娜发出冷艳的大笑声,“这些小神一个比一个狂妄,你也应该知道,星战士过去被称为星神,所以你与我们的实力差不了多少。” 女人的嘲笑激怒了亚卡特,金属门框发出撕裂的惨叫,门瞬间扩大了一倍。亚卡特的目光扫过了瓦莲金娜怀中的黑色镜子。 “请不要动怒,亚卡特库特利。我们是为了神刀伊斯特利和明荣夏而来。”米勒站在了另四位同伴的最前面。 “神刀和明荣夏,你们一个也得不到!” 亚卡特突然发动了攻击,他看起来什么也没做,没有动一根手指,巨大的冲击力席卷饲养场,冲击波速度很慢,却持续着。站在最前方的米勒试图抵挡这股力量,但站立的双脚却不动自移,往后滑动,一些不在米勒防御范围内的铁笼在这股力量下变形了,里面还未放出的动物吱吱尖叫,米勒加大防御范围,想要将这些铁笼也包括进去,但亚卡特却在此时加大了力量,因张大而变薄的防御壁被击破,五个人同时被掀翻,那些铁笼如台风刮过,飞起来,又掉回地上。 “这就是实力差不多?”亚卡特得意地反过来嘲笑星战士。 倪云杉恨得咬牙切齿。凯特·戴维森感到很奇怪,星战士没有反击,依照他们的破坏力,这里早该夷为平地了。还活着的小动物不停地往外跑,有许多仍被锁在笼子里,害怕地打转。 “米勒大人不方便出手,就让我来讨教!”瓦莲金娜全身包裹着蓝色电光。她冲上去,一道闪电击向亚卡特。 “这是闪电吗?”亚卡特单手挡住电光,闪电与空气形成的防护墙碰出波纹状波动,消失了。“我还以为是电池发动的。” 瓦莲金娜除了愤怒和仇恨没有别的情绪。仅凭自身的能量造出的闪电威力始终有限,而米勒不允许她召唤积雨云,否则她会用雷暴将这个臭屁的小神给轰了。 空气再次出现波纹状扭曲。“瓦莲金娜!”凯特·戴维森大喊。她认出来了,那并不是空气防护墙,而是个小小的空间把戏。 刚才消失的闪电出现了,只不过换了方向,击向瓦莲金娜,瓦莲金娜措手不及,闪电正好打上她抱在胞前的黑色镜子,她被击出数米,重摔在地上,镜子安然无恙。瓦莲金娜落地的同时感到镜子从她的怀中飞出,黑色镜子飞起来,落入亚卡特手中。 “果然是黑暗神的烟雾镜!”亚卡特抚mo镜面,黑曜石打磨得光滑又顺手。 神镜被抢,让瓦莲金娜更加懊恼,她频频看向米勒,没有他的允许不能使用大破坏性的攻击。米勒沉默着。倪云杉和荒木休忙着打开剩下的笼子,放出动物。 亚卡特似乎非常满意今天的意外收获,抱着镜子,没有战斗的心情了。“该结束了。就把你们和你们喜爱的动物一起送到另一个世界去。” 凯特·戴维森惊讶地发现他们已被封入淡蓝色的屏障中。“这是……”女特工集中精神,想开出逃生的空间之门,可是没用了,她使不出空间力量。“米勒先生,快用引力场撕裂这层空间屏障!”她惊恐地近乎尖叫地大吼。 但米勒无动于衷。倪云杉与荒木休抱着与他们一起被封闭在屏障中的小动物,同样不想反击。 强烈的亮光填满饲养场,之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的确是消失了,刚才在蓝色屏障中的一切什么也没留下,全都消失了。 亚卡特露出微笑,胜利来得太轻松。他低头面对着烟雾镜,抚mo镜面,轻语出心中的疑问,镜子回答了他,显出图像。亚卡特抑制不住喜悦。 “他们的战斗比我想象中结束得快。”皮埃尔医生有些失望地说。现在他与彼德和纳那华特辛已身处地下室了。因为星战士的入侵,没有人发现他们到了这儿。 医生看着石墙说:“只有这一条路。我们不知道入口密码,因此只能打碎它,但这样做羽战士会发现我们,所以我们的动作要快。” “没问题!”彼德说完便出拳,石墙在他一击下破碎了。 墙后还有个房间。这次他们面对的是一扇巨大的铁门,门上绘有图案。 “是羽蛇?”纳那华特辛望着图案不禁自语,那是智慧神的标志——长着羽翼的长蛇。 第二十三节 真实之镜 铁门如火炉旁的冰淇淋般融化了,金黄发红的铁水滴滴答答地流下,纳那华特辛的另一只手靠近火红的铁,附着手掌的极冻寒气立刻冷却了钢铁,正欲滴落的铁水保持着动态凝固了。 门已被烧出个大洞,皮埃尔医生领头钻进去。门后是另一个广阔深远的空间,道路像是迷宫,弯弯曲曲,医生也是第一次进入这儿,目标在哪儿只能摸索。 听见星战士袭击的消息,明荣夏忐忑不安了,先不想米勒他们为什么会来这儿,他们与亚卡特交涉或者战斗的情况怎么样了才是最令人关心的。明荣夏极力在表情上掩饰这种关心,除非有外力介入,否则他不可能逃离这里。 “亚卡特怎么还没回来?”纱帘后的神无真人显示出一种焦虑。 “殿下,不如我出去瞧瞧。如果亚卡特库特利遇上难缠的对手,我也可以帮忙。”卡尔主动说。 “用不着!”神无真人厉声拒绝,“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这个时期如果让你离开,谁会知道你将弄出什么花样?” “殿下,恕我直言。您断绝我与外界的联系是不明智的,如果我的同僚们太长时间没有我的消息,他们会感到不安……” “这是威胁吗?”神无真人更加抬高声调,把卡尔的话压了下去,“我才是主宰,别忘了这点!” 明荣夏留心他们的争吵,自他被绑架到这儿后,已经见过数次类似的争吵了。每次总是神无真人以高姿态压住卡尔,卡尔则像是强忍着某种情绪。有时候卡尔会通过心灵能力向他诉苦,他已经受够了这个小主人,如果有可能,他想要废黜神无真人,另立新主。明荣夏知道卡尔能听见他心里想说的话,因此在心里问,神位的候补者是否同时存在几个人。卡尔的埋怨很古怪,假如候补者只有一位,是怎么也不能废黜神无真人的,但是卡尔不回答他的疑问,宁愿说别的。 宫殿里的空间突然发生了变化。明荣夏看到眼前的桌椅如幻境般被揉捏,吓得站起来,跑向墙边。帘子后的神无真人更是惊叫起来,直呼喊身边的老张。 出现了一扇空间之门,直见到出来的是亚卡特,神无真人才平静下来。 “亚卡特库特利,你太无礼,吓着殿下了!”卡尔严厉训斥说。 亚卡特并不把卡尔的话当一回事,只向神无真人道歉。“请原谅,殿下。因为事出紧急,我只好走捷径。我在与星战士的战斗中发现了这个,请殿下过目。”亚卡特双手捧出黑色的石镜。 那面镜子脸盆大小,明荣夏猜不出它有什么特殊功用,但可以想象,亚卡特献出的一定不是普通物品。卡尔更是脸色大变,只不过这时候没人注意到。 镜子经由老张转送到神无真人手中。“这是什么?”神无真人翻看石镜前后。 “这里烟雾镜。”亚卡特回答。 “这就是烟雾镜?”神无真人的声音里透出惊奇,看到明荣夏露出不解神色,他颇有些得意地解释,“烟雾镜是黑暗神的宝物,它能映出事物的真实影像,能回答任何疑问。” “真是在好了,黑暗神的两件宝物都已落入我的手中,另外再加上太阳神的烈羽盾,已经有三件其他神的神器被我掌握了!”神无真人照着镜子,发出笑声。不过他很快感到了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镜中的影像依然还是我?烟雾镜不是能照出真实吗?为什么不是神的影像?”神无真人不仅惊讶,甚至是恐慌地叫起来。 “殿下现在并未获得神力,还没有成为真正的神,当然只能映出人的形象。”卡尔平静地解释。 “是这样吗?”神无真人不相信他说的话,“不如你来照照,看会是什么形象!” “殿下,神选战士的影像不会在镜中有变化。还是让亚卡特库特利来吧!”卡尔推辞。 “亚卡特?说得对,亚卡特是一位神,镜中的影像一定与凡人不同。亚卡特。亚卡特,你怎么了?你有心事?” 亚卡特听见神无真人的召唤,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殿下,请原谅我已经使用了这面镜子,我向烟雾镜询问了我妹妹的下落。” “是吗?有消息了吗?” “有。妹妹还活着,我已经知道她在哪儿了。我现在就想把她接来,请允许我离开一会儿。” “好啊!既然入侵者已经被解决了,你快去吧!我也很想见见令妹。” 神无真人的声音中透出少有的愉快。明荣夏注意到亚卡特的神情中也流露出与平日完全相反的温情。 亚卡特进入了空间之门。 电话上的信号灯又闪烁起来。亚卡特不在,卡尔接了电话。 明荣夏无法形容卡尔接电话后的神情,那种表情镇定中带着一抹幸灾乐祸。 “殿下,有敌人潜入了基地。他们破坏了入口。”卡尔挂断电话,汇报说。 “什么?”帘子后的人大叫,“怎么这时候?亚卡特刚走……” “殿下不用惊慌。亚卡特库特利不在,这里还有我。我去查看一下情况,您没有异议吧?” “好,好吧!一定要消灭入侵者!” 卡尔微笑着向帘后的人影鞠躬。“老张,把烟雾镜收好,另外替我保护好殿下与惠齐罗伯契特利。”卡尔吩咐完,转身离开。 又出现了入侵者,这让明荣夏感到不安,这次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更让明荣夏不安的是卡尔与他擦肩而过时传来的心灵讯息,卡尔要他抢夺神刀伊斯特利,神刀就在帘子后,神无真人的身边。这个任务简直让明荣夏心乱如麻,根本不可能完成,神无真人的仆人老张虽然年老残疾,可毕竟是神选战士,明荣夏无法靠近那道纱帘,更别说抢夺神刀了。 不用担心老张,他是自己人——卡尔临出门时传来微弱信息。 “喂!这条路对吗?”彼德冲着前面的医生问。 “我们之中感应力最强的是你,你自己应该更清楚才对。”纳那华特辛看着彼德说。 皮埃尔医生也回头调侃,“虽说我是医神,可我没有预言类型的能力,走迷宫一窍不通啊!彼德,快告诉我们明荣夏的大概方向,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在羽战士聚集起来之前必须有所行动。” “可我感觉不到他在哪儿!一点感觉也没有!”彼德抓着自己的头发,非常懊恼,“有强烈的意念在干扰我!” “强烈的意念?”皮埃尔与纳那华特辛同时警觉起来,敌人可能就在附近。 “不,不是神选战士。是人类,是普通人发出的意念。很强烈,来自许多人……”彼德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应,“是绝望,还有求救……在这边!” 彼德突然迈开步子,直奔通道尽头。尽头处是一扇铁门,彼德一脚踢开它,冲了进去。纳那华特辛、皮埃尔跟上他,他这样冒失闯入太危险了。 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惊诧于眼前的景象。 这是个如同仓库的大房间,里边铁笼叠着铁笼,一列列整齐堆放着,每只笼子里关着三、五个会动的活物——仔细看,笼子里的全是人。 第二十四节 同盟 从他们闯入仓库的那一刻,这些被关在铁笼中的人骤然安静了,他们停止了哭泣,惊恐地盯着进门的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彼德惊异地望着层层叠叠的铁笼。他向前迈出一步,铁笼里的人立刻尖叫起来,往里侧退缩,活像他是死神,来索取性命。 仓库最里面,有一处灯光最明亮,那里像是有一张床。走近了才认出这是张手术床,药瓶与手术器具还放在桌上,似乎因手术频繁而没有收起它们,难以想象这张手术床是用来做什么的。无意中低头,意外发现地面上还有未洗净的血迹。 “或许这里是……”皮埃尔医生蹲下身,用手粘了点血迹,放在鼻前闻了闻。 “你们不是来杀我们的人吧?”笼子里有人对他们说话了。 彼德立刻与他对话,“谁要杀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些笼子里的人突然变得疯狂了,他们抓住铁栏,大声呼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求救声此起彼伏。 彼德竟然被这些无助的囚徒弄得有些慌乱了。“安静!别吵!安静!”他向这些人吼叫。可是他的声音阻止不了求生的本能。“谁再吵,我就剥了他的皮!”彼德一脚踢上铁笼,这句话很管用,果然没人叫喊了。 “别吓他们,彼德。他们的精神已经十分脆弱了。”皮埃尔医生看着这些铁笼,又看了看手术床,“我想他们就是那些失踪者,亚卡特器官买卖中的‘商品’。他们应该是在这里取走内脏,然后送去世界各地。亚卡特是故意的,把手术床安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让这里的人看见取走脏器的过程,听见叫喊,从他们的恐惧中获得病态的乐趣。” “我以为我和金锋鸟村的那群杀人献祭的人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家伙!”彼德看向纳那华特辛。印第安青年对这些罪恶的事听了一点表情变化也没有,仿佛听了些平常事。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皮埃尔医生抬头看见了监视器,“我想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这可不妙。”彼德瞪了眼监视器,“那就别等了,赶快行动!先救出这些人!”彼德说着将手伸向笼子上的铁锁。这种锁在他的力量下只要轻轻拧一下便能断开。 “请手下留情。即使是一把锁,也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财产,请别弄坏了。” 一个声音响起在了附近。彼德缩回手,看向声音的源头,吓了一跳。不仅他被吓住了,皮埃尔和纳那华特辛也吃惊地愣住。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彼德惊讶地说,再看向笼子里的那些人,他们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睡着了。“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有察觉吗?”彼德低声问纳那华特辛。印第安青年摇头,什么时候这个不速之客到了他们身边,他也没有发觉。 皮埃尔医生则是另一种惊讶,他注视着金发长及肩下的年轻男子,像是见到了许多年未曾见到的老熟人,“你是卡尔·埃赫卡?” “是我没错。”卡尔笑着回答,缓步走近这三人,“没想到医神还记得我。我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十七年,还是十八年?你苍老了不少。” “十九年了。”皮埃尔医生笑不出来,直盯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神秘人,“快二十年了,你还是这样年轻,我现在看见的真是当年的卡尔吗?” “如假包换。我们言归正传吧!”卡尔的目光洒向笼子中睡着的人们,“你们放了这些人也没用,他们逃出了牢笼,也逃不出基地,还不如呆在笼子里安全,等到解决完亚卡特的事,我自然会放了他们。现在我们来谈谈亚卡特和明荣夏的问题。” “亚卡特不是你的同伴吗?”彼德怀疑地问。 卡尔发出声浅笑,“同伴?羽战士之间没有同伴关系,只有合作关系。对于不能合作的人,要么漠视,要么当作敌人消灭掉。亚卡特冲动、自以为是,他的存在对组织来说是危险的,以所我代表魁扎尔科亚特尔,命令他从世上消失,这是我来印度的目的,只不过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使我推迟了这个命令。” “你有什么打算?”皮埃尔医生问。 “现在亚卡特不在基地,正是你们行动的时机。普通羽战士相信无法阻拦三位,更何况这个其他虽然人多,但绝大部分却是只信仰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普通人,以彼德的能力很快能感应出明荣夏的位置。你们在营救他时杀了我们的人也没关系。条件只有一个,不能伤害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人。” “智慧神的继承人也在这儿?”纳那华特辛的惊讶中有对神的崇敬。 卡尔面带一丝苦笑,“他比明荣夏小两岁。唯独他不能伤害,他是我们整个‘帝国’的精神领袖,如果他死了,许多人会感觉到困扰,它们会有大麻烦!” “这是当然。如果明荣夏死了,你们也会有大麻烦!”彼德还以颜色。 “还不快行动?亚卡特就要回来了!”卡尔轻拍了拍彼德的后脑勺,如同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彼德挠了挠被他拍打的脑袋,很不自在,不满自己被人这样教训了。 彼德带着皮埃尔与纳那华特辛冲出了满是铁笼的仓库。 卡尔·埃赫卡抬头望向监视器,监视器的摄像头正对着他。卡尔露出一抹笑,监视器后实施监视的人早已经倒在地上,死了。 明荣夏遵照卡尔的吩咐,找机会接近神刀。他捂住了肚子,痛苦地蜷缩起了身体。 “惠齐罗伯契特利怎么了?”神无真人隔着帘子关切地问,“老张,你去看看。” 这是个老套路了,连明荣夏自己也担心这样的老骗术能不能骗到人。老仆人一瘸一拐地来到明荣夏身旁,弯下腰查看他的情况。卡尔说老张是他的人,应该不会过多为难才是。 明荣夏突然推开老人,老张几步踉跄没站稳,险些跌倒。明荣夏趁机冲向纱帘,他的这一举动把帘后的神无真人也吓愣了。 纱帘在明荣夏的掀扯与急躁下滑落下来,明荣夏第一次见到了这位躲在帘后发号司令的人——他不过是个大男孩,黑头发黑眼睛,皮肤偏白,五官面容综合了黄种人与白种人的特征,是个混血儿。几秒后,明荣夏从第一次见面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他看到了黑色的神刀,它就放在宝座旁的金边红木桌上,和黑色的神镜在一起。 明荣夏握住刀柄,一手提住神无真人的衣领,把他从宝座上拉了起来。黑色石头架上了他的脖子。老张见到这样的架势,不敢妄动了。 第二十五节 恶 “你要干什么?不可以对我无礼!”神无真人警觉地盯着脖子上的石刀,大叫着,“即使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伤害了我,也不会有好结果!” “别说话!别激怒我!”明荣夏将刀刃逼紧了神无真人的颈项,皮肤略有些下陷了。 神无真人恐惧地大喊大叫起来。“救我!老张,救我!”他向仆人求救。 驼背老人与明荣夏保持着距离,想靠近,又不敢妄动。 “别过来!我不想伤害你的小主人,我只想离开这里!”明荣夏威胁说。 “惠齐罗伯契特利,你不可能离开这儿的。把武器放下。”老张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老张,你在干什么?快攻击他!快攻击他!”神无真人惊恐地大叫,“别!求你!别让我流血!”由于感到明荣夏更加逼紧了刀刃,他叫得更厉害了。 明荣夏看着这个受制于自己,只知尖叫的“神”完全没了最初坐在帘后的神秘与魄力,终于有些理解卡尔为什么会厌恶他,认为他扶不上墙了。 “再说一次,我要离开这儿!”明荣夏大声说。 老张犹豫的目光左顾右盼,明荣夏感到神无真人有些站立不稳了。“好,你可以出去!”老张一口应下,“不过你一个人挟持着少主是出不去的。由我为你带路吧!” 明荣夏有些犹豫,感觉其中有花样,但想起卡尔最后告诉他的话,还是认为应该信任这个老头儿,他也只有这么办。“好吧!你带路。不过如果你耍花招,魁扎尔科亚特尔就没命了!” 卡尔·埃赫卡在皮埃尔与两名鹰战士离开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这个满是铁笼的房间。他在在笼子悠闲漫步,哼着莉娜的抒情歌曲。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望着斜上方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的空间,伸出手。空气忽然产生出波纹状的扭曲纹路,如石块在水面激起的波纹。卡尔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用力挥动手臂,撕扯下不明物质,他撕下的竟是一片空间,手掌停留的地方留下了一块黑色。 空间的扭曲度并未因他动作的中止而停止,反而越演越烈,那块黑色中有东西在往外冲。空气的分子被空间扭曲的作用力拉扯得“滋滋”作响,就像电光的碰撞。卡尔冲着那块黑色上扬了嘴角,他的身影变浅,消失了。 黑色空洞突然扩大,凯特·戴维森第一个从洞口跳出,紧接着她的是一群小狐狸、小浣熊,还有米勒、瓦莲金娜、倪云杉以及荒木休也跟着出来了。黑孔渐渐复原,空气安静下来,恢复了平静。 瓦莲金娜回头看向他们出来的地方,仿佛心有余悸,“我以为永远走不出那个空间迷宫了!” “亚卡特库特利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他设下的空间迷宫我无法破解,如果没有发现这个裂缝,我们可能真的会永远呆在里面了。”凯特忧虑地说,“这个裂缝是外力形成的,有人帮助了我们。” “不管是谁帮了我们,首先查清这里是什么地方。”荒木休已经四处查看起来,希望能找到有明确地址的线索。 “荒木君,我挺喜欢这里。”倪云杉的脚踏上铁笼,笼子里关着昏睡的人类,她露出的笑容很无邪。 荒木休微笑着回应她,没说话,继续查找线索。凯特也帮着他们,米勒蹲下身子逗着小动物们,瓦莲金娜不屑于干这些事,她更愿意守在米勒身边。 “快来看这里,荒木君!”角落传来倪云杉兴奋的叫喊。 她站在一堆黑色塑料袋旁,几只小狐狸也在这些口袋前翻弄。整个角落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 倪云杉纤细的手指拈着一颗眼球,如同孩子发现七彩玻璃珠般快乐。她的脚边有颗死人头,眼珠是她从上边抠出来的。“这个应该还新鲜。卡洛斯大人不是眼睛受了伤吗?我们多找几颗带回去,看看他能不能用上。这里面还有手,或许对你有用。” “算了吧!死人的东西不干净。”荒木休厌恶地看着血淋淋的肢体。 “说得也对。如果需要可以从活人身上取得。”倪云杉扔掉了眼珠。 凯特听见他们的对话,看见倪云杉的神态,只觉得一阵恶寒,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些话、这些动作出自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 她暗中对每一位认识的星战士的身世做了调查。倪云杉出身中国普通的工人家庭,她的成长经历比起一般女孩较为曲折,小时父母离异,与奶奶生活在一起。倪云杉的奶奶自建了收养流浪猫狗的“动物之家”,使她从小见多了被人类虐待后丢弃的宠物,可能就是在那里培养了对人类的敌意。后来“动物之家”意外遭遇火灾,一只狗将她从火场中拖出,但奶奶死在了火中。有传闻说,那场火并不是意外,而是因为“动物之家”里的猫狗惊扰了邻居,引起了怨恨,被人故意纵的火。火灾之后倪云杉的去向则变得模糊不清,扑朔迷离了。 “这里是羽战士的基地。”凯特分析说,她看向坏掉的铁门上面的羽蛇图形,“而且我们还在印度。看这些小物件,上边全印着‘印度制造’。” “我们进入了南亚部的基地了吗?真容易。”瓦莲金娜的声音中毫无惊喜。这个地点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而是那位不知名的帮助者选择的,谁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 米勒站起来。“戴维森小姐,把小动物转移到安全地方。接下来的行程必须战斗了。” 凯特急忙答应,打开空间之门。倪云杉和荒木休忙着将与他们一同被关入空间迷宫,又一同逃出的小动物一只只赶入空间之门。 “我们走吧!”米勒淡淡而平静地说,第一个走出大门。瓦莲金娜以崇敬的目光相视,紧随上去。 “这个门还能关上吗?”走在最后的倪云杉扶着门把问。这扇门被不知名的人踢坏了,变了形。 凯特看了看,“应该还能吧?可能不怎么严实了。”不过当她回答后,立刻后悔自己说了实话。 “那就好。”倪云杉泛出微笑,向着房间里吹了口气,房中顿时起了雾气。“砰”的一声,她把门关上了。 凯特知道,里边那些还锁在铁笼中的人已经完了。 第二十六节 处决 “彼德,我认为不对。我们越走越远,这里快到基地边缘,明荣夏会在这里?”皮埃尔医生停下脚步,不再跟着彼德奔跑了。 纳那华特辛也停了下来。“我也这样认为。彼德你的感觉是不是出错了。” “我会出错?”彼德怀疑他们的判断,“自从成为非人类,我的第六感一天比一天强烈,从没有出过错!”他指了指前方,要他们继续跟上。 不过医生的目光突然变得怪异,盯着他的脸查看,这让彼德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别动,彼德!”皮埃尔医生突然冲上前,以他发着白光的双手捂住彼德的头,彼德疼得大叫,想摆脱医生的手掌,可是无法反抗。“好了。”医生主动松开了他。 “他怎么了?”纳那华特辛看出医生对彼德进行了治疗。 “清除了一些障碍,现在没事了。”医生警惕地回答。 疼痛已经消失,彼德甩了甩头,像是突然清醒般,惊诧地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明荣夏,明荣夏根本不在这里!” “你受到了精神攻击,因而影响了你的感应力。我居然现在才发现。”医生有些自责。 “精神攻击?什么时候?”彼德摸着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遭到了攻击。 这个问题让另两人也一时难以回答。他们自进入基地后,并没有与羽战士产生冲突。皮埃尔医生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了感悟。“是他!是卡尔·埃赫卡,他拍打你的头的时候。” “那家伙?还以为他是盟友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彼德愤怒地叫道。 “可能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明荣夏。彼德,快试试看,现在能不能感应到明!”医生着急地询问。 彼德集中精神感应,可是连连摇头。“不行!他现在的位置可能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找不到他。真可恶!卡尔·埃赫卡,别让我再碰见你!”彼德咆哮着,重拳击打在墙壁上,合金的墙体凹陷了一大块。 卡尔·埃赫卡回到了宫殿中。明荣夏、老张,以及神无真人已经不在这儿了,室内有些狼籍,纱帘掉在地上,黑色神刀不见了,不过神镜没有失踪,仍放在神无真人的宝座旁。卡尔见到这样的情景,不但没有紧张,着急地寻找明荣夏与神无真人两位大人物的踪影,反而拾起神镜,悠闲地坐下了,仿佛这一切在他的意料中。他照着镜子,光滑的黑曜石镜面映出他的容颜,他看着自己的影像,觉得有些可笑。 空间中突然打开一扇门,亚卡特回来了。年轻的商业神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女孩已近昏迷,神情痛苦。 宫室内的景象让亚卡特吃惊,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却发生了大变化。“出什么事了?真人殿下去哪儿了?”他急问向悠闲坐着的卡尔。 卡尔看着他,亚卡特的衣服上沾有血迹。“你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接回妹妹?你的妹妹似乎情况很不妙,她需要治疗。”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会治好她的!”亚卡特将女孩轻放上长椅,使她躺得舒服些。他接着拨通电话,“仓库里有多少十至十五岁的小姑娘?全弄出来,我要立刻进行一个手术!” 电话那头的回答吱吱唔唔。 “什么?仓库里的人全死了?我不管什么原因,我现在就需要匹配的心脏!基地里没有,就去外面找。别管什么入侵者,我的这件事更重要!”亚卡特冲着电话另一头的部下大喊命令着。 “你的做法真野蛮,与魁扎尔科亚特尔向来文明的行事方式完全不相符。难道商业生来就需要掠夺吗?”卡尔讥讽地轻轻嘲弄着急中的商业神,“以我们的技术可以选择人工心脏,甚至干细胞培植脏器的方式拯救你的妹妹,可你却选择使用夺取他人生命的手段来挽救另一个生命,这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精神是相违背的……” “你想说什么?我现在没时间听你废话!”亚卡特走向长椅,去抱他的妹妹。 “我想说的是,你不是我们的同类,亚卡特库特利。” 亚卡特停下要出门的脚步,回头看着卡尔。 卡尔抚mo着神镜的镜面,毫不着急地缓缓说:“我们的规矩你清楚,组织内部出现意识形态不同者,杀。亚卡特库特利滥用职权,任意妄为,他的种种行为已经威胁到组织安全,我将代表魁扎尔科亚特尔执行对他的死刑。” “死刑?哼!”亚卡特冷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下判决?还想代表魁扎尔科亚特尔?”亚卡特转身向前迈步,不过才两步他便往后退,前方像是有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他的路。亚卡特再次看向卡尔,空气墙是他弄出的。 卡尔站起身,冷淡地继续说:“如果亚卡特库特利愿意自裁,我会负责治好你妹妹的病,并负担她以后的生活;但如果你拒绝服从魁扎尔科亚特尔作出的判决,我不会让你出去,你的妹妹将会因为得不到救治,很快死去。” “呸!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化身是神无真人殿下,我从小服侍殿下,忠诚于他。你假冒魁扎尔科亚持尔的名义判决一位神,该死的是你!就凭你也想杀掉我?” 亚卡特明白,如果不打倒眼前这个人,他没办法安心离开。封锁空间的蓝色屏障罩住了卡尔,一同被罩住的桌椅、器皿失重般地翻滚起来,桌椅在碰撞中散架,金属器具变了形,卡尔的金发剧烈地飘动,不过他神情自若。强光闪过,被封锁的空间中一切都消失了,唯有手持神镜的卡尔依旧冷静地站立着。 “怎么会这样?”亚卡特不可思议地惊叹。 “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不过奉劝你别这样做,不仅对我没有用,而且会耽误救治你妹妹的宝贵时间。最好放弃抵抗,对谁都有好处。” “这不可能!怎么会无效?你究竟是谁?” “接着这个!”卡尔扔出手中的石镜,亚卡特接住了它。“用这面黑暗神的烟雾镜映出我的影像,你就能知道我是谁了。” 烟雾镜是能映出真实的镜子,亚卡特用它照向自己,镜中的影像与他本人截然不同,镜中的他头戴彩色羽冠,脸庞上贴着蛇形金箔。亚卡特半信半疑地将烟雾镜对向卡尔,镜子中渐渐现出卡尔的影像。 烟雾镜从亚卡特手中滑落了,更准确地说是亚卡特因惊讶而失了手。神镜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躺下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亚卡特不敢相信他的所见,“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样,具体的情况你无权知道。现在你愿意自裁了吗?” “请原谅我!”亚卡特乞求。 卡尔走近他,语气平淡如凉水,“亚卡特库特利,你进入组织已经十多年,应该知道,组织里没有谅解,只有被消灭。” 亚卡特抱紧怀中的女孩,紧抿住了嘴唇,他的目光移向别处,不能正视卡尔。“请照顾我的妹妹。” 卡尔从他怀里抱走了女孩。“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她会活下去,而且会很好地活着。现在,亚卡尔库特利可以安心离开人间了吗?”卡尔露出微笑。 沉寂的宫室中传出一声枪响。接着,门外传来有人跌倒的声音。卡尔望向门外,一个大胡子男人害怕地爬行,想要离开这儿。他是亚卡特的手下,可能前来报告基地中的情况,或者有其他什么事,无论他为什么事而来,他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你进来吧!”卡尔叫住他,“亚卡特库特利已经离开人间,返回众神的家园了。你与他主仆一场,为他清理留在人间的躯壳也是你的义务。” 大胡子男人几乎是爬进宫室,他在亚卡特身旁跪下,抽搐着身躯,泣不成声。他整理了亚卡特的衣襟,烟雾镜掉在亚卡特身旁,大胡子拾起它,这件神物虽然不属于亚卡特,但大胡子把它放在了主人胸前。镜子的角度正好扫过卡尔,大胡子男人透过神镜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他吃了惊,吓住了,同时本能地抬头望向卡尔。 “你看见了吗?”卡尔·埃赫卡俯视着他,“那就是我。这是组织的最高机密,既然看见了,那就消失吧!”卡尔的眼睛如大海般湛蓝,也如大海般吞噬一切。 第二十七节 供体 彼德重新在基地中搜寻明荣夏的踪迹,一路上他们遇上羽战士的零星抵抗,但这些羽战士的实力也弱得可以,只要不给他们凝聚精神力的时间,他们便如普通人般脆弱。纳那华特辛与彼德可以同时轻松解决好几人,根本用不着皮埃尔医生出手。彼德已经有了非常微弱的感应,尽管微弱,但只需如顺藤摸瓜般找下去,相信很快能遇见明荣夏。 “注意,又有敌人!”彼德向着空荡荡的前方路途大喊。 有人跳出异次空间,落在三人面前。 “是你!”彼德愤怒地吼叫。纳那华特辛与皮埃尔已经准备好战斗了。 卡尔一手提着黑色镜子,一手抱着个女孩,他的身体发着温和的微弱白光,女孩已经奄奄一息,如果不是有卡尔的能量灌入她体内,恐怕她早已经支持不住,断气了。 皮埃尔认出了女孩。“茱迪!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儿?” “是亚卡特把她带来的。”卡尔回答,“亚卡特已经知道茱迪是他的妹妹,因此把她抢回基地,但在争抢中,这个女孩受到惊吓,病情加重了。现在情况十分危险,所以我来找医生,你身为医神一定可以救她的性命。” 皮埃尔急忙从卡尔怀中接过茱迪,他抚mo过茱迪的脸庞,观察她的情况。“必须马上手术!”医生紧急地断言,“她的心脏已经不能再负担身体的需求了,需要立刻更换器官!不过,可是……”医生着了难。 卡尔明白他的为难之处。“我知道从欧洲部调配合适的脏器已经来不及了,不用担心,这里有现成的供体。放心,供体是自愿捐赠。我们快走吧!去手术室!” 卡尔穿过空间之门。皮埃尔与彼德、纳那华特辛紧跟而上。 他们看见的是明亮宽敞的封闭房间,这是间手术室,各种设备具全,而且已有人在工作,他们身着医生的白衣,看见卡尔到来,立刻聚拢过来。 “皮埃尔医生,这些人是你的助手。”卡尔吩咐起来,“这个房间位于基地核心区,有中子墙保护,即使核武器也不能摧毁这里,你可以安心手术。另外,这就是供体。” 卡尔来到一张手术床前,白布盖着具尸体,卡尔掀开白布,死者是个年轻人,他最后的神态很平静。 “他是……”皮埃尔医生惊诧地走向尸体。 “他就是亚卡特,茱迪的哥哥,不过现在已经死了。他们是兄妹,配型成功的几率应该很大。” “他是亚卡特?我还把他当作这次战斗的最大反派,想着要怎样打败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具尸体!是谁杀了他?”彼德看着卡尔,尸体是他弄来的,也只有他知道答案。 “我怎么知道呢?不过根据现场判断,他是自杀。他留下了遗书,把心脏捐给妹妹。可能他是为了妹妹才选择死亡。”卡尔遗憾地说。 彼德依然警惕地看着他,这个人不诚实,他已经暗算过他们一次了。寻找明荣夏才是头等大事,这里将要进行手术,他自己也帮不上忙,彼德想叫上纳那华特辛一起走,可他发现纳那华特辛此时正跪在亚卡特的尸体旁,轻念着咒文祈祷。即使是敌人,但毕竟是位神,虔诚的金蜂鸟部落族民对所有神都保持敬意。 卡尔洞察出了彼德的意图,眯着笑眼温和地说:“安心呆在这里不好吗?不用担心明,我会去救他。你们留在这里好了,这里非常安全。对了,这里没有门,除了使用空间力量,只能通过空间传送器离开。就像这样。” 卡尔站上房间一角里的一个圆形台阶。立刻有玻璃墙从台阶边沿升起,封住了卡尔。卡尔向他挥手再见,在一道蓝光中消失了。彼德看傻了眼,这简直是科幻电影中才会有的传送机器。皮埃尔已经开始准备手术,而彼德则将精力花在了研究这件高科技的使用方法上,这也是唯一出去的路。 “魁扎尔科亚特尔与惠齐罗伯契特利即将通过!路人低头!”老张低哑的声音缓慢而有威严。 路过的羽战士纷纷靠向路边,低下头,不能正视神的容颜。他们因搜寻入侵者而忙碌着,但遇上这件事,再忙也得停下。 明荣夏握着神刀,抓紧神无真人的胳膊,跟着老张。羽战士虽没见过魁扎尔科亚特尔与惠齐罗伯契特利长什么模样,但他们认识老张,知道他是服侍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仆人。多亏了有老张带路,为明荣夏省了不少心,否则他很可能遭到其他羽战士的攻击。 老张突然停下步伐,路旁的羽战士也同时感到了异样。“有敌人!”老张转身抱住两位年轻人,腾空跃出,跳向最近的拐角。通道刮起大风,其中的一切被这股风吹走,瞬间不知去向了。 但明荣夏很快认识到这不是风,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墙上,不能动弹,如果不是有这堵墙,他也会被吸走。是的,是吸走,不是吹走,刮过通道的不是风。 “两位少主小心,是引力场!来了个强劲的对手。”老张的斜眼与刀割般的皱纹使人分不清他是在轻蔑地笑,还是露出痛苦表情。 贴在墙壁的感觉突然消失,明荣夏如同从墙下掉下的画框般跌倒在地。他想探出头看个究竟,被老张阻止,。有脚步声向着他们的位置靠近,不只一个人。 五个身影出现在拐角处,堵死了这条通道的出口。明荣夏很惊讶,这个人居然也来了。他握住神刀的骨制刀柄,站起来,迈步站在老张之前,与这五人中间位置的青年男子面对面地对视。 第二十八节 呼唤 明荣夏握紧石刀,黑曜石磨制的刀实在不像一件武器,握在他这个未经任何格斗训练的人手中更加不像。明荣夏摆出战斗姿势,意欲警告这些不速之客。 “你以为使用神的武器就能与我们战斗了吗?”瓦莲金娜不屑地说。 “瓦莲金娜,不能在惠齐罗伯契特利面前动武。”米勒制止住瓦莲金娜想要教训明荣夏的举动。 明荣夏沉默,不与他们对话,他的手心里全是汗,甚至想退却。他心里明白,真要与这些家伙战斗,他们中任何一人与之迎战,他都不可能获胜。 老张粗糙的手把明荣夏往后压,老人要与这些星战士对峙。神无真人躲进了通道深处,但他又不敢躲太远,以免超出了老张的保护范围。这样的情形他显然没遇上过,不过他知道神选战士力量的可怕。 “有什么事得首先通过我才能向两位少主转达。”老张以沙哑的声音说。 五名星战士看着这位老人,他们相互沉默了一小会儿,暗自估量彼此的实力。有时候胜负不在交手中,而在这短暂的相互估量中。 “你是‘神使’,还是‘长老’?”米勒问。 “长老。你身为一等亮星,连这个也看不出吗?”老张反问。 米勒泛出浅笑,“可我怎么感到有至少是‘神使’的对手在附近。长老羽战士不过想当于星战士中的二等亮星。念在你是位老人家,请让开。我找惠齐罗伯契特利。” “恐怕不行。我说过,必须由我来转达。” “那么请传话,一等亮星米勒求见惠齐罗伯契特利。” 他们之间的冷言冷语让明荣夏冒出冷汗,这两个人随时会动起手来。明荣夏看向身旁的神无真人,他惊恐的双眼无措地盯着这些人。 老张少许沉默后,突然改变了态度。“你有什么事吗?” “我乞求得到太阳石。” “这得看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意思。” 老张稍稍挪动脚步,让米勒与明荣夏面对面。 明荣夏直视米勒,对方有一双善良的眼睛,苦涩的微笑温情流露。“在我未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前,我不会做出任何答复。至始至终,总是你们在对我说,可我与姐姐没有任何联系,究竟哪一种才是姐姐的真实想法,我不知道。姐姐成为了神,但她想对人类做什么呢?” “如果你爱你的姐姐,就应当无条件相信她。”米勒说,“相信你心中的想法,而不能被别人的言论迷惑。你的姐姐从来没有改变过,她依旧善良、博爱,为什么你迟迟不肯援助她呢?或许是你变了。试问,假如繁华真成为了你们描述的冷血女神,你会与她反目成仇吗?” 明荣夏回答不出。 “假如你回答‘会’,我将立刻杀了你。因为我爱她,我无法容忍可能伤害到她的存在留在世上,尽管杀死她的亲弟弟会使她伤心流泪。别给自己硬背负上‘拯救世界’、‘拯救人类’的虚伪负担,你不是那样的英雄,你只是个普通人,让情感来主宰自己就好。之前我提到我可以用命来换得太阳石,这个条件依然有效,把你认为的所有的恶全转移到我身上吧。” “你知道,我不会下手的……”明荣夏更握紧刀柄,低头看着刀,“我爱姐姐,我无法做出令她伤心的事。” “是这把刀束缚了你吗?” 米勒话音刚落,明荣夏突感惊诧,神刀从他手中飞出。米勒接住了刀,握紧它,高举。 “我知道这把刀,它是你与黑暗神立约的见证。”米勒望着漆黑的刀身说,“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个伪君子,为了恢复青春连黑暗神代代相传的宝物也舍得送人!如果这把刀不复存在,你也不需要为他守什么诺言。” 神刀像是感觉到了敌意,迸发出黑色闪电包裹住握住它的米勒。闪电的威力怎样不得而知,只能看见米勒的神情略显痛苦,他身边的四名星战士为躲避这些电光连退好几步。米勒将它狠插入地面,离开米勒的掌握,黑色闪电才消失了。 “以你的实力想毁掉神物是不可能的。”老张的声音中也显露出急切,“这把刀的历史比人类还要长,即使你赌上性命也……” “我要赌上的不仅是我的命,还有这个。”米勒虚握的手掌中渐渐闪现出点点光之尘,这些细小的光尘凝聚成形,形成了一只百合状的金色铃铛。 老张瞪大了歪斜的眼睛,就连一直躲藏着的神无真人也靠前身子,想看清米勒手中的东西。 明荣夏对这个铃铛有印象,初遇彼德时,有个女人就用这只铃铛对付过他们,鹰战士说这是月神的铃铛。 “这是月亮女神的潮汐之铃,它的历史同样比人类长久,用它能毁了这把刀。”米勒介绍。铃铛在他的手心里发着月光般的银色光辉。 “你疯了!你知道用神物毁掉神物的后果吗?我们全会死在这儿!”神无真人突然怪叫。 “会死的人只有我一个。聚集能量需要时间,你们有足够的时间逃入安全地带。戴维森女士,打开空间之门,送他们走。”米勒吩咐。 凯特·戴维森打开了通向异次元的门,倪云杉与荒木休不愿离开,尤其瓦莲金娜更是不愿意,但在米勒的威胁与强迫下不情愿地进入了。 “你们也快走吧!”米勒催促明荣夏与老张和神无真人。 “对敌人必须保护戒心。我与两位少主不会进入你们制造的空间。我会负责带两位少主去其它安全地带。”老张说着拉着明荣夏与神无真人冲出通道,向着走廊心头飞奔。 明荣夏回头看向米勒,米勒没有回头目送他们,他的目光集中在铃铛之上,把体内的能量送入铃中。 到达尽头处,立刻拐弯。明荣夏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老张也突然停下了奔跑——卡尔就站在这里,他一直站在拐角处,不知道多久了。 “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去核心区,那里有中子墙保护,我已经下令所有人往那里撤离了。”卡尔催促他们快走,但自己却无所行动。 “卡尔大人,您不撤离吗?”老张焦急地问。 “我需要留下来再观察一阵。你们快走吧,我自有办法脱身。” 老张向卡尔行礼,带上两名青年继续飞奔。明荣夏很迷惑,这一路上他看见基地内的羽战士全在转移。 隐约间听见了爆炸声,羽战士们为这些声音惊慌了一小会儿,以为是他们正惧怕着的事发生了,但立刻镇定下来,继续忙碌手中的事。 神无真人为刚才的爆炸声感到惊慌。“怎么了?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他拉住一个路过的羽战士问。 “人类的军队攻进了基地!”羽战士回答后,摆脱他,跟上远去的同伴。 “人类的军队?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里就快化为灰烬了,他们赶来送死!”神无真人感到有趣地嘲笑。 “化为灰烬是怎么回事?”明荣夏糊涂地追问。 “你还不明白?你的姐夫打算与黑暗神的刀同归于尽,为的是让你摆脱与黑暗神的约定,可是他这样做却还得赔上我们的基地!要不然我们为什么必须逃走?” “他为什么总想着牺牲?”明荣夏大声喊叫。 远处的爆炸声近了些,人类的军队正在深入基地。羽战士忙着保护自己,无人阻止他们进入。 明荣夏挣脱开老张的手,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往回跑去。 “米勒先生,我把空间之门开在你身后,你要即时跳入这扇门。”凯特·戴维森已身处异次空间中,但空间的门还开着,她与另三人就站在门后。 “戴维森,关掉它。”米勒严厉地拒绝,“如果我的行动慢了那怕千分之一秒,你制造的空间也会被爆炸的威力吞噬。快点关掉那扇门!给我关掉,听见没有!” 凯特很无奈,空间之门缓缓闭合了。瓦莲金娜流着泪,看着米勒的身影渐渐消失。 铃铛发出的光越来越强烈,如同全世界的月光汇集到了这一个点上,米勒全身浸没在光辉中,光是冰冷的,却温柔得不像是即将制造毁灭的光束。 站在墙后的卡尔始终面带浅浅的微笑,那种笑像有胜利在望的含意,身后的光很强,他能感到力量快到顶点。他的身形也渐渐淡去,是时候离开了。 但突然,已经变得虚幻的卡尔的身形立刻恢复为实体。卡尔惊讶无比地看向一个跑来的人影。 铃铛化作了一颗发着耀眼银光的球体,直冲向黑色的刀。 “不要啊!姐姐——” 明荣夏用尽全力地大喊,像要把喉咙撕破。 光球突然减缓了速度,银光瞬间散去,金色铃铛无力地掉落,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响。但这声铃声不像铃声,更像女人的尖叫,尖锐、穿透一切物质。米勒捂住耳朵,因铃声的刺激而大吼。明荣夏来不及捂耳朵,但卡尔替他捂住双耳,保护了他。 铃声只响一次,立刻停止了。米勒跪倒在铃铛前,捧住金铃,把它握入手心,痛哭起来。 卷末节 活在你心中 印度特种兵毫无阻碍地占领了这个对他们来说庞大而又一无所知的地下工事,不过除了这些无法带走的地下建筑外,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所有超出人类水平的科技设备、科学数据已经全部被羽战士转移,羽战士撤入了基地核心区,那里没有入口,对人类而言他们看见的只是堵坚不可摧的墙,而不知墙后的世界。 但仅是这样的发现已经足够让人类震惊了。印度政府也是到了今天才发现自己的国土中竟然存在着这样的东西,这绝不是一个小组织能干出的工程,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就在军队进入的前一刻,这里仍然有人居住,可是这些人去哪儿了,成了一个迷。 在这个神秘的基地中发现了数百具尸体,他们被锁在铁笼中,死因是吸入毒气。这些死者后来被证实为近年来失踪青年的一部分,同时也证实了的确存在一个以贩卖人体器官为目的的罪恶组织。这个消息暂时被封锁,印度政府正头痛应该怎样向民众解释,这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犯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今天的军事行动没有被任何媒体报道。 拉贾警官见到明荣夏回来了,先是一阵惊讶,后又感到更多惊讶,不仅是他,所有人都回来了。皮埃尔医生、茱迪、彼德·卡特、印第安青年纳那华特辛,还有那五位在伽兹的破房子外上演特异功能大战的神秘人,以及一位他没见过的金发西方人。这次他们依然在伽兹的破房子外聚会。伽兹看见茱迪平安回来了,高兴地冲上去拥抱,茱迪很虚弱,只能被皮埃尔医生抱着,她不能行走,张开双臂迎接父亲。 拉贾警官首先说明了军队出动的原由。亚卡特袭击了医院,他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所有人,直至见到茱迪。政论愤怒了,一定要铲平他的组织,那份来历不明的情报中只提到基地的大致位置,但政府依然决定一试。 “可是现在你们有了意外发现,政府反而被自己弄到无法下台。大张旗鼓要消灭罪恶,可是罪恶本身是个无法公开的秘密。”皮埃尔医生取笑说。 警官点点头,“我想是这样。不过政客们会找到理由来掩饰秘密。那些与亚卡特做过交易的人也不会平安无事,虽然因为秘密的关系不能以这件事治他们的罪,但会以其它借口处罚他们的。可是亚卡特呢?真的没办法惩罚他吗?” “亚卡特已经死了。”医生回答。他欲言又止,看了看茱迪。 卡尔将茱迪抱起来,带她去别处玩耍。 皮埃尔医生继续说:“我见到了他的尸体,顺便检查了他的伤,的确是自杀。现在茱迪体内跳动的心脏就是属于他的。据说这是他的临终遗愿,把心脏捐给妹妹。我已经与亚卡特的同僚做过交涉,他们同意由茱迪继承亚卡特的遗产,大约150亿美元。” 拉贾听见这个数目着实吃了一大惊。但伽兹完全没有突然变为大富豪的惊喜感,他的神情甚至是沮丧的。“其实亚卡特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坏。他抢走茱迪时没有杀我,他说感谢这些年我对他妹妹的照顾。” “其实人性在他的心底一直存在着。”医生感慨。 这时卡尔带着茱迪回来了,是茱迪吵着要回来,她不愿与父亲分开太久。卡尔为她买了热气腾腾的烤饼,用报纸包着。浸着油渍的报纸一角写着的标题是“生前妻妾成群,死后纷争难断”,副标题为“德里首富卡曼暴毙,亿万遗产引发家族内战”。 卡尔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向众人道歉,离开人群接听电话。 “我是卡尔·埃赫卡。”他对着电话说,“南亚部的问题已经解决,亚卡特死了。不过事件有些意外,失踪的神无真人竟然与亚卡特在一起,现在他进入了新德里的饭店,由老张看护着,我会送他回日本。 “但是我认为神无真人的出走决不仅仅是因为鹰战士与星战士在日本战斗,使他受到惊吓这样简单,我怀疑他可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世。即使从小被当作神来抚养,可他依然是人,有人的感情。如果有机会,他一定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儿。 “我知道,我会守住秘密。另外烟雾镜落入了我们手中,这是件意外的战利品,但遗憾的是神刀没有被毁掉。我在米勒脑中下达了毁掉神刀的暗示,差一点就能成功了,明荣夏在最后一刻阻挠了计划。那把黑曜石刀是我唯一惧怕的东西,没有它将是件完美的事,可惜世间没有完美。神刀现在依然在明荣夏手中,它与太阳石将被怎样处理,明荣夏还没有决定。 “我会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不用担心我的安危,黑暗神太老,太阳神尚未觉醒,还有谁能对付我呢?不过由于我们自己人之间配合不当,导致南亚部失去基地这件事需要反省。是蛇母将亚卡特的资料泄露给人类的,对吧? “是的,我明白她的苦心,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担心我受到亚卡特的伤害,所以想给亚卡特制造点麻烦。基地丢失是小事,新基地很快会建好,但我们内部的矛盾必须调和。我想我们这样的组织,外部的威胁是攻不破的,只能毁在自己人手中。 “别急,别急索洛。那一天就快到了,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毁灭……” 彼德警惕地监视着卡尔的一举一动,他接电话的时间太长了,不知道在商量什么阴谋。对于在基地干扰他的预测能力的事,卡尔默认了,却没有一点解释,完全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 音乐从众人之中再次传出,这次是彼德的手机唱起了歌。彼德惊讶,居然有人主动给他打电话,自从父母双亡后,他以为世上已经没人记得他了。 彼德看了来电号码,更加惊奇。“居然是索齐!” “是索齐殿下?让我与殿下说说话!”纳那华特辛想抢过手机,却被彼德推开。 “喂!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知道我给你打过多少电话吗?”彼德按下接通键,立刻大声质问,“所有人都关机,只有你的电话还能拨通,可是你居然不接电话!现在才回电已经晚了,事件已经结束了! “什么?什么,遇上袭击了?新西兰也有星战士捣乱吗?”彼德故意抬高声调,是说给旁边的米勒等人听的。 “我在印度。不过你不用急着赶来了。想办法集合其他人吧!等待下一步行动……对了,下一步行动是什么?”彼德捂住手机,小声问明荣夏。 明荣夏反而被问住了,他很意外,彼德居然会向他询问,一时答不上来。 皮埃尔医生从怀中掏出了发光的石头,这块神石自从米勒手中抢回后,一直由他保存着。它的出现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是时候决定它的去向了。如果你继续犹豫不决,只会引起更大的灾难。”医生把石头给了明荣夏。 这是颗神奇的石头,上边的裂缝不断溢出如液体般流动的光。据在手中,明荣夏感觉它是温暖的,如同沐浴阳光中。明荣夏伸直手臂,把它递向米勒。 “给我?”米勒无法相信,“给我,不怕世界毁灭吗?” “我相信我的姐姐,相信她的爱。经过这次,我才知道我对她的爱远不及你对她来得深刻。” 米勒想说什么,却止住了,双手接住石头。 电话里传出索齐的声音,追问彼德为什么不说话了,发生了什么事。电话突然没了声音,彼德握紧的拳缓缓捏碎了它,太阳石竟给了他的仇敌。 “我打算回家,好久没见到妈妈了。不过在回家之前必须去见见黑暗神,他的神刀我受不起,应当还给他。”明荣夏抚mo着刀身说。 “说得对,是该回家了。我也准备回法国,还有一大群新病患等我。”皮埃尔医生伸了伸懒腰。 回家的话题使每个人活跃起来。 “茱迪也要搬新家了,高兴吗?”拉贾警官抱着茱迪逗乐。 茱迪眨了眨眼睛,看着父亲伽兹,“爸爸说新房子好贵。” “不贵,不贵。现在茱迪有钱了!”拉贾得意地指着茱迪的小鼻子。伽兹碰了碰他的手肘,咳嗽一声,警官得到暗示,立刻补充说,“你爸爸中了彩票,现在你们是有钱人了!” “真的吗?听说中彩票有好多好多钱!爸爸,以后我们可以住进大房子了吗?” 伽兹点头。 “有花园和草坪的大房子?” 伽兹点头。 “还有游泳池?池水像天空一样蓝?” 伽兹点头。 “我可以穿漂亮的花裙子吗?” 伽兹点头。 “还有金手镯?” 伽兹点头。“还有金耳环和宝石项链。所有姑娘应该拥有的,你都会拥有。” “太好了!太好了!”茱迪兴奋地跳起来。 她突然止住动作,紧张地捂住胸口,心脏因兴奋跳得很快,卟嗵、卟嗵。紧张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茱迪露出喜悦。“我没事。我没事!爸爸,我没事!我没有发病!”茱迪高兴地扑入父亲怀抱。 “是的,茱迪。你的病已经好了!以后你将像正常女孩那样生活!”伽兹紧紧抱住女儿,眼眶湿润。 借着父女俩喜悦之际,拉贾警官靠近卡尔。他看得出这个神秘西方人就是亚卡特的同僚。“把亚卡特的尸体交给我们印度警方怎么样?”警官小声问。 “不行。”卡尔拒绝。 警官很失望。 “亚卡特还活着,哪有什么尸体?”卡尔补充。 警官被他这句话惊住了。“可是不是说他自杀了吗?” “他的身体的确死了,可他的心脏仍在跳动,不是吗?”卡尔望向欢快地笑着的茱迪,“他还活着,活在那名女孩的心中。” 序之节 雪山之巅 深海之渊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喜马拉雅山的山风凛冽,吹得人刺骨地冷,这里是世界上最高的地带,雪山绵延起伏。明荣夏站在一座不知名的雪山山腰处小作休息,他的身边有四名鹰战士陪同,除了纳那华特辛与彼德,索齐与潘克已从新西兰赶来了,其他鹰战士也在陆续聚集中。他们拒绝了卡尔提出的帮助他们离开印度的提议,打算翻越高山,进入中国国境。 索齐从新西兰回来后一直心事重重,明荣夏试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得不到回答。追问与索齐同行的潘克,潘克也不提供线索,这个一向阳光的人也变得阴郁。他们的情绪带动了明荣夏,一行人路途中没多少话说,明荣夏时不时想起从前的不开心的事。 与同学们的家庭环境不同,明荣夏有个姐姐,而同学们的家里只有一个子女。父亲去逝早,所以对他的记忆已经模糊。爷爷是最疼自己的人,明荣夏记得很清楚,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爷爷总是首先想到他。母亲明显偏爱姐姐,时常牵挂的都是姐姐,姐姐要是放学晚回了家,母亲会连晚饭也顾不上吃,直至找到姐姐;相反如果是他晚归,母亲通常是不闻不问的,任由他自己热冷饭。母亲总说他是男孩子,吃苦也无妨。 渐渐长大后,明荣夏总能听见些关于自己出生前的故事。 听说姐姐出生时,爷爷很失望。爷爷希望要个男孩,因此催促着父母再给他添个孙子,母亲不愿再生育了,她与丈夫只是普通工薪阶层,担心多一个孩子不好养活,但在爷爷的压力下,还是怀上了孩子。为逃避政策检查,母亲躲去了乡下,不习惯乡下生活的母亲受了许多罪,之后诞下了一名男孩,就是明荣夏。几年后,她的丈夫意外身亡了,年轻轻地成了寡妇,爷爷害怕孙子被带走,于是不允许她再婚,这个老头儿也总有办法赶走那些追求者。母亲恨爷爷。 现在明荣夏已经弄清了父亲的死因。在他出生几年后,父亲被爷爷赶去墨西哥,参加神选战士的测试,父亲是个失败者,与其他失败者一样死在了神殿中。母亲应该是知道真相的,所以她对爷爷更加怨恨。母亲的恨意有意无意地转嫁到明荣夏身上,就像他是个多余的孩子。 明荣夏并不因此而对母亲产生埋怨,其实母亲还是挺好的,虽然表面冷淡,可当他生病时依然流露真情,对他关爱有加。他也不因母亲对姐姐的偏爱而嫉妒,姐姐是个极好的人,但凡母亲偏心时,多给了姐姐什么,姐姐总会私底下分给他。 雪风吹得很烈,鹰战士们该上路了,这次轮到潘克驮着他,潘克已经张开金色的光之翼,等着明荣夏伏上他的背脊。那翅膀没有实体,手穿过其间,感觉就像穿过夏日的阳光一般,它是温暖的,在雪地里也不会感到寒冷。 随着腾空而起,雪山已到了视线之下。他已将太阳石给了米勒,姐姐就要回家了;而他,他也快到家了。 …… 这里是世界的深渊,太平洋中的马里亚纳海沟,世界上最深的地方。米勒就站在这片深渊之上,他立于海面,脚下的海水平静无波,而四周则波涛起伏。分散世界各地的南方众星今天出奇地聚齐了,他们同样站立海面之上,把米勒围在中央。 米勒手捧着一颗发光的宝石,他伸直手臂,松开手,宝石从两手之间掉落,如一颗普通石头般掉入水中。它沉入大海,不出几秒,它的光辉已被海水的深蓝色所淹没,消失在大海的深邃中。 星战士们仿佛屏住了呼吸,把目光全凝聚向石头掉下的那片海域,可许久之后,海水没有反应,波浪依然律动着。 突然,海底被照亮,像是有人在海中开启了一盏明亮的灯,巨大的光斑以石头落下的点为中心,蔓延了大海,海水沸腾了,波浪剧烈翻滚,把星战士们逼上了天空。不过米勒仍在原处,任凭海水怎样翻滚,他的目光和表情始终平静。 蔓延的光斑突然收缩,汇集成了最这的一个点。这个点渐渐变大,其实不是它大了,而是它近了,它在上升。海面慢慢平静,温和冰冷的光溢出海面,一个巨大的光球升起来了,就像月亮升出了海面。星战士们对这个球体怀着敬畏,米勒抬头仰望着它。 “你回来了?”他向着光球伸出手。 一只女人的手从光球中伸出,她的手仍残留着月亮的银光。米勒轻轻握住。 “我回来了。”光球中的女人回答。 米勒带着喜悦,“我们的女神,我们等着你的吩咐。” 包裹女人的光球逐渐减弱了光辉,一个女人如仙子般飘浮悬空,海风吹动她的衣裙与黑色长发。“我想回家。”女人思考一阵后,说。 第一节 旧事 上海,如今已是一座空城。远远的就能看见那株通天的树,树冠直没入云层,它的四周乌云聚集,黑压压笼罩着整座城市不见天日。 这座城市已经被封锁,但鹰战士总有办法进入,他们落上高楼,遥看巨树,与云上国的通道仍敞开着,云层之上就是另一个世界。明荣夏平抚紧张情绪,“走吧!我们上去!”他心中明白,这次交涉凶险重重,如果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不满他背信弃义,神选战士之间又将开战。 鹰战士们也清楚事态的严重,因此索齐坚持等所有鹰战士到齐后再展开行动。现在鹰战士聚齐了,他们从不惧怕战斗,带上明荣夏飞向高不见顶的巨大树影。 重登云上国,景色已经大变。脚下的积云如同肮脏的棉花,曾经如仙境般飘渺的云海此时却是翻涌着灰色的乌云,能渡过云海的白银小舟倾覆了,趴在云岸边受着乌云的冲刷。还有些大小不一的机器残骸插在云层中,看起来像是飞机,可能是人类世界的侦察机无意中闯入了这个世界,而后被星战士消灭了。 云流汹涌,无法借助工具渡过,鹰战士决定继续飞行。明荣夏抬头望着云上国的天空惆怅不已,从前悬浮着星球幻影的深蓝色天空变得如血般腥红,巨型的鲸鱼骨架依然在天空下无声滑翔,不过它不会再让人感到美感,相反更觉得那是怪物。 在米勒与占辉战斗时受波及的墓宫虽然残缺,可依旧屹立着,它依然安静,如坟墓般死寂。 见到黑暗神时,明荣夏发觉这位神更加衰老了,不仅因为他那百岁高龄自带的苍老,更因憔悴。 “让你见笑了。”年老的黑暗神坐在宝座上,以最后的威严来掩饰他的颓势,“上次战斗把我的宫殿破坏得不成样子,黑潮渊里涌出的黑云污染了这个世界。前两天,死神派来问候我的瘟战士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黑暗神自嘲地笑笑,却引来一阵咳嗽,一旁待命的占辉赶紧为他抚背。咳嗽缓解了,黑暗神突然暴躁地握紧拳头,连捶扶手,“他哪是来问候我?他是来看我什么时候死!我稀罕谁,也不稀罕死神的问候!” 另一位待者觉慧和尚奉来茶水,黑暗神颤抖的手揭开碗盖,吮吸了一大口。 明荣夏心中七上八下,黑暗神如此乞盼长生,如果知道能使他恢复青春的太阳石已经送给了别人,不知会发出怎样的怒气,但明荣夏依然决定说出实情。他双手奉上神刀,请求黑暗神将其收回。 特斯卡特利波卡吸了他的叙述,久久不能说话,满脸皱纹的老头儿阴沉着脸,就像他身后窗外的血色天空般压抑。鹰战士已准备好战斗,以保护明荣夏,不过黑暗神身边的两名星战士没有任何异动。 老头儿皱紧眉头,摆了摆枯槁的手,“算了,毕竟血浓于水,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那把刀你也留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处。” “可是……”明荣夏双手捧刀,这把刀虽然是件宝物,但它连怎么使用也不知道。 “我明白,无功不受禄。但你将它还给我,我又有什么用处呢?我已经老了,舞刀弄枪的事有心做也没了那个力气。你留着吧,而且你也有这个资格。”黑暗神的平静答复上明荣夏和鹰战士既意外又欣慰。 不过明荣夏仍是迟疑的。特斯卡特利波卡顿了顿语气,接着说:“我想你已经隐约知道了些关于你爷爷的事。想知道我和他和这个世界的故事吗?” 明荣夏惊讶地盯住了黑暗神。他的确已经知道自己的爷爷不是寻常人,是星战士,并且星阶不低,不过对于爷爷的过去他一无所知。 黑暗神知道他有兴趣。“你的爷爷叫明昀,字重光。自我登上神位时起,他就作为北方众星的首领跟随着我。我那时决定干番大事业,要将国界消灭,使世界归于一统。为此我控制住当时的几个强国,发动了战争。这是场世界之战,如果成功,它将是人类历史上的最后一场战争!但是…… “但是,那个可恶的魁扎尔科亚特尔总爱与我作对,由于他的破坏,使我在欧洲的作战全线崩溃。我不得不逃往东方,可他穷追不舍。我知道,那条羽蛇一天不死,我的事业就无法完成,所以我得杀了他。 “我派了名刺客,就是你的爷爷。选择重光不仅因为他是一等亮星,星战士中的最强者,而且因为他在战争之初已经明确表示反对这场战争,他是中国人,中国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暗中操控的盟国成员,因此更容易接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他,赐给他神刀。 “你的爷爷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伤到了魁扎尔科亚特尔,虽然只是砍伤,但只要见了血,就必死无疑,神也一样!” 黑暗神泛出得意的笑,仿佛是他胜利了。 明荣夏已听明白他所说的战争是指哪一场战争,它非常有名,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场战争背后竟有这样的隐情。“可是最后你仍然输掉了战争,不是吗?” 他的提醒让特斯卡特利波卡极度失望,黑暗神重重叹了气,“没错。我低估了羽战士的实力和愤怒。我派人刺杀了他们的神,他们在怒气之下竟然将核技术泄露给了人类,他们竟想用核武器炸死我!幸好得到烟雾镜警告,我躲过了危机,但也因此损失了许多星战士,北方众星从此一蹶不振。 “我躲入中国,很狼狈,投奔你的爷爷。重光无论多么反对我发动战争,可他依然是我的神选战士,对我仍是忠心的。从那以后我在中国住下,直到现在。我告诉你这些往事,是希望你明白,这把刀应当由你拥有,你拿着它授之无愧。唯一不同的仅是,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地位与我平等。” 明荣夏看着手中的神刀,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了。记得小时候,爷爷时常将它展示出来,让他与姐姐欣赏。 “允许我这个老头子再多说几句,我想你不爱听,但依旧得提醒你——要当心你姐姐。所以这把刀也算留着给你防身。”黑暗神以忠告的语气说。 明荣夏没答话,起身告辞,带领鹰战士们离去。 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望着漆黑的空荡荡的宫殿沉默了很久,他最忠诚的两名星战士守护左右,等待他的吩咐。 “明荣夏不可靠啊!”黑暗神有气无力的衰弱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占辉,你去替我办件事。” 占辉站直了身子,等待命令。 “去找维维科约特尔来见我。” “维维科约特尔?那个骗子的保护神?”占辉感到惊奇。 “对,虽然他令人讨厌,不过现在我需要他。”黑暗神品了口香茶。 第二节 马婆婆 “自月亮女神从深渊回归之后,世界忽然变得平静了,连续发生的自然灾害已经停止,看来女神并不喜欢无休止的屠杀。”卡尔站在羽蛇唱片总部大厦顶层的会议厅落地玻璃窗前,他俯看着洛杉矶市区里任何比这幢大厦矮的建筑。 羽蛇唱片总裁索洛坐在会议桌上席,翻转着手中的黑曜石镜子。“烟雾镜告诉我,这个世界会被月亮女神毁灭,是无法逆转的事实。而太阳神与智慧神将创造新世界。” “现在不是了解那么遥远未来的时候。我忠告你索洛,过分相信烟雾镜的话会吃大亏。七十多年前的黑暗神就是如此,他是神,即使当我们投下原子弹的一刹那,他依然有实力扭转局势,可他相信了烟雾镜,逃走了,所以他输掉了战争。” 索洛认输地耸耸肩,“我明白。烟雾镜不是万能,它也有无法解答的问题——比如,‘神’从哪里来,或者我们是什么。就像人类无法解答自身是怎样由猿变为人,神也不能解释自己是怎么被创造的。卡尔,你提及的废黜神无真人智慧神继承者地位的提议恐怕行不通。废掉神无真人,你打算立谁呢?” 卡尔望着窗外不说话。 索洛透过他的背影揣摩他的心思。“你想立莉娜?那不行。”索洛连连摇头,“莉娜是女孩,仅凭这一点就有许多人反对。我们并不是性别歧视,而是没有女性做智慧神的先例,从神话时代时算起,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从来都是以男性或雄性动物形象示人。莉娜的确遗传有智慧神的因子,但正如月亮女神只能由女性做,智慧神也只能由男性担当。” 卡尔转过身,带着笑容走向公司总裁。“索洛,你今天的话特别多。”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心里的疯狂想法,我想劝住你。从印度回来后,你的心思不知道跑去了哪。继续担任莉娜的经纪人吧,有许多工作等着你完成。” “我想去中国。”卡尔冷不防抛出一句。 索洛总裁重重地叹了声气,“说说理由。” “明荣夏没有满足黑暗神的要求,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个老家伙不可能就这么罢休,他一定会报复。我担心明的安危,老家伙阴险狡诈,即使有再多鹰战士也防备不了他的暗算。” “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劝你别管,交给明荣夏自己处理。你对他太过保护,反而不利于他的成长,他需要磨练和考验,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神,无论神力与灵魂。而且神无真人正在控诉你过分关心明荣夏,因此忽视了他;他虽然没有实权,可他的话在组织中很有分量。去见莉娜吧!与她的临时经纪人交接工作。她现在正前往纽约,有一个安慰地震孤儿的公益活动等着她参与。” 索洛完说拿起电话。与他对坐的卡尔无奈地摁住额头。 离开云上国,明荣夏与鹰战士告别,他要他们回墨西哥重建家园,而他自己则该回家了。姐姐也快到家,所有麻烦事已解决得差不多,他想过回平常人的生活。鹰战士的首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无法违抗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命令,但仍留下彼德和纳那华特辛。留下这两位因为一人熟悉现代社会生活,一人虽然年轻,可实力上并不输任何,他们是最早认识明荣夏的鹰战士,与明荣夏年纪相仿,比较有话题。 与鹰战士分手后,明荣夏乘火车回家乡。一路上很顺利,除彼德与纳那华特辛在车厢中抓小偷,由于不懂中文,闹出了点小风波外,旅途是轻松而愉快的。其间,彼德与纳那华特辛打赌,看谁能跑过火车,幸好他们只是说说,没有付诸行动,跳出车窗真与火车赛跑,否则火车里不知有多少人会被他们吓死,这件事也让明荣夏挺惊魂。 出了火车站,明荣夏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母亲他回来了,可是翻遍全身口袋以及行李,也没凑足电话费。彼德提议向别的旅客偷一点零钱,被明荣夏制止。没有乘公交车的费用,他们只好步行回家。 “小伙子!小伙子!” 明荣夏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喊,停下脚步。他回头发现路边坐着位老大娘。 老人捶着腰,皱着眉头喘气。 “老婆婆,你哪里不舒服?”明荣夏上前询问。 老人依旧捶着腰,“老毛病了。小伙子,你帮帮忙,送我回去好吗?我就住在附近,快到了。” “没问题。老人家,你慢点。”明荣夏小心扶起老人。纳那华特辛替她提起菜篮。彼德站在一旁冷眼观察,他可不是袖手旁观,他对老人进行了侦测。临别前,酋长与老祭司都对他嘱咐,一定要侦测每一个接近明荣夏的人。不过这个老人似乎没什么异样,可以放心。 “老人家,你家在哪儿?”明荣夏边走边问。 “晓月小区。” “是吗?我也住那里!” “我住B幢,四楼。” “我也是,我住五楼。”明荣夏惊喜地说,“不过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刚搬来。租的屋子。”老太婆笑呵呵地露出一口假牙,“我姓马,叫马桂芳。小伙子,你姓什么?” “姓明,明荣夏。” “明荣夏?哟,陈丽芬是你妈妈吧?” “你认识我妈妈?” “怎么不认识?她小时候啊,我们是邻居,我看着她长大,现在我们又是邻居。孩子,告诉你,你妈妈命苦啊!” 这位马婆婆提起命运便不住摇头,仿佛有一大堆苦水想要倒出。明荣夏直扶着她上了楼,进了房间。接着他继续上楼,他家就在楼上。 接了门铃,没人开门。明荣夏找出钥匙,自己开了门。母亲不在家。隔壁的大婶听见响动探出了头,见到是明荣夏,把她吓了一跳。 “是夏夏回来了?真是夏夏!太好了,你们两姐弟都回家了!你妈妈接你姐姐去了,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接姐姐?姐姐回来了?” “是啊!你姐姐打来了电话,你妈妈接到电话立刻出去了。她好长时间没开心过了!” 明荣夏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他笑着,眼中闪烁出光彩。 第三节 团圆 不知道母亲和姐姐什么时候回家,明荣夏耐心等待。突然响起了门铃声,他惊喜地开门,却发现不是母亲和姐姐,而是楼下的马婆婆。 马婆婆乐呵呵地故意在明荣夏面前掂了掂装着糕饼的塑料口袋。明荣夏忙请老人进屋。 “谢谢你们帮了我的大忙,这里有点心,随便吃吧!”老太婆把糕饼放上茶几。彼德与纳那华特辛早饿了,大口咀嚼起来。 彼德咬了口,这饼真干啊!放了好几天了吧? “丽芬呢?”马婆婆看了看屋子,没发现其他人。 “妈妈接姐姐去了,还没回来。”明荣夏回答。 “姐姐也平安了吗?太好了!一家人总算团圆了。”马婆婆说起来像是她自己家团圆了似的,可是老太婆又摇起了头,“哎!说起丽芬啊,这辈子够坎坷的了。虽然谈不上大家闺秀,家境也算不错,可偏偏看上了明日出这个乡下小青年。” 明荣夏知道这位老婆婆将要叨唠从前的故事,他对自己父母的过去也充满了好奇。 马婆婆拍了拍明荣夏的手背,“你爸爸是个老实人,人挺好,不然丽芬这样的城里丫头哪会看上?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吗?你妈妈当年年少无知,感情上受到一点点挫折竟然想不开,投河!幸好你爸爸经过,救起了你妈妈,两个人就这样好上啦!那时你爸爸还只是个进城务工的农民,你外公外婆千万个反对,可是怄不过你妈妈,你外公是局里的干部,运用关第把你爸爸的户口弄进了城里,又介绍到厂里上班,这样他们才结了婚。 “本来也算圆满,可是啊……第一胎是个女孩,住在乡下的老爷子不高兴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抱着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放。老爷子就闹,不生个孙子就让他们离婚。丽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我说这些你可别多心。”马婆婆语重心长地安抚明荣夏,“这第二个孩子没地方生,城里政策风紧,你外公又是国家干部,女儿超生这种事传出去会影响他的政治前途,所以只好去乡下躲着,临产的时候连镇里的卫生院也不敢去。孩子生下后三五年没上户口,直到快到上学年纪了,你外公才托关系办了这件事。” “原来我的出生有这么曲折。”虽然从前听说过自己出生的故事,但今天马婆婆告诉他的更加详细。 马婆婆叹着气,直摇头,“儿子生了,总想老爷子开心了,一家人总可以过平静日子了吧?可你的爸爸,明日出什么都好,就一个缺点——短命,三十岁也没活到。小两口感情好啊!你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走出了伤痛阴影,你那个老封建的爷爷却怎么也不许你妈妈再嫁人,追求你妈妈的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精神失常,后来就再没有男人靠近你妈妈了。对了,你爷爷还活着吗?” “爷爷多年前已经去逝了。” 马婆婆没再多说,明荣夏总感到她听见这个消息后,有一种幸运与愉快的情绪隐藏于皱纹中。 厨房里传出“当当”声响,彼德和纳那华特辛在厨房中瞎搞,他们可能想烧水,因为饼太干,而屋里又没水。 马婆婆听见厨房里的响动,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你看,我得走了。我来只是想谢谢你们。” “婆婆,再坐会儿吧!” “不了!家里还熬着汤,我得盯着火候。有空到我家里坐坐,房子里就我一个孤老太太,陪我说说话!” “好的,一定。” 明荣夏送出多嘴多舌的老太婆,关上门。心中的失落更重了,马婆婆的话使他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虽然那时很年幼,但许多残留的记忆渐渐清晰了。 楼内突然引发生骚动,有个女人的大喊声打断了明荣夏的回忆。 “我女儿回来了!”那是妈妈的声音。她每上一层楼便会连呼好几遍,呼喊得欢天喜地。邻居们听见她的喊声,开门瞧个究竟,当作看热闹。 明荣夏激动得收拾屋子,他现在才想到应该打扫房间,但屋中很干净,没需要他打扫的地方,即使有,也已来不及了。 门锁内有钥匙在转动,一声轻响后门开了。 “进来吧!快进来!”母亲在说话,门被缓缓推开。 明荣夏坐上沙发,却不知手脚该怎样摆放。厨房里烧水的两人切切私语,他们不知该怎样会见这个家的女主人,只好继续躲着。 第一个进门的是母亲。母亲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顿时傻了眼。 “妈妈,怎么了?”母亲身后有人挤了进来。 明荣夏站起来了。“姐姐?”他看着刚进门的年轻女子。 母亲反应了过来,高兴的神情中增添了一份喜悦和无措。“进来,都进来。”她直盯着明荣夏,话却是对着门外的人说。 明荣夏看着姐姐进来了,她的身后还有人跟着,是个外国人,米勒。 厨房里的两人也出来了。母亲看着他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明荣夏说。 “好,好呀!都坐吧!”母亲说着打开厨柜,从陈旧的塑料袋中抓出把瓜子花生放在茶几上。“吃吧!就像在自己家里。”她又奔向厨柜,杯子碰撞着发出响声。 五个人如客人般坐着,相互静视。许久不见的姐姐仍然那么美丽,比较从前更多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五个人都不说话,母亲在厨房清洗杯子的哗哗水声显得尤为突出。 第四节 不和 “怎么不说话了?两姐弟还不好意思了?”母亲端着茶杯招呼客人。明荣夏与明繁华姐弟生疏地低头侧目,让母亲不得不说笑来缓和僵硬的气氛。 母亲打开冰箱,叫起来:“真是的,不知道今天会来这么多客人,连菜也没有!我去买菜!” “妈妈,你别忙了。”明荣夏喊道。 母亲已经折好塑料袋,准备出门了。“你们招呼好朋友,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母亲关上了门,她出去时满脸笑容。 屋子里继续沉默。 明荣夏朝思暮想,想见到姐姐,可如今见到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打算怎么告诉妈妈?”明繁华首先说了话。 她的提问让明荣夏一阵发愣。 “我告诉妈妈,我和米勒在丛林里遇险时被当地人救了,我们丢了行李,没有钱和护照,费了许多周折才回来。妈妈听说你在纽约大地震中失踪了,她非常伤心。想出个理由解释你这段时间的行踪,把她瞒过去。” 明荣夏点头。真相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妈妈知道。 “那么女神,有件事我想问你。”彼德拍响桌子,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情绪,“你可以为你的手下做主吗?” “可以。”明繁华冷静地对待他不怀好意的怒气。 “你打算怎样解释纽约发生的事?你的手下制造的灾难害死了许多人,包括我的父母。你打算怎样处理?” “这位先生,你想要怎么办?让我登报向全世界道歉?我对于你遭受的痛苦表示理解和同情,我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我只解释给我的弟弟听。” “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彼德愤怒地站起来,纳那华特辛抱住了冲动的他。 彼德怒吼着,可是没有人理会他。明繁华不再说一句话了,她与米勒漠视着这个疯子。明荣夏抿着嘴唇,撑住桌面的手托着下巴,微皱眉头,没人知道他此时心里的想法。 母亲回来后,又愉快地在厨房里忙碌。此时的她是快乐的,甚至对儿女间的冷漠视而不见。晚饭气氛很古怪,在明荣夏与明繁华相互介绍了自己带来的朋友后,只能听见母亲在说话了。母亲的话很多,从姐弟俩小时候说起,叨叨唠唠。 明荣夏的家仅是套普通的三室一厅单元房,一下子要住进六个人确实挤了些。母亲忙着安排住处。明荣夏依然睡在自己的房间,与他的两位外国朋友一起。明繁华本应该同样睡自己的房,不过母亲不愿她与米勒同处一间房,他们并未正式结婚,母亲心中有顾虑,因此母亲让女儿与自己一起睡,而米勒单独睡一个房间。 彼德与纳那华特辛为争壁柜里的棉被起了小争执,屋里吵吵嚷嚷的。明荣夏站在阳台吹冷风,从见到姐姐那一刻起,他便陷入了一种矛盾。他感到姐姐变了,本来有千语万言,可一瞬间堵塞在咽喉。 阳台的滑门发出滑动的噪音。明荣夏猛然回头,发现是姐姐。 “想事情?”明繁华问。 他点了点头。 “你的遭遇米勒已经告诉了我。谢谢你。”她柔软的手压上他的手背,“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仍被禁锢在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深渊中。” “姐姐,特斯卡特利波卡说你想毁灭世界,是真的吗?” 明繁华沉默了一小会儿,没说话。“你相信吗?” 明荣夏毫不犹豫地摇头。他不敢与姐姐对视,感觉到姐姐温暖的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听我说,弟弟。我要干一番大事,这是我从前想做,却没有能力去做的事。”明繁华的声音有了激动的起伏,“我们想要拯救这个星球。你看看这个世界,她被人类糟蹋得多么可怜,所谓的科学与文明像毒药般侵蚀着她,人类为了自己不断吞噬着其它生物的生存空间,每天都有物种灭绝。听起来像是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可到最后人类将自食恶果。而我要阻止这一切。” 明荣夏望着闪烁的霓虹灯,红灯与蓝灯交替变幻,映照得四周的建筑物一起变了颜色,“姐姐打算消灭人类吗?为了让其它生物活下去。” “不,从没有那样想过。我只是想使人类回到原点。” “原点?” “是的,原点。与世间万物和睦相处,尊重自然的法则,不贪婪,不会为了自身美观而滥杀动物,不会为了自身享乐而制造有害物质,人类重新回到地球的大家庭中。” “可是姐姐,这是不现实的。” “可以实现。要让人类回到原点必须使他们放弃现在的文明。首先使人类进行自我反思,让他们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以自然灾害的方式警告人类。到目前为止,已经初有成效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环境恶化的后果。所以我们休息段时间,看看人类的反应再进行下一步。” “但是姐姐,你们这样做伤害了许多无辜的人!人类中有许多人是很善良的,他们与你们一样,热爱动物,热爱大自然。你看看报纸还有电视,每天都有人与动物的感人故事发生……” “不,你错了!”明繁华打断了他,“怜悯不等于平等!人类应当平等地看待其它物种,爱护与可怜都不是对它们的爱!我们追求的平等,应该就像女人追求的男女平等。” “那么你们对人类平等吗?你们指责人类滥杀动物,而你们却在滥杀人类!” “这是革命。”明繁华突然稳定了情绪,她的冷静,使她说出的话庄严向神圣,“人类依赖科技文明已经数千年,仅用劝说的方式让他们放弃,可能吗?我怎么能指望你会明白?” 明繁华转身进屋,重重关上滑门,留下明荣夏孤单地呆在阳台里。他望着都市璀璨的夜景,继续吹着冷风。 明荣夏房间里只有张单人床,很窄。彼德其实想睡床,可是纳那华特辛却要让明荣夏睡床,他这样一提出,彼德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想法了。明荣夏身为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者,他理当受到尊敬,但明荣夏认为他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睡地上的道理。三人坚持不下,最后三人一起睡地上,床却空着。 关了灯,宁静的深夜里即使有针掉落地上恐怕也能听见。隔壁有人切切私语,母亲与姐姐似乎仍在聊天,她们分开太久,有说不完的话。明荣夏也睡不着了。 第五节 闲言 清晨,明荣夏被纳那华特辛起身的动静惊醒,原来他也是被屋外的动静吵醒的。母亲、姐姐还有米勒很早就起了床,正在客厅与厨房忙碌着。米勒会说中文,逗得母亲很开心。 明荣夏听见他们的笑声,呆在屋里没出去,直到母亲在门外叫他起床吃早饭。 母亲在早饭中对明荣夏说了许多话,主要谈到他的学业,催促他尽快去学校与老师商量,结束休学,选择下学期继续跟班读或是留级,因为这学期的课程耽误太多了。母亲希望继续跟班读,这样不仅可以省下一笔学费,而且能按时毕业,并且不时提醒儿子,这几天内把课本读一读,有什么不懂的请教姐姐。母亲说话时表情严肃认真,没有一丝笑容。 接着母亲提到了姐姐的婚事,母亲很满意米勒这个洋女婿,今天他们三人将去影楼预订婚纱照,吃了早饭就去。提起这些事时,母亲不住地笑。但总得有人买菜做饭吧,因此这些家务事落上了明荣夏的肩头。 母亲走后,明荣夏带着纳那华特辛与彼德去菜市场。彼德虽然在现代文明中长大,不过菜市场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在美国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不可能看见这样的地方。在他眼中到处有稀奇,卖菜的农民占领了道路两侧,人们在道路中央缓慢龟行。相反,脱离了科技文明的纳那华特辛却没感到惊讶,他认为这与墨西哥小镇的集市差不多。 明荣夏与菜贩讨价还价,彼德弄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后直摇头,为这点小钱争吵半天真不值得,只有那些大手笔的生意才配得上这样浪费时间。好几次与菜贩争执不下时,彼德索性夺过明荣夏的钱包,把钱给了。纳那华特辛的观点又截然不同,有些菜贩因反感压低了价,会给人脸色看,凡这些给明荣夏脸色看的菜贩没有一个不倒霉的,纳那华特辛会帮着压价,甚至不惜武力。 而明荣夏的最终评价是——带他们出门是个错误。 他们买了许多东西,把母亲给的钱花光了,三人都双手无空。现在得赶紧回家做饭,母亲带着姐姐、米勒只是去与影楼预约,中午前会回来的。 小区里聚集着一群刚买菜回来的女人,她们都是楼上楼下的大妈大婶,这些女人一旦相互碰见了,准会聊上半天。 为首的是马桂芳,这个老太婆在中老年妇女的聚会中总能占据聊天的核心地位,因为她知道的别人家的那点事最多,说得就像亲眼所见。 “我出去买菜时看见陈丽芬和她的女儿,还有个外国人出去了。那是她的女婿吗?长得挺帅。” “就是她女儿的男朋友,是个美国人。” 听见这些中老年妇女在闲话自己家的事,明荣夏躲在小区花园的树丛后偷听。 马桂芳啧啧地开了口,“不错啊!陈丽芬总算该享福了,女儿先嫁过去,顶多过上一两年,让女婿把自己也弄去美国,以后就在美国养老了!” “可不是!儿子也上了大学,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她年轻时就死了男人,拖着一儿一女过得苦。之前不是说她女儿死在国外了吗?没想到好日子来得这么快!” “你们知道她女婿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听说是开公司的。” “我听说是她女儿的同学,在学校认识的。” “管他是做什么的,只要能带她全家去美国就行了!” 妇女们一阵笑。 马桂芳缓慢地摇头,发出长长的否定鼻音,所有人静下来,听她说。“你们只说她的女儿和女婿,可是陈丽芬的儿子也是大有来历的,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儿子是失而复得。” “什么失而复得?” “说出来你们恐怕不相信。”马桂芳神秘地压低声音,“陈丽芬的第二孩子一出生就死了,现在这个儿子是捡来的!” “捡来的?真的假的?” “我骗你们做什么?我看着陈丽芬长大,她结婚、生孩子我都在场。当时孩子死了,为了骗她的公公,不知道从哪儿抱了个孩子来。不是失而复得是什么?喂,这些话你们千万别传出去,不能让陈丽芬听见了!” “知道!知道!” 妇女们会心一笑。 “不过她儿子挺孝顺,不像捡来的。” “他又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 “我就说嘛!陈丽芬为什么对女儿好一些?原来其中有蹊跷。” 明荣夏听不下去了,转身奔回了家。 一进屋,他扔下手中的东西,冲入卧室,扑倒在床上。彼德和纳那华特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那些女人说了什么,他们一句也没听懂。 不久卧室里传出明荣夏的一声吼叫,他冲着枕头出的声,声音很闷。彼德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话,跳下床,把自己锁进了阳台。 楼下聚会的女人们已经散了,明荣夏看着她们各自回家。马婆婆提着菜篮也进了单元楼。 “彼德!”明荣夏向彼德与纳那华特辛大喊,“你们爱吃什么自己弄,我出去一会儿!” 纳那华特辛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儿,明荣夏已经跑出了门。 马婆婆就住在楼下,明荣夏站在她的房门前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咬了咬嘴唇,按响了门铃。 “谁呀!”屋里有人问。 “是我,婆婆。我是明荣夏。” 门开了,老太婆意外地看着他,“有事吗?快进来坐!” “婆婆,有件事我想问你。”进屋后,明荣夏憋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 第六节 身世之迷 “什么事呀?”马婆婆笑呵呵地问。 明荣夏憋着话,实在不知该怎样开口,“婆婆,你认识我母亲多久了?” “好几十年了吧?”马婆婆翻着眼睛想了想,“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还是个丫头,你说有多少年了?她结婚、生孩子的时候我都去过。” “那么,那么她去农村生孩子的时候你也在吗?” “在呀!怎么不在?还是她父亲老陈拜托我去照顾她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明荣夏立刻低下头,咬着嘴唇,看着马桂芳,“那么……其实妈妈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对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啊?你妈妈的儿子死了,那你是谁?”马桂芳取笑起来。 “我想问的就是我是谁?”明荣夏忍不住了,大喊。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马桂芳被他的声量与提问镇住了。 “我听见婆婆说,妈妈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这是不是真的?” “你都听见了?”马桂芳收敛了所有笑容,脸色变得阴沉,“那是老太婆瞎说的,你别信。” “婆婆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实话吗?”明荣夏着急地大声问,“我是捡来的——这是婆婆你亲口说的话,现在不承认了吗?” 马桂芳很尴尬,焦愁着老脸,目光回避明荣夏。明荣夏故意来到她面前,让她的眼睛看见他。 “如果你信我这个老太婆说的话,那么我就告诉你——陈丽芬是你的亲妈,这是千真万确的事!”马桂芳不耐烦地推脱。 “婆婆你说的话前后不一,让我怎么相信?” “你可以去查!你妈妈是在你爷爷住的隔壁村生下的你,那个村子叫红光村,租给我们屋子的房东姓吴,叫吴德柱。你可以去问,看我这个老太婆有没有说假话!” 马婆婆越说越生气,把明荣夏赶了出去。明荣夏仍有许多疑问,但马婆婆什么也不会说了。被哄出门的明荣夏心中充满疑虑,马婆婆说得坚定,不像是说谎,并且还提供了线索让他去调查,可是马桂芳在小区花园里说出的话也像是真的,他拿不定主意。 母亲与姐姐、米勒回来了,他们似乎找到了满意的影楼,从进门时起便谈着路上的见闻,说得很开心。明荣夏在厨房中沉默地炒菜,油溅在锅里兹兹作响。 “妈妈,我想与你商量件事。”席间,明荣夏打断母亲与女儿及未来女婿的愉快交谈。 “什么事?”母亲问。 “我想和彼德、纳那华特辛搬去爷爷的老屋住。” 母亲感到诧异,“为什么?那幢屋子我已经打算卖掉了。” “别卖,妈妈。主要是因为这里太挤了,反正爷爷的房子也空着。” “如果是这样,我与米勒去住宾馆好了。”明繁华建议。 她的建议立刻遭到母亲反对,“住什么宾馆!你才回来多久,又要搬出去?住宾馆一天得花多少钱!” “妈妈,你不用担心钱。我与米勒有钱。” “姐姐,别浪费了。我去乡下住,你留下照顾妈妈,就这么定了。” “随便你吧!反正我越来越管不了你。”母亲闷闷不乐地说。 明荣夏点头吃饭,他知道他的决定惹母亲不高兴了。之所以突然想回乡下住,是因为他太想去调查自己的身世。 第二天,明荣夏买到了回乡的火车票,收拾好行李,与彼德和纳那华特辛一起出发了。 卡尔一到纽约,顾不上休息,立刻叫来莉娜的代理经纪人史密斯女士,要求她立即送来这段时期的工作报告,他要检查他不在时的经纪工作。 史密斯女士很紧张,手掌放在腹前,手指不安地摩擦。 卡尔只翻阅了几页报告,合上文件夹。“你做的什么工作?你是实心生吗?”他将报告书扔回给史密斯女士。女士吓得不敢说话。卡尔在羽蛇唱片并未担任重要职务,但他与索洛总裁关系非常也是人人皆知的事,甚至有时候比总裁更具决策力。 “莉娜最近的活动安排一团糟!不要什么演出都接,莉娜不是小明星。不要忘了公司对她的包装方略,任何演出、广告都不能违背公司对她的形象设计。停止所有工作一周,你自己反省一下吧!”卡尔怒气冲冲地要让史密斯女士出去。 “我认为史密斯小姐的工作干得很不错,至少与她合作我感到愉快、轻松。”莉娜唤回了史密斯女士,“史密斯小姐给了我充分自由,而与你合作,我甚至连电话也不能亲自接听。” 卡尔沉默了几秒。“好吧!我原谅史密斯小姐的工作疏忽,不过这张日程表得彻底修改,所有的活动必须重新安排。” “不行!”莉娜坚决反对。 “为什么不行?” “我们已经与所有主办商、电视台商量好了,不能说改就改!” “你用不着担心,只管安心唱歌就好。这些谈判的事是经纪人的工作,我会与他们重新商订。” “还是不行!”莉娜依然反对。 “这又是为什么?莉娜,你想维护什么?”卡尔看着她。 莉娜突然抓紧额前的头发,从座椅上跳起来。她感到卡尔在入侵她的大脑,探测她的心意,不过她及时抗拒了这种入侵。“什么都可以改,只是除了那件事。” “哪件事?”卡尔翻开日程表逐行查阅。 一旁的史密斯女士补充说:“伊顿小姐指的是本周末探视母亲的安排。” 卡尔在日程表中找到了这件事,手指点了点,“你的母亲不是在精神病院吗?而且你已经许多年没有去看望她了。”卡尔看了看莉娜极坏的脸色。“好,这件事保留。”他用笔在表格上作了标记。 “听说你的母亲有被外星人绑架的经历,所以一些小报说你的歌唱得好是因为你有外星血统。”卡尔发出嘲讽的浅笑,“看望母亲时要秘密进行,别让那些小报的狗仔发现了,不然他们又会弄出些古怪的滑稽新闻。还有,给莉娜换个好一点的住处,这里太糟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纽约所有的大饭店在地震中变为了废墟。”史密斯女士解释说。 “所以我才反对她参与在纽约举行的活动。前期的公益活动因顾忌舆论,所以必须出席,但地震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能不用来就发行量别来!” 史密斯女士连连点头。卡尔离开了房间。 “恶心!”莉娜盯着关上的房门厌恶地说。 第七节 疯人院 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停在圣西门医院门口,戴着大墨镜的年轻女子下了车,跟随她的还有几位男士和一位女士。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的装扮尽可能平常,没有带上太多保镖和一大群助理。 莉娜摘下墨镜,抬头看着医院门前的标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儿。虽然很久以前便听说了这里,但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因为这所医院很特殊,这是家精神医院。 从进门时起,莉娜开始回忆,回忆小时候她与母亲的过往,以及母女即将重逢的不知所措。 莉娜首先透过镶嵌在房门上的玻璃窗见到了母亲。母亲除了憔悴与不修边幅外,与记忆中没有多大变化。她头发蓬乱,坐在窗边,两手抚mo着隆起的腹部。医生告诉莉娜,那事实上是个枕头,她母亲的记忆现在停留在怀孕阶段。 医生开了门,叮嘱几句注意事项,才放莉娜进去。 母亲面带微笑,哼哼依依地唱着歌。“妈妈。”莉娜在母亲身旁蹲下,双手抚住母亲的手,她望着母亲,母亲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妈妈,我是莉娜。你还认得我吗?” 母亲没有理会她,当作她不存在。 莉娜忽然感到自己无话可说,只是凝视着母亲的脸,凝望了很久。母亲仍轻唱着歌,莉娜俯下身子,头枕上母亲的腿,和着母亲的旋律轻吟。 母亲突然有了反应,她的手从莉娜两手间抽离,莉娜感到欣喜,急忙再次望向母亲。母亲将食指放上嘴唇,发出嘘声,“别出声!你吵到我的宝贝了!”她悄声说,幸福地摸了摸肚子。这一刻,莉娜泪水滚落,母亲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 “时间到了莉娜。我们晚上有飞机,明天你还得进录音棚。”卡尔看了看表,适时进入病室。“别哭,会影响嗓音。”他擦去莉娜的泪水,要带她走,可莉娜抓住母亲的手,不肯离开。 “告诉了你们,别吵!”母亲发火了,怒瞪向两人,她抬起头,看着最吵的金发男人,似乎想要教训他。但母亲什么话也没出口,她盯着卡尔,慢慢站起来。 莉娜不知该怎样表述母亲此刻的神情,从震惊逐渐转为恐惧。 枕头从衣服里掉出,母亲双手起初抓着脸,后又开始抓扯头发,她不停后退,直至背脊抵住了墙。“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接着,平静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的叫声惊动了医生,一群强壮的护士冲了进来,抓住病人。母亲挥舞着双臂,“他要害我!他要抢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冲着卡尔吼叫。医生劝莉娜与卡尔先出去。 莉娜很担心,回头望了眼被护士包围的母亲。母亲怎么就突然发了狂? “你母亲彻底疯了,我们走吧!”卡尔说。 “不,我再等一等!”莉娜停下脚步。 “我理解你的心情,莉娜。不过我们留下也没有帮助。” “至少我应该听听医生的意见,我母亲还能不能治好。从小只有她关心我……只有她把我当作正常人……”莉娜在走廊中的长椅上坐下。 病房里吵闹的声音安静了许多,医生与护士们退了出来。莉娜与医生在办公室里交谈,莉娜表示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让母亲恢复正常,医生则表示这很难办到,她的病是因为过度的精神压力而至,如果不能找出压力的根源,根本无从下手。他们试过催眠法,不过病人在催眠状态中说出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东西,使他们无法理解。 莉娜很失望。医生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卷宗,打开它,抽出张照片递给莉娜。 “这是?”莉娜感到惊奇,照片上的是一个烙印,确切地说是一串烙在皮肤上的阿拉伯数字,末尾处还有个符号,形似条长翅膀的蛇。 医生说:“伊顿小姐,这是你母亲手臂上的伤痕,我们想知道她的来历。或许能借此了解她的过去,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莉娜依稀记得母亲身体上的确有烫伤的疤痕,不过怎么造成的她也不知道,母亲从未提及过。她摇摇头,把照片还给医生。但让莉娜上心的是数字后的蛇形符号,她记得很清楚,自己身上也有,不过是个胎记,而且已经消失了。这个符号是“羽蛇”的标志,联想到母亲见到卡尔时的反常,她猜想这件事与“羽蛇”这个组织脱不了关系。 护士突然推门进入,她与医生小声交谈,医生很震惊。“伊顿小姐,你的母亲突然有了好转。她想见你。”他意外地说。 莉娜惊讶地站起来。前不久,母亲还不认识她呢! 第八节 暴毙 再次见到母亲时,母亲平静地坐在窗边,依旧是那个姿势,不过眼中却有了神彩。 莉娜把所有人留在屋外,一个人进去了。“妈妈。”她站在母亲身旁轻唤。 伊顿夫人看着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她突然撩开莉娜衣服的下摆,露出女孩的肚脐,她的神情忽然转为了失望。“你不是我女儿。” “妈妈,我是莉娜啊!” “你不是,你没有胎记。出去吧!我只与我的女儿对话。” 莉娜捂住肚脐,她想起了那块奇特的胎记。“从前是有的,不过纽约地震后它消失了。” “让我相信你的鬼话?你是他们派来刺探我的帮手,对吗?”伊顿夫人冷淡并且有攻击性地说。 莉娜直摇头,“妈妈,我真的是莉娜,是你的女儿!你听我说,那个胎记是浅褐色的,对不对?它的位置正好在肚脐上,形状就像一条蛇,不过有一对翅膀,对不对?” 伊顿夫人有些疑惑,听她继续往下说。莉娜接着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夫人将信将疑了。“可我仍然不能相信,虽然你与我女儿有几分相似,但我已经许多年没见到她了,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而且你与他们的人在一起。” “妈妈,如果我真是冒牌货,为什么不连那块胎记一起伪造呢?它的确是消失了,这件事很复杂,不可思议。至于你说的‘他们的人’,是指卡尔·埃赫卡吗?” “我不知道。”伊顿夫人的眼中尽是迷惑,“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十多年前,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一点没有变化,不过他不是人类,不能以人类的生理特点看待他。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莉娜拼命点头,“是的,妈妈,千真万确。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妈妈,你是不是已经清醒了?”母亲说话条理清晰,一点不像是精神病人。 “我是清醒了,就在看见那个金发男人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重新记起来了。”伊顿夫人冷静地走向窗边,抓着铁窗看向窗外。“我就相信你是我女儿。除了这样,我还能怎样呢?” 莉娜万分欣喜,“太好了,妈妈!我接你回家。妈妈,现在我出名了,我是明星,我可以很好地照顾你!” “不了,我不离开这里。我到哪儿也不会得到安全,他们会找到我,然后杀掉我。今天那个男人见到了我,我已经无处可躲了,杀手很快会来。” “你说什么呢,妈妈。” “无论你是不是真正的莉娜,我的命已经不长了,所以我要将真相说出。你是真莉娜,就赶快逃;如果是假的,就请你用最后的良知转告她。 “我被‘外星人’绑架过,没人相信我的话,人们认识我疯了,我也的确被他们逼疯了。事实上绑架我的不是外星人,而是住在地球上真正的人。不过他们又与普通人不同,他们与一群不知道什么生物的看起来像人的怪物混居着,他们从世界各地绑架女人,使她们成为科学实验品,他们的技术很发达,所以总被识认为‘外星人’、‘UFO’。 “他们给那些女人人工授精,强迫她们怀孕,生下孩子后,把母亲杀掉。至于孩子,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处理,听说大多数孩子不是死胎就是畸形,所以他们不断捉女人,似乎想得到健康婴儿,以完成某种实验。我在他们的威逼下也怀孕了,我不能等死,一直想着逃走的方法。他们中还是存在着有良知的人,在一个法国医生的帮助下,我和其他女人等到了逃走的机会,可我们的行动很快被发现了,许多人被他们杀死。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地主,搜寻我们,追杀我们。 “只有我和另一个女人逃了出来。后来我生了莉娜,一个健康的女孩。但他们的追捕从没有停止过,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带走我的孩子。” “妈妈,难道我是……我也是他们实验品?”莉娜简直不敢相信。回想起自己拥有的特殊能力,这绝非偶然。“我会保护妈妈,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没用的!他们拥有的不仅是技术,还拥有如魔法般的不可思议的能力。那个与你一起来的金发男人,我被关在他们基地中时曾见过他,他偶尔会来看看我们这些实验品。他有不可思议的能力量,一支军队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你是莉娜,赶快离开他。他会害你的,就像害其他孩子。” 伊顿夫人突然拉起长袖,露出手臂上的烙印。莉娜瞠目结舌地看着,小时候见到这个伤痕时没有感觉,可现在是触目惊心。那是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编号,0573。”伊顿夫人冷笑了一声,“他们给每个女人都印了号。如果你真是莉娜,你可以去找另一个与我一起逃出的女人,她的名字叫神无朋子,是日本人,或许她会给你帮助。不过我不知道她在哪儿,逃出后我们便分开了。现在,你走吧!” “妈妈,我会使你安全的!” “走!” 伊顿夫人大声喊,莉娜退却了。母亲的苦心她也明白几分。“妈妈,我会再来的,你要等着我。” 莉娜离开了圣西门医院,迅速回到了洛杉矶。一切依旧按着她的日程表来安排。卡尔没有过问她与母亲的事,莉娜感到这个现象不平常的同时,她也想着摆脱卡尔的方法,她要单独去找母亲,和母亲一起逃离。 整个上午没有一首歌令人满意,莉娜想着心事,录制过程中没有精神。制作人数次摘下耳机,表示他的不满。“伊顿小姐,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似乎身体不舒服。” 录音室里的莉娜点点头,走出封闭的房间。 与此时同,经纪人卡尔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他刚才被助理叫去接电话。 “莉娜。”卡尔顿了顿话语,“圣西门医院打来电话,你母亲去逝了。” “什么?” “你母亲去逝了。她走得很突然。” 手中的乐谱一下子散落地上,莉娜懵住了。“这不可能,昨天还好好的。不可能!”她冲着卡尔大吼,愤怒的目光直瞪着他,就像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九节 线索 关于母亲的死亡原因,医院很快给出了说法,由于他们疏于管理,使得母亲登上了天台,从楼顶失足跌落而死。莉娜并不相信医院的解释,但所有的证据均表明事实就是这样。 莉娜此后再遇上卡尔时,总感到这个人已经不是令她厌恶了,而是万分可怕,母亲的死与这个人有关的念头一直不能挥去,不过莉娜也明白,以她目前的实力是头不过卡尔的,她只能暗地里按照母亲给出的线索搜寻。 “羽蛇”的内部网络是她寻找线索的重要地方。这里汇聚了全世界的各种信息,在人类中视为国家机密的东西在这里如马路消息般四处乱传。为了信息得到最广泛的交流,发言在这里没有限制,因此也有许多东西是凭空捏造的,不过“羽蛇”的成员个个智商超群,他们能很快分析出是真是假。 莉娜首先输入母亲手臂上的编号,出来了许多信息,但没有一条与母亲有关。接着她输入母亲的名字,结果到是搜出了不少有关她自己的东西。她又输入“神无朋子”这个名字,这个女人是与母亲一起逃出的难友。没有搜出“神无朋子”,可却出现了“神无真人”。 当这个日本名字出现在莉娜眼前时,她顿时迷惑了。从前在聊天室中曾听见别人提起过这个人,神无真人在组织中的地位似乎很高,那些人说起这个名字时总是加以“殿下”、“大人”这样的称谓。但是由于卡尔不允许她参与组织的事务,所以莉娜对组织里的高层并不了解,她只知道组织分为若干部,每部设有首领,可就连各部首领的名字她也不能叫全,于至再往上还有什么,她只在网络中听说有“评议会”,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 阅读了有关神无真人的网页,结果令她大吃一惊,这个神无真人竟然是位于“羽蛇”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者。因为智慧神没有正式降临,所以身为神位候补者的他是组织中最大号的。 他的许多信息是绝密,即使在“羽蛇”的网络中也没有,这些网页仅是记录他的发言。莉娜如果想知道具体情况,只有去问知情人。可是谁会是知情人呢?她想到一个人——蛇母。蛇母是她的网友,曾经给过她很大的帮助,这个神秘的网友知道组织中的许多秘密。但莉娜多了个心眼,她没有直接询问有关母亲的事,而是问了神无真人的情况。 大约半小时后,蛇母回复了邮件。莉娜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回复,蛇母似乎24小时时刻在线,随时能找到她。卡尔曾说她患有很严重的网瘾,离不开网络,但这样的在线时间太不寻常了。 邮件的内容很丰富,神无真人的一切信息都在里边。莉娜发现神无真人只比她大几个月,他目前住在日本,具体地址资料也有。莉娜决定就从这个神无真人入手。现在唯一的难题是该怎样去日本。偷偷逃走是不行的,“羽蛇”监视着全世界,只要她使用护照或身份证,她的位置立刻会暴露。因此只能另想办法…… 明荣夏在爷爷留下的老屋住上几天,打听清楚附近村庄的情况后,立刻去了红光村。寻找一个叫吴德柱的村民并不困难,但事情进展却不顺利,吴德住不在家,他到城里打工去了,春节才会回家。明荣夏向他的妻子问起了二十年前一对城里夫妇在他家租住的事,吴妻摇摇头,二十年前她还没里这个家门,因此不清楚。明荣夏很失望,但留下了地址与电话。 明荣夏整日躺在屋里,见到他闷闷不乐,彼德与纳那华特辛也很着急。明荣夏已经告诉了他们这次回乡下的真正目的,他是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 “真的那么重要吗?”纳那华特辛问。 明荣夏侧卧着不说话。 “当然重要了!”彼德代替他回答,“谁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只有你们这些原始人才无所谓。你们现在还有群婚、走婚这样的习俗吗?” 彼德的刁难问题让纳那华特辛气得没话说。他不理彼德,接着对说明荣夏说话:“那个女人养了你二十年,比不上没见过面的亲生母亲吗?而且你听见的只是传言,不一定是真的。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 “不,你没有错。”明荣夏侧躺着说,不过他的目光对着墙,不正视这两人。“我从心底尊敬母亲,并且感谢她。无论这次调查结果如何,她始终是我的母亲。” 三人陷入了沉默。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彼德以英语大喊,穿过院子,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位皮肤油亮发黑的中年农民,他见到开门的是个外国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想离开。但他挪动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问:“这里有个叫明荣夏的人吗?” 彼德的中文本就不好,加上农民的乡音,更让他听不懂了,他只得冲着屋里大叫。 明荣夏出来了,看见陌生人也不知该怎样开口。 “我叫吴德柱。你就是明荣夏?”来访者问。 明荣夏惊喜中简直不敢相信,春节才会回家的吴德柱竟然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吴德柱抹了把脸上的汗珠,看来他路赶得急。“我听我家那口子说有个城里的年轻人找我有急事,所以立刻就过来了。” “是的,是我找你。吴伯伯,我们进屋谈。”明荣夏赶紧请人进屋。 第十节 骸骨 明荣夏倒了杯凉水放在吴德柱面前,吴德柱一边擦汗一边客气地接过水杯。“听说你过节才回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明荣夏问 中年人无奈地“嗨”了一声。“我与儿子在城里干活,造大桥,谁知道造了一半,老板跑了,工程也停了,几百人在那儿耗着。我把儿子留在城里,看政府怎么解决我们的问题,自己先回家看看。一到家,我媳妇就告诉我有城里人找我,我以为是工地上的事!”吴德柱喝了口水,杯里的水少了一半。“不过既然我来了,还是听听你的事。我不记得我们认识。” “是的,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明荣夏缓缓地说,琢磨着怎么开口,“我来找你,只是想了解一件事。二十年前……”明荣夏将二十年前父母到红光村租房的事慢慢讲述给吴德柱听。中年人频频点头。 “这么说起来是有点印象。不过二十年前的事了,细节记不清了。你是他们什么人?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吴德柱最后的动作是摇头,皱着眉,嘴角向下拉。 明荣夏虽然不抱过多希望,毕竟是多年前的事了,对房东来说这是件小事,忘记也属正常,不过吴德柱最后竟问起他与他们的关系,这让明荣夏隐约感觉到吴德柱还是知道些什么。 “是这样的。”明荣夏打算编个谎言。“我是向你租房的那位先生的侄子。叔叔得了重病,快不行了,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对父亲很不好。有传言说他并不是我叔叔的亲生儿子,所以我来查查这件事。请你务必仔细想想,如果有线索,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这是个很平常的理由,吴德柱听了后眼珠犹豫地转动。明荣夏猜想他有些动心,这个理由一听就知是牵扯到遗产争夺的纠纷,他能从中捞到好处。 吴德柱经过一番考虑,很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我还是记得一些。那一年,有对年轻的城里夫妇来租屋子,我还记得他们姓明,女的挺着肚子,至少五个月身孕了,另外还有个中年妇女跟着他们,姓马。我看有孕妇,起初并不愿租给他们,因为孕妇麻烦,但他们出的价挺高,我又想弄笔钱讨媳妇。 “那女的要在我这儿生孩子,生产的那天……的确发生了件奇怪的事,姓马的那个中年女人突然问我附近有没有刚生下的男婴。你说我一未婚大龄青年哪知道这些事!看她的样子很着急,我就带着她找,还是问出了几家有男婴。后来姓马的女人自己去找那几家人,至于她究竟想干什么,我可不知道。 “到了半夜,我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我看到那个男人和姓马的女人提着只布包出去了,他们还偷偷带走了我家里的铁铲。我觉得他们有古怪,所以跟了上去。我看见他们把一个布包埋在了后山竹林里……” 明荣夏认真听着吴德柱的讲述,越听越感到自己的父母当年干过不可告人的秘密事。他最后给了吴德柱几百块,送走这件爱财的农民,并叮嘱他如果想到了什么,一定要来告知。吴德柱把钱揣入胸前的口袋,笑着满口答应。 明荣夏没有吃晚饭,他吃不下。那个姓马的女人应该就是马桂芳马婆婆了。她在四处打听谁家有婴儿,这层意思再明显不过。明荣夏抬起头,倒吸口凉气。 天黑后,明荣夏带着彼德和纳那华特辛去到吴德柱提到的红光村后山竹林。这片竹林比起二十年前已经小了许多,四周被建筑垃圾和杂草包围,很难再想象出当年的景象。按照吴德柱的说法,他当时并没有挖出埋藏的东西,之后这片竹林也没有被大动过,所以那件东西仍在原地的可能性很大。 彼德蹲跪着,以手掌按住地面,闭眼冥想。他突然睁开眼,露出不耐烦的模样,“我感觉到这里有十几处埋藏着有机物,我们要全挖开?” 明荣夏点头,与纳那华特辛立刻动起手来。 挖出的大多是动物尸骨,明荣夏不泄气,他一定要找到那只布包。之所以让彼德侦测地下有机物,是因为他怀疑布包里裹着的是那种东西。 挖到第七个坑时,手电的光照射到灰蓝色的布块,明荣夏扔下铁铲,开始以双手刨土,布块全貌渐渐显现,是个包裹。明荣夏捧起它,感到里边有东西,像是一些柴。 满是尘土的包裹慢慢展开,里边的东西也跟着显露,手电的桔黄光芒照射出一副骸骨,一副婴儿的完整骨头,明荣夏立刻捂住了脸,并不是骷髅让他觉得恐怖,而是一种悲凉从心底上涌,他抑制不住了。 第十一节 亲子 按照二十年前的房东吴德柱的说法,他当年向马桂芳提供了附近哪几家有新生男婴的线索。明荣夏一一走访了这几家人,可结果意外的是这些人家不是已经搬走,周围邻居不知他们去向,就是遭遇到种种变故,早家破人亡了。追寻身世的线索也在这儿断掉了。 眼看在乡下没了进展,明荣夏决定带着那副婴儿尸骨回城。彼德和纳那华特辛在屋里收拾行李,明荣夏握着手机在院子里踱步,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这个电话可能改变他的命运。 他舔了舔唇,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按动了数字键。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里边传出问候。明荣夏颤动着嘴唇,回应了对方。 “你还好吗?卡尔,是我。” 明荣夏死命咬着嘴唇,感到难以启齿。 “是这样的,有件事能帮个忙吗?能否借我些钱,我要五万块……是的,只要五万块,人民币就行。用来做什么现在不便说……好,好的,谢谢你!我的帐户是……” 明荣夏结束了通话,可是心脏却不狂跳不已。卡尔会立刻将钱打入他的帐户,五万元对卡尔来说只是个小数目,但对明荣夏意义非凡。明荣夏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甚至自责起来,自己不应该借这笔钱。他蹲下身子,手机抵住额头,痛苦地抽泣。 秘密回到城市,没有通知母亲和姐姐,明荣夏用卡尔打来的钱在饭店开了间房。大清早他就与两名鹰战士守候在母亲买菜必经之路上,这时远远的一名中年女性走来了。 “虽然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可你现在的做法我不赞同。”纳那华特辛不情愿地说,“你这是在侮辱母亲。” “他是神!他叫你干你就干!”彼德责备印第安人。 明荣夏听得出彼德话中的讥讽,因为这个美国人从未把他称为神。看来彼德也不赞成他的决定。 那名中年女性走近了,提着菜篮,是他的母亲。这条小路通过的人不多,前后都没有其他人。纳那华特辛硬着头皮从矮树丛中跃出。母亲只觉有黑影从身旁闪过,还没看清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纳那华特辛从背后打晕了她,并且接住倒下的母亲,彼德立刻掏出一次性针管,从母亲手臂处抽取血液。这一切都在远处站立的明荣夏的注视中,他看着他们将母亲放在路边,直到母亲醒来,惊慌地离开后,他才离开。 明荣夏带着血液迅速赶到医院。卡尔给他的五万块大部分用来买通这家医院的几名医生、护士。值班的护士见到他来了,立刻心照不宣地明白他的意图,接过血液,直奔化验室。明荣夏望着紧闭的化验室大门,心中还有几许期待。 如果不舍得钱财,根本没人愿意为他做这样的亲子鉴定,任何医院都不可能接手来历不明的血液样本和一块人骨。明荣夏也愿这么做,但在线索一一断绝后,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纳那华特辛闷闷不乐地坐在门外,印第安人喃喃自语,他说他厌恶以科学来鉴定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依然是刚才的那位护士,递给了他化验结果。读着化验单上的文字,明荣夏感到世界都碎了。血液样本与遗骨具有血缘关系,而血液样本与他没有任何关联。这证明那具婴儿骸骨的确是母亲的孩子,至于他自己,什么也不是。 明荣夏蜷缩座椅上,捏奋斗目标化验单沉默了许久。 “一张纸就让你不爱妈妈了吗?”纳那华特辛在他身边轻语。 “走啊,纳那华特辛!我带你去买可乐!”彼德拉走了印第安人。 寂静的医院长廊里只留下了明荣夏孤独的身影…… 自从上次借钱后,卡尔便试着给明荣夏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无法拨通。他有说不出的不放心,明荣夏不愿意欠别人什么,既然开口借钱,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吩咐过手下调查这件事,但手下人回报说明荣夏可能身处通讯不便的偏僻农村,详细情报他们暂时得不到。 “羽蛇”的情报网就有这样一个致命弱点——如果对象身处科技不发达地区,自身也没使用科技物品,那么他们什么信息也探查不到。他们盗取白宫机密文件只需要几秒钟,然而寻找金蜂鸟部落的位置却花了三年。 由于新专辑宣传需要,莉娜应邀参与了一家日本电视台的娱乐节目。已经身处日本,卡尔心想顺道去中国看看应该没有大碍。 门外走廊传来骚动,卡尔抬头看向时钟,现在是广告时间,嘉宾们将退场补妆。莉娜一进化妆间,立刻被化妆师和助理包围。化妆师刚为她补了两下粉,她立刻站起来,“我要去洗手间!”说完,急匆匆地奔出房间。经纪人助理史密斯小姐跟着她。 史密斯小姐留在洗手间外等候。莉娜进入后并不急于入厕,直奔窗户。刚到电视台时她已经借上洗手间之际查看了情况,从这个窗户可以出去。 打开窗,这里是六楼,对普通人来说太高了,不过莉娜不是普通人。从计划去日本开始,她便偷偷练习着浮空术,为可能遇上的跳窗逃跑做准备,没想到真的有机会用上。 她从六楼窗户一跃而下,虽然浮空术不熟练,无法在瞬间发动使她飞起来,不过也能使她滑翔落下,不被摔伤。她安全落地。莉娜回头望了眼高高在上的六楼窗户,自由地深吸了口空气,得意地跑开了。 卡尔的注意力仍集中在明荣夏打不通的电话上。明荣夏的身边应该有鹰战士跟随,如果遇上一般匪徒,卡尔是不担心的。卡尔担心的是来自黑暗神的暗算,老东西身边有一位实力可比一般神祗的星战士,如果用他作刺客,多少鹰战士也阻挡不住。卡尔认为,无论索洛多么反对,他也必须去趟中国。 史密斯小姐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伊顿小姐不见了!”她大声喊叫。 第十二节 八楼四号 莉娜戴着大墨镜,丝巾遮住了半张脸,尽管这样,她仍然躲藏着新干线车站里的监控摄像头。一路上她都是如此,遮遮掩掩,害怕自己的面容被人见到,被监控设备记录。 比起被人认出是明星,她更害怕被“羽蛇”的人找到。她这样担心是有理由的,她的出逃一定引起了卡尔的极大震怒。车站内贴着她的海报,在莉娜眼中它就像通缉令,她穿过车站里拥挤的人流,从海报旁迅速溜过。这里已远离了东京,到了神奈川县。 靠着东拼西凑的日语,莉娜找到了蛇母告诉她的神无真人的住址。看到那幢大楼时,莉娜真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这里只是幢在日本最常见不过的公寓,十来层楼高,外表有些旧,位于市区中,周围不算繁华,可也有许多店铺,很热闹。“羽蛇”的精神领袖竟然住这儿? 莉娜有些举棋不定,犹豫着是否应该去拜会,如果就这样去见面,真不知该怎样开口,而且他既然是“羽蛇”的精神领袖,一定有人保护,这样她自己的行踪也就暴露了。即便神无真人有心袒护她,但“羽蛇”的实权掌握在卡尔与索洛手中,一个名义上的领袖保护不了她。莉娜在附近旅馆租了间屋,先看看情况。 莉娜每天会去公寓对面的咖啡屋喝下午茶。坐在靠窗的座位,从这里刚好可以仰望公寓八楼。莉娜发现八楼的一间屋子始终关着窗,窗帘将屋里的一切罩得严严实实,那间屋就是蛇母说的神无真人的住所。为什么遮遮掩掩?是不在家,还是怕见人? 喝着咖啡,莉娜想着问题。神无真人与神无朋子有什么关系?或许他们没关系,只是偶然用了同一姓氏。突然有人坐到了自己面前,莉娜先是一惊,立刻严肃面孔,要赶走这人。 “请问,你是莉娜·伊顿吗?”对面的日本人礼貌地问。 莉娜惊讶于这个男人,她被人认出来了。此时她想到了三种选择:承认、不承认、动用她的超能力抹去这个人见到她的记忆。“你认错了人了。”她回答。 “决不可能认错。闻名全球的大明星,这是我的名片。”日本人双手递上一张卡片。 名片上写着汉字,旁边有英文翻译。“朝日社。田——中——广——志?” “对,正是在下。” 莉娜顿觉得倒霉,碰上了个记者。 “我本为在家小杂志社工作,因为报道樱井医院事件,后来进入了朝日社。所以别小看了我。” 樱井医院事件,全世界的媒体均把它报道为恐怖分子的袭击,但莉娜知道真相。事实上是太阳神的鹰战士与月亮女神的星战士在医院里发<奇>生了次小冲突。莉娜<书>决定,对于眼前这<网>个记者,抹去他见到她的记忆就可以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莉娜打算与他展开对话,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她使用能力时成功率更高。 记者乐意地回答:“当然是为了挖新闻。不过大明星一个人在这里喝咖啡才令人奇怪,东京有传闻说你失踪了。” 莉娜冷谈地一笑,准备施放她的力量,但田中广志接下来的话让她暂缓了实施。 “你在注意八楼四号的那间屋子?”田中也望了望公寓,“我留意到你每天来到咖啡屋总会望向哪儿。对屋里的人有兴趣?” “你见过那间屋子的主人?”莉娜问。这个记者怎么会无故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这里能有什么新闻,他的行踪让人感到奇怪。 田中摇摇头:“没见过。其实我也对屋里的主人有兴趣。这一带最有名的不可思议事件叫‘七福町失踪事件’。几年来,每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有女性失踪,而失踪的女性全去过那幢公寓。警察调查过这里,没发现异常,不过这幢公寓中有一户特别神秘,就是八楼四号。” “八楼四号住着什么人?”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也对这儿有兴趣,之后我才能告诉你我的情报。” 莉娜无奈地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来找母亲的朋友。她叫神无朋子,就住这里。” “神无朋子?你母亲的朋友?”田中吃惊地琢磨起来,“这就奇怪了。这里并没有叫神无朋子的人,不过有一户人姓神无,他就是八楼四号的主人,名叫神无真人。与他同住的还有一名张姓老佣人。他与你母亲的朋友有关系吗?” “我不清楚。所以我一直在犹豫。”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做。”田中广志提议,“我调查七福町事件,你寻找母亲的朋友,我们的目标同是八楼四号,我们应该联合起来,这样力量才更强。” “即使你的调查没有进展,也可以写下我的事,照样有新闻,是吗?狡猾的日本人!”莉娜不屑于他的建议,“很抱歉,我所寻找的人是位中年女性,不是个未满二十的小男孩。” “你怎么知道神无真人不满二十岁?” 莉娜顿时被问语塞了,她吱唔着,“我怎么知道……听名字就知道!”她起身要走。 “请等一等!”田中挡下了她,“如果你找的人是中年女性,或许我有线索。” 莉娜认为这个日本人在找借口挽留她,打算绕开他。但田中调整位置,再次把她拦住。“等一等!请听我说完,如果你认为没有价值再走也不迟。”田中指着刚才的窗边小桌,“来吧,我们坐下谈。” 莉娜看着日本人犹豫,心想自己有超能力保护,即使他有企图也能脱身,于是回到了座位。 田中广志向老板再要了两杯咖啡,以咳嗽清了清嗓子,沉稳地说:“事实上,除了我和你,还有个神秘人物也在附近注视着八楼四号。” 第十三节 神无朋子 依照田中广志的观察,有一个中年女子每天会在附近徘徊,如果遇上节日,还会往公寓的信箱里塞东西。田中广志询问了公寓的管理员,这个女人往信箱里放的是节日卡片,有时候会托人送礼物,对象全是八楼四号的住户,不过她总是回避住在八楼四号的主人,几年来皆是如此。 莉娜听了这些描述,立刻想到神无朋子。她认定神无朋子与神无真人是有关联的。 这个女人总是早上才出现,莉娜与田中广志提前到达咖啡屋守候。十点左右,按照田中的指认,莉娜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远远地走来,穿着灰色长风衣,头发干燥蓬松,是烫过的卷发,眼角带着细细皱纹,没化妆,看起来很憔悴。她进入了一家金鱼店。 田中广志与莉娜立刻离开咖啡屋,奔入金鱼店中。那个女人蹲在口巨大鱼缸旁,卷起袖子,用纸糊的勺子捞金鱼。 主动搭话的是田中广志。“你好,太太。”他掏出名片,“我是朝日社记者,想做些采访。” 女人接过他的名片。站在田中身后的莉娜看见了她手臂上的烙印——“羽蛇”标记,还有串数字。女人看了眼名片,放进了衣兜,什么也没说,捧着装有两条金鱼的小鱼缸,向金鱼店老板付了钱。 “太太,能接受我的采访吗?”田中广志跟上去问,女人不说话,当他不存在,捧着鱼缸出了店门。莉娜与田中追着她。 中年女人进了间礼品店,让店主给鱼缸做些装饰。见到这个女人不理睬他们,田中与莉娜只得着急地互视,在一旁等着,说不定这个女人会与他们对话。 给小鱼缸绑上绸带与花,中年女人看着可爱的鱼缸笑了,带着它走向了公寓,她抬头望,忧心。莉娜和田中顺着她的目光仰望,看到了拉上窗帘的八楼四号的窗户。女人把鱼缸给了管理员,交待几句,转身就走。她的步伐很快。 田中担心她走掉,追上她,把她拦住。“太太……” “你这个人真讨厌!”女人瞪着他开了口,“我不是明星,你追着我做什么?再来烦我,就叫警察了!”女人推开他,继续走。 田中没办法,看向莉娜。莉娜冲着她的背景大喊,“神无朋子!”女人的脚步顿了下,之后加快了速度。 “神无朋子!”莉娜断定这个女人就是神无朋子。她追上去,神无朋子跑了起来,莉娜也跑起来。 田中的速度快过她,拦下了逃跑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叫起来,周围的行人立刻投来目光,田中广志只得松手。女人摆脱他,继续逃。可她被赶上的莉娜扯住了外套,中年女人发疯似的要甩开她。莉娜抓住她的手腕不放,卷起她的衣袖,看清她的烙印。中年女人见到烙印露出了,更加如同拼命地要挣脱开,她的另一只手捏住莉娜的手,想要把那抓住她手腕的手扯掉。 “神无朋子,你冷静点!”莉娜大叫,“你还记得‘0573’吗?” 中年女人突然止住了动作。 “你还记得‘0573’吗?”莉娜重复问。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看她的眼神,看她的动作,她是记得的。“我是‘0573’的女儿。” …… 神无朋子把他们带去了她的住所——一幢快拆迁的木屋。这里很简陋,连盏电灯也没有,走上楼梯时,木板吱吱作响,使人不得不小心脚下。神无朋子从保温瓶中倒出水,接待客人。 “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我与她已经快十九年没见了,她还好吗?”神无朋子问。 提起母亲,莉娜有些忧伤。“妈妈已经去逝了。她临终前让我来找你。” 听到这样的话,神无朋子的神情突然愣住了。她盯住某个地方发呆。田中广志感到这件事背后有很大的隐情。“女士们,这是怎么回事?能对我说说吗?” 田中看到了她们眼中的犹豫,“我认识个朋友,她有神奇的力量,而且是FBI,或许能帮助你们。” “这件事FBI管不了。”莉娜低语。神无朋子仍在犹豫。她看着莉娜,“我们告诉他吧!你们在大街上叫出我的名字,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莉娜想了想,点头,对着田中说出了自己的身世。“现在你知道自己已被卷入多么危险的事件了吗?”她警告田中说。 田中一时说不出话,有谣言甚传莉娜·伊顿是外星人的女儿,他只是把这种传言当作娱乐界无数没根据的话题中的一个,从没有想过它的真实性,如果不是莉娜·伊顿本人亲口说出,他永远也不会去想。但是他听见的东西与传统的外星人故事又有区别。 自从在樱井医院见到不可思议的事件后,他已经习惯于相信这类奇妙的事了,所以他的反应反而让莉娜有些吃惊,他是镇定的。“就这是过去发生的‘UFO绑架事件’的真相?一个科学组织借外星人名义到处抓实验品?这些人能做到这点,说明他们已经拥有征服世界的实力了,真是可怕。难怪神无夫人听见我们叫她的名字会光跑,你一定以为我们是那个组织里的人吧!” “是的,我躲着他们。我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我,莉娜的母亲不是已经遇害了吗!”神无朋子痛苦地笑。 “我有个疑问,神无太太。”田中大胆提出他的看法,“八楼四号的主人神无真人与你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是,你们是母子?” 莉娜也有同样的想法,她看着神无朋子。神无朋子点头。 “他是我的儿子,一出生就被那些人抱走了。逃出那个魔窟后,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他,尽管生出他并不是出于我的意愿,可他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与我血脉相连。” 看见神无朋子的感动神情,莉娜忍住了话,她不能告诉她神无真人现在的身份,他现在已经成为她所痛恨的那个罪恶组织的领袖。 “但是你怎么认出他是你的儿子?你只见过婴儿时的他,不是吗?”田中追问。 “凭胎记。”神无朋子抚mo上自己的腹部,“他的肚脐上有块形状奇特的胎记,我在游泳馆里看见了。” 莉娜不自觉间也抚住了肚脐,从前她的这个部位也有块胎记,尽管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实验室中的造物,那块胎记唤起了她的耻辱。 “我想念儿子,可是不能与他相认。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养大他的,对他好不好。我的出现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会不会让他痛苦……” “我了解你的痛苦!”莉娜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们不能任由他们摆布!他们杀了我的妈妈,残害了许多人,必须阻止他们!” “我知道,应该让他们毁灭!可我们无能为力。他们的触手遍及世界,就连我们人类自己也不能信任。” “不,有人能对付他们,我认识这样的人。现在能够帮助我们的也只有他了。”莉娜想到了一个人,不过她的内心慌乱而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当打扰他。 第十四节 是非不明 明荣夏提着黑色塑料袋,静静地站在家门外,紧闭的门里很热闹,里边的人有说有笑。他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穿围裙的姐姐。“妈妈!弟弟回来了!”明繁华向屋里大喊。脚步声急促地传来,母亲笑盈盈的脸出现在门里,“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和繁华好去接你。快进来吧!”母亲打开鞋柜,放下拖鞋,“你的外国朋友呢?他们没和你一起回来?” 明荣夏不回答,默默穿上拖鞋进了屋。他在桌边坐下,姐姐与母亲忙着为他洗杯、倒水,厨房里传来油在锅里热溅的声音。 “妈妈,我有重要的事对你说。叫姐姐和米勒出去会儿行吗?”他轻轻开口。 母亲很意外,看着明繁华,又透过厨房的门看着米勒。“妈妈,我与米勒出去会儿。”明繁华擦了擦手,叫上米勒。 随着一声关门声,明荣夏平静的心也被惊扰,他紧捏住放在腿上的塑料袋。 “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姐姐又不是外人。”母亲在他对面坐下,边说边清理着菜叶。 母亲的话在明荣夏耳中听起来像是埋怨,他抿了抿嘴唇,“妈妈,这次回乡下,我听见了有关我出生的事。” “什么事?别听外边的人瞎说。” “妈妈,我是怎样出生的?” “问这个做什么?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可是……可是我听说,我并不是你的孩子。” “听谁说的?”母亲激动地扔掉了手中的菜,“是谁在造谣?” “我遇见了吴德柱。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他是谁?我不认识。” “他是你在乡下生孩子时的房东。你忘了吗?他告诉我,你当时生出的孩子不是我。” “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吴德柱!他在哪儿?叫他来和我对质!” 明荣夏冷眼观察母亲的激动举动,这些在他眼中全是佐证,母亲欲盖弥彰。 …… “你们原来在这儿!”明繁华在楼下小区花园内遇见了彼德和纳那华特辛,“我以为你们回墨西哥了。在这儿干什么?为什么没与我弟弟一起上楼?” “惠齐罗伯契特利吩咐我们在这等他。”纳那华特辛回答。彼德很不高兴,以眼神警告同伴,不能与这个女人多说话。 明繁华打量这两名神选战士。“我弟弟与我母亲淡什么事?你们应该知道。” 纳那华特辛想回答,被彼德阻止。彼德以瞪着仇人的目光怒视明繁华,在他心中,明繁华虽然不是直接杀死他父母的凶手,却是那些人的首领。 “女神在问你们,为什么不回答?”米勒责问他们。 “我弟弟的情况不太妙,他有事瞒着我们。这次回乡下,你们遇上了什么事?你们也不希望你们的神有闪失对吧?告诉我实情,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一定会保护他。趁我还在这儿,以我的力量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彼德依然阻止着想说话的纳那华特辛,但纳那华特辛这次不顾他的阻拦,在明繁华面前跪下,“女神,只有你才能弄清真相了!”他抱住明繁华的双腿,讲出了明荣夏去乡下的目的和他们遇见的人和事。 明繁华听了这些事不仅是震惊,更加感到事态严重,听起来像是一连串巧合逐步揭开一个尘封的秘密,但巧合凑在一起也太巧了,仿佛冥冥之中有双神之手在巧妙安排着。明繁华迅速将事件回想一遍,“那个叫马桂芳的老女人一定有问题!我从未听妈妈提起过她有这样的老朋友,更何况她住在我家楼下,真是老友,为什么没来串门呢?” “跟我来!我们去会会这个马桂芳!”明繁华当机立断,带上三名神选战士直奔单元楼。 来到马桂芳的屋门前,门锁着,明繁华轻轻拍了门,门锁自动打开了。她冲进屋,穿过客厅,冲入卧室,但是走完几间房间,没有见到马桂芳,屋里没有人。 桌上放着两只茶杯,米勒碰了碰杯壁,还是热的。看来是知道他们来了,所以匆忙逃走,而且就在几分钟前,屋里还有其他人。 彼德在窗台上拾到根羽毛。“这是麻雀的羽毛。”纳那华特辛看见了,认了出来。 羽毛被米勒夺去,米勒握着它看向明繁华。“会是那只麻雀吗?”他很担忧。 “哪只麻雀?”彼德不知他在担忧什么。 “一等亮星占辉饲养的叫小空的麻雀。”米勒等着明繁华的指示。 明繁华沉默,突然转身冲出了屋子。她奔上楼,直冲自己家门。 还没走近便听见了明荣夏的大吼。“妈妈,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否认呢!” 明繁华开门冲进屋。“妈妈的话在你心中还不及陌生人的话吗?你什么信陌生人,不信妈妈?”她一进屋就对明荣夏大喊。 “姐姐你知道什么!”明荣夏将手中的塑料袋扔在桌上,“我有证据!” 一颗婴儿头骨从塑料袋中如球般滚了出来,散出的学有骨架的其它部位。突然出现的人骨把母亲吓住了。 “我去做过亲子鉴定,这才是‘明荣夏’,你生出的儿子!”明荣夏指着骷髅激动地大吼,他掏出化验单,压在桌上。 “什么亲子鉴定?没有妈妈的血你怎么做鉴定?”明繁华不承认那张化验单,但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前些日子打晕妈妈的人是你?” 明荣夏默认。 “你疯了吗?对妈妈做这样的事!你怎么连挑拨离间的话也分不清?” “我才没疯!我只是想查出自己的身世!妈妈,你就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在哪儿,好吗?” “我就是你的亲妈,你还要去找谁?”母亲含着泪说。 “不!求你告诉我!我要去找我的亲生母亲!”明荣夏扑倒在母亲脚边,央求她。 一声耳光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母亲抬着手臂,流下了泪水,“不肖子!连亲妈也不认了!” 明荣夏捂着被打的脸,强忍眼眶中的泪,不让它们掉下。他站起来,奔出大门。身后,母亲的大哭声响彻了整层楼。 第十五节 迷团 大雨,雨点直击上紧闭的玻璃窗,如同天上落下的是冰雹,在寂静的房中很响亮。明荣夏抱着双腿,蜷缩床上,看着被大雨染花的玻璃。从家中出走后,母亲与姐姐没有来找他,也没打电话。 她们不会来找他了,明荣夏想着。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很意外,更加惊喜,握住手机。不过电话不是来自家人,而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明荣夏犹豫了会儿,还是接通了。 听声音,竟然是莉娜。 “要我去日本?可是我现在……” 现在发生的事的确让明荣夏脱不开身。电话里,莉娜说得很急,可以听出她很着急,一定发生了大事。“好吧!我会尽快去。”明荣夏勉强答应。 “怎么,要去日本?”吸见接电话声音的彼德问道。 “莉娜可能遇上了危险,我得去帮她。” “那个大明星有羽战士做靠山,她能有什么危险?你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 “不管怎么说得去一趟,她在电话里刻意遮掩着什么。但是我没有护照,护照还落在美国。” “如果是护照的问题,可以直接联系墨西哥使馆。”纳那华特辛站在门口,突然插话,“办理墨西哥的护照用不了多少时间。” “可我不是墨西哥公民,这能行吗?”明荣夏很惊讶。没有国籍,根本不可能申请到护照。 “只要您需要,没有不可能。彼德不是同样使用的墨西哥护照吗?他是美国人。只需报出‘金蜂鸟’的名字就能行。” “我差点忘了!你们‘金蜂鸟’看似一个原始部落,其实你们早就与墨西哥政府有勾搭!”彼德叫起来。他看向明荣夏,去不去日本由他自己拿主意。 明荣夏给出的表情说明他是愿意去的。 彼德联系了使馆,通过大使作中介,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其实他们的行踪一直在墨西哥政府的监视中,相信除了墨西哥,还有其它国家的情报部门看着他们,人类不会一无所知和保持沉默,只是还没到行动的时候。不过真要较量起来,人类与“神”谁能赢,是个未知数。明荣夏从没有想这么深刻,对他来说,现在的状况下能离开中国一段时间是件好事。 “妈妈,该吃药了。”明繁华扶起病床上的母亲,送上药粒和温水。 自从明荣夏负气离家后,母亲就病倒了。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母亲想起那件事依然悲痛。 明繁华抱着母亲安慰,“没事的,妈妈。弟弟也是受了别人挑拨,他会明白真相的。”门外站着米勒,他向明繁华点头。“妈妈,我出去会儿。你好好休息。”明繁华向母亲告辞。 米勒带着她直出了大门,他的手里握着明荣夏扔下的亲子鉴定化验单。“我去这家医院问过了。是荣夏收买了医生,私下做的化验。不过当事医生告诉我,他写下的化验结果与这张纸上的不一样,虽然是他的笔迹,但结果是相反的。可能有人动了手脚。” “当时没有可疑的人?” “根据他的回忆,没有。完成化验的都是相熟的同事。另外荒木休与倪云杉去调查了那个叫吴德柱的人,这件事也很可疑。红光村的确有这么个人,但他的妻子说吴德柱至今打工未归,所以荣夏看见的吴德柱是谁,令人起疑。” “我们遇上了个伪装术的高手。”明繁华很懊恼,她的细眉扭在了一起,“他住在我家楼下这么长时间我竟然没有发现!这只特斯卡特利波卡派来的苍蝇!与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帐以后再算,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这只苍蝇,澄清事实。”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大家集合起来了。除了莱恩与卡洛斯去了以色列,其他人正等着你。” “卡洛斯的伤还没好,眼睛也不方便……算了,随他去吧。他追查的仇人一定有线索了。米勒,我们走,不能让大家久等。” 明繁华下了楼。 使馆打来电话,护照已经送到了,需要派人去取。彼德接下了这项任务,一早就出发了。 拿到护照就会去日本与莉娜汇合,她那里出了什么事还不知道呢。明荣夏坐在窗边,望着雨后的晴天,纳那华特辛在角落收拾行装。回想回到中国后的行动,除了收拾行李和奔走以外,他们还做过什么呢?明荣夏不禁泛出苦笑,他又想起了妈妈。 “我是不是应该与妈妈告个别?”他轻声问。 “当然应该。”纳那华特辛边收拾边说,“我陪您去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明荣夏看出纳那华特辛在担心,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走向已收拾好的旅行包,黑暗神留下的神刀斜插在包里,只露出刀柄。“姐姐不会伤害我,你放心吧!”他一把帛出黑曜石刀,“我就带着这个,应该够防身了。你不用跟来。” 他将石刀用布包裹,带上出了门。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天空也是透明的,明荣夏深吸了口气,新鲜的空气能给他带来好心情。眼角闪一个黑影,明荣夏看见一只麻雀扑打着翅膀从头顶掠过,这样的小鸟在雨后的天气里很常见。他没有停下,继续走。 还没走入小区,一位大婶看见他,立刻跑来了。“你总算回来了!我们想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快回去看看吧!”大婶万分着急。 这是隔壁的大婶,明荣夏与她很熟,家里一定出事了。“怎么了,阿姨?” “你姐姐和妈妈吵起来了!吵得很厉害!” “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你姐夫!你妈妈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你姐夫是什么环保组织的成员,她最讨厌搞环保的,因此反对他们的婚事,与你姐姐就吵起来了。” 母亲的确不喜欢爱护动物的人,她平时就总叨念着,这也保护,那也保护,害虫也要保护,很鄙夷这些人。姐姐参与这类活动她就很反对,相信米勒的志向姐姐也是瞒着妈妈的,这件事被揭穿,妈妈当然很反对。明荣夏立即知道事情不妙,必须阻止她们争吵,他赶紧奔上楼。 第十六节 血祭 “怎么你也对妈妈这样说话?” 母亲的大吼声穿过紧闭的门,直传到走廊上,明荣夏在楼道口就听见了。 “妈妈的确做错了!不要因为你是长辈,就可以不接受批评!” 姐姐紧接着也大吼着。姐姐说话一向温柔冷静,这样的语气难以想象出自她的口中。 “你回来就是为了和我吵架的吗?” 听母亲的声音,快要哭了。明荣夏赶紧掏出钥匙,可是门竟然锁上了防盗锁,需要拧上几圈才能打开。 姐姐继续咆哮着,“我受够了!我的事从小被你包办,现在连我的人生大事你也要干预!到此为止了!” 明荣夏推开门,眼前姐姐的长发如海中张牙舞爪的怪物,绞住母亲的脖子。母亲很痛苦,双手抓扯住如绳般结实的黑发,她微微偏头,吃力地看着进门的人,骨头咯咯碎响,母亲的眼里失去神采,手软下了。姐姐的长发迅速松开,恢复了柔软。 钥匙串与布包裹着的石刀一起掉落地上,明荣夏傻傻站在门口,他看着倒地的母亲,好久无法反应。 “妈妈……妈妈!”他扑上去,抱起母亲,母亲的颈部扭曲变形,头搭在肩头,她的双眼睁着,残留着不解与懊恼。 “为什么会这样?”他瞪住姐姐,姐姐一直冷冷地注视着他。 “不为什么。这个女人妨碍了我。”明繁华的话语中听不出感情,“我的确有些冲动。死了就死了吧,你怎么还掉眼泪?她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你真是我的姐姐吗?她是生你的妈妈!” “我是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一出生就是,是你的姐姐。这个女人的确生出了我,但当我正式成为神的那一刻她已经与我没关系了。念在她孕育出我的肉体,因此我对她还有几分尊敬,可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对我指手划脚。” “你……”明荣夏颤抖的嘴唇发不出声。 明繁华环视房间,因为她突然张扬长发,打乱了桌上小物件。“把屋里收拾一下,弟弟。妈妈喜欢整洁的家。收拾完,和我一起走,还有许多大事等着我们完成。” “你没人性!”面对姐姐的冷漠,明荣夏大吼。 月亮女神看着他,顿了顿动作与语言。“神不需要人性。”她缓缓转身,“不愿与我在一起,我也不勉强,本来我们姐弟联手可以创造世界。你就保持着人性,继续做人吧。再见。” 看着姐姐平静地走出家门,明荣夏紧抱住母亲渐渐冰冷的身躯,一声怒吼,接着,吼声被哭声淹没。 敞开的门外传来急促跑步声,纳那华特辛出现在门外,他违背明荣夏的吩咐,还是跟来了。“我看见女神……”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明荣夏放下母亲的尸体,纳那华特辛的话像是给了他某种暗示。“女神?女神?”他自言自语,掉在门口的石刀虽被布包裹,却依然吸引住他。他突然抓住它,冲出门外。 “惠齐罗伯契特利?”纳那华特辛疑惑地以目光追逐明荣夏的背影,明荣夏已经下了楼。 姐姐已走出小区,明荣夏看见她的背影,追上去。明繁华的步伐并不快,可怎么也追不上。她转入了公园,明荣夏跟着进去,但姐姐的身影在交错的树影间消失了,他追入树丛,四周只能看见树。 “荣夏,你怎么来了?” 这是姐姐的声音。明荣夏猛然转过身,见到姐姐和米勒。 “正好,关于你和妈妈的事我有话要说。”姐姐说。 “还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明荣夏扯开裹住神刀的布,露出黑色锋刃,“姐姐……不,女神。我要为妈妈报仇!” “你在说什么?”明繁华感到莫明其妙。 但明荣夏已经握住神刀向她刺来,女神手指轻点,在她与弟弟之间形成透明的防护壁,刀尖触上壁面,银色与黑色的光如波纹般交替辉映,黑色闪电从刀身中迸出,撕裂了保护层,明荣夏冲入防护壁,明繁华失色地后退。 刀身插入肉体的感觉明荣夏第一次感觉到,很一般,可是很厌恶。直到姐姐的尖叫将他从失神中惊醒。米勒挡在他与姐姐之间,刀刺穿了他的左肩,他紧皱着眉,一手握住刀身,低吼着将刀拔出。 这一刻,仍握着刀柄的明荣夏感到热液喷溅上他的手和脸,他后退,忘了放下凶器。 伤并不在致命处,可米勒变得很虚弱,血不断从左肩涌出,滴落地面,立刻成了黑色。姐姐抱住了不支倒地的米勒,“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含泪向明荣夏大叫。 明荣夏说不出话,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绝对不是。 发着银光的球体围住流血的米勒与流泪的明繁华,球体缓缓上升。明荣夏只能仰望。球体突然加速了,化作闪亮的星,消失天际。 明荣夏木讷地转身,纳那华特辛站在他的身后,明荣夏发觉印第安青年不仅看着他,还看着他手中的刀。他也看着石刀,刀身起了变化,残留刀身的血凝结成看不明白的图案,附着刀身,不一会儿后就消失了。他感到手中的不是刀,而是生命体,它活了。黑暗神曾说,这把刀需要鲜血。明荣夏头一次感到了对活着的厌恶。 卷末节 云端的阴谋 母亲的葬礼冷冷清清地进行,家族没有多少亲戚,只来了几位母亲家的兄弟姐妹。她的死令周围的人震惊,警方介入了这起谋杀案,明荣夏有意掩饰真相,没有告诉警察杀死母亲的是姐姐。直到出殡那天,姐姐依然没回来。 他误伤了米勒,姐姐一定很伤心。听纳那华特辛说,凡是被神刀伊斯特利刺中的生物注定会痛苦地死亡。明荣夏内疚,这种心情与母亲被杀的悲愤一起在他的心底斗争、挣扎。 看着缓缓送入焚化炉的母亲,明荣夏此刻突然发觉,她是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当天夜里,他提着行李离开了家。 寂静的云上国每天都如墓地般沉寂。宫殿里突然传出一阵急促奔跑声,一个老太婆扑倒在大殿中央,她不是跌倒,而是深深的一拜,面向宝座上比她更老的老头儿。两侧纱帐轻舞,老太婆不敢乱动。 皮肤如树皮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振动着他已老化的声带,吃力而缓慢地说了话。“你回来了,维维科约特尔?事情进展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如同皮球漏着气。 老太婆如巫婆般阴森地微笑,他的外形开始发生变化,但在完成变化前躲入了纱帐后。 黑暗神微皱了掉光眉毛的眉头,“维维科约特尔,你仍然不肯展示你的真面目吗?” 纱帐后传出男人的声音,“请原谅,万能的特斯卡特利波卡。骗子的伎俩如果被揭穿,只有饿肚子的份,所以我不能展示我的真面目。承蒙您的庇佑,事情很顺利,我已经成功使明荣夏怀疑自己的身世,造成家庭不和。” “你还杀了他的母亲?真是冷酷无情啊!”黑暗神抚mo着宝座旁的黑豹。 “我需要挑拨姐弟俩的关系,有什么比让明荣夏亲眼见到姐姐杀死妈妈更能使他印象深刻呢?” “冒充女神,你好大的胆子!”黑暗神露出满意的笑,“不过效果很好,我很满意。” “能得到您的赞赏是我的荣幸。这次行动同样充满了危险。明荣夏身边有一位拥有侦测与预知能力的鹰战士,不过要躲过他的眼睛很容易。但要躲过女神的双眼是不可能的,明繁华外表柔弱,其实是个厉害角色,如果被她撞上,我必死无疑。幸运的是这种事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原于您的庇佑。您派遣手下最得力的战士协助我,不仅保护我的安全,更使我可以安心行动,而不用担心被其他人打搅。” 黑暗神的目光瞥向左侧。他的身后站着两名随从,右边的是和尚觉慧,左边立着占辉。“占辉,维维科约特尔在为请功呢!”老头儿发出冷笑。 占辉手里数着念珠,沉默不语。他肩头的麻雀也同样沉默。 “我虽然居住墓宫深处,但却感到了一股力量波动。我的神刀觉醒了,对吗?”提到这事,黑暗神止不住喜悦。 纱帐后的小神跟着他一起喜悦。“一切承蒙您的庇佑,神刀喝到了米勒的血,月亮女神最厉害的战士与情人已经可以提前宣布死亡了,而刺伤他的是明荣夏,姐弟俩的矛盾将不可调和。” “很好,很好。考约尔克兆圭,这就是你与我作对的下场!我将借你亲弟弟之手除掉你!”特斯卡特利波卡很久没这么高兴了,“维维科约特尔,我要奖赏你。你想要什么?” 纱帐后的维维科约特尔没有立刻答复最高神,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万能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我已经是神了,身为神,没有渴求的东西。我长久以来只有一愿望——能与死神赌一次,无论输赢。” “与死神打赌?输,留下性命;赢,获得永生?维维科约特尔,原来你也想要永生。可惜你的心愿我无法为你达成。”黑暗神说得很遗憾。宝座旁的矮桌上放着面镜子,他拿着照了照,镜中的苍老面孔令神也哀声叹气。 序之节 有这样一群母亲 煤气炉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冒着气,水还没沸,神无朋子坐炉边向客人们回忆起从前的往事。 那时她还是位妙龄少女,与男友去乡下避暑的决定改变了她的人生。七夕之夜,从天而降的不明物发着强光,照亮了夜空,当她恢复意识时,已身处一座奇怪的公寓中。这里的住户全是年轻女性,每日有专人送来生活用品,除了不能离开社区,她们什么都可以干。 公寓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头儿”,她们佩戴着袖章,对其管辖下的成员只叫编号,不叫姓名,这个编号烙在她们每个人的手臂上。神无朋子记得当时管理这层楼的女人来自某个南太平洋的岛国,她很要强,像个女暴君,任何人稍有企图或对她不满,她就会告密,之后那人将永远消失。所以每日配给中最好的东西必须给她留着,她们对待她像女仆对待女王。这个女人还挺着大腹,有六、七个月身孕了。 不久之后,神无朋子发现自己也怀了孕,这让她害怕又惶恐,什么时候受孕,她根本没有记忆。并且她立刻发现,这里居住的所有女人事实上都是孕妇,只是怀孕的月份不一。 每周会有一队医生来给孕妇们作检查。这一次她们听见了那个傲慢的岛国女人的哭声,因为她听见医生说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死了,接着她被带走,与其他被医生带走的女人一样,她没有再回来过。当天晚上,同寝室的英国女人被任命为新的头儿,整层楼的居民才终于有好点的日子过了。 一天夜里,神无朋子没睡好觉,因为楼下很吵,闹了整晚。第二天她才听说住在楼下的女人中有几个联合起来,谋杀了平时欺负她们的头儿。大清早就有神秘的工作人员抬走了尸体,没有人受到处罚。从议论中神无朋子得知这起谋杀案的主谋是个刚到不久的美国女人,编号“0573”,她篡位成功了,才不到一个月,她便坐上了楼层管理人的宝座。 这件事让神无朋子感到万分恐惧——她究竟身处什么地方? 随着腹部渐渐隆起,生产的日子就快到了,她发觉医生们对她特别照顾,因为她腹中孩子现在仍然很健康。听其他女人说,这是少有的情况,据说大多数人在生产前就被检查出孩子畸形、死亡,或者有病。尽管倍受关照,但神无朋子的恐惧也日趋剧增。她害怕,无论孩子怎样,母亲的路只有一条,有传言说她们生完孩子后就会被杀掉。医生们虽然非常关心她们的身体,其实他们在乎的是胎儿。 阵痛的那天,她与另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一起被推入产房。那个女人胎位不正,只能剖腹产。她看见孩子血淋淋地从母亲腹中拖出,啼哭了两声就没气了,医生们很失望,将死婴丢在一边,也没给那位母亲缝合,直接把她推了出去。 当她的孩子出生时,孩子的哭声响彻了整个产房,听见这啼哭,她就知道她的儿子很健康。她看着他被包起来,护士把他交给一个金发的男人,那个男人高举孩子,喊了声“魁扎尔科亚特尔”,整个产房里的医生护士跟着欢呼起来。金发男人把孩子抱走了。 “魁扎尔科亚特尔?那不是墨西哥神话中的羽蛇神吗?”田中广志打断神无朋子的回忆,“那个孩子就是神无真人?为什么用羽蛇神的名字称呼他?” “记者,闭嘴!”莉娜没给他好脸色看。“后来呢?你怎么逃出来的?” 水已经沸了许久,主人和客人都集中于故事,没有人搭理它。神无朋子继续刚才的回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她被推出产房时,心里很害怕,她从没有停止过害怕,走廊又暗又长,不知会被推向何处。但这时她听见女人的喊叫从身后传来,运送她的人逃走了。有女人手持武器向她跑来,这些是与她同住公寓的孕妇,她们暴动了,领头人就是编号“0573”的美国女人,从她篡夺管理人位子的那天起,她就注定是个革命者。 她们在这座没有阳光的城市中寻找出路,但她们的革命势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镇压下去,参与抵抗的人都被杀掉,只有少数人逃过屠杀,但如果找不到出路,死是迟早的事。她与“0573”在一起,“0573”已有四个月身孕,而她刚分娩,两人在黑暗中艰难摸索,她们看到了出口,跑过去时那里却被玻璃墙笼罩,她们见到只有在纪寻片里才能看见的深海怪鱼发着光从眼前游过,绝望地痛哭起来——她们竟然身处海底。 饿极了的她们潜入住宅区,被监视器发现了,但是一位路过的医生救了她们。这位医生与其他人不同,他同情她们,在他的帮助下,她们逃离了这座海底城市。 重回陆地后她们分开了。“0573”坚持要回美国与丈夫团聚;她也回到了日本,但她已经不过再像从前那样过平淡的生活,她远离了家人,多年来那段经历如恶梦般紧随着她。 莉娜在神无朋子杂乱的屋中翻找到一本剪贴书,里边全是从报纸与杂志上剪下的文章,所有的内容只关于一个人,一个医生。 “这不是法国名医皮埃尔吗?”田中广志好奇地瞧上几眼,立刻认出剪贴报照片中的人,“前段时间他被卷入了一起发生在印度的器官买卖案中,不过后来没了下文。” “他就是当年救了我们的那名医生。这些年我一直关注着她。”神无朋子说起来有些激动。 “印度的案子?”莉娜在剪贴书后几页翻到了这个案件的报道,她突然联想到那段时间卡尔也去了印度。“卡尔·埃赫尔,你认识吗?”她问神无朋子。 神无朋子摇头。 田中一直保持着记者的好奇,“你的经纪人与这件事有关?他是不是你提到的那位能帮我们的人,或者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帮凶?” “别提他!能帮我们的怎么也不会是他!那个人已经答应我会来,他是守信的人,一定会来的!”莉娜手里握着田中广志的手机,明荣夏已经超出了她预计的时间,却仍没有出现。 第一节 麻生美纪 从东京下飞机后,明荣夏靠着识读日文中的汉字艰难地寻找莉娜留给他的地址。通过一些旧报纸,明荣夏得知了莉娜在电视台失踪的消息,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地名比较容易找到,日本的路牌是标识汉字的,但具体的街道、门牌号没这么好找了,必须问路才能知道。明荣夏虽会熟练地使用英语与西班牙语,可在日本这个发达国家也找不到能与他对话的人,不过他依然尝试着与人交流,他把要去的地址写在块纸板上,希望热心的人看到后能帮助他。 “七福町?你们要去七福町?”一名路过的女中学生好奇地看了眼纸板,她的日语明荣夏听不明白,她又用英语问了遍,这次明荣夏点头了。 “正好我知道那儿,不过我得收点费用。”女学生眨眨眼睛,伸出手。 明荣夏也不知道该给多少,照着心中的价多给了些。女学生数了数钞票,没有再要,对价钱满意了。“你们是什么人啊?去那儿干什么?”看着对方一脸戒备,她又忙解释,“只是随便问问!看你们的样子是国外来的吧?从哪儿来的呢?” “我是中国人,他们是美国人和墨西哥人。我们来日本找朋友。”明荣夏也认为有必要说明一下。 “‘三国联盟’!我叫麻生美纪,这是我的名片!” “学生也有名片?”彼德惊讶起来。 “虽然我是学生,可我也做兼职。三位帅哥如果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价格好说!我们快走吧!那地方有点偏僻。” 女学生走在前面,要他们跟上。 “你的英文说得很好,在哪儿学的?”彼德边走边问。 “我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翻译!”麻生美纪骄傲地说。 他们穿过两侧满是小店铺的街道,麻生美纪突然停下了。“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你们要去的地方顺着这条路直走,在尽头处向右,再直走就能看见了。”她对三名外国人说。 她的行为让彼德发火,“怎么能这样?你收了钱,就得带我们去目的地!” “我收的只是问路费,又没说一定要带你们去!那里是快拆的旧街,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跟你们三个男人去没人的地方?我还有应酬呢,没时间陪你们!”麻生美纪从书包里掏出化妆品,补了两下妆,丢下三人跑向对面的一幢公寓。 彼德对着女孩的背影还在骂,明荣夏劝他别再闹了。彼德心里不服,突然发现纳那华特辛望着女孩跑远的地方发呆,“喂!在丛林里呆的时间长了,没见过女人吗?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啦!” “不是的,彼德。你不认为那幢楼有问题吗?我已经察觉到了,难道你没有感觉?”纳那华特辛严肃地说,他看着的不是女孩,是公寓。 “是有点奇怪。”经提醒,彼德将注意力投向楼房,“和我们一样。有神选战士在里边。” “会是莉娜吗?”明荣夏问。 “我见过莉娜·伊顿,不是她。这个家伙比她强得多。另外还有一个,在人与神之间。”彼德把目光突然投向明荣夏,“和你很像!” “候补神?”纳那华特辛吃惊了。候补神是相当罕见的,而且他们的能量波动难以捕捉。 “不管那里有什么,我们还是先找到莉娜比较好。”明荣夏手持写着地址的纸条,走向麻生美纪所指的方向。 这条街区已经没人住了,是七福町的旧街。门牌号歪斜地挂着,还有许多大门的号码已经丢失了,他们只得数着门寻找。 停在一幢破旧的木屋前,明荣夏看了看纸条,应该是这里了。纳那华特辛告诫他们别急着进去,他独自进屋查看。 荒凉的街区吹着凉风。 “惠齐罗伯契特利!”楼上传来纳那华特辛的喊声。他从窗户探出头,笑着呼唤楼下的人,同时望出窗外的还有莉娜。 坐上陈旧的榻榻米,神无朋子忙着招呼客人。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明荣夏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每当家里来客人时,她也总是忙着端茶倒水。母亲的事令他心里泛酸。 田中广志早前已在彼德和纳那华特辛,这次又见,让朝日社记者意外不已。他没想到的是莉娜竟也认识这些神奇人物,但是现在,他最有兴趣的是明荣夏。“我刚才听见你叫惠齐罗伯契特利?” “这不是我的名字,我叫明荣夏。”明荣夏还是希望别人能叫他的本名,只不过鹰战士说他们已经叫了几千年,实在改不了口,所以明荣夏只好让这些人随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字?这是神的名字,墨西哥的战争与太阳之神。”田中广志很好奇,之前已经有一个被称神名的神无真人了。“你是否有个姐姐呢?名叫考约尔克兆圭。” “我姐姐叫明繁华,不叫你说的名字!”明荣夏的脸色突然变差了。田中广志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立刻住了嘴。 “这个记者什么也不懂,只会乱说话。”莉娜推开田中,首先给了明荣夏一个拥抱。“明,你来了就好,我们现在遇上了很大的麻烦。” 明荣夏静静地听,莉娜把母亲的死,以及神无朋子的情况都说了出来。明荣夏也说了自己的故事,家里的变故与悲剧。 “早知道你遇上了这样的困境,我是不会麻烦你的。”莉娜听完明荣夏的讲述,很愧疚。 “不要这样说,我也想换个地方,换种心情。你和神无阿姨的事我会帮到底。那个神无真人我与他见过面,他与卡尔不和,有名无实,我们可以直接去见他;至于卡尔是不是杀害伯母的凶手,只有见到卡尔再说了。”明荣夏提出建议,莉娜赞同地点了头。 由于莉娜担心她打给明荣夏的电话会曝露他们的行踪,尽管使用的是田中广志的号码,可“羽蛇”有监听全球的本事,他们的超级计算机可能会搜索到这段通话,所以在休息一夜后,他们将搬离这里。 一大清早,一行人提着简单行李出门了。七神町的旧街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冷清,罕有人迹的。借着仅能看见路的朦胧天光,他们把身影隐藏于这种昏暗中。 明荣夏注意到一段残壁的尽头伸出了一双脚,有人躺在那儿。“有人!”他警觉地叫住大家。 “是谁?”彼德向躺着的人大喊。他走了过去,明显吓了一跳,“给我手电!”他向远处的同伴呼喊。 人们聚拢过去,手电的光照上躺着的人——是个死人。她身穿深蓝色校服,书包被扔在一边,头发散乱,眼睛还睁着。麻生美纪——她死了。 第二节 变革前兆 田中广志通过共用电话报了警,他们没有等警察到来,立刻离开了,警察会处理尸体,而现在他们需要新的藏身地。 明荣夏在报纸上看见了旧街区发现女尸的报道,田中广志将报纸上的内容翻译给他们听。发现的女尸叫麻生美纪,附近中学的高中生,有从事性工作的历史,死前与人发生过性关系,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写报道的记者发表了主观意见,推测可能是遇上了以妓女为目标的变态关系。 “我认为这件事与七福町失踪事件有关系。你们不是看见这个女孩最后去的地方是那幢公寓吗?所有失踪的女性都去过那里。”田中广志看着明荣夏说。 莉娜对田中的看法不以为然,“你又在谈这件事了。这次不一样,从前的女人是失踪,而这个死了。” “这次事与他们有关系吗?又一个无辜的女孩受害了?”神无朋子担心起来。 “他们?是‘羽蛇’的人?”明荣夏看着两位鹰战士,“彼德和纳那华特辛说公寓里住着神选战士和候补神。与神无真人有关系吗?” “不可能,真人那孩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伤天害理的事他绝不会干!”神无朋子急着为儿子解释。 “事情没查清以前,我们不会乱怀疑。真人可能与这件事没有关系,是同楼的其他人干的。”田中广志让她安下心。“不过有件事我弄不明白,‘羽蛇’这个组织与你们和袭击樱井医院的那些人看起来相互间是敌对的,你们究竟有怎样的恩怨?” 他们中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只有纳那华特辛,他生于金蜂鸟部落,对神选战士的历史最有了解,可是纳那华特辛也说不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有时是敌人,有时是朋友。几千年前所有的神联合起来打败了魁扎尔科亚特尔,不久前我们与魁扎尔科亚特尔联合对付考约尔克兆圭,现在似乎又将与魁扎尔科亚特尔为敌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我们间的关系。我们鹰战士只懂得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 “你说所有神?那么究竟有多少神和神选战士呢?”田中广志甚至掏出笔和笔记本。 纳那华特辛想了想,“说不清,每一个时代出现的都不相同。首领和爷爷说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有三百多人,可是历史上曾经有时超出了这个数目。南北众星也是这样。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羽战士更是没法统计,连这位神自己也弄不清。死神的实力很强大,最神秘。还有许多神也同样拥有自己的战士,但他们不像三位最高神那样张扬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们的战士更像是隐士,极难见到。我曾经见过水神的泉战士,不过只见过一次。因为旅游业的发展,去长眠城的人多了,所以诞生的神和神选战士也多了,但爷爷时常说这不是好现象,每当神过多地在同一时代集中时,是世界将要发生巨大变革的前兆。” “世界末日吗?玛雅人的预言?这样的预言人类历史上出现了很多,可没有一个实现了。”田中广志有些轻蔑,可他不敢将纳那华特辛的话当作笑谈,之前他已经见识过他们的神奇能力了,这些人确实拥有超自然的神力,就像神仙一般。 彼德扳着手指,数起来,“明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云上国住着特斯卡特利波卡,神无真人就算他是魁扎尔科亚特尔,听说羽蛇唱片的总裁也是个神,皮埃尔医生是医神伊斯特利尔顿,亚卡特那个变态是商业神亚卡特库特利,还有明的姐姐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这么多了!” “还得加上死神米克特兰特库特利。这位神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肉体长久以来一直延续着生命,他一直活着,寿命比人类的历史还长。另外还有些神我们没见过,可能他们隐居在世界某处。”纳那华特辛补充说。 “这么多神如果相互打起来,世界不灭亡才怪呢!”彼德嘻笑着吐吐舌头。 “的确是这样。纽约不就是这样成了废墟吗?”田中担忧了。 神无朋子为大家泡好了茶,这位夫人的茶艺非常好,她的茶很香。明荣夏很喜欢,让他回忆起自己的母亲,母亲泡的茶也有类似的香气。 “那么候补神没有神力,算人还是算神呢?”田中突然问。 纳那华特辛回答:“候补神介于人和神之间。如果他们希望成为神,可以去长眠城获得神力,如果愿意做人,就保持现状,直到老死。”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自行选择成为人或神了?那么你呢?明荣夏,你愿意做人还是做神?”田中直接问向明荣夏。 明荣夏一直以来被家庭里的事困扰着,他从未考虑过选择,一时被问住了,端着茶杯,说不出话。 “还是先想想怎样解决神无夫人的事吧!”莉娜突然插话解困。 神无朋子微垂下头。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神无真人?一定要告诉他真相,让他们母子团聚!”莉娜说得坚定。 “为什么不现在就行动呢?”彼德说,“就由我去侦察一下。神无真人好歹也是‘羽蛇’名义上的领袖,不可能只与一个老仆人住一起吧?” “不行,你去太危险。你的身手是我们中最差的。”纳那华特辛反对他。 “可是我有预知危险的能力。” “还是不行。羽战士能封住你的这种能力,在印度时不是就遇上了这种情况吗?” “但是……” “你们别争了。我单独去。”沉默少语的神无朋子突然说出温和的话,让在场所有人止了声,并看向她。“我想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早该面对的,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第三节 相见 神无朋子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要一个人去见神无真人,众人没有理由阻止她,尽管危险,只能尊重她的意愿。 在众人注视中,她缓缓走进公寓,明荣夏他们守在距离公寓不远处,如果有状况发生,他们将立刻冲上楼营救她。明荣夏心里其实很担心,担心神无真人不会认这个母亲,通过在印度与他的接触,神无真人已经自大地把自己当作了神,怎么能接受一个凡人母亲呢? 神无朋子的身影已消失在楼内阴影中,明荣夏陷入了思考。黑色轿车停在了公寓大门外,这辆毫无到达征兆的车使处于观察中的人们警觉起来,首先下车的随从打开了后座车门,金发的男人从里边出来了。 所有人顿时紧张,下车的人居然是卡尔·埃赫卡,他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为神无真人而来,神无朋子刚上楼,他们必定会撞见。 田中广志举着相机准备拍照,莉娜摁住镜头,阻止了他。他这样做会将他们暴露的,但神无朋子的处境更加危险。 明荣夏出其不意地走了出去,莉娜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他跑向了卡尔。 卡尔回头发现了这个跑向自己的人,他摘下墨镜,很意外。“明?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找你的,他们说你到这儿来了,所以我也赶来了。”明荣夏紧张地摆动双手。纳那华特辛和彼德跟上他,站在他身后。“我有事想与你谈谈。” “现在?等会儿吧!有件事我得先处理,我的助手会为你安排住处,一会儿我再来见你。”卡尔转身想上楼。 “卡尔!”明荣夏着急地叫住他。 “很紧急吗?”卡尔看着心急的人,“好吧,先处理你的事。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上去。”他向手下吩咐。“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谈谈。”陪着明荣夏远离了公寓。 “明荣夏会不会有危险?”田中广志担心起来。 莉娜也很担心,她望着明荣夏走远的背影,虽然神无朋子暂时得到了拯救,但明荣夏的处境却危险了。她只能相信有纳那华特辛和彼德陪同,卡尔还不敢做过分的事,而且从以往卡尔对明荣夏态度来看,卡尔不会伤害他。莉娜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到卡尔对明荣夏保持着一份敬意,要知道卡尔对他的主人,智慧神的继承人神无真人也是藐视的。 在咖啡屋中坐下,卡尔要了四杯咖啡。“好了,说说看吧!有什么要紧的事找我?” 明荣夏一时也想不出要紧的事,为了拖住他,他犹豫了阵,将母亲和姐姐的事说了出去。他尽量慢慢说,为神无朋子争取时间。 “真是多灾多难!”卡尔听后没有惊叹与意外,表现得很平静,“你相信自己看见的吗?” “我不知道。如果亲眼所见的也不能相信,那么能相信什么呢?”明荣夏懊恼地轻捶额头。 卡尔沉默地搅拌着咖啡,像在思虑。“你需要什么帮助?查明真相;或是追杀姐姐,为母亲报仇?”他拉住明荣夏的手腕,不让他再捶打自己的头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用神刀刺伤了米勒。这件事本不关他的事,我后悔当时的冲动,听说神刀造成的伤是无法治愈的。” “明,你不认为自己活在矛盾中吗?你恨姐姐,因为她杀了你最爱的母亲;另一方面,你又是爱她的。你对她究竟是爱还是恨呢?你想救米勒,是吗?”卡尔继续搅拌咖啡,“你想救的并不是米勒,其实你心中真正想做的是挽回你的姐姐,但是这世上的事做了就不能回头。我告诉你,没有办法,没有谁能救得了米勒。伤口会不断恶化,他的血会变成黑色,他将渐渐失去所有神力,在痛苦中死去。” 明荣夏低垂下头,“姐姐那么爱他,一定更痛苦。” “所以我才说‘多灾多难’。女神爱他,不会愿意看着他死去,她会用尽所有办法,哪怕毁掉世界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女人的爱。但是现在我们的情报网还没有任何关于女神的新消息,我也没办法拿出对策。”卡尔看了看店里的时钟,“不早了,我还有事处理。我们等会儿再谈吧!” 他想要离开,明荣夏也跟着站起身,不能让他就这么走出去,“卡尔,等等!还有件事。听说莉娜失踪了!” 卡尔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满是怀疑,“她没有找过你吗?” …… 神无朋子在电梯里时已紧张得双脚发软,很快到达八楼,一声铃响,电梯门开了。她来到四号门前,手臂举了又举,最终按下门铃。 “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里问。脚步声向着门近了,门开了条缝,老张眨巴着眼睛,把门外的中年女人打量了一番。“你找谁?” “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一位神无先生,名字叫真人?”神无朋子一边问,一边想通过开启的缝隙看到里边。 “你是谁?”老张问。 “我是……” “老张——”屋里突然传来少年的惊慌喊叫,“老张快来!快来!” 开门的老头儿立刻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奔入里屋。神无朋子趁机推开门,悄悄进了屋子。 少年还在叫,“你快来看!那是卡尔·埃赫卡的车吗?是他的吗?你看看啊!”他掀起窗帘一角,指着封闭窗户的外面。 神无真人抱住赶来的老仆人,非常恐慌,“亚卡特死了!下一个轮到我了,是不是?他们早就想我死,卡尔·埃赫卡来杀我了!” “少主!少主冷静!”老张抚mo他的背脊,安慰着,“没有人想您死,没有人能杀死您!您是神,神不会死的!” “对我最忠诚的亚卡特已经被他们害死了!我不信他是自杀,是他们干的,一定是他们!老张,我们快收拾东西,去中东或者非洲,趁现在卡尔·埃赫卡还没有来!” “少主别慌,卡尔大人是善意的,是我请来的。” “你说什么?你叫他来?”神无真人诧异地看着仆人。 “因为那名少女的事。警察已经有怀疑了,有人目击到她来找过您。在警察找上门前,我们应该有所行动,卡尔大人正好也在日本,所以我请来他商量。” “你叫他来干什么?吓我一跳!那个妓女的事我自己能应付!”神无真人从惊慌中摆脱出来,对仆人的私下决定有了埋怨。 神无朋子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观察他。她很紧张,也很激动,几年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注视。 “你是谁?”镇定后的神无真人发现了这个潜入家中的陌生女人。 神无朋子顿时感到舌头打了结,她因紧张说不出话。她环顾屋内,书桌上、衣柜上,到处放着各式小物件,这些东西全是几年来她偷偷送来的礼物。“你把它们保存得这么好?”神无朋子伸出手,想要触摸一只绒毛熊。 “别碰!”神无真人喝斥她,“那是妈妈寄给我的,你的脏手别碰它!老张,把她赶出去!怎么随便让人进屋了!” 老张这次没有如从前那样立刻遵从命令,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神无朋子一点也不因神无真人的不礼貌喝斥而生气,她望着他的脸,眼里饱含了泪。“真人,我就是妈妈啊!”她轻声说。 第四节 造神 “你知道莉娜在哪儿?”卡尔注视着明荣夏。明荣夏以沉默回应他。“虽然你不回答,可你的神情已经告诉我,你们在一起。” “是的,莉娜找过我。”明荣夏坐回座椅,重新捧住咖啡怀,“莉娜说,你杀了她的母亲,是真的吗?” 这次换作卡尔沉默了。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站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明荣夏并不十分相信莉娜的话,因为毕竟她没有亲眼看见是卡尔杀害了她的母亲,而他本人也不愿相信卡尔会做出这样的事,无论在纽约、在云上国,还是在印度,卡尔对他冒死相救,他甚至认为卡尔是一个值得托付的朋友。 “这是‘羽蛇’的内部事务,你不需要过问。”卡尔很久才说话,之后又是沉默。 “是你干的吗?”没有得到明确回答,明荣夏不甘心,“你这样回答等于承认了,是吗?” 没人回答他。 “真是你做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明荣夏大声喊。咖啡屋里的其他人看向了这个喧哗的客人。 “你应当从莉娜那里听说了她的身世,对吧?我相信她的母亲已经告诉了她。现在就让我来说点她们不知道的秘密。”卡尔低声平静地说,“她是实验室里的产物,但却是个失败品。实验中出了件难以预料的意外,我们想要个男孩,可生出的却是女孩,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因此神无真人成了实验中唯一的成功品,尽管他自身也存在缺陷,我们仍然不得不将他扶上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宝座。” “你们实验是为了制造神?”彼德听懂了个大概。 “制造神?神选战士反过来制造神?这是不可能的!爷爷说过,任何人为制造的东西,无论技术多么精湛,都不能与自然形成的事物相比!你们造的神只能是假神!”纳那华特辛愤怒地说。 卡尔自嘲地发笑,“的确,人工合成的元素无论生命力与作用力,都比不上天然形成的元素,比如天然维生素就比合成维生素更易吸收。人造的候补神比不上在自然基因环境中诞生的候补神。”卡尔的眼光扫过明荣夏。“但是,这是我们摆脱拥有远古神秘力量的长眠城控制的唯一途径。长眠城将我们束缚在地球上,但现代科技的发展已经不只一次鼓动我们走出地球,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能凭自己的力量延续神的基因,不再需要长眠城的神奇‘魔法’,我们终将离开这个星球,到广阔的宇宙中去探索。” “你们要离开地球?”彼德惊讶无比。 “‘羽蛇’的科技发展水平令凡人无法想象,很久以前我们已经能造出飞离太阳系的飞船,只是一旦离开地球,我们便不能诞生出新的神,没有智慧神的神力,科学家们的智商就不能得到提升,这将限制科学发展的速度,如果‘神’的技术有了突破,地球就再也不能绑住我们的双脚了。”卡尔喝了口咖啡,流露轻蔑的笑,“你们也不用惊讶,到宇宙中去是科学进步的必然结果,也是‘羽蛇’的志向,其他神拒绝科学,所以很难理解。” “造神只会让你们自取灭亡。”纳那华特辛嘀咕着。 “可是这与杀害那些无辜的母亲又有什么关联呢?她们没有阻碍你们飞向宇宙的计划,她们是受害者!”明荣夏压抑着情绪,当卡尔默认自己就是凶手后,他对他极度失望。 “她们不是受害者。”卡尔平静地用勺子搅弄着杯中剩余的咖啡,“苏丹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奴隶,身份卑微,可一旦有谁的儿子成为了新苏丹,她就能成为不可一世的太后,控制国家。‘羽蛇’必须杜绝类似的状况发生,我们的神不受到父母的影响,甚至干涉,神受到人的左右对我们来说是致命的。所以神的父母必须清除,不仅是父母,所有凡人血亲都不能存在。神怎么可能有凡人父母呢?” “那么他们的父亲也已经死了吗?”彼德突发奇想地问,“莉娜·伊顿和神无真人的父亲是谁?别告诉我他们是实验室里单性繁殖出的怪胎。” 卡尔看了彼德一眼,突然不笑了。“我可以说的是,他们拥有同一个父亲。”他站起来,“不过那名男性是什么身份,是否还活着,这是‘羽蛇’的最高机密,恕我不能相告。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我说过,我还有事要办,失陪了。” “卡尔,等等!”明荣夏再次叫住他。 “别再耽误我的时间了。”卡尔背对着他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拖住我,但我尊重你,很配合地与你谈了这么多。你一再阻止我去见神无真人,或许你们在那里有什么阴谋,所以我就更不能久留。一会儿再见。” 只是一眨眼功夫,卡尔在三人眼前突然消失了。 “瞬间移动。”纳那华特辛目瞪着卡尔停留过的那片空间。 “快去神无阿姨那里!她有危险了!卡尔见到她,会杀了她的!”明荣夏立刻起身飞奔出咖啡屋。 神无真人听了女人含泪的告白简直无法相信。这个头发蓬头垢面、衣着老土、来历不明的女人竟然自称是他的母亲。 母亲,这是个他曾经幻想过的人物。 他从年幼时起,知道“母亲”这个词汇时起,就想象着她的模样。曾经有段时间,他认为母亲应该是一位神,如同生出月亮女神和战争之神的大地女神那样,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母亲也应是位神,至少不是普通人。后来年龄增长,他对母亲已不再抱类似不切实际的幻想,可逐渐感受到权力斗争的他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力,他只不过是派系斗争天秤上的砝码,被人争来夺去,这时的他渴望有亲人能帮帮自己,于是母亲常常出现于梦中。 再长大了些,他突然发觉母亲不过是一种幻想,在他痛苦的时候,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她从未出现过。这时的他已有了自己的野心,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对手太强大,一次次斗争,一次次失败,如果不是有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身份作庇护,他早已如其他斗败者那样下地狱了,所以他不再相信母亲,只相信自己。可是命运是捉弄人的,就在他遗忘母亲的时候,一个神秘人寄来了礼物,寄信人自称“妈妈”。这使虚幻的母亲变得有点真实了,重新激发出他的幻想,甚至有时候想象着母亲有一天突然现身,拯救他的苦难。 然而现在,当“母亲”站在他面前时,他又突然改变主意了。他希望这不是真的,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母亲。 第五节 援兵 “老张,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赶出去!”神无真人一阵惊愕后,向老仆人大喊,他的声音很急。 可一向只从的老张这次竟没有行动了,老头儿站立着,紧皱的眉与皱纹似乎在告诉别人他想说什么话。 “我真的是妈妈呀!”神无朋子按住胸口,双眉焦愁地拧在一起。 “我为什么相信你说的?你有证明吗?证明给我看!” “我没有东西能证明,可我真的是你的妈妈。这些玩偶,这些盆栽都是我送来的!你看这些卡片,上边有我的字迹,如果要证据,这是我唯一能找出的了!” 朋子夫人捧着从一个布偶上取下的纸片,这是她当初和礼物一起送来的,写着祝福语。 “它们能证明什么?即使能证明这些卡片全是你写的,能证明你是我妈妈吗?不能!”神无真人从夫人手中夺过卡片,扔掉。“老张,快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快啊!老张!” 老仆人还是没有行动。被皱纹包围的嘴有了颤动,他忍不住,有话想说了。“少主,这个女人真的就是您的母亲。” 他的话给神无真人带来惊骇。 “几年前,有人给少主送来礼物,为了您的安全,我暗中调查了这个神秘人。几年来送礼物的人就是她,她是您那位从组织中逃出的母亲。但既然她一直以来躲着少主,所以我也没有说破。”老张说着看向朋子,“夫人,现在走到这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我们的规矩你应当听说过。” 神无朋子不出声,掩面流泪。 “这不可能!”神无真人叫喊,指住哭泣的女人,“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我的母亲?这个软弱的女人……” 一道阴影打断了他的话。屋中突然多出一个人,卡尔悬浮半空,灯吊在他的身后,使他的影子笼罩三人。 他缓缓下降,轻巧地站稳。“我就猜到明拖住我有目的。”他的目光迅速投向神无朋子,这不是简单的注视,他在读取他大脑中的信息。 神无朋子对这个金发男子有的只是恐惧,而神无真人见到他,吓得出不了声。 “你在给谁打电话?”莉娜看见田中广志鬼鬼祟祟地挂断了手机,起了疑心。 他们在公寓附近隐藏了一段时间,神无朋子与明荣夏两边都没有动静,让莉娜担心。 田中收好手机,若无其事,“一个朋友,能帮助我们的朋友。” 莉娜断定他做不出好事,这个从一开始插进来的记者身份最为可疑,如果他通知了同伙,把他偷拍到的什么东西传出去就糟糕了。她想问得更仔细,但这时,明荣夏突然奔了过来,他从放在莉娜脚边的背包中抽出黑色的刀。“跟我上楼!快!”他冲向公寓大门。 在楼下守候的卡尔的部下要阻拦他们,纳那华特辛跃上车顶,再跳起来,空气以他的手掌为中心迅速凝结成冰,一个圆形冰罩罩住了车与它周围的人。光之翼从他背后伸展,使他直飞八楼。明荣夏等人则绕过冰罩,从大门进入。 卡尔读定了神无朋子脑中的信息,流露轻蔑的笑,“原来你就是当年逃走的女人之一。” “你是那时候抱走孩子的……”神无朋子惊恐地盯住卡尔,记忆中抱走刚出生婴儿的金发男人的形象反复出现,这么多年的岁月过去了,他的容貌与当年一模一样,以至于很容易将他认出。 “你还记得我?不过很快就不记得了。”卡尔伸出手,一根手指指住了神无朋子。 窗台上闪现金光。“住手!不许伤害那位夫人!”纳那华特辛出现在窗台上。极寒与极热之气分别在他的两只手掌周围涌动。 “你阻挡不了我。如果是明的意思,回头我向他道歉。我尽量不伤你,因为我不想双倍道歉。”卡尔不看窗台上的人,不在意他的阻拦。 朋子夫人一声尖叫,一堵冰墙竖立在她与卡尔之间,可卡尔只是动动手指,冰墙化为了雾气,升腾的白色水蒸气中突然显现出纳那华特辛的身影,他以翻滚着灼热空气的拳挥向卡尔,卡尔侧身躲过了这一击,他的外套领口在滚烫的空气中卷曲。 这一攻一躲的速度是常人的眼睛难以捕捉的。雾气散去,纳那华特辛绷紧身休,准备转身再给出一击,可身体突然僵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他不能动弹了。 “说过你阻挡不了我。我能直接攻击你的神经。”卡尔脱下变形的外套。“老张,你带殿下出去,我来解决剩下的事。” 老仆人拉着神无真人往大门走,但他们没能走出去,有四个人冲入屋内,把门堵住了。纳那华特辛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卡尔解除了对他的控制,而卡尔本人飞至房间另一端,像在躲避什么。 明荣夏手持黑色神刀走入屋中,他看到神无夫人安然无恙,有了几许安心。卡尔站在另一端,已逼近阳台。 “卡尔,我要带这位夫人离开。”明荣夏向卡尔走去。 金发的男人往后退,阳台的护栏顶住他的腰,没有退路了。“如果我不答应呢?处理她是‘羽蛇’的规矩。你们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手扶着护栏,卡尔逞强地说。 “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明荣夏走向他。 “别过来!”卡尔大吼。所有人在这一瞬间不能动了。“老张——” 除了卡尔本人,唯一能动的老张明白了卡尔那声呼喊的用意,移动步伐,他的目标是明荣夏手中的神刀。 空气突然振动起来,使人头晕。明荣夏身体不能动弹,可他能清楚看见眼前发生的事——空间扭曲了,屋里的景物如融化的油彩般拉伸变形。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泥沼,身体浸没进空间中,它在消失。 卡尔蓄积力量,一股无形之力投向室内,先是撞碎一堵挡在他与室内之间的看不见的墙,接着无形之力打破了空气振动,扭曲的空间恢复了正常。卡尔回到屋里,虽然他轻易化解了神秘攻击者投下的陷阱,但明荣夏和其他人全没了踪影,他们被那位神秘人带走了。 老张步履蹒跚地来到卡尔身边,在刚才的偷袭中他抵抗了空间泥沼的牵引。“卡尔大人,请原谅,我没能保护好少主。” “不怪你,敌人是空间系的高手,把自己隐藏得很好,连我也来不及反应。”卡尔环顾四周空间,希望能找到线索。 “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哼,是月亮女神的手下。” “女神在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 “谁知道呢?他们姐弟之间最近出了点小问题。本来以为可以一举夺下神刀,顺便控制住明荣夏,被那家伙给搅了。” “大人想得到惠齐罗伯契特利,机会有很多。” “可我不愿他恨我。但是,现在依然走向了这一步……我担心他的恨意会影响我们的计划。老张,你是组织中少数知道我是谁的人,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对明荣夏那么好呢,甚至超过了对神无真人。” “虽然您从未告诉我原因,可我已经有所觉察。您在筹划对月亮女神的战争,还听说您在寻找能够取代真人少主的候补神。大人,恕我直言,真人少主虽有许多性格上的缺点,但他的确是智慧神的继承人,这点是没错的,荣夏殿下再优秀,也只是太阳神的后继者,更替的事请您三思。” 卡尔看着这位老资格的羽战士久久不能说话,他向着窗外叹气,“老张啊,有时候真相比你想象中更简单。”他走向电话,拨了号码,对着电话那一端下达命令,“我是卡尔·埃赫卡。日本出了点小状况,通知所有成员,我要召开评议会会议。” 身后的老仆人吃了一惊,“评议会?大人,需要惊动评议会吗?我记得上一次召集评议会成员时还是苏联解体之前,争论的内容是‘美国或苏联,超级大国解体的可行性’。” “是的,那时我们为维护组织的团结,以和平方式消灭了一个超级大国,而这次他们争论的题目将是‘对月亮女神进行战争的可行性’。那位女神仇视科学与文明,她认为科学会最终毁灭地球与人类,鼓动人类放弃现代文明,回归自然。之前她的手下已经对好几十座著名城市实施了打击,她的最终目标是我们,因为我们是推动科学进步的幕后力量,我们与她迟早有一场大战。现在她的手下绑架了我们的领袖神无真人,这是发动战争的好借口,要让其他神知道,我们是正确的。” “可是大人,神与神的战争会直接影响世界的命运,大神间的战争更可能会使世界走向毁灭……” 卡尔似乎没听见老张的话,望着电话,雄心与野心在他的眼中燃烧。身后的老仆人摇着头,像是哀叹命运的无常。 第六节 照片 那种感觉就像从崖顶掉向万丈深渊,明荣夏头晕目眩,躺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身下是榻榻米,原来还在日本。可能是日本吧,明荣夏在经过云上国的空间穿梭后已经不敢肯定自己的所处位置了。纳那华特辛最早恢复过来,他扶起其他人。 “这是哪儿?”神无真人不安地张望。 这是个小房间,一行人挤在这里显得它更加狭窄,地面是榻榻米,除角落的一张矮桌,没有其它家具,墙上到有挂着许多相框,里边镶着泛黄的老照片。 “你们把我弄到了哪儿?”陌生的环境使他更加不安。神无朋子想握住他的手,给他安慰,却被他推开。 这里最缺乏紧张感与警惕的性的是田中广志,记者放心地说:“我们已到了安全地方,一个朋友帮助我们脱困了。” “打电话的朋友?”莉娜回想起田中偷偷打电话的事。 田中只是笑。 “不管你的朋友是谁,他出手及时,要不然我们全被抓住了。卡尔·埃赫卡怎么这样强,我侦测不出他的实力,那是神选战士的力量吗?”彼德感到能摆脱那名对手很幸运。 “爷爷说过,那个人近似于神却不是神,但也不像是神选战士,看不出他是什么。他的破坏力不是最强,比不上米勒与占辉,甚至可能连引发纽约地震的那位也比不上,但他很全面,什么类型的力量都能使出,是个可怕的家伙。”纳那华特辛有些懊恼,与卡尔交手,他连还击的机会也没有。 “不过我认为他害怕明。”莉娜说,“他见到明时脸色与神情全变了。” “伊顿小姐,那不是害怕,是尊敬。他敬畏惠齐罗伯契特利,出于礼仪。”田中广志啧啧地插话。 人们自然地将目光投向明荣夏,他没有参与对话,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住了。 看见这些照片,田中忆起自己曾到过这儿。“我来过这里!看这些照片,这里是荒木道场的客人等候室!我们在广岛!” “这里有我爷爷!”明荣夏指着照片里一位身着中山服的东方男子惊叫起来,“这是他年轻时的样子!” 人们聚拢过来,观察这张挤满了人的老照片。 “那么中间这位就是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了?仔细看与那老怪物还有些像!”彼德哈哈说笑。 “他们是上一代星战士。我听说过他们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惨烈战争。”纳那华特辛走近了,怀着敬仰仔细看。 神无真人不屑地哼出声音,“照片里的大多是死人!死在了羽战士手中,就死在这里——广岛。当年的两枚‘炸弹’够他们受的!喂,你们来看这里,这里有字。” 这是张单人照,照片里的人穿着旧式的日本军官服,手握武士刀。右边从上到下,竖着写出一列汉字。“1943年,荒木周助摄于华桂城。华桂城在哪儿?”田中念出小字。 有时从景物中可以看出地点,但这张照片的景色很奇怪,天空漆黑,像是夜晚,地面的一切却是明亮的,大地灰得发白,没有树和草,远处有建筑物的轮廓,完全看不出是在哪儿。由于没人听说过“华桂城”这个地名,也就无人深问了。 “这位荒木周助是这里的主人荒木休的祖父,他当时是位星阶很高的星战士,现在荒木休继承了他,也是星战士。”田中解释说。 “我们与这上家伙交过几次手,他的能力很怪异,能将周围的一切化为武器。”纳那华特辛点点头,虽然荒木休不算强,可也很难缠。 “那么是谁帮了我们?荒木休吗?”明荣夏问。 田中广志知道答案,却暂时不语。 这时,门开了。日式滑门被快速拉开,一位女士站在门外。彼德绝对认识这个女人——那名为逮捕他,从美国追踪至墨西哥的FBI。 “各位好。”凯特高声亮相,“我们见过几次面,在美国、在墨西哥、在云上国,可能你们不知道或者忘记了我的名字,我叫凯特·戴维森。” “是你帮了我们?”彼德不敢相信。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上凯特,穿过林园式的庭院,进入间大屋。主人荒木休不在家中,凯特借用了他的宅院。事实上荒木道场也是南方众星在日本的据点。 “姐姐还好吗?”一坐下,明荣夏关切地问。 凯特注视着明荣夏,神情是失望的。“情况很不好,她很伤心,已经停下了所有计划,最近更是与米勒一起失踪了,知情的人说她去寻找医治米勒刀伤的方法。但对地球来说是好的,至少女神这段时间不会再袭击人类。” 明荣夏垂下头。 “我们言归正传吧!”凯特·戴维森微微一笑,“田中先生是我的合作人,我与他正在为美国政府工作。我们的任务是彻底调查‘神’及其组织。” “你就是为这个冒险做了神选战士?调查神有什么用呢?人类根本不能控制他们。”彼德嗤之以鼻。 “你错了,彼德·卡特。人类虽然弱小,可是顽强,不会服输。我们的智囊团分析,人与‘神’必定会爆发一场冲突,对手极可能是月亮女神,为了那一天,人类需要储备力量。” “而我们就是人类拉拢的对象?” “是的,三大神中只有明荣夏对人类最有感情。如果智慧神也能加入就更好了,这样科技上我们会占很大优势。” “我拒绝!”神无真人站起来,“让我做人类的打手?这是污辱!我要回去!” “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神无真人真的转身了,朋子夫人想让他回来,但拦不住。 凯特在他背后说话:“不过要想清楚!如果现在回去你依然只能做卡尔·埃赫卡的傀儡。” 神无真人停住了步伐。 “你呢?明,有决定了吗?”凯特期待他的回答,她有信心,明荣夏最终会答应的,因为他的心中还有爱。“和人类站在同一战线上吧!为了你热爱的世界和人类,做世界的守护神。” 可是明荣夏抓住额前的黑发,陷入为难,久久不能说话。“太突然了!让我想想,我需要想想……”他说。 第七节 为难 夜已黑尽,天空闪烁着寥寥几颗星,明荣夏趴在窗前,望着它们。凯特·戴维森留给了他考虑时间,今晚她不在日本,会去美国汇报工作,但明荣夏不想考虑,尽管已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迟早会面临这个问题。 保持人,或是成为神?这个问题已经逃避无数次了。纳那华特辛说,虽然族人们渴望惠齐罗伯契特利重生,但这是明荣夏自己的选择,即使他不愿成为神,他们也会尊重。彼德一句“自己看着办”更是把问题推掉了。莉娜沉默,似乎无论他选择什么她都不会介意。没有人为他提供意见。 在心底,他厌恶这样漂泊的生活,怀念过去的宁静,但那些时光仿佛如逝去的水,不会再回来了。如果真如凯特所说,人类和世界有场劫难,那么想要保护他们就必须成为神,可是他也见到了神的无情,无论是谁,一旦拥有藐视众生的力量,都会被扭曲改变,明荣夏害怕变成那样。 神无真人就是很好的例子,他还没有成为真正的神,由于从小接受神的教育,连亲生母亲也不认了。田中广志说,他问过了神无真人有关“七福町失踪事件”的事,神无真人承认那些女孩的失踪与他有关系,她们是他以金钱和礼物诱骗来的,他只想交女朋友,可这些女孩一旦与他有了亲密关系就会被组织里的人带走。那个麻生美纪除外,因为她欺骗了他,她自称是学生,其实是妓女,他一时生气失手杀了她。神无真人对自己杀人并不感到悔恨,反而痛斥女孩胆敢欺骗神。 明荣夏感到累了,瞌上眼睛。身后彼德他们在闹腾着,田中广志在为他们读新闻。 七福町公寓的事很快上了报,有人看见凭空出现了巨大的冰罩,还有人看见一位长着金色翅膀的天使飞入楼里。彼德惊诧地讥笑纳那华特辛上报了。当时也只有他这个来自原始森林,不知媒体为何物的人才敢在众目睽睽下做出如此大动作。现在这则新闻轰动日本。 田中广志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这条新闻不久后就会被压下去,上边的人知道该怎么隐瞒民众不该知道的事,就像樱井医院事件到现在也不敢公布真相。 “这里还有关于伊顿小姐的新闻。”田中递给莉娜报纸。 大版面上赫然印着“歌迷围攻东京电视台”的醒目标题。因为莉娜是在东京电视台录制节目时失踪的,所以愤怒的歌迷围攻了电视台,向他们要人。旁边还有则新闻链接,大意是由于莉娜失踪,公司宣布新专辑推迟发售,导致狂热歌迷因极度失望而自杀。 “我不会回去!”莉娜扔掉报纸,闷闷不乐。“明好像睡着了,你们小声点儿。我也去睡了!”她不愉快地关上门。 莉娜穿过庭院,走向自己的卧室,她看到了一个身影——神无朋子静悄悄走进神无真人的房间。莉娜感到心里有了少许触动。 神无朋子尽量减小自己走路时发出的声音,她踮着脚来到躺下的儿子身旁,看着他,为他搭好因翻身而掀起了被子。 突然,神无真人拉住了她的手。这一举动反而把她吓住了。“你没睡?”她战战兢兢地问。 “睡不着。一想到自己随时可能送命,怎么睡得着呢?”神无真人出人意料地以冷静的情绪低语。 朋子夫人很能体会他的心情。“那名女特工承诺会保护我们的,而且莉娜他们也是好人。过不了多久,我们会被安排去美国,有美国政府的保护还有什么担心的呢?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可是‘羽蛇’更强。”神无真人把脸转向另一侧,即使在黑暗中也不面对她,“他们不会放过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这儿。” “不会的!”朋子夫人一把抱住了儿子,“他们怎么能再让我们分开呢!”她伏上儿子的肩,又一次抽泣了。她感到神无真人的双手再次握住她的手。 “妈妈。” 很轻的一声,时间却因它而凝固了。 “你叫我什么?” “妈妈。” “……再叫一遍!” “妈妈。” 泪水再也止不住,神无朋子紧抱住儿子,仿佛即使现在死去,她也不会松手。 “我早知道你是我妈妈,可我的住所到处有‘羽蛇’的耳目,我不敢相认。” “傻孩子。妈妈不在意这些。” “妈妈,帮我做件事好吗?” “什么事?” 黑暗中朋子夫人闪动的双眼凝视着孩子。神无真人轻轻地说话。 “你要我替你联系‘羽蛇’的人?”朋子夫人差点喊出了声,“别再与他们有瓜葛了!以后我们母子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 “妈妈!妈妈!”神无真人主动抱住母亲,“我知道妈妈的想法,我也想和妈妈过平凡的生活。但是,‘羽蛇’只要存在一天,这样的生活就不可能实现,我是他们的‘神’,他们会紧随着我,我们不会得到安宁!不过有个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组织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卡尔·埃赫卡,依然有人是拥护我的忠诚战士。只要能铲除卡尔·埃赫卡和他的党羽,我就能掌控整个组织,我做了‘羽蛇’的实权者,我和妈妈就用不着担惊受怕了!” 朋子夫人恍惚地摇摇头。 “妈妈,就帮我一次吧!”神无真人恳切而期待地看着她,“现在‘羽蛇’的人一定动用了他们所有力量在搜寻我。这座道场属于月亮女神手下战士的产业,他们还有所顾忌,但如果我走出大门那就难说了,所以只有你能帮我。替我打个电话吧,就一个!” 神无真人连连呼喊着“妈妈”,朋子夫人很为难。 田中广志教导铺床的方法,彼德和纳那华特辛照着模样学。荒木道场这样的日本旧式宅院没有床这种家具,把被子铺上榻榻米就行了。 有人在敲门。 “请进。”田中广志说。 滑门被拉开,神无朋子站在外面。“田中先生还没睡吗?”她看到已经睡着的明荣夏,立刻将声音放低了许多,“我想起来我们没有准备早餐,等到明天早上再去买恐怕会太急,毕竟这么多人。” “神无夫人真细心呢!不过现在太晚了,出去方便吗?” “不晚,不晚。超市还没打烊,来得及。” “这样啊……”田中犹豫了一小会儿,打开钱包,给了她一些钱,“走夜路千万要当心啊!” “谢谢。”神无朋子鞠躬感谢,关上门。 她没有去超市,来到一部公共电话前。手里捏着张纸条,上边有神无真人写下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拨向国外,但具体是哪个国家,她不清楚了。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个男孩,音色稚嫩,但语气缺乏起伏。 “请让该隐先生接电话好吗?很紧急!” 对方让她等等。没多久又有人拿起了听筒,但声音却与刚才的男孩一样,只不过语气有起伏,听起来也较自然。 “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的电话?有话快说,我很忙!”对方很急躁。 神无朋子深吸了口气,以压制自己的紧张。她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听着,如果你还是忠诚的战士就按照我说的做。我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代言人……” 第八节 该隐与亚伯 依照约定,凯特·戴维森会在午后回到荒木家,如果他们考虑清楚,愿意去美国,她会立刻带走他们。 飞机绝不能乘坐,也不能使用其它交通工具,任何使用身份证,出现在监控摄像头前的行动都可能使他们被“羽蛇”发现行踪,“羽蛇”的超级计算机能从千万张面孔中将他们迅速过滤出来。不过凯特自有妙法,她精通空间系能力,造出的空间之门可以将他们送往任何地点。 明荣夏依然没做出决定。莉娜很想离开日本,这个国家她呆不下去了,因为卡尔·埃赫卡在这里。美国也不是她想去的地方,那里是“羽蛇”的本部所在。她忍不住,悄悄对明荣夏倾诉,去任何地方都好,去一个没有“羽蛇”的地方。 院子里渐渐传来老太婆的叨唠,这个荒木家的老佣人从他们住进这里时就没有止过嘴。少爷临行前吩咐她看家,然而少爷的朋友——那个美国女人,却带来一帮陌生人住进宅院,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老太婆的叨唠就像诅咒,今天她的声音更大了。 “你们别在这儿亲亲我我,这里是道场,是武者修行的地方!”她冲着明荣夏和莉娜吼叫。 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坐得近而已。 “把神无真人叫出来!外边有人想见他!” “谁?”明荣夏站起来,向大门方向望去。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来拜访? 来访的人已经进来了,是两个男孩,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服装,就连容貌也是极为相像的,{奇}是一对双胞胎。{书}他们不是东亚黄种人,{网}皮肤白皙,两人都戴着黑框眼镜。 “你这个该死的老太婆!神的名字是你能直呼的吗?亚伯……”走在前边的男孩大声训斥。他的声音把屋里的人全引了出来。 “该隐——” 神无真人看见他,喜出望外。 “殿下!” 男孩的激动使他忘记了对老太婆的怒气,奔向真人,夸张地跪在他的脚下。“我的神!请您不要吝啬您的神力,赐予我这个愚钝的凡人以智慧吧,我将把真理和勇气献给您!”他抱住神无真人的脚,脸颊贴上脚背。 “该隐,抛弃这些礼节,我知道你是最忠诚的战士。现在我需要你,我们应当谈谈。”神无真人把男孩扶起,急着领他进屋。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男孩在紧闭的门前坐下,如同外人般守候门外。其他人警惕地看着房间,这两个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追随者怎么会找到这儿?引起了不安。 彼德拉了拉明荣夏的衣角,把他叫到一旁,悄悄说:“我认识他们。我在长眠城见过他们。” “什么?”明荣夏望向门外的男孩。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事吗?我们探险队在长眠之城中遇见过一对犹太双胞胎。名叫该隐的是哥哥,坐在门外的是弟弟亚伯。当时我们以为他们是与家人走失的孩子,他们与怀特教授在一起,进入了羽蛇神殿,然而怀特教授他们全死了,只有这对双胞胎失踪。” “是的,我想起来了。怀特教授的摄像机和日记一直没有找到,神殿里没人,它们怎么会失踪?是他们拿走的?”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而且那时候我就感觉到这对双胞胎不正常,现在有了超能力,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可我说不哪里不对。特别是那个弟弟,我用神眼侦测他的实力,看到的居然是一片空白。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即使是如卡尔、占辉这样深不可测的家伙,或是如普通人类,都不可能出现空白。我们要当心。” “那么哥哥的实力怎么样呢?” “他?”彼德浮现出轻蔑的笑,“他很简单。他的大部分神力似乎花在了提升智力上,所以使不出多少超能力,对我们不构成威胁。” “戴维森小姐就快回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明荣夏担心地望着神无真人的房间。 田中广志试着与守候门外的少年说话,可是少年不理他。他的表情木讷,一动不动地坐着,偶尔也会看向望着他的人。朋子夫人为他端来点心,他对食物不感兴趣。 屋里的谈话结束了。神无真人和该隐出了门,直走向大门。 “你要去哪儿?”田中在他们背后问。 “离开这儿!”神无真人回答,“我不去美国了,有更好的地方等着我。再见!下次见面时我会以‘羽蛇’最高领导者的身份招待你们。” 亚伯跟在他们身后。明荣夏因彼德的话而不禁对双胞胎仔细观察,他们与普通双胞胎没什么特异之处,同样的服饰,同样的发型,都是双胞胎惯用的风格打扮,但即使极像的兄弟也有不同的地方。亚伯右眼角下方有颗小小的黑痣,明荣夏留心观察哥哥该隐,突然,他也如彼德那样感觉到不对劲了——该隐的右眼角下方也有同样的黑痣。 按理说,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双胞胎容貌再相似,怎么可能连长痣的地方也是一模一样呢?他没有把这个发现说出,他们既然要走,就让他们走吧,“羽蛇”里的人本来就有诸多怪异。 “你去哪儿?”凯特·戴维森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是谁?”她看着双胞胎。 神无真人只是冷笑,不说话,似乎把回答交给了别人。 “星战士?”该隐盯住凯特,眼中露出股怒气,“亚伯,给我宰了她!” 凯特对这场突然遭遇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彼德大叫“当心”,双胞胎中的一个冲向了她,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影闪至他们之间。凯特立即感到有股冲击力推着自己向后,她往后跳,飞了起来,以躲避那股力量。 纳那华特辛接住了亚伯的拳头,少年的力量推着他向后滑。纳那华特辛想停住滑动,但做不到,蹭地的双脚在地面划出两道沟,直退了十米远。亚伯收回力量,跳回该隐身边。纳那华特辛看着接拳的手掌,皮下出了血。“好大的力气。”他轻声感叹。 “算了,让他们走吧!”明荣夏不希望有人因此而受伤。 神无真人发出声冷冷浅笑,走出大门。朋子夫人犹豫着,迈开脚步,追上去了。 卷末节 比世界更重要 神无真人选择了神之路,以他的成长经历来说,没有别的选择。朋子夫人也跟着走了,她追随她的儿子,多少年来她一直寻找着他,到达这一步,为什么不继续跟随呢? 明荣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到心酸和惋惜。他可以料想到神无真人不会以爱和热情对待她。 “你要怎么决定呢?”凯特问他。 “如果我去美国,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明荣夏看着她问。 “首先你会受到保护。人类倾全国,乃至全世界之力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但你也要保护人类。月亮女神憎恨人类,你要对抗她。你的身心会遭受到巨大折磨,因为她是你的姐姐。” “我现在已经受到折磨了。” “可是你将获得无上荣耀,人类会崇拜你,世世代代在祈祷中感激你的恩德。” “这么说去美国意味着选择了‘神之路’?”明荣夏看向地面,“一旦成为神,荣耀还有什么用呢?荣耀、财富、生命,神从不在乎。” \奇\“总应该有值得守护的东西吧。你不爱这个世界吗?” \书\“现在还爱着,可以后……我不知道了。” \网\他的犹豫和彷徨任何人都可以看出。 凯特想要鼓励他,“如果你心中的情感足够坚定,即使变成神或者怪物,它都不会改变。可你在摇摆。这点你不如神无真人,至少他坚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没有选择。如果不走上那条路,他什么也不是。” “而你有选择是吗?人一旦有了选择,果然会变得软弱。要是我没猜错,你想去别的地方,对吗?” 明荣夏没有否认。 “那好。告诉我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我不会强迫你去美国,因为一个摇摆软弱的人无法成为世界的守护神。你配不上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神之名。” “随你怎么说。”明荣夏抬头盯住她,“你们没有权力叫我一个人肩负世界的重担!我只是个人,没有任何力量,我的母亲死在我眼前,我就连拯救她的力量也没有,你们却要我拯救世界!我不是神,也不想成为神!我的姐姐是位有爱心的美丽女性,可你们看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滥用神去推行心中之爱的疯子!将来我也会变成那样!你们要我以神的身份去对抗神,毁灭的只能是你们和世界。如同你刚才说的,我的身心会遭受巨大折磨,神的力量会番倍这种痛苦,亚卡特的人性不就是这样被扭曲的吗?与姐姐作战同样会扭曲我的人性,即使能够缓解人类的危机,将来我也会控制不住仇恨,向你们报复!怎么能让弟弟去杀姐姐呢?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干出这种事!” 明荣夏蹲下身体,莉娜过来抱住了他。他闭上双眼,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我现在已经受到了折磨”。 凯特沉默,微微苦笑。“原来我是个没有良知的人。”她掏出包烟,想点燃一根,却怎么也打不燃自己的打火机。田中打燃了打火机,被她拒绝了。 “你想去哪里,惠齐罗伯契特利?我送你。”那根烟被她握在手中。 空间之门闪烁着蓝色光芒,四个身影走进了漆黑的门内空间,那里连接着世界的某个角落。凯特一挥手,门缓缓关闭。 “我没有良知吗?”女特工如喃喃自语地问。 “不,你这样做是为了全人类。”田中回答。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正义一方。”打火机终于点燃了,她吸上口烟,吐出烟雾,“是我逼得太急。其实我早应该察觉,当初他选择将太阳石交给米勒时,就已经意味着姐弟之情比世界和人类更重要。” “那么我们怎么办?他不肯拯救世界。”田中广志身为知情的普通人,担心自己和人类的命运。 凯特·戴维森抽着烟。“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哦?” “他的心中藏着很深的爱,内心的矛盾就是证据。就让他静一静吧!自身和家庭遭受到接连不断的变故,谁也受不了的。” “那他去了哪儿呢?” 明荣夏只对凯特小声说了他的去处。 “去了能让他静下心的地方。暂时别去打扰他。”凯特的脸在烟雾中露出笑意,“他一定会回来,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到时我们将会看一个完全不同的明荣夏,或许我们还能看见……” “我想看见他成为神的模样。既出于自私,谁不想活命呢;也出于好奇。” 凯特看着插话的田中,两人相视而笑。 序之节 革命的宣战 卡尔·埃赫卡坐于密室中央,灯突然亮了,两侧的席位已坐上许多人,还有些不是人,是穿戴类似人的动物。他们正在进场,有秩序地寻找贴有名字的座椅。他的正对面有三张椅子,目前都空着,贴于靠背上的纸条上分别写着“深思”、“蛇母”、“雷”。三张椅子背后的台阶顶端还放着张更高大更华丽的王座,这是为魁扎尔科亚特尔准备的,但它已经空了许多年。 “都到齐了吗?”卡尔看见两侧座椅中还有空位。 “北非近东部、中亚部的人说他们不来了。”索洛走近了,悄悄说。 卡尔皱紧眉头,预感到可能有事发生。“不等他们了,开始会议。”他向会议主持发出信号。 主持人按下遥控器的按钮,密室中响起电铃声。这种铃声分两种,一种为可听的普通声波,一种为高频的超声波,专门针对不同耳部构造的成员。铃声响起,代表会议开始了。 “羽蛇”的评论会已有多年没有召开,这个会议只处理能影响世界安危的大事。“羽蛇”所有重要成员均会到场,但拥有最终裁决权的只有魁扎尔科亚特尔。由于神位目前空缺,所以作裁决的是三位主席——他们被称为“羽蛇”最公正最具智慧的成员。 “请三位主席入座!”主持人高喊。 立体影像投射上三张并排的座椅,三个人像出现了,中间是位女性,两侧是男士,依照座椅上的纸条,他们分别叫做“深思”、“蛇母”、“雷”。虽然是立体影像,但不影响三位主席发表意见。 主持人再次说明召开评议会的目的。由会议发起人卡尔·埃赫卡进一步阐述他的观点。卡尔力主现在发动针对月亮女神的战争。现在是个机会,女神与其弟弟不和,手下最重要的战士身受重伤,女神本人情绪低落。而且她的部下绑架了神无真人,这是再好不过的开战借口。假如继续拖延,神无真人的安危无法保证不说,心灵受伤的女神说不定将做出危害世界的事来,到时受损的只能是“羽蛇”的利益。 参与会议的其他成员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有赞成,也有反对。“羽蛇”毕竟已有七十年没有爆发与其他神祗的战争了,经历过上次战争的人也没有多少还在世,更何况这次是主动出击。赞成的怀着好战心理,想试试“羽蛇”的科技发展到什么程度,超过其他神多少;持反对意见的多为动物成员,他们认为无论战争输赢,都会对地球生态造成大面积破坏,会使他们的同类陷入更加恶劣的生存环境。 三位主席沉默不言,他们的坐姿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这只是立体投影而已,在影像背后,三位裁决者一定同样激烈争论着。 “请主席决定吧!”卡尔·埃赫卡急不可待地向影像发问。 中间的女性影像动了,她一动,密室里立刻停止了喧嚣。她站起来,左右的男士看着她。她的目光不知看向哪儿,仿佛在接收某种信号。 索洛急切地走向密室中央,他很显然从大门传送器旁的传令官那里得知了某种消息,他贴着卡尔的耳廓说了话,卡尔吃惊地望着他。 蛇母主席突然说话了,“中止会议!”这一决定在成员中激起了不小波澜。另两位主席也接收到消息。 索洛走上台阶,在王座旁站定。他是索洛特尔,神话中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双生兄弟,一位是启明星,一位是长庚星,他有资格站在王座旁。卡尔也走上台阶,站于王座另一侧。在“羽蛇”中有人将卡尔称为“埃赫卡特尔”,这是风神的名字,不管他是否真是风神,这个名字本身就与魁扎尔科亚特尔有着微妙的联系,在神话里,风神是智慧神的化身,他们本是一体。但索洛与卡尔平时并不以神的身份自居,现在他们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证明了突发事件的严重性。 一个消息开始在参与会议的成员间传开。 “已经行到证实,北非近东部、中亚部叛乱了。”索洛特尔宣布,“他们打出铲除奸党、恢复神权的旗号,我和埃赫卡特尔是他们的主要讨伐对象。这是无可争议的叛乱,谁都知道我与埃赫卡特尔是最拥护神权的!有消息说神无真人殿下在他们手中,如果他们以殿下名义发布任何公告都将是非法,殿下极可能受到胁迫。” 三位主席离开他们的座椅,站到了台阶下。中间的女性说话了:“我蛇母,以及深思、雷两位主席,一致同意支持二位,我们只承认二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合法代言人,任何妄图动摇二位权威之徒,都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敌人。‘羽蛇’中任何成员,无论职位高低,都有权将其诛杀!” “内战!这是内战!”席位中有成员发疯似的叫喊。他是真疯了,被拖了出去。“羽蛇”从未如今天这样被分裂过。他的疯狂叫喊让其他声音淹没了。 “战争将从哪儿打响?”更多的声音这样问。 三维地图的影像投射在半空中。它在不断变换尺寸,调整至适合的比例。 “战争是多方面的,不一定进行武力炫耀。之前我们成功压制住南亚部,没有商业神协助,他们与我们打经济战明显实力不足。他们的优势是……”索洛特尔在地图中搜寻。 “是石油!”有人喊了出来。 “对,是石油!能源是工业、是科技的基础。战争将从能源战开始!” 密室里响起各种吼叫声,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索洛特尔看向站在王座右侧的埃赫卡特尔,他没有发表意见,神情失落。他以心灵感应的方式对索洛说话——“有人说,我们这样的组织,外部敌人是打不垮的,只能毁于内斗。然而现在我们不得不进行这样的战争。我们会这样是因为我们没有领袖。”卡尔望着空空的王座,无声地说。 第一节 油价与股市 彼德又与人大吵了一架,这次的对象是长途汽车司机,起因是车票涨价了。彼德依照从前的价格付了钱,但司机不允许他们上车,彼德始终不肯付剩下的车钱,认为这是无故涨价,双方吵起来了。 明荣夏实在没办法,彼德已经收敛了许多,要是放在从前,他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将对方连人带车砸个粉碎。 与车主恶交,不仅这辆汽车,其余长途车也不愿搭载他们了。彼德堵着气,居然说要步行。一百多公里路,那就步行吧……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墨西哥城?还是搭辆车吧!”明荣夏背着行囊,边走边说。 彼德的态度很坚决。 其实离开日本后,明荣夏并没有去特别的地方,他请凯特送他找到了“金蜂鸟”,或许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能给他带来安宁。但“金蜂鸟”已经不再与世隔绝了,虽然新的地址仍选在丛林中,可重建村庄的任务迫使居民们不得不与外界接触。由于上次星战士的攻击使得人口锐减,部落必须吸收新成员,至少得迎娶其它村庄的女性,“战士”的血统要延续下去。来自外界的人增多,想要他们立刻过上封闭的丛林生活是不可能的。每月外出采办必不可少,村民们轮流外出。 明荣夏作为村里的特殊存在,他通常不用理会这些杂条,但他闲不住,心情略有好转后更加想找事做。莉娜使用的化妆品只有城里才有卖,被认为最识高档货的彼德摊下了这个任务,明荣夏自告奋勇,愿意陪他一起去。 彼德最终坚持不住了。谁让他至今张不开“光之翼”,双脚发痛,走不动了。 看着一辆辆车从身边驶过,没有一辆为他们停下,很是无奈。彼德埋怨,难道只有美女才能拦下车?“下一辆如果再不停下,我就‘请’它停下!”他开始活动手脚。 远处驶来辆白色小车,明荣夏打出求助手势,小轿车慢悠悠在他们面前停住了。彼德没出任何力,它是自愿停下的。 探出车窗的是位银发老奶奶,“小伙子,想搭顺风车吗?” 两位青年感激地点头。 “你们去哪儿?” “墨西哥城。” “恰好我也去!上车吧!” 车内播放着乡村音乐,旋律甚至有些老土,不过老太太十分陶醉,随着音乐摇摆身体,不时还哼上两句。彼德对这种老掉牙的音乐实在感到恶心,而明荣夏从没听过这些歌,他只认为老太太的行为会影响到驾驶。 老太太觉察到年轻人的厌倦。“与老太婆同坐一辆车很闷是吗?” “不是,没那回事!但是,如果你能换首音乐或许会更好。”彼德建议。 “换音乐?这首歌很好听啊!”老太太不以为然,“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爱听莉娜·伊顿的歌。那个小姑娘唱得挺不错,可我总觉得她的歌声含有致命的魔力,可能是我这个老太婆跟不上流行了吧!” “莉娜的歌最好也别放。”彼德失望地嘀咕。 “对了,你们去墨西哥城为什么不开车?搭长途汽车也行。” “别提了,全是黑心车主,垄断价格。” “长途车价也涨了吗?”老太太很惊讶,但也有谅解,“现在油价一天一个价,比啤酒的泡沫冒得还要快!” “夫人……” “请叫我苏珊!别加上‘夫人’,我和老头子离婚了!” “好的,苏珊。”明荣夏感到直呼老人家的名字很不礼貌,“油价怎么了?” “你们不知道?我真怀疑你们的家乡不用汽油!还不是原油市场的波动,那些什么大亨在操纵!” 明荣夏点点头,这是常听说的事。 苏珊夫人继续说:“不仅是油价,所有与原油有关的股票全在涨。最初引发这种现象的是几家在英国上市的石油公司,现在已经带动全球股市!”老太太情不自禁地喜悦起来。 “你买了股票?”彼德问。瞧她的神色就不难看出。 “我没有买,不过我儿子在干这个。昨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他的股票又涨了,问我有多少钱,全借给他,他想做更大投资。我得去看看,虽然老了,可不能老糊涂,是吧?” “作为一位金融投资人的儿子,我建议你暂时别急着把钱扔进去。”彼德正经起来。明荣夏瞧着他,差点忘了彼德的父亲生前是金融公司老板。 “为什么呢?”苏珊夫人感到很奇怪。 “很明显,这里面有国际炒家在运作,能掀起大风浪的来头一定不小。你们小散户现在进入只能做别人的垫脚石!真正具有投资理念的人应当选择最低迷的时候入市,然后静待时机。跟牛市风的都是傻瓜!” 他最后一句话让苏珊夫人略微产生一丝不愉快。“你是指炒底吗?可谁知道哪里是底呢?如果股市不振,买什么都跌。我们小市民只想赚小钱,不与大资本家作对,跟着牛市走,炒短线,有什么不好?” “那么就得明白‘见好就收’,别贪心的老话。国际炒家是撤网的渔夫,见到入网的鱼差不多了,他们就要收网。”彼德抬头注视着车内的后视镜,发了会儿呆,“记得爸爸说过,世上有三位让他又敬又怕的大炒家——梅特卡夫、庞德、哈里曼。其实这些名字只是化名,大炒家的真实身份哪有那么容易被人知道。不过后来我知道了哈里曼就是亚卡特,一个把钱当作游戏玩的家伙,幸好他死了,金融市场少了个祸害。” “先生们似乎很懂行?” “不,我们只是随便说说。”明荣夏急忙掩饰。 两小时的行程很快将他们送到了墨西哥城。明荣夏和彼德在商场附近下车,苏珊夫人继续前往证券公司。 男人买化妆品说不出的别扭,售货小姐没在意他们,与同事聊着买了什么股票。他们付了钱立刻就走。 商场里播放的背景音乐是莉娜的歌,难怪莉娜不愿自己来,自从离开“羽蛇”,她似乎对音乐起了厌恶之心,其中特别讨厌自己的歌。风云榜中,莉娜的单曲《他的姐姐》至今仍是第一位,同时也最具争议,据说这首歌能使听者对爱情绝望。商场现在播放的正是这首。明荣夏已经听过了无数遍,每次听总会有回忆和感触。 “快走啊!”彼德向他催促。 第二节 纷争 丛林生活总是令人无忧无虑。一大清早就能听见敲击木板的声音,还有劳动的欢声笑语,新的木屋在不断建造,村庄正在恢复从前的繁荣。天黑前,猎人们会肩扛猎物回来;天黑后,还有围绕火堆的舞蹈,有时还能遇上婚礼,那将更加热闹。 这里就像不曾被污染的乐土,人类逝去的乐园,任何烦恼都将在这里遗忘——明荣夏在笔记中写道。 彼德的呼救声打断了他的创作思路,他探出窗外,在大树上找到了他的身影。百米高的大树上站着潘克与彼德。彼德死死抱住树杆,似乎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救命啊!”他在喊。 “胆小鬼!给我跳下去!” 潘克像拔除缠绕树杆的藤蔓般,要将他与树杆分开。 “我会摔死的!” “是鹰战士就不会!” 彼德发出惨叫,他被踢下去了。 “飞起来——”潘克在他掉下去的瞬间提醒。 但彼德没有做到,垂直落向地面。千钧一刻,地面的青草突然伸长,组成软垫接住了他。索齐跑去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潘克如羽毛般轻轻落地,年轻的战士直摇头,“没用的东西。再来!”他提起彼德,双翼张扬,一眨眼就飞上树顶。 看热闹的人聚拢过来。彼德已经成为鹰战士好些日子了,可他依然不能飞翔,不仅如此,其它能力也比别人差了很多。彼德不喜欢这里也是因为每天有人逼他训练,特别是那个叫潘克的。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看了彼德的表现,频频失望地摇头。明荣夏走近老祭司,“彼德为什么会这样?”他问。 老人再次摇了摇头,其中原因他也不清楚。“从没有这样的情况,我只能认为他在神殿时脱变不够完全,没有获得完整的力量。可能与他的胆怯个性有关,在神面前没有表现出勇气,也可能因为他不是我们的族人,血统稀薄。” “你也认为神选战士与血统有关?我在羽战士那里听过类似说法,他们认为是基因。不过听说动物也能获得神力,基因与血统的说法似乎靠不住。” “谁知道呢?可能他们的说法更正确。我们从没有研究过,几千年来一直膜拜它,但他们研究了几百年,从西班牙人发现这种力量后,他们就把它当作科学命题。你说他们已经开始尝试制造神了,虽然疯狂,不过若没有一定研究基础是不敢这样做的。莉娜小姐没有去过长眠城的神殿,却拥有神力,这就是他们的科学产物。他们已变得这样强大,我想魁扎尔科亚特尔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战士了。” “你说得对,神无真人在他们中的地位很尴尬。” 明荣夏注意到老祭司凝视前方,闪动的老眼里滑过担忧,这不仅是智慧神自己的问题,也是其他神将面临的强敌。一群失控神选战士的心中没有信仰,只有无止境的对力量和知识的追求,如同填不满的yu望。有时候追寻真相也是件可怕的事。 “这个世界的文明几次被毁灭,又几次重生。每当科技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世界就会遭遇突变,一切重头再来。因为不这样,世界就将被文明彻底毁灭。这是神的意志,也是神对世界的爱。” “毁灭是神对世界的爱?”明荣夏十分不解地望着老祭司,希望他给予进一步解释。老祭司呵呵笑出几声,杵着拐杖离去了。 突然的争吵吸引了部分看热闹的人,人们的目光移去了村庄另一端。 村里最壮实的青年蒂蒂特尔被他的新婚妻子推出了房门。他的妻子两手环抱胸前,斜倚门框,把门堵住了。她冲着不吭声的蒂蒂特尔大声嚷嚷:“我怎么嫁了这么个窝囊废!长得像熊一样结实,却什么也不敢做!别人的丈夫想的是怎样赚钱养家,而你只会打猎!你不愿赚钱,我去吧,你竟然也要阻止!害怕老婆比你有本事,是吗?” 蒂蒂特尔依然不吭声,也不看她的脸,不知是理亏,还是大度。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听见争吵,赶来调解纠纷,他询问了争吵的起因。 事情很简单。蒂蒂特尔的妻子玛利亚回娘家时听同村的姐妹聊到了股票的事,只要投入本金,就能什么也不干,看着钱一天天往上涨,投入越多,回报越大。玛利亚心动了,但她与蒂蒂特尔没有多少财产,于是打起了蒂蒂特尔祖传首饰的主意。虽然只是些含金量不高的金饰,可听说蒂蒂特尔的先祖是阿兹特克王室护卫,那些东西也有几百年历史了,说不定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她建议丈夫卖掉它们。蒂蒂特尔不仅不肯,而且还提醒她别做自己不了解的事,那些什么股票听起来就很悬,无端端钱怎么会自己往上涨,还是打猎、种植更踏实。玛利亚认为丈夫不开化,什么年代了,还过着原始社会的生活。 酋长听完他们双方的讲述,把他们叫入屋中详谈。外人是不可以进入的,好奇者只能趴于门窗偷听。 玛利亚非常倔强,她的声音很大,观点没有任何改变,仍然是赚钱为首。“我赚钱有错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我们生活得更好!其实你并不是没有本事,这个村的男人大多有神奇的能力,如果你们肯上电视,去各个城市表演,村庄早富裕了……” 屋里传出响亮耳光声。蒂蒂特尔打了妻子,沉默的男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玛利亚,结婚时你发过誓——永不泄露在村庄里见到的一切。假如你违背这个誓言,别怪我做丈夫的不为你庇护。” 蒂蒂特尔的这一耳光让玛利亚震惊,但几秒后她发起了疯,彻底变成了个泼妇。调解无法继续,她在愤怒中跑出村庄,奔入丛林,蒂蒂特尔跟上她,也消失在绿色中。村庄暂时宁静了。 傍晚时有人看见他们回来了。蒂蒂特尔搂着妻子的肩,玛利亚消了气,虽然脸色还不太好,但已不吵不闹。他们没有参加篝火旁的集会,早早地进屋睡觉了。 明荣夏发觉莉娜并没有完全对音乐丧失兴趣,她对金蜂鸟村庄原生态的唱腔有些着迷,每当有歌手亮出纯朴的嗓音时,她总会认真听。火光映着她的脸,只有在这时她那阴郁的脸才有了几分颜色。自从来到这儿,她变得沉默了许多,明荣夏希望她能开朗起来。他想,或许躲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夜里,蒂蒂特尔的拍门声惊醒了全村人。他第一个叫醒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他的妻子失踪了,连同家里的几件祖传首饰一起。 第三节 复仇之心 蒂蒂特尔去了妻子娘家寻人,玛利亚的娘人家告诉他,人已经去了城市。蒂蒂特尔回村请求帮助,他要找回妻子和祖传首饰。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派彼德陪同他去墨西哥城,嘱咐他们尽量别闹事,遇事多忍耐。 彼德不在村里,早晨便清静许多,少了他每日心有的训练和惨叫。明荣夏听着林中的鸟鸣起床了,他不是起得最早的,村庄里已经有人开始一天的计划了。朦胧晨光中莉娜离开村子,进入丛林。明荣夏看着她神秘的背影,好奇她的行动。这些天莉娜每日总会到丛林中去,没人知道她去干什么。 明荣夏在丛林里追踪莉娜一路留下的印迹,他在一口清泉边见到了她。他躲在树后窥视,莉娜坐在石块上,注视着泉中自己的倒影,她的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有人已靠近,而没有觉察。 突然,女孩发出惨叫,跌倒在石块旁。她打着滚,捂着头,痛苦扭曲了她的面容。明荣夏大惊失色,他知道莉娜刚才干了什么。他从树后冲出,抱住了她。莉娜看见他在,不仅意外,并且拒绝他的拥抱,不希望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莉娜刚才自己攻击了自己,以泉水的倒影为镜像。羽战士基本的攻击能力精神冲击只对智慧生物有效,目标智慧越高,反应越强烈,是一种快速、防不胜防的攻击方式。普通羽战士发动这种能力时必须见到目标,个别能力超强的可以猜测目标的位置进行攻击。 “为什么攻击自己?为什么这么傻?这些日子你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就是因为它吗?”明荣夏不顾她的回避,追问。 莉娜背过脸,不看他。“你别管我!我可以自己调节!” “为什么要这样做?回答我!” 很长的沉默。 莉娜注视着泉水,另一头的细流从高处流下,注入这口永不溢满的泉。“为了报仇。”她回答了,“只有不断练习,精进自己的能力,才有可能打败卡尔·埃赫卡那家伙!我了解自己的实力,不努力,永远没有机会!” “所以,以自己为靶子?莉娜,你太傻了!你这样不仅报不了仇,自己已经先垮了!” “那么能怎么样?我的能力只对有思想有智慧的生物有效,不攻击自己,难道用活人做靶子吗?如果那样做,我与‘羽蛇’那帮人有什么区别?” “还有我啊!你应该告诉我,我会替你想办法!就像我们共同渡过的那么多难关,无论谁遇上困难,另一个总会不远万里去帮忙。” 她突然落泪了,扑入明荣夏的怀抱。泉水边,寂静的丛林里拥抱着两个孤独的身影。 “你想接受训练?”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对莉娜的决定感到惊讶。 明荣夏带莉娜见到酋长。莉娜说明她的意图,她想接受神选战士的训练,就像自古以来训练战士那样来训练她。明荣夏为她说情,希望酋长能答应。 “伊顿小姐,请你放弃吧!我们的训练方式不适合你。”酋长拒绝了她的请求,“那是训练鹰战士与虎战士的方法,是基于他们强健的体魄,那是肉体的训练,以精神能力见长的你是不适合的。” “请一定让我试试!无论多大的苦我都能吃!” “这并不是能不能吃苦的问题。每位神选战士的体质、能力各不相同,因此训练方式也不一样,如果用错方法,吃再多的苦也是白费力气!我们自古流传的训练方式并不适合你的体质,不仅不适合,执意坚持还会伤害你的身体。” “那么我的体质适合怎样的方法呢?” “很抱歉,我们并不清楚训练羽战士的方法。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找到自身最擅长的东西——这是训练的原点。伊顿小姐如果有心成为一名强大的战士,就请发掘自己的最强项。” “我的最强项?” 酋长的话让莉娜回味。她的最强项,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她最近回避了它。 “莉娜,首领的话很有道理,你不应过分强求,要走适合自己的路。”明荣夏追出门,试图安慰遭到拒绝的她。 不过莉娜并不需要安慰,她很平静。“明,你知道我什么最强吗?”她问。 明荣夏心里有答案,只是出于某种顾忌,开不了口。 “是音乐。”她自问自答。“音乐是我的梦想,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使它成为武器。除了那一次在上海,为了救你,我使用了这种力量。我对自己说,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干亵du梦想的事了。” “莉娜,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那种力量的确很强大。” “是的,它很强大。如果我使用它,能打败卡尔·埃赫卡吗?” 明荣夏回答不出。他沉默,莉娜也跟着沉默。 这天晚上,彼德一个人回来了。他跑得很急,到村庄时已筋疲力尽,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他惊动了全村人。酋长问他怎么一个人,蒂蒂特尔在哪儿。彼德喘着大气,语出惊人——蒂蒂特尔在警局,他杀人了。 第四节 小鹰先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彼德回忆了他们的经历。 与所有不幸的事一样,故事开头十分顺利,蒂蒂特尔背着他,他们一路飞到了墨西哥城,玛利亚就蹲坐在证券公司门前,等待开门。他们抓住这个女人,要她交出偷走的首饰,但玛利亚却说首饰已被卖掉,而钱已交给了个代理公司,那种公司专门帮助不懂股票投资的人,并保证百分之百赚钱。 彼德一听就想到那是骗子公司。为繁荣市场,政府降低了股市开户的门槛,因此许多无知的民众涌入市场,这些人一心想赚钱,心智已被蒙蔽。要知道,即使世上最精明的投资人也不敢保证百分百赚钱。玛利亚还不信,比她先到的姐妹对这家公司进行了考察,他们推荐的股票都上涨了。彼德反驳说,在大牛市背景下,只要业绩不是太差,股票都能上涨。 不管玛利亚有没有受骗,蒂蒂特尔已打定主意——退钱赎回首饰,然后回家。他们找到那家公司,被告之退钱是不可能的,资金已交由专业投资人,开始动作了。彼德恼怒中,进一步揭发这家公司的骗人本质,由此引发了冲突。几名保安要将他们赶出去,不过他合起来,再乘以十倍也不是蒂蒂特尔的对手。身处现场的外来咨询者中有人偷偷报了警。但这时,有人向玛利亚出手,他惹恼了蒂蒂特尔,卑鄙的人挨了他一脚。这一脚的确失控了,那个人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吐了滩血,估计当场死亡。 其余人立刻慌了神,有人掏出枪,场面越来越失控。蒂蒂特尔已忘了酋长的叮嘱,一定要教训这帮坏蛋。他冲着子弹冲了过去,没人知道那枪是否击中了他,只有彼德看见蒂蒂特尔以极快的速度接住了子弹,并把它捏扁。但所有人都看见蒂蒂特尔一拳击碎了开枪人的头,就像打碎一个西瓜,赶到的警察也看见了。 按照彼德的叙述,玛利亚那个没用的女人此时想到的不是离开,而是要求蒂蒂特尔束手就擒。她想到的只是她自己,他们这样逃了,警察肯定抓不着他们,但她的娘家人一定会受连累。彼德才不管这些,一个逃走了。 “蒂蒂特尔既然心甘情愿受人类管制,我们应当尊重他的决定。”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平静地说。其他人也点了头。 “你们怎么这样认为?”彼德为这些人的平静感到不可思议,“这可是杀人!而且手段太血腥……要是以人类的法律那将是死刑。你们不管?” “如果蒂蒂特尔想回家,人类能拦住他吗?他既然愿意留下,我们也是劝不回的。但我们也不会让人类太张狂,以为我们‘金蜂鸟’能随便欺负……” 酋长的话被村中老者,奥切帕尼斯特利祭司止住了,他的手轻轻放上首领的膝盖,告诫他应谨慎。“你没有打电话给‘小鹰先生’吗?他会我们为解决警察的调查。”祭司问彼德。 “打过了!我用掉警察后立刻给他去了电话,但是……‘小鹰先生’究竟是谁?” 彼德只知道部落一旦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难题,总会给什么“小鹰先生”、“仙人掌先生”打电话,这些名称都是代号,从“先生们”的办事效率来看,他们是很有权力的人,比如明荣夏的那本“假的真护照”就是他们的杰作。 “他怎么说?”祭司立刻问。 彼德皱皱眉头,“他说……他问我惠齐罗伯契特利在哪儿,他想见他,还说这比那些警察重要多了。你们说,我该怎样回答?所以我挂断电话,跑回来告诉你们!” “看来是冲着我来的。”明荣夏有挺身而出的意思。 “‘小鹰先生’想见惠齐罗伯契特利?”老祭司思量着。 “这不符合当初的约定。我们说过,除非惠齐罗伯契特利自己愿意,他们无权主动提出要求。人类太善变了。”酋长板起面孔。 “或许是出了什么大事。”老祭司长叹一声。 “‘小鹰先生’究竟是谁啊?”彼德·卡特还在问。 “我愿意见他。”明荣夏突然表态,“就让我见见那只‘小鹰’。听他背后的用意,似乎我不给他见面机会,他就不会管蒂蒂特尔的事。” “蒂蒂特尔还无所谓,关键是玛利亚,她的家人毕竟生活在人类社会中,不可避免会受到人类法律和习俗的制约。如果警察调查到玛利亚的娘家,会对她影响很大。惠齐罗伯契特利,你决定了吗?” “是的。”明荣夏向老祭司点头。 “那么我们明天出发。明天我将宣布陪同的人选。”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起身,宣告大家散去。 “等等!究竟谁是‘小鹰先生’?”彼德望着散去的人群问。 “如果你被首领选中,明天不就有机会看见了。”老祭司掉牙的嘴乐呵呵地笑着。 这不是去打架,更不是进行战争,去的人也不必多,能保证明荣夏安全就行。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是首选,他熟悉其中的秘密约定;祭司的孙子纳那华特辛也是必不可少的,他是照顾爷爷;索齐是部落里少数见过大世面的,他也得去;另外同样实力不凡的潘克被选中也属意料之中。不过酋长挑来挑去,唯独不看彼德·卡特一眼,美国小伙子为此很生了场气。 “小鹰先生”住在墨西哥城。 “我们到了。”索齐轻轻落地,收起了光翼。其他人跟上他。 这里是墨西哥城郊外,眼前有一幢不起眼的别墅,座落于树林间。 第五节 总统 纳那华特辛第一个进门,索齐走最后。进门前,几粒种子被扔进墙根泥土,藤蔓立刻生长出来,沿着墙体攀爬。 开门的保镖带领他们向里走,上了楼,为他们打开一扇房门。屋里从着一身黑西服的老年男子和他的另几名保镖。明荣夏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明荣夏。这个老人留着雪白络腮胡,抽着烟斗,很眼熟。 “你是‘小鹰先生’吗?”明荣夏问。 “我叫安东尼奥·冈萨雷斯。我就是要求见你的人。”穿西装的老人站起来,与明荣夏握手。 “恭喜阁下刚当选为下一届墨西哥总统。”索齐在明荣夏的迷茫中突然说。他的话提醒了明荣夏,难怪这个老人很眼熟,他们曾见过他的竞选海报。 老人笑起来,示意都坐下。他吩咐了保镖,叫他们都出去。“虽然已经当选,但我接手的恐怕会是个烂摊子。” “怎么这样说?你是个能人,在陆军时你就很有才华。”老祭司乐呵呵直笑。他不是第一次这与个人接触了。 总统见到他,立刻兴奋起来,要上前拥抱。“这不是奥切帕尼斯特利吗?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还在做祭司?” “我也想退休,可找不到继承人。”干瘦的老祭司如同老友见面般与总统拥抱。“好了,安东尼奥,说正事吧!为什么要见惠齐罗伯契特利?” “我知道,我不该提这个要求。”总统坐回座位,目光重新回到明荣夏身上,“但是我为世界的前途担忧。” “总统先生,恐怕我没有能力担负起世界的重担。”明荣夏首先说明观点。这个观点在日本时已经向凯特·戴维森阐述过了。 “明先生,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坚强,不需要你一个人来负担。而且你一个人保护世界,我们不是要失业了?”总统露出玩笑般的笑意。“保护世界的永远是人类,这是成为‘万物之灵’后的义务,你们只需要提供援助即可。” “那么这个世界出什么问题了吗?”老祭司严肃地问。 “问题很严重。”冈萨雷斯总统抖掉烟斗里的灰,把黑色烟斗放在茶几上,“我曾担任过很长期的陆军总参某长,所以了解你们部落,以及你们神秘的圈子,我不会像从前的总统那样无知。‘羽蛇’正在插手全球金融。” “你说‘羽蛇’?他们有什么目的?”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住在丛林中,明荣夏已将他们与文明社会一起远离了。 “他们搅和了这次金融事件,甚至可能控制了全球金融市场。他们从前对金融兴趣不大,这次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很奇怪——他们像是在内斗。” “内斗?总统先生,有证据吗?” “事件最初从原油涨价开始。原油提价的同时,有神秘人大肆收购几家在英国上市的原油公司。我们的情报指出,这几家公司的实际控制者就是‘羽蛇’。” “也就是说,有人收购‘羽蛇’的公司。或者他并不知道那是‘羽蛇’的产业,而且收购是很正常的经济行为。”索齐提出疑问。 “神秘金主敢于收购‘羽蛇’的产业没点实力怎么行?更何况同时对几家公司下手。”总统抿住嘴唇,挡住嘴唇的胡须动了动,“我们追查了神秘资金的来源——它们的源头全来自‘羽蛇’的其它公司。这就奇怪了,‘羽蛇’自己收购自己?显然不可能。唯一解释是他们同部出了问题。在我们犹豫该怎样应对时,影响突然扩大了,全球金融活跃起来,股市是这种影响表现最强烈的地方,你们也看到了。‘羽蛇’起了头,再加上其他投机者介入,全世界都疯了。” 就连“金蜂鸟”这样的偏远村庄也有人吵着要入股市,明荣夏又想到上次来墨西哥城的见闻,相信世界其它地方只会更加疯狂。“你担心的是什么呢?‘羽蛇’如果内斗,不是很好吗?这样一个组织足以威胁全世界。”明荣夏说。 他相信‘羽蛇’可能发生了同战。神无真人曾表示要夺回权力,说不定他正在实施他的夺权计划。 冈萨雷斯总统却是摇头,“不行,‘羽蛇’不能内战。因为它太强大了,所以它必须保持和平,即使消亡,也得漫长而和平地消亡,只有这样才不会威害到世界。假如它突然崩溃,对世界将是灾难性的,这个组织与文明社会纠结太深,它的毁灭相当于文明的毁灭;至于内战,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灾难!过去人们害怕苏联与美国发生战争会毁灭世界,而‘羽蛇’比这两个国家更可怕。一旦他们超越时代的武器被拿出来对付对方,人类会成为陪葬品吗?”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明荣夏惭愧地说。“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目前他们还只是在经济上教劲,‘羽蛇’里的人也清楚,不能随便使用武力。但仅是这样也够世界受了,现在的经济随时有崩溃危险,我们的经济学家也没有办法。我只想知道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弄清根源,才能回避危机;不过‘羽蛇’对普通人是封闭的。” “总统先生想要我们帮你打听消息?我们不为政府做事的规矩你应当清楚。”索刘的声音有了不安的起伏。藤蔓爬进了窗,开始遮挡屋内的天花板。 总统抬头看了眼头顶,有意识的植物令人生畏。“王子殿下请冷静,我不会强迫你们。”他从衣兜里掏出张照片,放在明荣夏面前。 “是卡尔?”明荣夏惊奇于照片上的人。 “这个人是‘羽蛇’头目之一。他几天前来找过我,不过没的提到有关‘羽蛇’的事,他托我找惠齐罗伯契特利,也就是你。” “为什么找我?” “他没告诉我。他说,你可能不想见到他,所以他不会与你直接见面。但他目前仍在墨西哥,你愿意见面了,我可能为你们联系。我认为这是个打探‘羽蛇’情况的机会。” “我不会见他。”明荣夏将照片还给总统。 “没关系,你可以考虑。你们可以住在这里,这是我的私人别墅。还有你们那位在警局的朋友的事,我会处理的。”总统起身走出了房间。一会后,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总统离开了。 总统的车里坐着位金发的青年男子。 “我会说服他的,再给我些时间。”冈萨雷斯总统对他尊敬地说话。 卡尔的蓝眼睛斜视总统,脸上流露笑意,“最好如此,要不然我们资助你当选总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安东尼奥·冈萨雷斯尴尬地笑出两声,“不会让你们的金钱失望。不过,为什么要见惠齐罗伯契特利?” “总统先生,你脑子里的东西逃不过我的读心术。别想打‘羽蛇’的主意,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我就将墨西哥从地图上抹去……”卡尔突然咳嗽起来,这个总统竟然在车内抽起了他的老烟斗。 第六节 动荡之序 第二天,蒂蒂特尔获得了保释,他带着妻子玛利亚来到众人面前。玛利亚简直没脸见人,经过这次经历,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其实她也没什么错,只是想赚钱而已,没人责怪她,现在要做的仅是找回首饰,然后回家。 由于总统先生暗中活动,玛利亚从那家公司拿回了她的钱,但并不是现金,而是些股票。玛利亚当初投入的资金真的变成了股票,蒂蒂特尔决定卖掉股票,赎回首饰。 事情进展很顺利,他们一大早去了证券市场。这段时间证券公司挤满了人,来早点是对的,排队交易也得等上好一阵。 让蒂蒂特尔夫妇去排队,明荣夏和索齐、潘克只是陪着出来玩,今天又是满堂红,吵闹得耳朵快受不了了。潘克没看出这有什么有趣的,凭什么钱会自己增值。明荣夏也感到坐着无聊,决定出去透气,可这时,有熟人认出了他。 “你不是那天的小伙子吗?” 明荣夏回头瞧见了一个老太太。 “我们又见面了!”老太太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怎么你一个人?还有位小伙子呢?” 这位老太太是上次允许他与彼德搭车的苏珊夫人,没想到又见面了。 “他有事不能来。我来陪朋友交易。”明荣夏回答。 老太太注意到他身旁的两位朋友。“哦!真英俊啊!难得见面,我请你们喝一杯怎么样?” “怎么好意思呢?”明荣夏听说要喝酒,有些推辞。 但苏珊夫人是推辞不掉的。她笑呵呵地把三位年轻人推出交易所。 明荣夏以为是喝酒,他是不胜酒力的,但没想到,得到的竟是一人一大杯可乐。“就这个?”他担心不只这样,可乐只是开胃。 “想喝酒?我才不会让你们如意!”老太太恶作剧得逞般地坏笑,“年轻人少喝酒。醉醺醺的,姑娘和妈妈都不会喜欢!” 潘克喝了口,立刻咳嗽起来,对他来说,可乐还不如酒,这种饮料太“烈”了,喉咙感到刺痛。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少喝。”索齐说,“看你气色不错,今天赚钱了吧?” 苏珊夫人脸上挂着说不出的喜悦,“就赚了一点点。不过都是我儿子的,我只是借他本金而已。你们买了什么股票?” “我们没有买。我们今天是来卖掉所有股票。”明荣夏回答。 苏珊夫人感到非常奇怪,“怎么退市了?现在行情很好啊!” “就像夫人说的那样,赚了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我们不贪心。”索齐开玩笑地说。 明荣夏咬着吸管,他有些忍不住了。这是受“羽蛇”操纵的股市,在不久的将来必有场大动荡。苏珊夫人是个热情的好人,怎么能眼见好人受痛苦呢?“夫人,你也退市吧!趁现在。”他劝说。 “为什么啊?”老太太问。 明荣夏答不出原因。 …… 离开墨西哥城,他们回到郊外的别墅,老祭司与纳那华特辛留在这里。与他们汇合后,没其它事就可以回丛林了。 别墅隐藏于树林中,静静地为枝叶遮掩,毫不起眼,与他们离开时没有两样。然而,第一个察觉到异常的是潘克,他飞奔过去,跃上二楼窗户,窗棂还烫手,一个急转翻了进去。窗上镶嵌的金属铁花已经不见了,它们与整个铁制窗户一起融化成液态,烧掉窗帘后又被一种神秘力量迅速凝结。 其他人从大门进入。一进门,明荣夏便感到寒气,一楼的陈设没有变化,不过二楼却一片狼籍,有一面墙被整块冰冻住,冰正在融化,水流满地板。屋里到处是利器切割的痕迹,大立柜被拦腰砍成两半,连它背后的墙也不能幸免,被割出条深口。许多割痕集中向一个地方,但它们在一道弧线前突然消失了,那里就像曾经存在过一个保护罩,阻拦了不知明利刃的进攻。 这里曾有场激烈战斗,对手不明,但老祭司和他的孙子都不见了。 “他们不在这儿!”找遍别墅的蒂蒂特尔对其他人说。 “是星战士袭击了他们?”潘克检查那些被损坏的物品,希望有蛛丝马迹,“这些痕迹不是普通刀刃能留下的,很像我以灵力化为武器的攻击方式,也像是空气密集压缩形成的风刃。会不会是上次在日本遇上的家伙?” “有这种可能。但星战士攻击我们没有道理,他们已经得到太阳石,只要我们不妨碍他们。如果是他们干的,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索齐开始打电话。 “是冲我来的!”明荣夏表情痛苦地咬住嘴唇,“为了给米勒报仇。他们早晚会找上我。” “也未必。女神对你仍有情谊,她不会允许手下乱来。也可能是羽战士,你在日本不是与他们恶交了吗?”索齐等着电话接通。 他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总统先生,冈萨雷斯总统正在准备一个接见,接到索齐的电话,立刻取消接见会,赶到了他的别墅。 总统震惊于室内的景象。“或许不是月亮女神的手下。”他略经思考,“可能是他来过。” “谁?”明荣夏当然希望不是姐姐。 “卡尔·埃赫卡。”总统han住烟斗。 “他在这儿?” “就在昨天我还见过他。他说过,他想见你;我也向他承诺过,会说服你。他怎么就等不及了?” “总统先生怎么会与‘羽蛇’有瓜葛?”索齐疑问。 冈萨雷斯总统发出声冷笑,“他们为我的竞选捐过款。”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你们失踪的同伴可能在他那儿。据我所知,这个卡尔·埃赫卡至今还没有谁能战胜,我对他的基因组成很有兴趣,我们人类还没有得到过羽战士的资料。” “他在哪儿?”明荣夏问。 老祭司与纳那华特辛现在极可能落入卡尔手中。他从行囊中抽出黑色的神刀伊斯特利,可能已到了用它作战的时刻。 第七节 暗算 冈萨雷斯总统提供了卡尔·埃赫卡在墨西哥城的住址,明荣夏和鹰战士们来到这家饭店。总统在他们抵达途中已经做出安排,军方的秘密部队潜入饭店四周的大厦,将饭店团团包围,但为了不打草惊蛇,饭店里的顾客和工作人员没有疏散,他们甚至对即将发生的事毫不知情,这些人仿佛已经决定在必要时刻牺牲掉了。 电梯一直向上。神选战士间相互有感应,明荣夏猜想到卡尔可能知道他们到了,因为潘克他们说,他们已经感觉到卡尔的存在——无比强烈的能量,准备着战斗。 电梯的门一打开,索齐扔出一把种子,藤蔓植物从种子里生成,爬满饭店走廊的四壁。它们向前延伸,无数触角生长向一扇房门,挤向门缝,想要进去,但它们的企图无一例外地带来了枯萎,只要伸入那扇门,进入的部分就会发黄、萎缩。 那扇门被潘克的弓弦弹出的气流击爆了。飞溅的木块旋转着弹向正对大门坐着的那个人,那人只是一挥手,它们立刻改变方向,砸向两侧墙壁,壁上的画框被击碎,一些木块甚至插入墙体。 三名鹰战士冲入房中,摆出战斗姿势。坐着的人依然坐着。 “我不是为了打架才留在这里等你们。我要见明荣夏。”卡尔大声说。 明荣夏从三人背后走出,他注视了卡尔一阵,然后说:“纳那华特辛和老爷爷在你这儿?” “他们在卧室。我没弄伤他们。”卡尔瞥了眼卧室大门。 蒂蒂特尔冲向房门。 “别动!”卡尔一声大喊,犹如无形的手拖住蒂蒂特尔。高大的鹰战士没法前进,退了回来。 潘克与索齐从左右两侧夹击卡尔,明荣夏握住神刀向前迈出一步。卡尔不惧怕另两位,他的防护罩足以抵御他们,但明荣夏的行动却令他紧张。“你别过来!”他不仅向明荣夏大喊,身体离开座椅,往后退。 明荣夏看了眼手中的神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类似情况了——卡尔惧怕它。这可以作为一种筹码。 “放了他们!我只是来救人,对你和你的组织没有兴趣!”他以刀尖指着卡尔。 “抓住他们是出于迫不得已,为了引你出面,我知道你不会主动来见我。只要我的要求得到满足,自然会放人。”卡尔答复。 “你有什么要求?” “很简单。你跟我去‘羽蛇’的总部。” “什么?那不可能!惠齐罗伯契特利哪里也不会去!”索齐的手指夹住了根缠绕他身体的青藤,青藤在吸收他的力量,只要松手,它会如蛇一般向敌人飞去。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主人。”卡尔看着明荣夏,“我希望你能代替神无真人,成为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人。你有兴趣吗?” 他的话令在场的人吃惊。最吃惊的是明荣夏,这是个做梦也想不到的要求。“神无真人怎么了?” “他背叛了我。”卡尔平静地说,“他背叛了‘羽蛇’,与一帮叛徒另立了个小朝廷。” “‘羽蛇’真的内乱了?” “你知道了?我们的确出了点小问题,但不严重,现在要解决很容易。” “我看没那么容易。如果能轻松解决,你也不会亲自跑一趟墨西哥。”索齐轻蔑地笑。 “要清除那帮叛徒是很容易的事。我们拥有世上最先进的武器,如果不计代价……但我们‘羽蛇’要向世界负责,所以只能和他们相互消耗,看谁挺到最后。”卡尔的神情中滑过一丝苦涩,“我们的组织即使毁灭,也一定是从内部开始。明,对你说实话吧!这场争斗刚开始时,我们用烟雾镜预测了它的结局。烟雾镜说,魁扎尔科亚特尔将取得胜利。” “这么说神无真人会赢?”明荣夏认为自己有点明白卡尔的担忧了,神无真人的胜利意味着他的毁灭。 卡尔摇摇头,“谁知道真正的结局呢?烟雾镜虽然从未出过错,但它的话里总有谜题。谁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神无真人不过是个继承者,还不是真正的神。” “所以你们打算另外找个继承人,以应验镜子的预言?很可惜,我做不到,我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人,你找错对象了。”明荣夏做出遗憾的模样。 “谁说过你只能继承惠齐罗伯契特利?”卡尔的话充满了意外,“所有候补神在继承神位前都是未知的,没人敢断定谁能继承谁。我对神无真人一直没信心,他是实验室里的产品,如果继承失败,对组织影响很大,不仅我们的科学家几十年心血白费,人心也会因此流失;而且他的心智发育有问题,不具备成为掌控世界的大神的品格,我难以将组织和世界交给他,这就是为什么一再阻止神无真人去长眠城接受神位的原因。假如他取得了内战胜利,我不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他的阵营里有个名叫该隐的男孩,这个男孩控制着一支机械军队,是‘羽蛇’最具战斗力的部队,他是个很没耐性的人,如果这支军队出动了,我们这方也只有出动‘火星军’。” “火星军?” “是的。我们在火星上建有基地,称‘火星部’,是一支完全军事化的高科技力量,‘羽蛇’的太空作战部队。真到了需要动武的那一步,我只有命令他们回地球,他们才能对付该隐和他的机器人。我不希望走到那一步,那样全世界就会遭殃,‘羽蛇’也可能在战斗中崩溃。这个组织已经与人类文明紧紧相连,如果它崩溃了,花了几千年才建立起来的文明世界也会消失。” “你用世界要挟我?” “现在冲突才刚开始,阻止它还来得及。” 明荣夏陷入了为难,他已经不愿再管世界的事。他说过,他管不了,也没有力量去管。但是“羽蛇”的实力他也非常清楚,他们的内战的确会殃及世界。神无真人性格偏激、气量狭小,不适合成为世界之主,但他自己也不行,没人能做世界之主,世界不需要主人。 “我答应你。”经过长久的沉默,明荣夏说了话。 鹰战士们对他的决定不可理解。 “不过我只做到成功阻止神无真人,结束了你们的内战,我就离开。” “没问题,你愿意就行。其实我们并不需要神的领导,只是为了应验预言。” “现在就放了纳那华特辛和老爷爷,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没问题。我知道你是个守信用的人。我不会再阻止了,你们去吧!” 蒂蒂特尔和潘克奔入了卧室。祖孙俩真的在里面,明荣夏听见蒂蒂特尔和潘克在呼喊他们的名字,可能陷入了昏睡。 卡尔向明荣夏伸出手,“您准备好了吗?惠齐罗伯契特利……不,魁扎尔科亚特尔,请拉住我的手,我们现在就走。” “惠齐罗伯契特利,你决定了吗?虽然你的决定我们不会反对……”索齐看着他说,“让我陪着你吧!” “不了,索齐。这次的事我一个解决,不能再连累你们了。”注视着卡尔的手,明荣夏还是犹豫的,一旦握住它,就可能选择了条不归路。 卡尔的身体泛出白光,他已经准备好。明荣夏将神刀交给索齐,缓缓伸出手。 突然,那道白光消失了。卡尔像被毒蜂刺了一下,他捂住肩头,拔出根针。 “冈萨雷斯这个混蛋!” 针在他的手心里变形、粉碎。卡尔回头瞪住身后窗外,对面大厦的某一扇窗户让他特别憎恨。他扶着窗,身体渐渐下滑,最终倒下了。 明荣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到卡尔失去了意识。有人冲入房间,特种兵攻占了饭店。 第八节 草率 饭店里的无辜民众见到这么多军队涌入,全吓傻了。有人想要慌张逃跑,立刻被控制住。在得知只是为抓捕恐怖分子后,人们才安静了些,由军方安排撤离,他们很快被疏散,饭店也被封锁,至于恐怖分子有没有抓住,没有任何平民看见。 军方的目标就是卡尔·埃赫卡——这个世界最大的科学组织,同时也是最大的恐怖组织的头目。行动出奇顺利,没有遇上任何抵抗。有这样的结果全靠明荣夏吸引了卡尔·埃赫卡的注意力,否则很难想象人类的武器能对他起作用。对面大厦的狙击手以麻醉枪结束了战斗。 冲进房间的士兵抬走了失去意识的卡尔,进门的总统见到已被他们掌握的金发男子,露出开心笑容。“终于抓住了这条‘蛇’!”总统像是放下了肩负数年的重担。 “总统先生,这是你的安排?”明荣夏见到总统的兴奋神色,想到特种兵与神射手,这一切与总统有关。他以为总统安排军队埋伏四周是为了以防万一,保证附近市民的安全,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他的目标一开始就锁定抓获“羽蛇”的首领。 冈萨雷斯总统正沉浸于胜利喜悦中。“只能算临时安排,知道你将与他见面后才想出的计划。五年前我就想抓住他了,但是不容易得手,一旦失手那可是灭顶之灾,只有在与一位神对峙的时候,他才有可能降低对周围环境的防备。我作了最坏打算,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你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总统先生。”索齐不满意总统的计划,“你认为‘羽蛇’会这么算了吗?他们一定将有所行动。”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因有顾忌而不敢行动,但现在‘羽蛇’正在内讧,他们自己的事还顾不过来。而且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我必须行动!” “可你抓住的是他们的首领……” “‘羽蛇’现在没有首领!他们在内讧,胜利者才是首领!” “没有卡尔,神无真人领导的阵营可能真的会获胜。那个预言是真的?”明荣夏担心地低语。卡尔对他说起的情况让他心烦了,如果神无真人取得了领导整个组织的权力,他一定会做出疯狂的事来。 总统听见了他的低语。“什么预言?”他问。 明荣夏转述了卡尔的话。烟雾镜预言智慧神才能取得内战的胜利,以及“羽蛇”内战对世界的影响。 冈萨雷斯总统反而高兴起来,“那样不是更好吗?在神无真人的领导下,‘羽蛇’将慢慢衰落。那小子做个让人膜拜的偶像还行,让他领导组织,他没有这种才能。这样的结果对人类有利。卡尔·埃赫卡来墨西哥似乎没有告诉他的同僚,他是偷着来的,所以他失踪了,组织里的人也会找上一阵。我们可以安全。”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明荣夏不明白总统说的最后那几句。卡尔是偷跑出来的? “我也只是从他与我的交谈中猜出这样的情况。他的出行似乎其他成员不知道,如果他有总隐藏自己行踪,其他人是找不到的。也就是说,我可以把他藏上很长时间。” “卡尔对你们有什么用途,值得你们这么冒险?” “他很特殊。听说他的容貌几十年来从未改变过。在他之前,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你们鹰战士中的米克特兰,但他已经失踪很久了。” “你想研究长生不老?” 总统发出声浅笑,“长生不老是人类追求的梦想,同时我们也想看看羽战士的基因结构,所以才活捉他。” “米克特兰能长生是因为他与死神立有契约;卡尔·埃赫卡能做到这点应该是借助‘羽蛇’的科学技术。我不认为人类也能做到,而且违背自然规律必遭天遣。”索齐对总统的想法持反对态度。 “那么米克特兰和卡尔·埃赫卡遭到什么天遣了?你们想让我放了他?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放了他将有许多人死去,你认为他会饶恕暗算他的人吗?”冈萨雷斯总统冷冷地说。 卧室里的老祭司和纳那华特辛被叫醒了。明荣夏与索齐中止了与总统的对话,跑入卧室。 祖孙俩打了个大呵欠,从深度睡眠中苏醒过来。他们看了身边围满了人,一脸惊骇,他们的记忆仍停留在与卡尔·埃赫卡的战斗。 得知后来发生的事,老祭司急得直踱脚,他也认为总统做了个草率决定。根据与卡尔的几次接触,他认为这个神选战士并不简单,卡尔有可能不是神选战士,而是其他什么。他从没有产生这么奇怪的感觉,不同于神选战士,不同于候补神,也不同于神。 总统欢迎这个老人发表意见,据说金蜂鸟部落历代祭司拥有侦测与预言的能力。他更进一步邀请老人去基地对卡尔·埃赫卡作仔细观测,但老祭司拒绝邀请,不愿涉足人类的神秘地带。 明荣夏还想着卡尔留下的话。他相信卡尔的被捕会给“羽蛇”带来极大影响,而“羽蛇”的变故也将影响世界。墨西哥总统贪图短暂利益,他会毁了自己和国家。但是自己改变不了这一切,明荣夏自认没这种力量,世界的走向就像预言一样,无论怎么做总会应验。 人类世界已经没他们的事了,“羽蛇”如果找来,总统自会求助他们。明荣夏和鹰战士们决定回丛林,少涉足文明社会,少一点烦心事。 回到村庄,明荣夏向酋长与老祭司详细讲述了事件经过,并提出他的困惑。他双手托住神刀,放在两位面前。是什么原因使卡尔如此害怕这柄刀?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也很困惑。神刀伊斯特利拥有强大的神力,但平时的它是普通的,只要不接触就不会有伤害。酋长希望老祭司能有答案,他是村中的长老,目前村中仅有的见过上次神之战争的长老。 老祭司注视着神刀好一阵子,愁眉紧拧地开了口,“我想起了我的师傅——前任祭司说过的话。他说,被神刀伊斯特利伤害的人一辈子不能靠近神刀,否则他会伤口恶化,迅速死去。” 第九节 横生枝节 老祭司的话提醒了明荣夏,他回忆起在云上国时,曾见过卡尔胸前有道伤疤。那时他打算毁掉神刀,却因这道伤疤突然剧痛而中止行动。 “可能他真的被神刀伤过。”老祭司推测。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提出了他的疑虑,“那么是什么时候被伤到的呢?自从前任使用者去逝后,它一直呆在云上国。” 前任使用者就是明荣夏的爷爷,老人已经去逝十多年。“这么说卡尔的刀伤已经至少有十多年了?被神刀伤害的人能活这么长时间吗?”明荣夏问。 “不能。最多活一年,这还是很轻的伤口。”酋长回答。 老祭司愁眉不展,“很难说。说不定‘羽蛇’已经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们连神也敢造,还有什么不敢做!” 明荣夏似乎生出了出人意料的喜悦。“他们真的能治好神刀造成的伤害吗?” “必须问他们才行,我们没办法回答。依照卡尔·埃赫卡的情况看,他的伤并没有得到根治,但如果不与神刀接触,应该和正常状态没两样。谁知道呢?”老祭司看上去挺厌恶这个话题。 酋长从明荣夏不经意露出的喜悦中似乎体会到了某些情感。“惠齐罗伯契特利有什么想法吗?”他问。 明荣夏微微低头,他的心事瞒不住。“我在想,米勒的伤能不能治好。” “已经有了女神的消息?”老祭司问。 明荣夏摇头,姐姐就像从世上消失了般,不仅她,星战士们也不知去哪儿了。 “或许治好米勒的伤能化解你们姐弟的仇怨。”老祭司摇摇头。 每次想起母亲被杀的那一幕,明荣夏越发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相,当时太冲动,酿成了今天的恶果。米勒为什么以身体挡刀?随便挥挥手,或发动一个意念就能将他弹开。姐姐也是。姐姐为什么不反击他的愤怒?或是说他们想以鲜血令他清醒?那么,真相又是什么呢? 明荣夏离开木屋,望向头顶密布的技叶,斑斑点点的阳光如同银河。希望依然存在,或许应当重新调查母亲的死亡,但这之前,米勒的伤要紧,得赶紧找到救治的方法。 “我听说卡尔·埃赫卡被人类捉住了,是怎么回事?”莉娜一脸不相信,向着他发问。 明荣夏心里想着其它事,对她的发问反应不够敏锐,看着她愣了几秒才说出事件经过。 “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类捉住?”莉娜仍然不敢相信。 “的确让我也很难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的。” “人类打算怎么处置他?” “不清楚。可能做研究吧。” “他活该!从前他用活人做实验,现在也轮到了他!” 明荣夏从莉娜的眼神中看到了仇恨与复仇,这样的莉娜让他感到陌生和可怕。莉娜不再唱歌了。 “他被关在哪儿?” “你问这个干什么?”明荣夏盯着她说,“我不知道,只听说被送往了某个基地。有那么多基地。” 莉娜的反应很失望,她耸了耸肩,“我知道谁能告诉我答案——那个总统是吗?” “别去惹他!连卡尔也能栽在他手中,他不简单!” “你紧张什么?我随便说说。真会去找他?” 莉娜笑弯了眼,这样的笑容已经极少出现在她脸上了,可明荣夏竟然觉得假。可能莉娜心里恨不得割断卡尔的喉咙,目前正是个难得的机会。 “莉娜!”他拉住她的手。 这一举动令她意外。眼前的中国青年实在太害羞,不仅没向她做出过求爱举动,连直白的表白也没说过一句。不过两人的关系双方都心知肚明。 “答应我,莉娜。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把自己置身危险中。” “我不会!你怎么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她甩开他,不耐烦地走开,留下明荣夏独自坐在泉水边。 第二天,莉娜的屋里冷冷清清,每天叫她起床的妇女发现她不见了。 这次可比玛利亚的出走要轰动得多。村里人都知道她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女友,而且莉娜自身也拥有超能力,如果她出去胡来,将惹来极大麻烦。 鹰战士在丛林搜寻了好一阵,她离开时可能使用了浮空能力,双脚没有着地,所以没有留下脚印和其它痕迹,使其他人无从寻找。 明荣夏首先想到她会去找卡尔复仇,赶到丛林外最近的村子给冈萨雷斯总统打了电话。总统的回答很平淡,他没有见到莉娜·伊顿,他的助理也没见到;如果遇上这样的女孩来访,一定告知。 或许她去了别的地方;也或许她还没找到总统;甚至或许总统在说谎。各种可能都有。明荣夏心很乱,昨天他已经有所觉察了,莉娜需要复仇,她渴望复仇。这段时间以来,以为已经平静的心现在掀起了巨大波澜。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招集了鹰战士,商量怎样寻找莉娜·伊顿。他没有让明荣夏参与,为的是让他冷静下来。 明荣夏来到他们时常单独相处的清泉边,面对如镜的泉水,望着自己充满失落与焦虑的脸,他无所是从。总发生烦恼的事是因为自己不够果断,没有魄力吗?如果昨天与莉娜明说,明确反对她的想法,或者与她深入谈谈,可能会是另一种情景。 她一个人外出会出事,“羽蛇”的成员还在找她。他要去找莉娜,他暗自下了决心。 第十节 机率 “卡尔在哪里?”索洛的手指有节律地轻敲桌面。助理们没有一个人出声。 “卡尔在哪里?”他又问了一遍,比起前次更添了几分怒气。助理们依然不说话。 如果谁知道卡尔的下落,他早说了出来,助理们是真不知道卡尔的去向。索洛发现卡尔失踪后很焦虑,这个时候他竟然一声不响地不辞而别了。 计算机读取数据时发出的硬件工作的声响很轻微,却在沉寂的房里非常突出,一边是索洛对助理的盘问,一边是忙碌的数据分析员。数据分析小组正对来自全世界的信息进行了处理,他们一向很忙,这段时间更是如此,即使增派了人手仍不够用,成员们每日依靠药物消除睡眠。为减轻工作量,大部分人将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方面,其他方面则可暂时不管。 蛇母、深思和雷,三位拥有崇高地位的“羽蛇”成员平日只做决断性工作,现在也加入到繁复的运算中。他们要从每日上百万条信息中分析出想要的那几条,只有那几条才是敌人的运动规律。新的推算出现了问题,可能昨天的信息分析不够准确,他们正在对昨日的数据重新运算。 “我是卡尔大人失踪前最后见过他的人。”蛇母抽空说。 索洛立刻面向这个虚幻的立体影像。蛇母的真身正投入到运算工作中,她以虚像来与别人对话。 “那天卡尔大人主动找上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他说什么?” “他让我运算烟雾镜的出错机率。烟雾镜其实并不神秘,它是以不知明方式进行工作的超级计算机,对未来的预言也只是推算出的结果。由于对烟雾镜了解太少,我无法完成运算,勉强运算也只能得出出错率为零,因为从以往的数据看,烟雾镜从未出过错。然后他说,他要去修正黑暗神的错误——就是这句话挺奇怪。” 这句话也让索洛感到奇怪。“他去了云上国?”索洛猜测。 蛇母硬邦邦地回答:“据我的分析,卡尔大人找明荣夏的机率为48.5%;找莉娜·伊顿为23.4%;找神无真人为13.8%;去云上国为9.2%;找明繁华为3.4%;剩下的机率为其它。” “为什么明荣夏的机率这么高?”索洛好奇地问。 “因为卡尔大人一向关注明荣夏,再加上‘烟雾镜的预言’和‘黑暗神的错误’两条重要提示,所以明荣夏的机率很高。此分析结果建立在一个假设上——黑暗神在明荣夏身上犯了个错误。他可能是故意的……” “什么也别说了!”索洛阻断蛇母的话。他不禁看了看身边,似乎担心有人听到。“你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证明你已经知道了真相。现在组织里只有我们三人知道。那么你也应当知道卡尔的重要性了,必须找到他,就以机率最高的明荣夏开始。” “索洛大人,事实上在我们交谈时,我已经派出我的分身出发了。” “你亲自出马?” “谈不上‘亲自’。我将我的意识复制一份,注入一个躯壳中,她独立行动,并随时向本体传回信息。” 索洛立刻显露出几分欣慰神色。为不使敌方知晓卡尔失踪的事实,搜寻动作越小越好。蛇母虽然使用的是分身,但也能事半功倍。“你已经知道了明荣夏的去向?”他突然问。明荣夏在日本消失后,一直去向不明。 “他在金蜂鸟村的机率最大。我相信卡尔大人与我想的一样。直接去村庄与托付中间人的机率一样,各50%;其中后者里,拜托新当选的墨西哥总统冈萨雷斯为中间人的机率最高。” “这也是运算的结果?这样找起来就简单了。有时候很羡慕你们这些人,可以随时分裂自己的意识,同时干几件工作,并且依靠逻辑和数据判断事物,没有情感干扰。” “还不会衰老,拥有永恒的生命,如果我们也算生命……”蛇母自嘲地补充,但她的笑容很自信。 助理史密斯女士急匆匆赶到索洛面前,“庞德先生来了!他请求与您见面!” 索洛显出吃惊,“是本人吗?我正有见他的打算,请他进来!” 史密斯女士打开门,戴着棒球帽的庞德先生进入了。庞德先生个子矮小,全身长着黑毛——他是只黑猩猩。 “你好,大金融家!”索洛向黑猩猩打招呼。 庞德谦虚地摆了摆手,对这个称呼不好意思。“你好,索洛特尔;你好,蛇母女士。”他嘴唇未动,声音直接由意识发出,“我来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索洛向庞德展示忙碌的数据分析小组,“还差一点,不过你需要的数据我们现在就能提供。你的准备怎么样了?” “我们与对手让全球经济显出了过热特征,靠着这段时间赚了点小钱,就当作后面的成本好了。”庞德的猩猩面孔上也露出谦虚表情,“但‘合作’也将到尽头了。真遗憾,我与梅特卡夫终将成为敌人。” “那群家伙猛抬原没价格,汽车行业已经出现不景气,要知道汽车业的利润占我们总收入的三成!” “别急。原油业占他们总收入的八成。石油不可能总涨价,单一的经济收入使他们很脆弱。” 庞德要了根雪茄,黑猩猩抽烟的景象有一种幽默。蛇母很讨厌烟与火,庞德察觉到这点,只抽了两口,立刻将火灭了。 “如果准备就绪,我们可以开始了。我们首先得收回资金。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会引起股市大震荡,进一步将影响全球经济。”庞德慢悠悠地说。 “无所谓,经济部分由你全权负责,反正我不买股票。”索洛无所谓地说。“对了,明天宣布由我们控制的所有上市公司无限期停盘。” “那不行!”庞德立刻表示反对,“那样做等于告诉敌言我们将有大动作,而且他们也有资金投入在我们这里,保护我们自己也等于保护了他们。即使将蒙受巨大损失,也得装作若无其事。你要相信,敌人的损失只会比我们更多。” “随便好了,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能赢,你让地球经济退回中世纪也没关系。这里交给你了,我还有其它事。”索洛交待完授权,离开了房间。 “他怎么了,心事重重的?卡尔大人呢?怎么没见到他。”庞德问蛇母,这里只有她看起来最闲。 蛇母的幻象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消失了。 第十一节 女赌王 叼着烟,戴眼镜的男人称索齐为“王子殿下”,但口气中却露出居高临下的讽刺。他的绰号叫“眼镜蛇”,经营高利贷和赌场,是墨西哥城黑帮势力的头目之一。 明荣夏始终认为莉娜一定会去找卡尔,但总统否认见到过莉娜,所以他决定暗中调查。索齐向他介绍这条“眼镜蛇”,希望利用他的势力寻找莉娜,毕竟仅凭“金蜂鸟”的人手远远不够。 “这不是大明星吗?现在有许多人在寻找她。你们是她的歌迷?”接过莉娜的照片,“眼镜蛇”显得吃惊。 “我们与她的关系不用多问,找到这个人就行了。”索齐说。 “你们确定她在墨西哥城?” “不是很明确。但有大半机率。” “那就难办了!”“眼镜蛇”摊开双手,“也就是说我很可能在寻找一个根本不在这儿的人。王子殿下,我跟你是有交情的,可我也不能让我的‘员工’们为你白忙吧?” “规矩我们懂,报酬少不了。” “眼镜蛇”和善地笑,交易算是谈成了。明荣夏知道会付出一笔钱,但这笔钱从哪里来?他本人和金蜂鸟村都不富裕。 “老板!不好了!”有人冒失地闯入,见到有客人,他才礼貌地保持速度走到老板身边,像个有风度的助理。“场子里来了个女人,赢了很多钱。”他向老板低语。 “眼镜蛇”不能不管,跟着手下离开办公室。明荣夏和索齐出于好奇,也跟上了他。 他们站在二楼走廊,从天井俯看赌场。他们所担心的女人就在众多赌徒中,一身酒红色连衣裙令她非常显眼。她坐在轮盘带,暗红色手提袋放在桌上,面前堆满筹码,她的身后聚满了围观者,许多人跟着她下注。服务生端来红酒,她拿了酒杯,送给身旁的人,从筹码中随手抓住一块,扔进托盘充当小费,十分得意。 人群暴发出惊叹,她又中了。她仿佛能未卜先知,总能压中圆球落下的格中数字。 “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可我现在看不出她是什么,总之提防点儿。”索齐告诉明荣夏。 在“眼镜蛇”示意下,赌场工作人员将她请离了大众区,楼上有小厅专为贵客设立。女子并不乐意,别扭地上了楼。 透过另一房间的监视器可以看到贵宾间里有许多赌场设施,与楼下相比,只是这里很冷清而已。服务生询问她想玩什么,女子依然选了轮盘,有专业人士为她服务。 “眼镜蛇”很有信心。明荣夏在索齐小声提醒下才知道,原来轮盘里有机关,赌场不会让客人白白赢走这么多钱。他开始为这个女人担心,现在她是贵宾,估计一会儿后连乞丐也不如。 可是一会儿后,“眼镜蛇”开始不安了。这个女人依然在赢钱,依然每压必中。他仔细盯住屏幕上的女人,女人坐在轮盘对面,手放在桌下,没有多余动作。或许是轮盘里的装置出了故障? 女子露出倦意,想离开了。但她走不了,几名魁梧的男人堵住了门口。 “眼镜蛇”以为他能得逞,但他立刻听见了手下们的惨叫。那些强壮的男人即使倒在了地上也免不了痛苦地嚎叫——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从他们背脊上踏了过去。“眼镜蛇”立马通知守在赌场各处的手下,别让这个不速之客逃掉了。可女人没有走向赌场大门,一声巨响,房门打开了,门把手被扭变了形。 “你就是老板?”她径直走向“眼镜蛇”。 房里的人不是她的对手,“眼镜蛇”向后退缩,躲入了索齐身后。他知道这位阿兹特克王室末裔是个身手了不得的人物。 索齐不想为“眼镜蛇”这类人出头,但眼前的女子可能并非人类,他得管一管。 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真身,有戒心地停止了前进。 “这位女士,你无非是想换钱回家,老板可以为你换,为什么砸别人的场子呢?”索齐问。 女人的表情很奇怪,如同注视未知生物般注视着他和明荣夏,她仿佛在侦测、研究什么,一会儿后才回答:“我偶然路过这里,进来玩玩,可这里的规矩很怪异,赢了钱居然不允许离开,所以我只好不断赢下去,我并不是有意让这里赔钱。但现在,既然我赢了这么多,你们就得付给我这么多钱,这是游戏规则。” “可是这里的老板也是我的朋友,你伤了他的手下,并威胁到他的安全,我不能不管。你说该怎么办?”与这个女人接触时间越长,越能清晰感觉到她的能量。她不是神选战士,也与神没有关系,索齐很熟悉“神”的感觉,他们完全不同,但让他奇怪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这个女人有生命特征,一段时间内,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感官出问题了。 神秘的女人想了想,说:“这样好了。我也不想和你们打架,我和你们赌一局,如果我输了,一分钱也不带走;相反,你们得供我差遣24小时。” “好啊!和你玩玩!”索齐站出来,走向她。 可她却抬手止住他的步伐。“等等,我不和你赌。我和他!”她指向明荣夏,“虽然你不说话,但我清楚,这里其实你说了算!” 明荣夏对她的挑战感到震惊。她是怎么看出他的重要性?“你想怎么赌?”明荣夏接受挑战。 “简单,抛硬币。你抛,我猜,一次定输赢,怎么样?”女子扬了扬眉毛。索齐不赞同,以一个拥有神奇能力的人来说,抛硬币太简单了。女子留意到他的警惕,补充说:“为了防止有人认为我使用不公平手段,我将蒙上自己的眼睛,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明荣夏答应。 随便找来块普通硬币,明荣夏将它放在手指之上,准备就绪了。神秘女人最后看了眼硬币——人头朝上。她把眼睛蒙上。 硬币发出声轻响,弹了起来,它不停翻转,落上手背,“啪”的一声,明荣夏的另一只手盖住了它。 女子摘下眼罩,自信地微笑。“人头。”她坚定地说。 明荣夏移开手,硬币人头朝上,平躺手背上。 “哈哈!你可要愿赌服输!”女子开心地笑了。 明荣夏没意见,“我服。不过你是谁呢?” “我叫莉莉丝。”女子爽快回答。“跟我走啊!快!” “等等!还有件事。”她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提起一篮子筹码泼向赌场老板,“快给我换钱!” 第十二节 莉莉丝 蛇母的影像突然出现在索洛办公室中,正在沉思的索洛受了点惊吓,甚至想到应该将安装于办公室中的投影机拆除。 “紧急情况,索洛大人。”蛇母的幻象说,“我的分身在墨西哥城意外遇上了明荣夏。” “你不是本来就打算去见他吗?”索洛回答。 “是这样没错。可是他怎么会在墨西哥城?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轻易答应跟随一个神秘的陌生女人。” “说不定他们那里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我会问出来的,连同卡尔大人的下落一起打听出来。” 蛇母的幻象消失了,如同她突然的到来。索洛实在不希望自己蛇母这类物种过于亲近。一旦认定了主人,他们就是最忠诚的战士,相反他们将是最可怕的对手,索洛很清楚地知道一点——自己不是他们的主人,所以距离一定要保持。 明荣夏认为莉莉丝是个神秘莫测的女子。她年龄不大,与莉娜差不多,不过比莉娜更漂亮、更活泼。她用在赌场赢来的钱请他们吃饭,但整个用餐过和却没看见她吃一口食物,连水也没喝一滴。在电玩城,她如同在赌场中那样风光,所有游戏在她面前就像幼儿拼图般简单。 索齐七次问她什么来历,她始终不回答,反而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她,虽然是因为输了赌局,但也没强迫他们,跟着个危险女人一定有企图。面对这个问题,明荣夏和索齐也保持着沉默。明荣夏跟着莉莉丝就是因为她不同于普通人,这个女人可能受命于某个神秘组织,说不定有莉娜的线索。 “看来我们之间缺乏信任。”莉莉丝坐在喷泉旁说。 “信任需要交流,你什么也不说,我们也会告诉你什么!”索齐站在她身旁。 莉莉丝看到了他的衣袖里蠕动的绿色藤蔓,高声叫起来:“这里是广场,小心点!”她言下之意别在大众面前动手。 明荣夏拍拍索齐的肩,在大众面前出手会后患不断。 索齐是个有分寸的人,无必多提醒。“莉莉丝,我们是什么人你可能已经看出来了。我不打女人,但如果你连人也不算,我不会留情。” “威胁我?就凭你那些花花草草?别说你这个伪花神,就算是真花神……哼,想不想试试看?”莉莉丝站起身,怒视索齐,在他眼前挑衅地晃了晃拳头。“不过,我说过不和你们打架。”她变了脸,又笑着坐回去了。“我知道你们与惠齐罗伯契特利有关系,所以才让你们陪陪我。我很好奇,‘金蜂鸟’的成员怎么会在城市里?” “你的目的是什么?”索齐充满敌意地问。如果这个女人是怀有敌意的,他可能真会在大众眼前动手。 莉莉丝满不在乎。“别紧张,如果我是冲着他来的,在赌场见到你们时就动手了。”她看了眼明荣夏,“我有其它任务。事实上我在找人,找这个人。” 她递上照片。“你找莉娜?”明荣夏握着照片惊奇地问。 “你是‘羽蛇’的人?”索齐警觉地问。 莉莉丝点点头。“莉娜·伊顿失踪后,我们派出许多人寻找她,我是其中之一。你们应该感觉到了,我不是神选战士。其实我只是沾上智慧神的光,拥有高出常人的智商,在数学计算和学习能力上很突出而已。我不会预知未来,就拿抛硬币来说,不是猜中的,而是算中的。我计算了硬币的抛接高度、旋转速度和圈数,因此才知道最后落上手背的是哪一面。我根本没有神力,真要打是打不过你们的。” 这个女人的话不知道能不能信,她不是神选战士是事实,但索齐依然没能感觉到她有生命迹象。 “我们这类人在组织里地位很低,只能做羽战士和次等神的仆人。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回去后能在同伴面前炫耀——我见到了惠齐罗伯契特利,一位最高等级的神陪我玩了一整天。”莉莉丝说话时像极了受委屈的女孩,甚至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告诉你们我的身份,也是因为担心你们知道后不理我了。” 明荣夏觉得尴尬,四周路过的行人盯着他们。这个女孩为什么哭泣,与这两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伊顿小姐身份高贵,如果你们有线索一定要告诉我。我听说她可能在惠齐罗伯契特利这里,所以才来墨西哥碰运气。”莉莉丝哀求着说。 “很抱歉。我们也在找莉娜。”明荣夏轻声说,“我还打算能从你这里套出什么线索来。” “这么说伊顿小姐的确与你们在一起,只不过最近她又失踪了?那么她是怎么失踪的呢?”莉莉丝期待地望着他。 明荣夏看了看索齐,想征求他的意见。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莉莉丝实情,或许她的高智商能为他们分析出线索,但告诉她实情意味着必须告知卡尔被人类抓获的事。事关重大,莉莉丝不可能保守秘密,这等于出卖了冈萨雷斯总统,出卖了这个国家。首领被抓,“羽蛇”将用什么手段报复这个国家呢? “我和她吵了架,她偷偷跑出去就没回来了。”他考虑后,回答。 莉莉丝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他在说谎!”同步接收着分身传回的信息的蛇母在索洛办公室晨激动地踱步,她拍打办公桌,但因为身体是幻象,所以没有声音。 “明荣夏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说谎,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与莉娜经历过劫难,这样的感情会因一次吵嘴就不辞而别吗?我认为可能与卡尔大人的失踪有很大关系!” “那又能怎么样呢?你使用的身体没有神力,不能读取他们的心思。既然他们刻意隐瞒卡尔的行踪,说明有更大的问题需要他们掩饰。不如你换一副身体怎么样?” 索洛看着蛇母的幻影来回走动,有了丝警惕。这个物种感情冷漠,唯独对主人可以不顾一切,卡尔是他们的主人,现在主人不在了,他们有可能陷入狂乱。 “换身体?不。”蛇母摇头,“我选择莉莉丝的身躯是有考虑的。这副身体虽然没有神力,但功能全面;有神力的身体是血肉之躯,受一点损伤就不能使用了,不方便。不过这也算一条线索,只要查清明荣夏这段时间见过些什么人就清楚了。他既然在城市里活动,那么监视器、电话里总会留下他的活动痕迹,不仅要调查他,‘金蜂鸟’的成员都得调查。” 蛇母的影像又一次极速消失,投影机的自动关闭昭示着她激动的情绪。 第十三节 狂热 莉莉丝必须让明荣夏说实话,莉娜失踪的原因不会是与男友吵架这样简单。似乎是为了掩饰真相,明荣夏和索齐漫无目的地走,莉莉丝认为是到了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她与千里之外的本体取得了联系,目光在路边商店中搜寻,一家书店吸引了她。店里有位顾客学生模样,专心地捧着本封面为莉娜·伊顿的杂志,他只注视封面。莉莉丝透过橱窗冲着这个身影微笑,走进了店里。 “你喜欢莉娜?”她靠近后,小声地对学生说话。 男孩因陌生人的发问而表情惊讶,又略显呆滞,他摘下耳机,等待她再次说话。耳机里传出细微的歌声,是莉娜的歌。 莉莉丝友善地微笑,“我也喜欢莉娜,可是周围缺乏相同爱好的人。能和你谈谈吗?” 学生感到事情太突然了,可面对漂亮女孩又不想拒绝。 索齐发现莉莉丝不见时心中产生了丝惊慌,这个女人一直跟着他们,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推动了踪影。在索齐的感官中,她没有生命特征,如同石头或金属一般,所以她的来去难以察觉。她的消失可能意味着某种阴谋或陷阱。 “我怀疑她是为了卡尔而来,所以我说了谎。”明荣夏发现女人不在后,才与索齐交流。 索齐紧张地四处张望,除了来往行人,没有异状,女人可能真的不在附近。“你做得对。但他们总有一天会查到,或许我们应该想想保护这个国家的方法。这个女人称自己为下级成员,可我认为不像。‘羽蛇’的下级成员通常为智商高于常人的普通人类或其它物种,他们至少还是生命,这个女人却连生命也不是。我在美国留学时接触过‘羽蛇’的边缘成员,他们说‘羽蛇’里越往上层,成员越怪异。像卡尔·埃赫卡这样的高层人物竟然能介于神与神选战士之间,这是我们从未遇上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莉莉丝可能也是‘羽蛇’的领导者?”明荣夏惊讶地猜测。 “可能她的地位没那么高,但至少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索齐拿出手机,认为应当与某余同伴联系。 电话刚接通,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有人跳楼了”,来往的行人立刻向一幢大楼聚拢,这幢楼的平街层是书店,大约十来层高。 明荣夏和索齐顺着围观者的目光仰望,自杀者还没跳下,他扶着天台护栏站立,样子很年轻,是个学生。有人报了警,巡逻的警察立刻赶到,劝说他不要轻生。消防队正在途中。 楼顶的男孩不断高喊着,像是些口号,仔细听不难听出是向著名歌星莉娜·伊顿表达爱意的话。又一个追星成狂的疯子,最近世界各地发生了不少莉娜歌迷自杀事件,人们议论纷纷。据说英国有个歌迷会,其成员以抽签决定自杀顺序,一天一个,留下血书呼唤莉娜归来,并宣称莉娜一天不出现,自杀一天不停止。当然,这个歌迷会很快被强制解散了。 明荣夏听说过许多歌迷的疯狂行为,他们就像瘾君子,渴望莉娜的歌声。但他没有将这些事告诉莉娜,担心她受到压力。如今亲眼见到了这些疯狂行为,他除了震惊,心中更强烈地想要阻止这种疯狂。 电视台采访车和消防车同时赶到了。气垫在大楼下缓缓展开,几名消防员冲入了楼房。想自杀的男孩看到采访车,立刻激动起来,大喊着让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他,镜头本来就是对着他的。男孩向着镜头激动万分,为使电视台能录下他的声音,他以最大声量开始“演讲”。明荣夏听着那已经沙哑的声音。 男孩大声说:“我今天做这样的事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了全世界千千万万喜爱莉娜的人,跟我一样,用全部的爱保护莉娜的人!我知道我不是第一个,之前已经有人这样做过,但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用少数人的生命换取多数人的幸福,这种牺牲是伟大的,而我即将成为伟大中的一员!电视台,你们一定要播出这条新闻,莉娜一定会看到,她看到了就会知道我们是多么离不开她,她会明白我们对她的爱!我将用实际行动证明,它值得播出!” 围观人群里不时发出尖叫和惊呼。明荣夏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有人在祈祷,有人在劝说,有人在责骂,有人在嘲笑,有人捂住眼睛,有人转身离开,有人拍手支持。 刚才冲入楼房的消防员出来了。电梯被人损坏,他们只能通过安全通道爬上楼顶,但天台入口被锁住了,他们试图强行破门,却没有效果,可能有更强韧的东西封住了门,现在需要工具。 男孩的声音更加激烈。“莉娜,你就是神!你的歌声是引导我们灵魂的福音!回来吧,莉娜!我们需要你!世界需要你!”他从裤兜里掏出把小刀。 看到反射着阳光的明晃晃的利刃,明荣夏向前迈步,他想要奔上楼,甚至飞上去。“不值得——”他仰着头,高喊。 闪亮的刀刃旁溅出股红血,男孩从顶层坠下,在气垫上发出闷响。人群的惊叫突然爆发,然后骤然寂静。数秒后,各种议论如出巢的蜂群般热闹起来。 气垫上挤满了消防员、警察、医生,还有记者。男孩可能还活着,明荣夏听见有人在喊“止血”,但男孩割断了颈动脉,又从高层坠下,生存机率渺茫。明荣夏心中一片空白。 他在嘈杂中转身,却猛然与莉莉丝的目光相对。这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他们身后,索齐警惕地保护在明荣夏身旁。 “是你?”明荣夏见到这个女人,似乎产生了某种联想。 “不是我。”莉莉丝冰冷地回答,“我没有神力,怎么可能控制人类的思想?他本来就是莉娜的狂热歌迷,早就有为她而死的想法,我只不过与他交谈几句,激发他的热情而已。其实用不着第三人激发冲动,类似的事每天都有上演,只是见于媒体的很少。” 明荣夏沉默,莉莉丝也沉默。明荣夏的沉默源于考虑,莉莉丝则是等待。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们‘羽蛇’必须给我一个保证……”明荣夏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给莉莉丝听。 千里之外,正接收着这一信息的蛇母——莉莉丝的本体,透过投射出的幻象展示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在发笑,一种不正常的笑,这种笑有着意外收获的欣喜,也有即将展开一场杀戮的快感。 第十四节 营救 莉莉丝以在“眼镜蛇”赌场赢来的钱换取了他的军火,她将自己从头到脚武装了一遍,很难想象,身穿酒红连衣裙的时尚女郎半小时后变成了电影里才能见到的铁血女战士。 “你打算一个人去?”明荣夏惊诧地问。从准备到现在,他只见到莉莉丝一人。 莉莉丝很自信地微笑,“那么我应该带多少人去呢?一支军队吗?我会遵守给你的承诺,但前提是这件事必须尽可能小范围处理。请相信我。” “你要去的地方可是一座军事基地。”索齐认为她的装备过于简单。“羽蛇”有许多尖端武器,他们看待人类的武器,就像现代人看待中世纪的铁骑宝剑。 “人类的军事基地。”莉莉丝强调说,给了索齐一个俏皮的笑容,“这些装备足够了,还没到向人类展示我们武力的时候。虽然我没有神力,但在战斗技巧、身体敏捷方面绝对不输给神选战士,甚至比你们更协调。你们真的不跟我一起去?” 明荣夏摇头。 “不跟着我更好,一个人战斗更畅快。而且某些仁慈之人看见杀人场面恐怕会做噩梦。”莉莉丝冲着他挑了挑眉。 明荣夏知道她在挖苦自己。 他向莉莉丝要了个承诺——“羽蛇”不能追究墨西哥在卡尔事件的责任。也就是说“羽蛇”不能报复,不能伤害这个国家。如果他们不答应,他决不说出卡尔发生了什么事。莉莉丝承认她其实是“羽蛇”高级成员之一,她可以给他保证。 能过明荣夏对事件经过的描述,莉莉丝联系总部,很快从过去的情报资料中找到几个有可能关押卡尔的基地,再逐一排除,最终锁定其中之一。他们以前之所以找不到卡尔的线索,是因为墨西哥当局在这件事上放弃了电脑网络、电话通讯,改用传统的手写方式进行消息传递,脱离了科技,“羽蛇”竟无从查起了,他们的超级计算机搜索不到信息。现在有明荣夏提供线索,高效率情报系统又动作起来,不到十分钟便找出了答案。 即使只有莉莉丝一人,明荣夏也能想到这是场屠杀,就像用机枪扫射羊群。但他无法阻止,莉莉丝承诺“羽蛇”不会向墨西哥报仇已是极大让步了。至少救了千万人的命——明荣夏只能这样安慰心灵。他将与索齐一起与“金蜂鸟”其他成员汇合。 …… 黑夜下,寂静大山中的基地传出一阵枪响,警报器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山谷。 莉莉丝瞄准警报器,一枪击断它的电线,暂时安静了。她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野蛮地踢开门,走向屋里的电脑。 四条光纤般的细丝穿透皮肤,从她的左手手掌和手指里伸出,连接上电脑主机。显示屏动了,各种图象开始闪烁,莉莉丝接收着数据,这里边有整个基地地图。 光纤缩回手里。她出门时与对抗闯入者的士兵碰上了。莉莉丝与他们枪口对枪口,但莉莉丝反应更快,这些人还没来得及抠动板机,全倒在了她的枪下。 带来的子弹有限,任务还没完成,莉莉丝不愿与他们消耗,在更多士兵到来前,她按照地图里的指示走向卡尔所在的位置。 印有墨西哥国徽图样的密封门挡住了道路,这扇门金属制造,既大且厚,枪械与蛮力无法撼动它,门旁有扫描器,每位进入者必须进行虹膜扫描。莉莉丝再次使用手里会伸缩的光纤,连接上仪器,只需数秒,门自动开了。她进入,将门锁上。 发热的枪管对着地面,深咖啡色的皮靴踏过血迹,所有出现在她面前的活物都不能幸免。她走向最后一扇门,屋里放着棺材般的密封舱,插着粗细不一的数十根管子。舱盖的密码在莉莉丝手中如同虚设。 打开舱盖,具有麻醉性质的气体泄了出来,莉莉丝对这种气体毫不在意,卡尔·埃赫卡躺在里边,就像沉睡千年的圣徒。他一会儿就会醒来,莉莉丝趁着空闲将手里伸手的光纤插入一台电脑,通过它,整个基地的系统很愉被她掌控,军队被拦在了密封的实验室之外,她修改了所有密码,发布错误命令,透过安装于基地各处的监视器看到军人们不知所措的模样。 密封舱里有了动静,皮肤苍白的金发青年站了起来,他像从长长的睡眠中醒来,碧蓝的眼中还有倦意。他看见了正在控制系统的年轻女人,“莉莉丝?” “您醒了?”莉莉丝点头微笑。 “不,你不是莉莉丝。莉莉丝几年前因感染病毒,已经宣布死亡了。”卡尔看着她,仔细端详,“你是蛇母。” “您眼光真好。我使用了莉莉丝留下的躯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蛇母的笑和语言都充满敬意。 卡尔走出密封舱,在更衣室找了几件衣服给自己穿上。“感觉很不好,我居然栽在人类手中,这将是组织里第一大笑话。冈萨雷斯一定采集了我的血液,必须找到并销毁它。还有,清除掉所有研究数据。” “您的血液样本?请给我几秒钟。”蛇母开始搜索基地里所有电脑的资料。“没有?看来他们没有把它的信息输入电脑中。” “电脑里的东西太少了,人脑里的更丰富些。”卡尔提起具尸体,他是实验室主管。如敲椰子般敲开颅骨,卡尔的手指插入软绵绵的脑组织。“血液样本在冈萨雷斯那里。”他不一会儿后说。 爆炸声传来,士兵们炸开了那扇既大且厚的金属门。 “请您先走,这里由我处理。您放心,我一定找到冈萨雷斯,不能让高贵的神之血被凡人糟蹋。”蛇母又握住了她的枪。 “那么交给你了。我得回总部一趟,平息索洛的担忧和埋怨。之后我会回来,处理明荣夏的事。”卡尔的身体泛出光,在光辉中他的身影渐渐淡化,直到消失。 大批士兵的紊乱脚步迅速逼近,蛇母听着脚步声,露出冷艳笑容。 当基地打响第一枪时,冈萨雷斯总统已在军人和保镖的保护下转移,他也害怕“羽蛇”的复仇。他亲自提着银色密码箱,上车后也如同宝贝般抱在怀里。整个墨西哥能躲避“羽蛇”复仇的地方只有一个,他正要前往那里。 第十五节 神秘的血 总统先生驻进金蜂鸟村的国家机密在政府中只有少数人知道,能防御核爆炸的地下设施也没这个村子安全。普通村民对总统的到来充满欣喜和敬畏,但村里的异类——惠齐罗伯契特利的鹰战士并不欢迎总统,特别是当他们得知总统是因惹了麻烦才到他们这儿来避难的时候,更加不高兴了。 冈萨雷斯总统能感受到他们的不满,他努力维持友好气氛。如果要安抚鹰战士,首先必须安抚惠齐罗伯契特利,因此他争取到了与明荣夏谈话的机会。 他承认自己在事件处理上过于急躁了,但这是情有可原的,这个捕获卡尔·埃赫卡的机会等了许多年,放弃实在可惜,而且这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唯一需要真切道歉的是他在莉娜·伊顿的问题上撒了谎,莉娜找过他,并被他捕获,他将她安置在另一座基地,不过她没受到伤害。为表示道歉诚意,他已经释放了她,不久后就能回到惠刘罗伯契特利身边。 明荣夏面对总统的解释长久沉默。他想,如果不是总统还需要金蜂鸟的力量,恐怕连他也会被抓起来吧。 他没有发怒,不知道怎么的,连生气的yu望也没有。“总统先生,你无需要担心国家安危,‘羽蛇’已经答应我不会向这个国家复仇,他们对我还算守信。至于你,总统先生,我会尽力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保证什么?让他离开村子!”老祭司头一次这么无礼地打断明荣夏的话,他冲进屋子。 冈萨雷斯总统对祭司的闯入感觉意外,平静又谦和地说:“尊敬的奥切帕尼斯特利,怎么这样说?我们之间已经合作多年了,不是吗?在很长时间内,政府保证了你们的居留地不被打扰,就连你们举行血腥的人祭也没过问。” “所以,你认为到了我们‘报恩’的时候了吗?”老祭司不友好地回应,“我们愿意为你们过去的宽容给予回报,如果你们与‘羽蛇’存在个人恩怨,我们也乐意帮忙调解,但前提必须建立在保证惠齐罗伯契特利与村庄的安全之下。说吧!你把什么危险物品带进了村子?如果不说明白,我们不会提供庇护,因为我们不能被卷入不明了的争端中!” “我带来了什么?无非是国家档案和文件,它们有危险?”总统把对方的不友好当作说笑对待,不想引发争端。 明荣夏想说话,老祭司却压住他的肩,暗示他先别急着帮忙。 “得了吧,安东尼奥!”老祭司撇着嘴,“你带来的银白提箱里放着什么?” 总统顿时感到身边有人泄了密,不然他们怎么知道箱子里的东西。“是机密文件。”总统狡辩说。 “你敢打开它吗?从你们进村时起我就感到箱子里透出股不安气息,里边的东西不寻常。安东尼奥,既然我们合作,就得相互坦白。如果那件东西会引来‘羽蛇’,你不告诉我们,我们绝不为你卖命!”老祭司气冲冲地一阵大呼小叫后,在明荣夏身旁堵气般的静坐。 看得出,冈萨雷斯总统并不愿分开他的秘密,他的目光在屋里打转。“好吧!”他下定决心,叫人提带了那只箱子。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那并不是普通箱子,不仅有密码锁,还有复杂的辅助装置。打开它,一股冷气从里边溢出,它自带了个小型制冷器,箱里放着五只试管,每只装着大半管红色液体——血。 老祭司不祥地皱起眉,“这是……” “卡尔·埃赫卡的血。”总统迅速关上箱子,以免它们接触常温而变质。 “它有什么用?”明荣夏问。 “它能引起革命。”总统神秘地说,“这里边有DNA,‘羽蛇’的秘密全在里面。我没有选错对象,卡尔·埃赫卡是特例中的特例,他的基因里包含着蛇、鸟和人的因子,这些不同物种的序列被人为组合起来,然后形成了他。精妙的科学!”总统越说越兴奋。 “你的意思是,卡尔·埃赫卡是多种生物的混合体?他算是一种新物种了?难怪我们总觉得他什么也不是,其实是因为他什么都是!”老祭司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还不能定义为新物种,需要更详细的研究,但他已经逃走,只能靠这些血了。他的基因中有一半处于强化变异状态,也就是你们说的‘神’,不过奇怪的是它们正在衰减,或者说恢复变异前的原状,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长时间,如果他的寿命够长,他可能会恢复到普通人状态。基因中的另一半如我之前说过的,是不同物种的组合,这些东西属于人为稼接,后天完成的杰作。由于动物基因处于隐性,所以他才能保持人类形象,但如果有一天这类基因发生突变,动物的特征就会显现出来,他将变成半人半兽,甚至全兽的怪物。” “听起来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山精妖怪。”明荣夏感觉不可思议。 “也有可能变成蛇身、羽翼的混合生物,就像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动物形象——‘羽蛇’的标志,或者中国龙。或许这是他们的一项实验,‘羽蛇’长期致力于对自身的研究,他们一直想弄清自己是什么,我们也想知道。这对人类非常有用,如果有一天我们与他们开战,只有弄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类才有可能活下去。所以这些血很重要,无论如何要保护它们。” “但相反,‘羽蛇’会为了这些血与你拼命,因为你在窥视他们的秘密。”老祭司轻蔑地笑,“血与你的命谁重要?如果要保护你自己,立刻毁掉它们!”老人指住提箱。 总统立刻护紧箱子。 “我们不敢挑战盛怒中的响尾蛇。如果想同时保住血和命,建议你去中国,特斯卡特利波卡是‘羽蛇’的对头,或许他对你们人类的计划有兴趣。”老祭司不容通融。 总统看着明荣夏,最终下决定的人是他。 明荣夏始终是犹豫的。“向‘羽蛇’透露消息的是我。我也有责任。” 老祭司无奈地叹气,但仍表示尊重他的决定。 接下来,冈萨雷斯总统对特斯卡特利波卡产生了兴趣。很显然,总统不知道有关这位神的情况,他询问了怎样联系黑暗神的方法。明荣夏也不知该怎样联系他,两次去云上国都是由神选战士带路。总统没有再问下去。明荣夏问起了莉娜的情况,这一话题引发了总统的疑问。 “你知道莉娜的身世吗?她的父母是谁?特别是她的父亲,他是什么人?”总统突然问道。 明荣夏简直不知如何回答,莉娜生理学上的那位父亲是个神秘人物。明荣夏只能回答不知道,他反问总统为什么这样问,总统也没做回答。 到了晚上,莉娜即将被送回村庄,明荣夏听说她快到了,站在村口等待。村民们陪着他一起等,一时很热闹。 冈萨雷斯总统独坐屋中,在烛光下阅读报告。文章中有两份图表并排一起作为比较,一张图表署名“卡尔·埃赫卡”,另一张署名“莉娜·伊顿”,图表下的结论里写着“疑似血亲关系。” 第十六节 内部消息 莉娜只在与明荣夏单独相处时才向他吐露心声。他俩站在泉水边,莉娜突然扑入他的怀中,不需言语,他们已心意相通,所有痛苦、迷惘在沉默的相拥中融化。 经过这一次,对她来说复仇或许已经没那么重要,她以沉默为自己的任性抱歉。明荣夏深刻体会着她的痛苦。 “惠齐罗伯契特利在哪儿?”纳那华特辛四处找不着明荣夏,他看到了做木工活儿的彼德。 彼德·卡特刚学会怎么使用锯子,迫不急待地要给孩子们做架飞机模型。“金蜂鸟”中身体里流着神血的孩子在上次星战士的偷袭中已经全部死去了,这些小孩是附近村落的孤儿,或者嫁入村庄的新妇与前夫的孩子。 他停下手中的活儿,“谁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与莉娜在一起。有事吗?” “酋长请他商量些事。” “什么事?” 纳那华特辛不说话。 彼德对秘密最好奇,但对有人向他保守秘密最感到无奈。“好吧!我去找找。他们幽会的地方你不方便去,我担心被你撞见什么画面,污染了你纯洁的心灵。”他放下木块,不耐烦地拍去身上的木屑。 路过鸡舍。从里边出来的玛利亚叫住了彼德。这个女人不常与自己说话,彼德歪着脑袋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确定自己耳朵没有问题,玛利亚也没叫错后,他才靠近了这个举动神秘的女人。 玛利亚把他拉进了鸡舍,这里没人能看见他们。彼德甚至感到慌张,以为有不好的事发生。如果这个女人想对他做什么,他拼了命也要逃走;一是他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二是她那大个子丈夫会拧下他的头。 “乱想什么呢!”玛利亚从彼德眼神里就看出他的想法,朝着他的脑门拍了一巴掌。“我找你有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需要弄这么神秘?”彼德故意瞅了瞅四周,鸡舍可不像谈正事的地方。 玛利亚不与他拐弯抹角了,直入正题。“今天早上,我给总统送早餐时听见他与他的部长在谈话。” “很正常。他不是已经在村子里办公了吗?” “听我说完!他们谈到了经济问题,似乎我们的经济不那么好了。我不敢多听,送完早餐只好出去。现在他们还在谈话。” “怎么?对他的话题有兴趣?”彼德大致猜出玛利亚的意图了,她想要他去偷听。“你希望我为你打听后来的事?” 玛利亚露出恳求神情。“只有你才能帮我,我去一定会被发现,而且其他人反对我干的事。村里就你最开明。” “你干了什么事?”彼德问。“难道说……你又去买了股票?” 玛利亚惭愧地把目光转向一边。 “你真的买了?你哪来的钱?” “我向姐妹借了些。她们那时已经从股市赚到了钱,所以有余钱借给我,我们一起又买了股票。我丈夫还不知道,我打算赚到了钱再告诉他。” “他如果知道了……得了吧!我为什么要帮你?上次你买股票已经弄得全村鸡飞狗跳,还惊动了总统!这次你又想玩出什么花样?” 提起上次的事,玛利亚很不好意思,但她恳求帮忙的决心没有更改。“所以你才要帮我。由于上次的事,我没办法随便出去了。听说经济状况已经没那么好,总统正在商谈这些问题,这可是第一手内部消息,我手里的股票该怎么处理,全靠它了!想一想,如果亏了钱,姐妹们讨债,我还不上,村子又将不得安宁。” 她握住彼德的手,恳求。彼德挣脱开。“你算是威胁吗?一点不高明。我还有事,酋长要见明荣夏。你的问题自己解决。” “等等!”玛利亚堵住鸡舍大门,不让他离开,“我知道惠齐罗伯契特利在哪儿,他在与情人幽会,你们男人去不方便。我去找他。如果你为我办了这件事,等我赚到钱后给你分成。我知道你在做飞机模型。有了钱还用做吗?买套高档的!” 彼德低头犹豫。“这样吧。五五开,怎么样?” “三七!我七,你三!” “就五五!我干这种事可是要冒风险!” 玛利亚觉得这个价真不值,但咬了咬牙,狠狠点了下头。“臭小子!好,行!回来我等你的消息!”她快步走出鸡舍,找明荣夏去了。 彼德很轻松地避开了总统保镖的视线,跳起来,抓住屋檐,像体操运动员翻越单杠般跃上屋顶。鹰战士的能力赋予他灵巧的身手,无声地在屋顶爬行。拨开铺于屋顶的枯叶枯枝,没有钉钉的屋顶板可以轻易揭开,屋里的情景就在眼底了。 对彼德来说,守在屋外的总统保镖没有可担心的,他需要提防的是其他鹰战士,不能被他们发现了。[奇 书 网:www.q i s h u 9 9 . c o m] “救市需要投入多少钱?”冈萨雷斯总统一脸无奈地问。 与他对坐的秃顶男人是某个部长,彼德不清楚他的职务。“至少八百亿——最保守的估计。”秃顶说。 总统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能有效吗?” “或许有效。仅我们一个国家救市肯定没希望,世界几大经济体如果不联合起来是斗不倒他们的!” 彼德认真听,秃顶男人提到了“他们”。他们是谁? 总统先生很不乐观。“可是世界几大经济体之间并不团结。美国和欧盟肯定坐不住了,因为他们处在最前沿,但是中国、日本、印度没有行动,特别是中国,他们似乎想再观望。东南亚诸国和拉丁美洲则很犹豫,等着周边大国的反应。相比之下,阿拉伯世界异常平静。各怀私心,怎么可能联合行动?” “先生,难道他们不清楚谁才是敌人吗?现在各国面临同一个危机。” “我相信他们是清楚的,说不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或许某些国家因为知道这场经济动荡并不是‘战争’的全部,所以才迟迟不肯出手。他们是大国,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我们不行,我们的财政很快将出现重大危机。国家破产,多么荒诞的词汇!经济动荡不是‘战争’的全部?你的意思是拯救经济没用吗?” 总统给他的部长倒了杯水。“别着急。我的意思是问题根源不在经济上。这次经济危机与从前的有很大不同。”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 “你应该知道,全球经济动荡的背后是‘羽蛇’在搞鬼。” “当然知道。他们是个很难对付的组织。他们想干什么?一次经济实验,还是想挑战全人类的钱包?” 总统先生开始犹豫,他的部长并不知道全部真相,他也有不能让他的内阁成员知道的机密。“我们跟着美国行动比较好。财政问题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 总统也着难,但最终神秘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躲避‘羽蛇’的杀手,我拥有他们必须取回的东西,他们将用金钱来换取。‘金蜂鸟’已经答应协助我们。” …… 明荣夏听说酋长有急事要见他,急忙赶回村庄。 “收拾东西,立刻离开这里。”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一见到他就说。 明荣夏错愕地盯住酋长,不知是什么事惹来了他的冷言冷语。 第十七节 离去 首领不会随意说出这样的话,明荣夏感到一定有事发生。 “这是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酋长说,“这个村庄可能将变为战场。” “怎么回事?”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露出愧色,“我们已经答应冈萨雷斯的要求,协助他与‘羽蛇’交涉。擅自做出主张,很抱歉。”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酋长似乎难以启齿,沉默中为难了好一阵才说:“冈萨雷斯告诉我们,这个国家陷入了危机,急需我们出手帮助。人类的纷争本来与我们无关,但我们却无法真正做到完全置之不理,就像西班牙人来到这片土地时,我们的祖先同样拿起武器保卫家园。虽然自从西班牙人占领这里后,我们几百年来不承认这个‘墨西哥’是我们的国家,可事实上她已经与我们不可分割。鹰战士世世代代娶墨西哥女人为妻,我们的母亲、祖母、曾祖母都是人类,无论把村庄怎样与世隔绝,时代的变迁依然会影响着我们。我们的妻族,我们的子孙都将生活在这里,村庄如果想要继续存在下去,许多事就不能置身事外,‘羽蛇’已经威胁到了家门口。” “总统一定与你们谈了很多吧。” “原谅我们,这是我们唯一一次任性。” “别用‘任性’这个词,不需要道歉,我们之间没有高低等级之分,这是你们的地方,由你们做决定理所应当。我理解你们,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决定。这个国家毁灭了,你们连立足的地方也没有了。如果我的家乡,我的亲人遭受到同样威胁,我也会保护他们。与你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已经认为你们不是我最初所见到的那样冷血,其实你们心里有着博大的爱,我能感觉到,这就是我为什么愿意与你们在一起的原因。” 明荣夏感动地点头。为所爱的人而战,甚至牺牲,这才是神的情感?或许凡人也会做同样选择。他走上前与酋长相拥。 对明荣夏来说,此时心中升起了更大的困惑。鹰战士杀人祭祀,他亲眼所见,可为什么他会感到他们有着超然博大的爱?而那个为了一只死去的小猫的也会哭泣不止的姐姐,那个整日说着爱地球、爱生命的姐姐,那个渐渐模糊的身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她很残酷。这是一种矛盾,这个矛盾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心底某个固有观念,使他感到短暂恐慌。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已经做出妥善安排。明荣夏先行离开,陪伴他的有彼德、索齐、纳那华特辛,莉娜也跟着去。他们人数少,不会引起“羽蛇”注意。之后村里除鹰战士外的其他村民全部迁往别处。整片森林笼罩在鹰战士的神力之下,“羽蛇”的卫星无法侦察这一带发生的情况。而剩下的鹰战士将陪同总统留在村里,等待“羽蛇”的拜访。 玛利亚对彼德带来的消息很失望,根本没有实质性内容。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套牢了,现在她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套。她向彼德翻白眼,总统既然表态要跟着美国走,她或许应让他去白宫打听打听。 彼德则从总统与财政部长的谈话中听到了“羽蛇”的消息,目前发生的全球经济问题与这个组织有关。之前去墨西哥城时经济形势还是一片大好,才过不久,问题或许不是很严重,但经济问题就有这样的特性,多米诺骨牌一旦倒下第一块,就犹如溃堤的洪水,无法阻挡。彼德没把“羽蛇”参与其中的事告诉玛利亚,告诉她了也没用。 纳那华特辛突然叫上了彼德,酋长要见他们。一同在场的还有索齐。阿特尔科瓦乐科酋长给他们下达离开村子的命令,没有指明目的地,只说带明荣夏去安全的地方,而且马上离开。事出紧急,他们立刻就得出发。 明荣夏很意外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村子,感觉像个逃兵,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反而是个累赘。一边拨开草丛,一边前进,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森林边缘。 远处有条公路通过,更远处有房屋。离开森林就是文明世界了。 “等等!退回去!”索齐突然挡住其他人前进,“躲起来!快!” 虽然不清楚怎么了,其他四人听从他的警告,藏入茂密的草丛中。 “怎么了?”彼德压低声音问,感觉敏锐的他并没感到有敌人靠近。 索齐告诫他们别乱动,别发动神力,控制呼吸,把自己想象成一颗石头或一株草。“我看见她来了。”他指向森林外。 一个女人正穿越公路,向森林走来。她长头发,酒红色长裙很醒目,老远就让人看到了。 那是莉莉丝。明荣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到了。 她的步伐很自信,神态高傲,毫不犹豫地进入森林,根本不担心里边有埋伏或陷阱。明荣夏透过草叶间隙,看到了一个红色身影通过。 莉娜露出奇怪神色。这是羽战士吗?她什么也没感觉到。她还没来得及说出疑惑,彼德已经诧异地叫起来,“刚才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你们也觉察到不对劲了吗?没有生命感?”索齐问大家。 纳那华特辛和莉娜同时点头。如果不是大家有相同感觉,他们都怀疑自己感官出了问题——没有生命的东西怎么能有意识地移动?明荣夏没这种能力,只能听他们说话。 彼德最有发言权,他已经具有了仅次于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的感官功能。“喂,你们听我说!”他像权威人物般说话。“我好像在哪儿感觉过,是的,我曾经有过这种感觉,让我想想。” 如果没记错,彼德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莉莉丝。其他人都看着他,看他能想起什么。 “对了!我记起来了!”他兴奋地拍了下手。“在日本!还记得我们在日本遇见的双胞胎吗?接走神无真人的那两个。那个弟弟,叫亚伯的男孩,他给我的感觉和刚才的女人很类似!” “和他……”纳那华特辛担心地惊讶了。他与亚伯有过短暂过招,虽然是个孩子,却令人感到可怕。 “走吧!首领他们会对付的。”索齐从草丛里站出来。 明荣夏背上斜插着神刀的背包,紧跟上索齐。只需几十步就走出了森林。脱离密林阴影,重新曝露在阳光下,斜照的阳光射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第十八节 机器人 这个红衣女人经过的时候,树上的鸟叫与草中的虫鸣都哑然停止了。越是智力欠缺的生物,对危险越敏感。丛林的生物们察觉到一个完全与它们格格不入的东西侵入了它们的家园。 红衣女人进入丛林后有些不辨方向,在森林中盲目地行走,观察每一棵树后才选定一个方向,直线走了过去。骷髅头堆积成的路标出现在树下,她看见了第一个路标,寻找第二个。 树木渐渐稀疏,密林中出现一片空地,隐约间能见到房屋,宁静的村庄在丛林中呈现。 村口坐着位老人,杵着弯曲的蛇形拐杖,像是知道她会来,专程等着。“林中的鸟告诉我,你来了。”老祭司开口说。 红衣女人发笑,她的笑声中听不见空气流过气管的声音。“鹰战士站在了人类一边?” “怎么称呼?” “莉莉丝。” 老祭司杵着拐杖站起来,领着她进村。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率领鹰战士聚集在村子空地中,他手握金色手杖,杖端插着绿色羽毛,呈扇形。他的身边坐着身穿现代西装的总统,总统大腿上放着银色的提箱。莉莉丝只对这个箱子有兴趣。 她说:“我来要回被抢走的东西。这是‘羽蛇’与人类之间的事,无关者不要多管!” “你闯入别人家,还要杀人,主人能不管吗?”酋长说。 “难道没有办法和平解决?毕竟对付星战士时,我们是盟友。你们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吗?”她指向总统的提箱。 冈萨雷斯总统护紧了箱子。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目不斜视地盯住她,“东西我们已经见过了。我们劝说过总统先生,他愿意有条件地归还。” “什么条件?” “很简单。用钱换取。”总统说:“我们只要两千亿,美元。” “两千亿?”莉莉丝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也掠过了吃惊。 “如果你认为数目太大,可以与你的同伴商量。这些钱不是给我自己,而是用于拯救这个国家的经济。对你们‘羽蛇’来说,卡尔·埃赫卡的血绝对值这个价,我也相信你们有这个财力。好好考虑吧!” “当然要好好考虑。”莉莉丝挑起眉头,声调略有起伏,她的内心似乎有一股冲动。“不过我得先看看,东西是不是真的。” 总统有犹豫,但在看了眼身旁的酋长后,为她打开了提箱。五只装着血液的试管整齐排在里边,总统随手取出一只,抛给她。 他好奇红衣女人将怎样检验血液真伪,她什么仪器也没带来。只看见她拔掉试管塞子,滴了滴在手背,有发丝般的细小纤维从她的皮肤下伸出,伸入血滴中。过了一会儿,莉莉丝很满意,她露出笑容,似乎要与总统说话,但手中突然紧握,那只试管破碎了,剩下的血染红她的手,溅上的她裙,更多的滴落地面,浸入泥土。 “你……”总统紧张地站起来。 “别紧张。”莉莉丝平静地说,“紧张也没用,反正箱子里的全都得毁掉!” 她突然掀起裙摆,像是掀起了红色的波涛。裙摆落下时,黑色手枪已握在莉莉丝手中,枪口直接总统。鹰战士的首领掷出手杖。总统听见枪响,那只掷出的手杖发出惊叫,拦下子弹,变形的手杖落向地面,总统也已惊恐地坐到了地上。 莉莉丝看到了酋长身边一位年轻战士张开了弓,虽然没有箭,却比箭更利。她闪开如箭射来的气流,又感到背后串出黑影。 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鹰战士挥舞手中插着黑耀石刃片的木板,红衣女人的头如球一般滚了出去。冈萨雷斯总统呆望着仍站立的无头尸体。就这样结束了? 鹰战士们并不喜悦,甚至表情吃惊。暴露的颈喉没有鲜血喷涌,只有细微闪动的蓝色电光。一阵女人的怪笑——来自那颗滚落的头颅,这笑声把总统吓住了。 无头身体动了,诡异地冲向总统。总统先生坐在地上,张大的嘴就是叫不出声。鹰战士们迅速聚拢过来,一拥而上,莉莉丝无头的身体在奔跑中肢离破碎,掉落的手臂抽搐着,以手指向前移动,爬向总统,但终于还是不动了。 鹰战士不得不承认他们有些慌了神,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钢铁身躯,一个钢铁组成的女人。 确定那个红衣女人已经变成碎块,不会再移动后,瘫坐的总统顶着一头冷汗左右张望面无表情的战士,勉强发出几声笑。他重新站起来,不忘紧抱他的箱子。看着地上的残肢,他是新奇的,对他这个生活在文明社会顶层的人来说,这种东西也是见所未见。 他朝着距离最近的手臂走去,蹲下仔细观察。覆盖表面的皮肤细腻有光泽,就像一只真正的美女的手,但断裂的截面却露出银灰色钢骨,里边的线路就像血管与神经。 总统有一种想去抚mo的冲动。这是人类第一次接触到“羽蛇”的尖端技术,哪怕仅得到这么一只残块,对人类的科学发展也能产生巨大推动。 突然,那只手跳了起来,总统的脸在惊骇中变了色,莉莉丝的手插入了他的胸膛,紧抓不放的提箱这一刻掉在了地上。 鹰战士们为突然事件而惊诧。钢铁竟然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或许用“生命力”一词不恰当,那根本不是生命。 总统吐出血,向鹰战士求救。他发不出声,只能向他们伸手。 钢铁手臂的截面透出闪烁的红光。老祭司看到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到危险。“不要靠近!散开!”衰老的声音大声喊。 几名正要靠近的鹰战士听见他的喊声立刻回转,所有鹰战士飞了出去。爆炸震动了丛林。 他们悬浮空中,看着尘烟消散,总统和他的箱子,以及钢铁手臂已经灰飞烟灭,留下个圆形浅坑。 滚到角落里的头颅又开始笑起来,她成功了,在众多鹰战士的防守下消灭了目标。回到地面的鹰战士举起斧头,把这颗头劈成两半,她的怪笑停止了,从脑中蹦出的零件撒了一地。 第十九节 债务 再次来到墨西哥城,街道变得冷清了许多。路过证券交易所门前时,往日拥挤到大门口的人群没有了,透过大门往里看,交易大厅里只有几个人,灯光暗淡。逛商场的人也少了,超市里还有些人,只是听说过几天会涨价,所以来的人比较多。明荣夏暗自好笑,在中国时常见到的大妈大叔式过日子方式在国外也见到了。 上班时间坐在街边喝咖啡的人多了,都谈论着眼下怎么不景气,自己工作的公司怎么关的门。有些人在控诉,老板怎么在公司出现周转不灵时卷款潜逃;有些人只是在不停翻转报纸,可能是在寻找招聘信息。 明荣夏知道原由,现在的局面是“羽蛇”造成的,他们的权力斗争使得许多普通小家庭连生计也没着落了。众神吹出一口气,在人间就能掀起狂风巨浪。明荣夏难以表述自己现在的感受,或许他应当指责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同情被他们牵连的平凡人,但他的内心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没感受到,就像个匆匆路人,毫不关心身边发生的事,只管朝着目的地前进。 可是现在他们要去哪儿,他也不知道。酋长只是让他们离开村子,没有为他们指明目标。纳那华特辛始终认为只有在神的身边才安全,他建议去南美,去水神的领地。索齐也表示赞同。在许多神相继投靠“羽蛇”或云上国时,只有水神和死神还保持着强大和中立。死神太捉摸不定,相对温和的水神是个不错选择。不过那也是段遥远的旅途,听纳那华特辛说,水神的宫殿入口在亚马逊丛林深处。 一阵急刹车声惊扰了他的思考,前方发生了车祸。他们看见一位老太太倒在了车下,司机及时停住,应该没撞着她。司机下了车,对着周围的目击者称自己没碰到她,是她自己突然出现。这个老太婆是疯子,想自杀。 明荣夏他们冲了过去,扶起地上的老太太。老太太泪如雨下,明荣夏认出她是有段时间没见的苏珊夫人。 老太太真名叫伊莎贝尔·阿尔梅达,“苏珊”是她给自己起的化名。她是个活泼的老年人,明荣夏等人随她回到住处,发现了她那些充满阳光笑容的照片。但这些笑容已经消失了,阴霾笼罩着她。 屋里很乱,不像一个精于打扮的女士居住的地方。再仔细看苏珊夫人,她也是蓬头垢面,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增加了。 她如喃喃自语般地叙述。她的儿子跳楼死了,股市大跌,赔光了他的钱,他害怕被高利贷追债,所以自杀。她以为儿子只是动用了他自己的和她的存款,如果早知道他还借了高利贷,怎么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冒险。放高利贷的人并不因他的死亡而罢休,现在他们逼着她替儿子还钱。她受不了了,想从儿子自杀的那幢楼跳下去,但大厦已经封闭,所以她才想到撞车。 苏珊夫人说着又哭了。莉娜为她递去纸巾。这盒纸巾还是彼德刚买回来的,苏珊夫人家早就一分钱也没了。 “我们应该帮帮她。”明荣夏将索齐带至门外,小声说。 索齐没意见。“您想怎么帮?这种事通知警察作用不大,如果警方能铲除他们,她的儿子也不会害怕到自杀了。黑社会的事只能由黑社会出面。” “你是说,我们又得去见那个人——‘眼镜蛇’?” “可以试试。” 明荣夏吩咐纳那华特辛、彼德、莉娜留下来照顾苏珊夫人,他与索齐要出去会儿。 上次,“羽蛇”的人在“眼镜蛇”的地盘耍威风,砸了他的场子,杀了他的人,还使他本人受到惊吓。明荣夏有些不愿再见到这位黑道头目了,他们可能已被认定为会带来麻烦的人,不会受到欢迎。但索齐认为没事,“眼镜蛇”并不知道那个红衣女人是冲着他们而来,相反,他们出面解围,“眼镜蛇”会感谢他们,而且这种人利益至上,他认为与“金蜂鸟”的关系有必要保持,他要让他的公司与“金蜂鸟”——这个与政府有着良好关系的村庄保持一种亲密度。 就如索齐推测的那样,“眼镜蛇”接待了他们,上次的事如同没有发生一般。 听了他们的描述,“眼镜蛇”摇起了头。“这不是我的人干的。”他首先申明。“如果她欠着我名下公司的钱,很好办,王子殿下一句,债务一笔勾销,但她没有在我这里借钱。虽然如果我出面,对方也会给我面子,不过只是不那么紧逼她而已,钱还是要还,数目太大了。我可以说服他们,让他们降几分利息。” “有什么办法吗?”明荣夏相信他是有办法的。这些人故意拐弯抹角,抬高架子。 “尽快还钱就是最彻底的解决方法。” “可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我清楚你们的状况,如果有钱也不会来找我。现在经济不景气了,干正当职业的人都陷入了贫困。你的名字叫明荣夏是吗?” 明荣夏点头,很诧异黑道头目竟然问起他的名字。 “你瞧,你很幸运。在别人的钱越来越少时,居然有人为你送钱来了!”“眼镜蛇”从抽屉中取出张信用卡给了他,“密码是你的生日,里边有五百万。还有他的名片。那个人说,有个叫明荣夏的人还欠他一个承诺没有履行。” “卡尔·埃赫尔!”明荣夏看到了名片上赫然印着的名字。 “你怎么认识卡尔·埃赫卡?”索齐怒视着他,问。 “眼镜蛇”立刻感到不对劲。“是你们的仇家吗?昨天他突然找上门,告诉我,他是你们的朋友。并交给我这些,转交给‘金蜂鸟’带来的名叫明荣夏的中国人。” “我不会要他的钱!”明荣夏将信用卡扔还给“眼镜蛇”,“告诉他,我做出的承诺一定会履行,只不过现在有朋友需要帮助,帮完朋友,我会去找他。”他起身出门。 “等等!至少用这些钱把高利贷还了吧!”“眼镜蛇”握着信用卡呼喊,“真的不要了?那么把你的生日告诉我啊!喂!喂!” 明荣夏和索齐头也不回。 “一个傻瓜!”“眼镜蛇”在他们走远后,鄙夷地说。他拿着名片,开始拨打上边的号码。 第二十节 两千亿 火光映红了天空,老远就能听见消防车的呼啸。明荣夏和索齐飞奔向那里,他们不得不奔跑,着火的地方是苏珊夫人的住所。 大火已经蔓延开,整层楼的窗户都吐着火舌。火势正向着楼上与楼下发展,消防车喷出的水柱无力地注入进火场,什么反应也没发生就消失了。 他们才离开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灾难。明荣夏四处张望,他们在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彼德在人群中呼喊、挥手。看到他,明荣夏安心了大半,向他跑去。彼德身边还有纳那华特辛、莉娜,以及苏珊夫人,大家都没事。 就在他与索齐离开不久后,放高利贷的人又上门讨债了。彼德毫不客气地教训了他们,他还算克制,没有动手,以为这些人被骂过后会自行离去。但想不到,他们趁屋里人不备,锁了大门,浇上汽油。干出了放火的事。这次彼德不克制了,踢开门,扭断他们中两人的脖子,其余喽罗想逃走,也被他追上,都没好下场。纳那华特辛带着两位女士撤离,没想到灭火的事,火势迅速扩大,已经无法阻止了。 彼德依外在气头上,叫嚷着要杀光那个讨债的帮派。索齐劝他小声,周围聚集着警察和路人。 他们在酒店找了住处。 虽然没人受伤,但这场火灾对明荣夏的触动非常大,当着众人的面,他下了个决定。“我无论如何一定要为苏珊夫人还上这笔钱。”【奇 书 网﹕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还什么?为什么要还?”彼德跳起来反对,“就凭我、纳那华特辛、索齐,杀光他们绰绰有余!我们不用还钱,他们得给我们钱!” “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索齐制止他发言,“我们之中你的实力最差,最爱滥用神力的却是你!” 彼德不服气地哼哼,瞪了索齐两眼。 苏珊夫人很感动,只是萍水相逢,他们为自己做得太多了。莉娜为她递上了纸巾,老太太的眼泪快要出来了。“明就是这样的人,有同情心,爱帮忙。他想做就让他自己做,他是自愿的。”莉娜对老太太说。 “我们哪有钱啊?”彼德不甘心地叫喊。明荣夏这个人就爱自找麻烦。 “我知道,这种钱我们用不着还,可是总得给苏珊夫人留条路。我们不可能永远在这里,我们走后那些人还是会找上她。我们需要杀光那些人吗?屠杀——我绝对禁止。” “我们没有钱!”彼德重复。 “真要弄到钱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明荣夏低语。 他的话惊醒了索齐。“您决定了吗?接受卡尔·埃赫卡?” “我本来就答应过他,与他一起去‘羽蛇’总部。他死缠不休,总该有个了结吧!” “什么卡尔·埃赫卡?怎么与他扯上了关系?”莉娜激动地站起来。这个名字足以让她失去理智。 “您是在他们的胁迫下做出的承诺,那时他捉住了我们,这样的承诺可以不遵守。”纳那华特辛听到这个名字也有了反感。 明荣夏很明白,反悔那时的承诺并不违背道义,卡尔·埃赫卡不是好人,他所做的事也不是正义之事,跟着他一起干反而是不义的。但他可以反悔吗?他不能。违逆卡尔·埃赫卡的后果很严重,这个“羽蛇”的统治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莉娜已经从索齐口中了解到部分经过,她坚决反对。“不能向他妥协!如果需要钱,我们可以挣,或者干脆赞成彼德的说法,把威胁到夫人的家伙杀个精光!我在‘羽蛇’里呆过,他们的东西没有白要的,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别着急,莉娜。”明荣夏按住她的双肩,“他们需要我冒充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人,所以我不能受到伤害,而且我不会白白为他们‘打工’,要付出代价的是他们。” “什么代价?你能向他们要求什么?”莉娜问。 苏珊夫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听见了敲门声。让年轻人说自己的话题吧,她去开门。 门外的人不禁令苏珊夫人惊嘘,老太婆也显出了羞涩,既想看,又不好意思多看。彼德正与其他人争论该不该接受卡尔·埃赫卡,他突然毛骨悚然地看向门外。一位英俊的金发男士到访,很绅士地扶着老太太进屋了。 卡尔·埃赫尔——鹰战士们要战斗,可碍于他身旁的老太太。 “你怎么知道这儿?”索齐质问。 “要在城市中找人很容易。”卡尔回答。“听说你拒绝了我的礼物。”他重新拿出了信用卡。 明荣夏直视他,却不回答。 卡尔继续说,不管明荣夏是否会认真听。“既然在城市生活,一定需要钱。所以我寄放了数张卡,在你们可能会遇上的人手中,这可是我的一片苦心。” “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眼镜蛇’?”索齐问,但他不等对方回答,立刻明白了,“是红衣女人告诉你的?” “是莉莉丝告诉我的,她还说出了许多有关你们的事,不过这个令你们捉摸不透的女人现在已经死了,死在你们的村庄。她无关紧要,我来这里是为了接走明荣夏,上次的事因为那个愚蠢的冈萨雷斯而中断了。你准备好了吗,明?” “随时可以。不过我有条件。”明荣夏说。 “什么条件?” “给我两千亿。” 房内瞬间陷入沉默。明荣夏居然开出这样的条件,这根本是个天文数字。所有人不说话了,特别是卡尔,他的脸色略显阴沉。 “这么多钱,你要干什么?”他问。 “由于你们的自私,世上无数人正在受苦。给他们一点补偿。” 卡尔明白了他的用意。“如果你想拯救经济,这点钱太少了。真想拯救世人,就应该与我们合作,打败神无真人和跟随他的叛徒。只有我们的战争结束了,人类世界才会安宁。” “你说的话我很清楚。对于全世界来说,两千亿的确太少,但我的原则是能救多少算多少,总比不救好得多。你们的战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许多人需要解燃眉之急。两千亿你们能拿出来,对吧?” “两千亿?一开口就是这个数。”卡尔回味着这个词,阴沉的脸突然浮现出笑容,“好!给你!” 第二十一节 梦镜与预言 一时间整座森林被军队包围,附近数里内的居民被驱散,宁静的丛林传出直升机的轰鸣。有人如同考古文物般小心翼翼地将银灰金属零件从泥土中拾起,连一小截断掉的线也不放过,红衣女人莉莉丝的所有身体残片被封入铅制箱子,运上军机。机上还坐着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和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 总统的死讯需要保密,因此没人问到总统在哪儿,除了最初有某位官员来询问事件经过时提到过这个名字,他几乎是被遗忘了。现在气氛表明,那些金属残片比总统的身体残片重要得多——如果他的身体还有碎片留下。酋长和老祭司愿意再协助人类一程,他们答应过要帮助冈萨雷斯总统,而且总统死在他们这儿,这件事他们得处理完全。其他鹰战士被派去保护其他村民,去人类的基地他们两人就够了,这些事了结后,他们会去与明荣夏汇合。 “自从人类学会使用火,自己制造工具后,他们就开始与其他动物有了区别,但那时候他们对自然、对其他物种仍是敬畏的。直到他们造出能与猎豹比奔跑的车,与海豚比游泳的船,比熊还要大力的机器,像鸟一般飞翔天空,人类发生了转变。他们对大自然说,‘你没什么了不起,你能做到的我也能,我将你赋予万能的能力集于一身,我会征服你!你的愤怒我不再害怕,我有办法对付你的一切魔法!’。可大自然面对人类的挑衅并不慌张,她以提醒的口吻对人类说,‘往后看!’。人类回头了……”老祭司透过机窗俯看缩小的大地。他突然止住自言自语,故事中断了。老人发出笑声,声音很轻,却使周围的人莫明其妙。 “你又在重复从前的梦境了。是什么使你想起了它?”酋长如同平时谈话般,问向他。 老祭司抿着嘴边的微笑,“这架模仿蜻蜓飞行方式的机器使我想起了它。” “人类看见了什么?”与他们对坐的年轻士兵忍不住好奇,问。“我们往后看,后边有什么?” “一场谋杀。”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回答他,“人类回头的一刹那,他看见一个黑影高举斧头向他劈来,斧刃的光亮得刺眼。” “那么后来呢?人类怎么样了?黑影是什么?”士兵对酋长的叙述显然不满足。 酋长看向祭司,梦是他做的,后来的故事只有他知道。 “没了。”老祭司挤了挤脸上的皱纹,“我醒了,所以不知道结局,不知道凶手。” “我猜人类死了。”酋长接过话,补充。 旁听的年轻士兵很鄙视酋长的后续猜测,怎么能这样结局! 坐在他们身旁,一位仍穿着生化防护服的女士露出笑容,插入他们的对话,“我听说历代祭司具有预言能力,他们的梦更是未来景象的直接暗示,是这样吗?” “是的,女士。”老祭司点头,“所以我才将这个梦记得一清二楚,它是世界巨变的预兆,已经有很多这样的预兆了。做这个梦时我的孙子纳那华特辛正好出生,他的啼哭吵醒了我。” “因为他的降生使你没能看见世界的结局,所以你才给他取名‘纳那华特辛’,这是世界诞生时,把自己作为祭品,投入火中的神的名字。你认为他在做这个梦时出生,也是一种预兆——有不可预见的未来。”酋长笑着说。 老祭司再次点头,“那是个不祥的梦,人类是目前主宰世界的物种,他们的毁灭可能预示着这个世界的结束。我需要讨个吉兆,因此给孙子取这个名,但愿世界还有希望。” “‘纳那华特辛’?旧太阳毁灭后,世界陷入黑暗,众神围着火焰取暖,他跳入火中,燃烧的躯体化为新太阳,所以新世界诞生了。但是你并没有看到梦境的结局,不是吗?”穿生化防护服的女人问。她扬了扬眉头,立刻接着说,“如果那个梦真是预言,它一定意味着人类的大灾难。人类自以为统治世界,但却被身后的阴影暗算……” “不是暗算。”酋长纠正她,“人类回头了,他正视着那个黑影。但人类无法反应,说明他们无力抵抗,黑影很强大。” “黑影是什么呢?那个梦中的人类之敌是什么样的?”女人问。她的神态中没有好奇,而是理智地提问,就像学者。 “我看不清。不过可以看到他的轮廓——不是人类的轮廓,不是任何一种我们熟知的生物,是一个新物种。它以谋杀来取代人类,同如人类谋杀其它生物,取代它们一般。” “人类的天敌?”女学者眯了眯双眼。直升机正在峡谷上空飞行,深绿的丛林映衬着碧蓝的天,女学者望向了天空。 卡尔·埃赫卡的眼睛比天空还要蓝。他注视着明荣夏,明荣夏俯身在一份公证书上签下姓名。 这是份财产赠予公证书,上边写着“羽蛇”资产中的两百亿美元无条件赠予明荣夏。卡尔·埃赫卡答应赠送两千亿,但实际却只给了十分之一,剩下的一千八百亿要求明荣夏自己去挣。 如何才能挣到一千八百亿?明荣夏认为卡尔在戏弄他,因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卡尔不以为然。当年亚卡特只借到小餐馆老板五万卢比,结果挣到数百亿美元,现在他有两百亿本钱,还担心挣不到?亚卡特是商业神,明荣夏不敢将自己与他相比。 “只要遵照我的吩咐,不会没有钱。或者嫌麻烦,可以将这些钱委托给代理人,我们‘羽蛇’的投资代理人非常有才华,他会替你完成投资。”卡尔建议说,“我推荐由代理人处理,这样你才可以安心与我一起管理‘羽蛇’。等到内战结束,你离开我们时,将会获得笔数额巨大的财产,一点也不费劲。” “可是哪来这么多钱?即使将赌场一起赢到手,也没这么多钱!”明荣夏质疑地问。 “这些问题用不着你担心。去赌场是蠢材的做法,那里能赢多少?欧美各国即将投入总值近万亿的资金拉动经济,许多人都知道这条消息,但我们‘羽蛇’知道准确时间,并且知道他们的手段。见机行事,这些钱就是你的。” 明荣夏有些厌恶地望着他,感到这种行为比去赌场更不耻。 “代理人的方案很不错,我就这样为你决定了。现在你要做的是收拾行李,决定随从。我允许你携带随从,多少都没问题,只要他们别给我惹麻烦。后天下午三点准时出发,行李尽量少带,‘羽蛇’里的东西比人类造的好一百倍。你和你的随从在总部的住宿、日常生活,我已经吩咐助理去安排了。到达当天会举行场欢迎会,你被安排在会上发言,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或者我可以为你起草。明天我将再次拜访,主要为你送份详细日程表,你一定要看,日程表很重要,里边详细说明了到达‘羽蛇’后,你应该见什么,不该见什么……你怎么了?”卡尔发现明荣夏脸色不好。 明荣夏只是苦笑,“从前你都这样安排神无真人吗?或者只对我这样?莉娜说,你做她的经纪人时,她连电话也不能接。” “你感到我开始限制你的自由了?这才刚开始而已!”卡尔严肃起来,“所有统治者都是这样——什么也不干,一切有人为他安排。你要成为世界之主,就得习惯过这种被束缚的日子。” 第二十二节 突袭 莉娜极不愿回“羽蛇”,明荣夏了解她的感受,告诉她,用不着勉强与他一起走。莉娜舍不得,但对“羽蛇”厌恶更强烈,她离开了他们。明荣夏也希望她离开,总得有人回村子告知他们的去向,也是为了她的安全。令人意外的是,卡尔从未为难过她这个“叛徒”,任由她来去自由,其他人认为这是卡尔碍于明荣夏的面子,然而只有三位当事人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明荣夏虽不知道原因,但他感谢他对莉娜的宽容。 莉娜往村庄跑。与其说跑,用连跑带飞来形容更恰当些。她的飞行能力不高,也没有体力支持长距离飞行,只有飞一段,跑一段,不过已经比乘车有效率了。她有自己的打算,她不会让明荣夏被卡尔带走,现在能阻止他的只有金蜂鸟村的鹰战士,她要赶回村庄,把一切告诉他们。 但当她看见丛林外的军队时,一下子变得无措了。村里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引来了军队。这些军人令她回忆起前不久被拘禁于军事基地中的情景,那是段不好的回忆,她像是外星生物般被那些人摆弄研究,他们抽她的血,把她绑在椅子上,塞住她的口,蒙住她的眼,使她的能力无法发挥。 她似乎有了丝恐惧,趁着人类没有发现她,安静地转身。 “伊顿小姐!” 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莉娜一惊,转身看见一个将自己全身裹入斗篷的男人。“西佩?”她认识这个人——老祭司的助手。 “首领走时猜想你们可能会回来,所我以留下来等待。” “出什么事了?人类军队攻占了村庄?” “没有,他们在找东西。总之发生了点事,就像美国人拍的科幻电影。我们快走,我带你去其他人那儿。” 莉娜高兴地握住他伸来的手,西佩张开光之翼,抱住她冲上天空。 村民们已被迁移到丛林另一端,在森林边搭建了临时居住点。什么时候能回家是个未知数,女人们都在抱怨。潘克代行首领权力,莉娜向他述说事件经过,潘克被激怒了。 “彼德那小子不懂事,索齐殿下和纳那华特辛也跟着犯糊涂了吗?他们也能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惠齐罗伯契特利哪里也不能去,特别是‘蛇窝’,那里比云做的宫殿还危险!羽战士都不是好东西,当初口口声声与我们结盟,到现在却连承诺的神盾也仍没还给我们!走,找他们算帐!”潘克一把抓住身边的弓与矛,撑着矛身站起来。 莉娜也跟着起身,她早就想打回去了。 西佩阻止了他们的冲动。“你们干什么?祭司吩咐过,惠齐罗伯契特利觉醒前不能与卡尔·埃赫卡动手,他的实力不逊于任何一位神,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没试过怎么知道?”潘克执意执行他的决定。 “迟了就赶不上了!就连我也不知道‘羽蛇’的总部在哪儿!”莉娜催促。 “听见了吗?招集大家,我们去墨西哥城!”潘克挥动手里的武器。 “不行!”严厉的声音从遮挡住西佩面容的斗篷里发出,“首领命令我协助你,我的意见你必须听从。我们当然会去追赶惠齐罗伯契特利,但不是全部。如果有陷阱,我们不是完全了?要记得虎战士的教训!” “那么你说怎么办?” “就我和你,还有伊顿小姐,我们一起去。卡尔·埃赫卡如果有心伤害惠齐罗伯契特利,他早动手了,我们去谈谈,说不定有转机。即使需要战斗,那里还有索齐殿下和纳那华特辛,虽然不能赢,只要能拖住卡尔·埃赫卡,惠齐罗伯契特利有时间转移就行了。” “那就这样办吧!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啊!” 丛林外闪出两道金光,像是利箭射向天边。 墨西哥城里的某些人目击到一个奇景,两束金光直射入饭店的一扇窗,击碎玻璃,然后不见了。 潘克抱着莉娜,与西佩在房间里落地。这里就是他们开的房,但现在已经空无一人。莉娜惊觉到他们来迟了,她打开房门,冲出去,猛敲隔壁房门。 苏珊夫人开了门,看到莉娜回来了,又惊又喜。 “他们已经走了,刚走。”老太太回答。 终究还是来迟了。莉娜着急地叹气、皱眉。谁知道“羽蛇”的总部在哪儿?一旦跟丢,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潘克只怪他们出发时太拖沓,如果能干脆点儿,可能还能赶上。 “明给你留了纸条,他说如果你回来,就看这个。”苏珊夫人慢腾腾地回房拿出纸条和黑色石刀,递给莉娜。 上边写着他去了新亚特兰蒂斯城。这是个什么地方?地球上有这座城市吗?明荣夏没有写那座城在哪儿,可能他并不知道地点。莉娜听说过这个地方,她从前听“羽蛇”里的人提起过,是目前“羽蛇”的总部所在,但她也不知道位置,甚至那地方可能与云上国一样,不在地球,而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中。 “怎么去?”潘克看着莉娜,她曾是“羽蛇”成员,只能指望她了。 莉娜心急,却也毫无办法。她摇头。 潘克和西佩不明白她摇头的含意。是不知道,还是去不了? 楼下突然传来爆炸声,如同一声响雷,爆炸点不远,震得家具与窗户都跟着颤动。接着是巨大的骚动与尖叫,还有枪声。 苏珊夫人被吓住了,想往屋里躲。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定是可怕的。不过屋里安全吗?她站到了莉娜身边。 有人通过安全通道跑上了楼,有服务生,也有住宿的客人。 “到房里去!躲起来!”经理对逃命般的人群大吼,他自己也像是在逃命,并警告着那些仍不知情的人。 一伙持枪暴徒闯入了饭店,他们目的不明,见人就杀。出口被他们封锁了,因此人们只能向上逃。潘克、西佩、莉娜相互对视,他们是否应该帮助这里的人们,解决掉暴徒呢? 第二十三节 刺客 枪声在逼近,饭店突然断了电,虽是白天,可也使里边的人陷入了昏暗之中。莉娜扶着老太太进了房间,另两人也跟着进去了。 突然有人踢开房门,蒙面的人端着枪,躲藏于沙发后的苏珊夫人吓得惊吓,但她的叫声还在喉咙里时,潘克从天花板上跳下,手臂插入蒙面暴徒的胸膛。似乎这个人的身体比他想象中坚硬,潘克皱了皱眉,拔出手臂的同时,踢飞持枪者。暴徒撞上墙,重摔地面,可这个胸膛贯穿的人没有死,他站了起来,胸口的窟窿冒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微的蓝色电光。 潘克抖落挂在手臂上的零件与线,“难怪与那个红衣女人感觉类似,原来是一路货色!”他摆出姿势,如果对方有进攻表现,他会将其打成碎片。 但机器人没有再动,只是站着,仿佛坏掉了。他的同伴赶来了,大约十来人,身着普通人的服饰,佩戴统一臂章——黑色背景下蜿蜒着白色羽翼之蛇。他们使用人类的武器,堵住房间的门,其中有位没戴面罩的年轻人,他的枪口没有指着屋内,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儿。 “卡尔·埃赫卡呢?走了吗?”他问。 他们不是“羽蛇”的成员吗?无人回答他。 领头的人表情冰冷,但语气中透露出失望,“来迟了。”他把手枪放回枪套,其余人也稍稍舒缓了紧张情绪。 “你们是什么人?”莉娜问。她再次看了看他们的臂章,确定是“羽蛇”的标志。 “我们是忠诚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战士。”领头的年轻人说。他似乎已不愿久留,想要离开这儿了。 “既然是忠诚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战士,你们的行为却更像是来杀人的凶徒。卡尔·埃赫卡不是你们的领袖吗?”西佩问。 年轻人并不是很有耐性,饭店外警车在鸣叫,不时响起枪声,看来他们还有同伴在楼下。“从前他是我们的领袖,但现在不是了。神之继承者真人殿下已经宣布他为叛徒。追杀叛徒是‘羽蛇’每个成员的权力与义务。” “可是卡尔·埃赫卡却说神无真人的继承权不合法!”莉娜激动地说。 “所以我们分裂产生了分裂。为了‘羽蛇’的和平,为了真人殿下,卡尔·埃赫卡以及他的追随者必须死。”年轻人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我们得到情报,卡尔·埃赫卡单独出现在墨西哥城。这是个机会,如果能这样杀死叛徒们,内战的损失会降至最低。” “能这样当然好,不过就凭你们杀得了他吗?”潘克戏弄地说。他们连他的攻击都没法反应,这样身手的人再来百个也是送死,虽然他们有金属身体,不会受精神控制,但卡尔·埃赫卡的攻击方式多种多样。 青年头目“哼”出声冷笑,“我们没法杀他,现在的‘羽蛇’里能杀死他的恐怕没有。我们的任务只是控制场面和吸引注意力,真正的刺客在你们身后。” 房间里的人猛然回头。不知不觉间屋里多了个人。他们相当吃惊,尤其是潘克,他自认是这里最有本事的,可身后的这家伙竟然有本事在三位神选战士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进入屋内。 他站在窗边,一身火红唐装,手腕缠绕着念珠,肩上停着只小麻雀。麻雀有一双如战士般的坚毅眼目,不经意间还以为那是鹰的眼睛,看见他们回头了,麻雀叫了两声,唐装青年神态淡定。 “你……”潘克指向他。他们都见过这位东方青年。 虽然看不清西佩的脸,可他的声音很惊讶。“特斯卡特利波卡也搅入了这场战争?” 占辉没说话,机器人的头领却开口了。“黑暗神已经表示支持真人殿下,卡尔·埃赫卡的篡权行为是不正义的,他派来了手下最厉害的战士。米勒受伤后,神选战士中能与卡尔·埃赫卡一决高下的只有北方众星的首领占辉了。” “我与埃赫卡特尔在上海有过一场较量。方上为表示诚意,派我来除掉他,所以我就来了。”占辉说得自然,说得现所应当。 上海大战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莉娜清楚记得眼前这个中国青年与米勒穿梭于云山雾海中的激斗,但说起他与卡尔·埃赫卡也战斗过,似乎没人见到那场战斗。不过莉娜相信,占辉有那种实力。 “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轮到北方众星的首领提问了。 “卡尔·埃赫卡带走了惠齐罗伯契特利!”潘克激愤地回答。 “这么说我们有同一个目标。”机器人头领非常有兴趣地说,“卡尔·埃赫卡妄想以惠齐罗伯契特利作为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替身,看来传闻是真的。我们应当阻止他实施阴谋,不过可惜,他走了,可能去了新亚特兰蒂斯。如果真是在那里,我们只能无功而返。” “你们知道新亚特兰蒂斯?它在哪儿?”莉娜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知道那座城。这些人原本就比她更接近“羽蛇”的核心,他们应该知道它的位置。 机器人头领耸耸肩,“算了吧!那座城至今还没有人或神能攻陷……” “我们不是要攻陷它,只是要潜入!”潘克握紧了他那想要战斗的拳头。 “那还不如想办法攻陷它。那座城无法潜入,它完全封闭,出入口只有一个,通过那里的任何生物,哪怕是细菌,也得经过严格检查。另外,空间系能力在那里无效,所以空间门无法在城里打开,杜绝了一切非法入侵途径。”机器人头领笑了笑,似乎在劝他们打消念头。 “大卫。”占辉叫出机器人头领的名字,“我接受主上的命令,若连卡尔·埃赫卡的面也没见着就折回,只会让主上失望。哪怕他在月球,我也要追去。那座城在哪儿?带我去。” “还有我!也带上我!”莉娜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潘克和西佩也不能将自己留下。 机器人头领怎样都无所谓,他没有害怕与担忧这类的负面情绪。“亚特兰蒂斯当然是在大西洋——在海底。各位,会深海潜水吗?” 第二十四节 新亚特兰蒂斯 卡尔的空间之门在一座无名岛上打开。明荣夏左右张望,这座岛哪有城市的样子。卡尔告诉他,这里是距离新亚特兰蒂斯最近的可以落脚的地方,新亚特兰蒂斯是座对平行空间封闭的城市,空间之门最多只能开到这儿。 不一会儿,有异物浮出海面,只露出黑色的头,看起来像是潜艇,但从海面激起的波纹来看,没那么大。卡尔带领他们飞入里面。这的确是个类似潜艇的东西,明荣夏从进入时起便四处张望,狭窄的空间内除了几名驾驶员,几张空座椅外,没其它的了。卡尔叫他们坐下。明荣夏听见机器运转的声响,这东西在下沉,前方大银幕出现了蓝色的海中景象,蓝光映照着整个舱室。 无数鱼群从前方游过,各色和大小都有,珊瑚从他们下方移走,潜艇静静进前,犹如只黑色大鱼。光线越来越暗,鱼也越来越少了,富饶的珊瑚礁被贫脊的沙地取代,明荣夏知道这表明他们正不断潜向海底。光线暗到舱内一团漆黑,像停电后的房间。一位驾驶员开了灯,突然来到的亮光让他的眼睛不适应,干涩地眨了两下。 前方的屏幕已如夜般漆黑,几位驾驶员不再注视它,而是紧盯着身边的仪表进行控制。艇长下令,改由自动模式,潜艇被交给计算机,紧张的驾驶员们松了口气,可以轻松一会儿了。 黑色屏幕上偶尔能见到如幽灵般闪着微光的物体飘过,它们大小各不相同,一些动作迅速,一些则悬停不动。明荣夏站起来,那些东西应该就是电视里才能见到的深海生物了。他很好奇,可除了闪光他什么也看不清。卡尔叫他坐回去,离开座椅是危险的。 漆黑景象在屏幕中维持了很长时间,突然有幽蓝的光出现在前方,明荣夏起初以为那只是条深海鱼类,可下一秒,他的看法改变了。那是一片幽蓝,离潜艇仍有很长段距离,座落于盆地中,即使相距很远,已经觉得它很巨大了。仔细看,那些发着幽蓝光辉的是一幢幢大厦和高塔,还有纵横交织的如飘带的公路。再靠近,无数发光小点儿快速移动着,那些可能是载着海底居民的交通工具。 “这就是海底都市——新亚特兰蒂斯。我们到了。”卡尔说。 潜艇驶向都市下方,入城的潜艇堵在入口处,排起了长队。明荣夏趁着缓慢行驶的机会仔细望向这座城。它已经变得巨大无比,不无窥其全貌,明荣夏只得仰望,城市笼罩在玻璃罩中,但卡尔说那不是玻璃,具体是什么他没说下去,其它事打断了他的叙述。卡尔与某人通了话,潜艇突然加速,绕过等待入城的长队,他们有了插队的特权。 舱门打开时,新鲜空气流入,冷冷的感觉有点刺鼻。卡尔首先出舱,接着才是明荣夏和他的朋友们。 许多侍从打扮的人等候港口内,明荣夏一行人在他们的陪伴下进入休息室。有人向卡尔禀报,人群已经在港口外聚集。卡尔毫不慌张,从与整面墙差不多大的衣柜中找出套白色礼服叫明荣夏换上。 出发前已经被告知有场欢迎会,他被要求做演讲。明荣夏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他紧张起来。 “你如果紧张,他们会察觉的。要像朋友一般与他们对话,像神一般俯视他们。”卡尔按住他的双肩,对他说。亲手为他戴上插满翠绿羽毛的金冠。 明荣夏无法消除紧张,头顶的金冠沉重无比,他的脖子很快痛了起来。侍从不断往他身上增加饰物,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他被打扮得如同壁画里的阿兹特克帝国的贵族,满身珠宝。 索齐、纳那华特辛和彼德也在更衣,他们的装束朴实得多,露出上身肌肉与纹身,脖间挂着层层项链,脸庞贴上金片。索齐与纳那华特辛像极了过去的帝国武士,而彼德身体瘦弱,再加上他是白人,怎么装份也没那种味道。 卡尔将黄金权杖塞给他,明荣夏握紧这根棍子,跟着卡尔的脚步。 还没走出港口,就已听见外边人声鼎沸。什么声音都有,从能听懂的口号,到野兽的嚎叫。他知道来迎接他的不仅有人类。卡尔告诉他不用担心交流障碍,既然能加入“羽蛇”,那么全世界的语言都能听懂。明荣夏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担心在这群高智力的生物面前演讲,恐怕一只蚂蚁也会嘲笑他的愚蠢。 卡尔吩咐他别急着出现,他走上讲台,首先致开场词。明荣夏趁机一瞥人群。广场里被各类生物挤满,一半是人类。更醒目的是另一半生物,举标语的很像人,仔细看竟是猩猩;大象背脊上盘踞着蟒蛇;黑熊们站在广场边缘维持秩序;为防止聚集者挤翻水缸,水生动物也被放置在广场边缘,难以想象那些鱼也来听演讲。卡尔一出现,他们的吼声爆发了。 他的语言明荣夏能听懂。明荣夏听见他在致词的最后让大家欢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真正继承人,明荣夏在掌声中不得不走出去。 他登上讲台,广场里骤然安静了,所有生物专心听着他将要说的话。 明荣夏是尴尬的,因为他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未想过自己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尴尬地沉默数秒后,他抿动嘴唇,勉强开了口,总得说些什么才能离开。 “大家好……很高兴认识大家。我不认识你们,但希望今后能与你们好好相处……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这样吧,再见!”他几句说完,急匆匆走下讲台,不看广场里的聚集者一眼。 莫明其妙的寂静依然停留在听众中。 “很成功!你做到了,像朋友般说话,像神一般俯视。”卡尔边走边为他取下沉重的金冠。明荣夏不明白哪里成功了,不过他听见了身后如火山喷发般的掌声与欢呼。 第二十五节 怒园 “阿里”是个平常的中东名字,眼前这位名叫阿里的年轻人也是平凡人,如果不是出现于“羽蛇”中,以他的容貌绝对可以被淹没在人海里。他授命来做明荣夏的生活助理兼导游,假如明荣夏愿意出去走走,他很乐意带着他浏览新亚特兰蒂斯城各处景观。 昨天他们参观了穹顶,明荣夏对笼罩这座城市的“大玻璃罩”很感兴趣。从外面看,它是透明的;但从里边看,它却与天空无异,蓝底白云,有昼夜,有日月星辰。阿里告诫他别被那景象骗了,那些不过是投射的幻影,只为让这地方看上去更像城市,为了美观。至于穹顶材质,可绝不是玻璃,它算是一种金属,这种材料有许多与其它金属不一样的特性,目前人类还不能拥有它,但已经有人类科学家做出类似尝试。如果有机会,他将看到穹顶最神奇的地方,不过阿里言语间似乎不希望这种机会出现。 “殿下,今天我们去怒园怎么样?”阿里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建议。 “那是什么地方?”彼德嚼着面包问。无论营养怎样介绍这种紫色面包含有多少维生素,抵得上普通面包多少倍,他始终觉得难以下咽,但“羽蛇”里很难找到普通食物,只能凑合着吃。 纳那华特辛和索齐从不挑剔食物,进食只是生理需求,吃什么无所谓。 明荣夏还是喜爱中式小面,不过这碗小面在营养师超出人类味觉的超凡搭配下,吃起来实在不是滋味。或许他应该告诉卡尔,他不要营养师,他要特级厨师。 阿里想了想,该怎样形容那个地方。“相当于动物园吧!”他说,“野生动物园。动物们没在笼子里,游人需要乘车观光。” “那有什么特别?”彼德觉得牛奶也很难喝。真的是牛奶吗?该不会是化学合成奶?要是追问起营养师,她一定会以高分贝叫喊——这比牛奶有营养多了! “比人类的动物园有趣得多!里边的生物保证你们从没见过!” “难道有恐龙、始祖鸟?”彼德调皮地扮起鬼脸。 “你说的生物在古生物馆。今天我带你们去的怒园不是这样。它很特别,它面向未来,模拟未来生物!您认为怎么样?我们去吗?” “阿里先生这么有热情,如果我不去就太过以不去了,似乎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当然要去,不过在去那里前,我们是否应该另外找些东西填饱肚子?”明荣夏放下筷子。 中东人听见他的决定很开心。 飞驰于城市中的交通工具速度很快,这种无轮的车悬浮奔驰,无声而平稳,速度就像射出的子弹。他们中途停下一次,在餐馆买了食物。之后彼德边吃边追问阿里古生物馆里的恐龙是活物还是模型。阿里告诉他是活物,不仅恐龙,许多灭绝的生物经由“羽蛇”的科技再度重生过来,它们都在古生物馆。彼德兴奋地表示,现在应当改变目的地,去古生物馆;但阿里坚决反对,要去古生物馆可以另选日子,怒园那边他已经与负责联系好了,不能不去。 说话间,目的地怒园已经到了。 他们下车前戴上发夹样式的翻译器,它能将附近收集到的各种语言翻译成主人能听懂的话,直接传入大脑。所以只要有了它,对方开口说话时,佩戴者听见的永远是自己最熟悉的语言。 前方是极厚重的金属大门,约五层楼高,紧紧关闭,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闯入,或者有人逃跑。旁边有块牌子,可能写着建筑物名称和门牌号,明荣夏不认识上边的字。 “羽蛇”有自己独立的文字系统,这是基于它复杂的成员构成。各物种成员间甚至连声带结构也不一样,所以统一的语言发音对他们来说不可能实现,因此文字也更倾向于思想表达,而非语音记录。他们抛弃了字母文字,使用表意字。明荣夏觉得他们的文字有些像汉字,但又大不相同,更为复杂,一个字似乎由许多简单的字组成,含有种只能意会的哲理。 阿里与里边的人通了话,门打开了。他们等不及全开,从门缝挤了进去。 没有人来迎接他们。明荣夏以为会如参观穹顶时那样,人作人员全出来欢迎。这里很安静,根本不像动物园。 “为什么没人?”同样感到奇怪的索齐问。 “我去瞧瞧。”纳那华特辛走在了前面。 阿里急忙叫住他,“别乱跑!这里其实是不允许观光的禁地!” “不是动物园吗?”索齐盯住他。这个中东人有秘密。 “我说‘动物园’只是个比喻,你们还当真了?其实这里的正式名称叫进化研究所。”中东人耸耸肩说,“不过里边的确有古怪生物。我与这里的负责人谈好了,他答应今天放我们进去。” “进化研究所?研究什么?”明荣夏很兴趣地问。自从来到新亚特兰蒂斯,他对“羽蛇”的科学研究越来越有兴趣了。 阿里有些惭愧。“我也不清楚,虽然我是‘羽蛇’成员,但组织里各部门的研究内容不会随便对非工作人员透露。不过多少还是有些传闻。这里似乎在研究新物种。”他神秘地凑近明荣夏的耳朵。 “新物种?” “对呀!‘羽蛇’里疯狂的科学怪人多到数不清。就有这么群人,想尝试神造万物的滋味。” “真是疯狂!越是接近你们,越感到你们非常邪恶!”索齐不满地说。 “做研究只有未知与发现,哪有邪恶正义?”阿里摊开双手,不以为然,“快走吧!我们到园子里去!” 阿里缠着明荣夏,让他紧跟上自己。 前方的路还是看不到人,那些工作人员都去了哪儿? 他们走出电梯,穿过又一扇厚重的门,眼前出现了一片丛林。就连在丛林成长的纳那华特辛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浓密的原始森林在这个海底城市里怎么培养出来的? 阿里带头进入丛林。“瞧瞧吧!这些都是真树,从热带雨林移来的。”他拍了拍树杆。 明荣夏小心翼翼地进入,他走在中间,三名神选战士围住他。 “别紧张,不会有丛林怪兽。如果真有猛兽,我把殿下带来,不是让自己掉脑袋吗?这片园区喂养的是小型生物,就像青蛙那么大!”阿里说着用手指圈出个青蛙大小的圈,“你们要做的就是跟紧我,别迷路了!” 明荣夏点点头,跟上他。 丛林越往里越茂密,脸盆大的草叶档住了脚下的路。 “知道为什么叫怒园吗?”阿里走在最前面,像个导游般介绍起来,“为这里取名的是个中国人。起初叫‘戮园’,杀戮的‘戮’,但他认为戾气太重,所以改了个同音字。” 明荣夏听着他说话,身后突然传来声轻响,像是电梯门开启的声音。他回头,发现跟在身后的纳那华特辛与彼德不见了。 第二十六节 戮园 明荣夏回头没见着彼德与纳那华特辛,只看见比人还高的蕨类植物摇晃着宽大潮湿的叶片。“他们呢?这是怎么回事?”他盯着引路人阿里。 中东人停下脚步,却没回答。 “问你呢!小子!”索齐冲着他大吼。这个人绝对不对劲,引路人的怪异沉默更使他坚信了这点。“你有什么目的?”估计对方不会回答了,索齐带上明荣夏往回走。可令他们吃惊的是路已经变了,他们身后的树与草像是移动了位置。 “别废心机了,你们出不去。”阿里终于说了话。 “告诉我。路在哪儿?”索齐拧住中东人的领口,几乎把他提了起来。 阿里踮着脚尖,费力地发出声冷笑。“哼,陪你们进入园子后,我也没打算出去。”他笑得像个胜利者。 “为什么这样做?你有什么目的?”明荣夏问。 “为了魁扎尔科亚特尔,为了神无真人殿下!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神,你不能替代他,所以你要死!”阿里对着明荣夏大叫,之前的恭敬谦逊全无。索齐松开他,致使他跌倒。 明荣夏很震惊——为了神无真人。是的,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神位只有一个,他与神无真人之间必定得有人放弃。可是他不是真神,明荣夏清楚自己不过是为应验烟雾镜预言,卡尔找来的替代品。他想告诉阿里,提防他没有必要,他不会与神无真人竞争,卡尔·埃赫卡才是真正的敌人。 “真神不会被凡人杀死。”索齐在明荣夏开口前说了话。 阿里又是声冷笑,“他不是真神!”寂静的丛林里传出细微“沙沙”声,仿佛有东西在茂密草丛中前进。阿里笑出了声,“现在是进食时间,它们来了。” 那种声音突然止住,丛林恢复寂静。不过索齐的警觉没有消退,他如石化了般停住四肢的动作,眼睛四处张望,就像察觉自己被盯上的猎物。 明荣夏感觉到四周有东西,却看不到。“是什么?”他小声问阿里。坐在地上的中东人只是笑,不回答。 “是人。”一会儿后,阿里带着嘲讽的笑容说。 明荣夏没弄懂他的回答,索齐突然行动了,把他扛上肩头。明荣夏没看见异物,光之翼的耀眼程度足以使人睁不开眼。索齐腾空高飞,茂密树叶挡住了明荣夏的视线,他看不到地面的情景,只听见阿里的惨叫。 索齐向上冲,但这里不是真正的丛林,屋顶挡住了他。他沿着墙飞,这样总能找到他们进来时的大门。 什么东西让索齐也恐惧了,明荣夏没有时间思考。一只标枪擦过他的发梢,插入水泥墙,它从森林中飞出,力量竟然如此大。第二只从索齐面前飞过,逼得他急停绕行。第三只、第四只正对他们,索齐随身携带的种子立刻化为藤蔓编织的墙,网住它们。 是人! 明荣夏脑中冒出阿里的回答,只有人才能造出标枪这样的狩猎工具。明荣夏或许有些明白了。索齐发现丛林中有金光闪烁,立刻飞向那里。树枝挡住他们的身影,再没标枪投来了。 那个阿里说园子里喂养的生物只有青蛙大小,他说得没错,的确只有青蛙大——青蛙大的蚂蚁。 它们血红色,一大群,数不清。纳那华特辛全身闪着金光,它们不敢靠近,于是向不会发光的彼德逼近。他们已经背靠石墙,没有退路了。彼德挥舞外套驱赶它们,但这些小东西依然爬上他的身体。 “用战士之灵赶走它们!”纳那华特辛一手按地,手中的冻气冻结土层,地面的蚂蚁与植物也随之死去。不过后面的蚁群立刻补上,这些东西似乎有无数多,杀不完。 彼德知道自己如果也能闪耀金光,它们就不那么敢靠近了。可是他不会,那种深藏体内的能量要怎样才能使它凝结在体表? 他惨叫一声,有蚂蚁咬了他的手臂。剧痛之下,一股金光闪出,蚂蚁们从他身上掉落,蜷缩成一团,死了。 “看来需要点刺激。”纳那华特辛看着彼德发出的金光说。 彼德可没开玩笑的闲心。“妈的!它们有毒!”他捂住被咬的手臂,不禁咒骂起来。 索齐背着明荣夏从天而降,青草从地面长出,缚住了每一只血色蚂蚁。 “你们怎么在这儿?”明荣夏看见纳那华特辛与彼德,又惊又喜。 “我也不知道,只感到地面动了下,然后你们就不见了。我们遇上了这些该死的蚂蚁。”彼德说。 “这些是阿里的陷阱。我们的情况很不妙……”索齐的目光瞥向后方,“追来了。” “什么东西?”纳那华特辛也有所察觉。 “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是智慧生物,强而有力。别与它们硬碰,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要紧。我们快走!”索齐带上明荣夏,首先逃跑。另两位青年立刻跟上。 明荣夏感觉到它们离他们不远,动作敏捷,身形高大。他向后瞥,只见到比人还高的草丛里一个个若陷若现的人型黑影在飞奔。 他们沿着墙跑,总算到达了来时的铁门。索齐控制植物,一路制造障碍,这样才与它们拉开距离。铁门紧闭,彼德大叫,没人开门。纳那华特辛可不会等,他的手将门熔出个大洞。 一行人总算离开了园子,可他们不能再走。怒园的工作人员这时出现了,他们拿着武器,正在门外等着。 全是神无真人的追随者。明荣夏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金属熔液引燃了园中的植物,火势立刻窜起来。追至大门的怪物在火焰下发出嚎叫,那声音听起来像人与野兽的结合。 火焰使这些手持武器的科学家分了心,火像是烧着了他们的心血。 即使手握“羽蛇”的新式武器,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神选战士不怕他们。趁他们分心,索齐带着明荣夏从他们的间隙中飞出,冲向通往怒园之外的那扇大门。 第二十七节 思想过滤 卡尔·埃赫卡的震怒相当可怕,英俊、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暗涌波涛,他坐在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宝座旁,下令处决怒园所有工作人员。明荣夏看着他发布命令,就像个暴君。他还不能罢休,紧接着要让全城居民接受思想过滤,以彻底铲除神无真人潜伏城中的势力。 明荣夏插不上话,也不想干预,这是“羽蛇”内部的事,同时他也明白,如果神无真人的追随者不铲除,那么他的生命依然受到威胁。神无真人要他死,即使那个男孩没有下令,他的追随者也会自己干。不过卡尔的做法实在有些残暴,怒园里应该还有无辜者。 回到宅邸,明荣夏把自己关在里边,没有新的生活助理派来,卡尔的意思是希望他别乱跑,好好呆在宫殿里。出了怒园这件事,如卡尔这样的强者也受不了刺激。 后来,从宫里其他干事口中得知了一些怒园的情况。正如阿里所说,那里是个实验场,他们被带入的园子饲养着两种生物——血蚂蚁与鳞甲人。彼德的手被血蚂蚁咬伤,伤口已作处理,没有大碍,那东西毒性很烈,如果是普通人,早已经毙命了。而鳞甲人,明荣夏只见到树丛间时隐时现的影子,听说这种生物类似于人,智力与人类相当,但力量与身体器官功能超出人类许多。 宫殿外一直很不安宁,即使关着门,里边的人仍然可以感觉到骚动。都是思想过滤惹出来的。明荣夏不知道怎么个过滤法,但可以想象,应该是透视内心想法的一种方法。回到宫殿不久后,就有几名外貌酷似人类的机器人找上门,他们奉命对宫里所有人工作人员进行过滤。他们在房间测试,明荣夏看不到,不过还真找到个不合格的,当即被带走了。 明荣夏不敢问没通过过滤的人被带去了哪儿,他只知道那家伙向他求救了,但他没搭理。他无法判定他是否有罪,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庇护无辜者。“‘羽蛇’里的都有罪。”索齐这样说了,纳那华特辛和彼德也这样说。在他们看来,“羽蛇”的罪在于挑战神的特权,他们能够制造并摧毁一个物种,而这些是只有神才能做的事。这样的组织必将毁灭——这是三人的共识。 新亚特兰蒂斯的网络使用“羽蛇”官方文字,这种文字他们不懂,因此接收不到外部信息,听说还有个使用其他文字的外围网络,但没人告诉他们怎么进入,问了也没人说。 由于看不懂文字,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世界住了多久,他们根本不知道。明荣夏自从被禁足宫殿中后,他开始怀念起地上世界,竟暗自有些同情起神无真人。听说他几乎是在宫殿的圈养下长大,他在这里住过。明荣夏无聊时,偶然找到些神无真人留下的东西,有写着字的墙角,被涂鸦过的画册。小时候他也干过乱写乱画的事,一个人时把姐姐的小人书全画花了,明荣夏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孤独,为自己,也为神无真人。 电脑屏幕突然亮了,明荣夏警觉地盯住它。没人碰,怎么就启动了?挂在墙上,如纸般薄的屏幕打出一行他认识的字。明荣夏立刻叫上他的三位朋友。 宫殿里到处是监视器,不过留言的人告诉他,沿途监视器已被控制了,他尽管放心走,只需留意,别让其他人发现。明荣夏担心可能又是个陷阱,不过发信人言词恳切,向他求救,明荣夏决定还是去见见。 相约地点意是带洗手间的浴室——这是宫殿里唯一没有监视器的地方。宫里配有好几间浴室和洗手间,不过同样装有监视器,然而这一间很特别,只能专供明荣夏使用,所以没有监视器,因为神的隐私不容窥视。 一个男孩站在浴室门外,他捧着个如书本厚薄大小的电脑,见到他们到了,按下开关,合上了它。发信人是他吗?明荣夏看着这个孩子,他的年龄不超过十五岁。 “时间刚好。我不能长时间控制监视器,会被深思发现的。”男孩说,“我叫比尔·贝恩,我需要你的帮助。” 明荣夏并不认识这个男孩。“你们有什么目的?”索齐问。明荣夏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除了这个男孩,还有其他人。 浴室里走出几个人,后来又出来几个,有男有女,肤色各异,共有十来人。他们是怎么进入的?全躲在这儿。 名叫比尔·贝恩的男孩向着明荣夏走出几步,如骑士般地单膝跪下,蓁人也跟着下跪。“我们请求你的庇护,只有你才能救我们!”男孩说。 “怎么回事?”明荣夏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 其中一位胡须花白,并修剪整齐的白人男性说:“是因为思想过滤。我们无法通过那玩意儿!” “你们是神无真人的人?”纳那华特辛非常警觉。 “不,我们不是!”留胡须的人接着急切地说,“请相信我们,我们无恶意!你们不了解思想过滤,它就像筛子,只有符合它尺寸和形状的豆子才能通过,剩下的无论好坏,都将被扔掉。我们是不合格的豆子!我们并不支持真人殿下发动内战,也反对卡尔·埃赫卡废黜真人殿下,算是中立派吧!可是掌握测试标准的深思先生将所有同情真人殿下的成员列为不合格,他只看数据,不管人性,已经有许多无辜成员遭到迫害!” “不能通过过滤的人只有两条路:死,或者洗脑。被夺去所有记忆和知识,还不如死!”男孩接过话说,“我们千方百计逃避,因为我们知道自己不可能通过测试。可是躲不下去了,已经发出最后通牒,拒绝测试者将被视为不合格者,无论藏在哪儿都会被抓住,所以我们只能来救你试试。我们知道,其实你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你并自愿来到这儿,或许你也厌恶卡尔·埃赫卡的做法!” “你说得对,我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所以我怎么给你们庇护?我来这儿都不算自愿,卡尔·埃赫卡能听我的吗?恐怕我帮不上忙。”明荣夏无奈地轻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政策下,必然有无数无辜者牺牲,不过他力量有限,爱莫能助。 留胡须的人不放弃,他站起来说:“卡尔·埃赫卡会听您的,只要您的要求不过分。担保我们这些不算过分。把我们留在身边吧,我们有知识,将来一定用得着!” 男孩使劲点头,其余人也跟着点。 他的话卡尔或许会听,明荣夏经过这么多事,也察觉到卡尔总是尽力顺从他的意愿。此时的他很为难,如果拒绝帮助他们,这些人可能真的无路可走了。那个没通过测试,被带走的侍从向他发出的求救声又在耳边响起,明荣夏侧过身,不知该怎样抉择…… 明荣夏最终决定留下这些人。消息很快传出,引来卡尔·埃赫卡亲自过问。 “我为了您的安全,使整座城市陷入不安中,可您却做了什么?您留下这些可疑家伙,不仅是对我的权威直接挑衅,也是对您的个人安全极不负责!”卡尔的语气很重,在明荣夏的记忆中,卡尔对他从未使用过严厉口气。 “我没有挑衅的意思。”明荣夏的目光停在桌面,不与卡尔对视,“我相信他们是无辜的。而且我认为思想过滤这种东西极不人道,更无人性。人的情感、想法怎么能用机器去硬性划分呢?应当立刻停止!”明荣夏的语气也不示弱,越说越强硬。 其实他的心里没底,卡尔要是坚持带走他们,他也拦不住。 卡尔放在桌面的手握成拳,他的目光投向明荣夏身后。彼德突然感觉不适,卡尔在动用神力,他顺着卡尔的目光偷望,明荣夏身后有扇门,那些寻求庇护者正在偷听对话。彼德又看向卡尔,卡尔知道他们在偷听。 “好吧!但愿他们忠诚于你!”卡尔·埃赫卡的拳头捶打桌面,转身离开了。他走得很愤怒。 明荣夏可算松了口气。 卡尔大步走出宫殿,无轮浮车和大批随从正等着他。 “为什么放过他们?”其中一位深蓝发色的青年走近发问。他的发色极不寻常,却看不出洗染的痕迹。 卡尔向他解释,“他们躲在门后偷听。这样的距离足以使我扫描他们的大脑,他们确实不是神无真人的走狗,而且明荣夏需要树立威信,我为什么不让步,做顺水人情呢?”金发男子露出微笑。 “但愿他领情。不过我认为他永远不会明白您的苦心。”深蓝发色的青年说。 “只要他对‘羽蛇’没有深仇大恨就行了。以后现在这些得救的家伙会跟着他,为他出谋划策。”卡尔开门上车,“瞧着吧!我们的‘小羽蛇’将变为主宰世界命运的厉害人物。” “没有您,他永远不可能。可他却把您当仇人对待。”深蓝发色的青年说得很没劲。 卡尔向他发笑,笑他那张抑郁的脸。“快上车,深思先生!明荣夏注定会取代我,这是神也无法变改的命运。你和蛇母,还有雷,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浮车缓缓启动,然后加速。车队如疾风般消失在城市道路的尽头。 第二十八节 光之雨 轰动世界的新闻。不明飞行物光临墨西哥城,全城的市民都是目击者,在电视前观看直播的人也目击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不明武装分子袭击洛佩斯饭店,与军方激战,僵持到夜晚降临。正当军方筹备夜间突袭时,发着强光的圆盘形飞行物从天而降,它的光辉笼罩饭店,在摄像机前,全世界都知道了它的到来。它只停留了十多秒,之后它收敛了光芒,升上高空,把寂静还给了黑夜。身处现场的人发呆时间比这十多秒长得多,无人反应过来。 那些神秘的武装分子就在这十多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后有目击者称自己当时看见有人飞上天空,是那些武装分子,他们被外星人绑架了;但也有人说,那些武装分子就是外星人。 一时间,世界舆论哗然。不少人将它与近一年发生的神秘事件联系起来,特别是至今仍是迷的上海奇异事件,无论是世界末日,还是外星人入侵地球,各种说法流传于民间,然而官方的解释始终含糊不清。因此一股关于政府隐瞒事件真相的舆论迅速传播,不少人组织游行,要求公开真相。也有细心人士留意到,发生了诸多重大事件,总统居然没有露面。 飞船上有电视,莉娜可以收看世界各国的电视频道,九成的电视台在谈论墨西哥城的不明飞行物。起初她很有兴趣,后来也烦了,说来说去没有新意,没有一个专家、研究者分析到重点。人类只会幻想神话与外星生命吗?他们不知道最可怕的敌人就在他们之中,与他们共同生活着? 他们没有直接飞去新亚特兰蒂斯,因为大卫要将他的部下送回总部,接下来的战斗不需要这些机器人。他们从南大西洋绕了一圈,穿越非洲,到达中东的沙漠。在沙漠里,大卫的机器手下离开飞船,莉娜断定神无真人的基地就在附近,但她见不到。完成这件事后,飞船又去了印度洋补充能源,进行例行维护,最后才直奔北大西洋。 莉娜发现,机器人有许多优于人类的地方。就拿驾驶飞船来说,需要七、八人完成的程序,大卫一人搞定,他将身体直接与飞船中央控制系统相连,使飞船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想怎么飞就怎么飞。而在智力上,他与人类无异,甚至高出人类。莉娜知道这叫人工智能,这项技术人类才刚起步,但“羽蛇”培养出的人工智能已经拥有独立人格。大卫说他们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能像人一样自行判断事物,处理问题。虽然身体是金属,可他们已有灵魂。 “灵魂”一词从机器人口中说出有一种别样的别扭感,莉娜谈不上哪里不对,也无意轻视机器人。她看了看潘克和西佩,再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占辉,他们表情平静自然。或许是她自己多虑了,心里竟有丝不安。 “我们到了!”飞船停下,驾驶员大卫说。 脚下是无际的深蓝大海。 “新亚特兰蒂斯就在我们正下方。请抓紧时间,虽然飞船有隐形功能,但我不能保证不被发现。四十五分钟后,一颗由‘羽蛇’摄政派控制的侦察卫星会经过上空,我们极可能被它看见。”大卫说着,在显示屏上打出四十五分钟倒计时。 “这么说时间不多。好!现在出发!”潘克背上了他的长弓。西佩也打算同行。 “潜入深海?要怎么做?”莉娜也想跟去,但难题摆在眼前。大卫说飞船不能入水,一旦进入海中它就暴露了,可血肉之躯如何承受深海压力?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立刻打消疑虑。神选战士不同于常人,他们的身体已经发生过质的变化,既然潘克和西佩能做到,那么她也应该能行。 “请等一等。”大卫提醒他们,“你们这样是进不去的。那座城市被半球形的穹顶罩住,而你们无法通过唯一入口的检测,硬闯只会惹来守卫,到时什么也做不了。” “那要怎么办?不如把那个什么顶打个洞?”潘克毛躁地回应。 机器人自己打出倒计时,却一点没有着急的模样。他摇头,“穹顶既然能承受深海压力,普通力量必然不能对它造成损害,而且穹顶……” “让我来。”沉默的占辉突然有了话,他自信地站出,“我来破坏穹顶。” 飞船里的人全看向他,特别是机器人大卫,他最熟悉那是什么东西,从他的神态来看,这似乎是件难以办到的事。“我说过,一旦进入海里就会被发现,更别说攻击。” “不用入海,就在这儿!”占辉胸有成竹,“打开舱门,我要出去。鹰战士跟我来。你让飞船离远点,以免我攻击时飞船被他们发现了。” 大卫照他的话做。高空的风很强,舱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的红色唐装如旗帜般飞舞,麻雀小空勇敢地停在他的肩头。占辉率先飞出舱外,升向更高的天空。接着是两名鹰战士。莉娜也决定跟上,临行时大卫交给了她电子地图与通讯器。 莉娜看着占辉俯视脚下如大地般的深蓝海面,他的目光平静,仿佛冥想中。突然,金光四射,他整个人被金光包裹,天海间似乎多了个太阳。莉娜睁不开眼,但又努力睁着,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数道金光从包裹占辉的光球中射出,投向大海。他身在天空,这些光成了落下的光之雨,如果有机会从海面往上看,那就是场金色暴雨。所有光线穿透海面,消失在大海深处,不过莉娜知道它们没有消失,它们的威力仍在。 她听见抱着她的西佩发出声惊叹,她问他为什么惊讶。西佩悄悄告诉她,他为占辉非凡的实力震惊,在他发出金光的瞬间,他竟将他错认为惠齐罗伯契特利。 潘克突然向下,西佩抱紧莉娜跟上。他们俯冲向深蓝海面。与海面触碰的头一刻,莉娜感觉像撞上石头,接着极端难受,不能呼吸。她看见潘克与西佩的身体泛出淡淡金色光芒,自己也学着聚集体内神力。她看到自己发出白光,身体也随之舒服了,竟能呼吸。 光之翼在海中也能飞行,只不过由于海水阻力大,速度比在空中时慢。越往前越黑暗,莉娜看见了通往深渊的那团黑,她睁大眼睛,要把前方看清。 第二十九节 出逃 新亚特兰蒂斯的部分居民正在举行游行,为植物争取合法的平等权利;另一批由草食动物为主的游行队伍则在反对他们。双方派出代表向明荣夏请愿,但宫殿守卫拦着不让进。这时,海底下起了“雨”一场金色的光之雨。这是场暴雨,就连笼罩城市的穹顶也支撑不住,巨响中裂开几十个洞,海水顺着洞窟倾泄,海底的压力迫使洞口扩大。居民们惊恐万分,到处逃窜,躲避洪水,警报声响彻全城。 明荣夏被突然间传出的巨响吸引到窗边,他望着水柱与穹顶,就像天破了。 “我们受到了攻击!这是系统发布的最新消息。还不知道敌人是谁!”操作电脑的瑞克·杰瑞尔第一时间向大家通报。他是最近跟随明荣夏的随从中年龄最小的,才十三岁,父母与祖父母都是“羽蛇”成员,他生于这个组织,所以与其他人相比,资格反而最老。 “不管敌人是谁,我们的机会来了!”迈入中年的马林·米利肯对明荣夏说。 明荣夏明白他们提出的建议。这些受他庇护的“羽蛇”成员到来没多久便看出他想离开这里的心思,他们曾表示,如果有机会,他们也愿意跟着离开。明荣夏向他们点头,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不管结局如何,都应该试试。 城里虽有短暂混乱,但现在已开始转为有序了,居民们已转为镇定撤离。水还在倾泄,街道上有了层薄薄积水。纳那华特辛和索齐利落地解决掉宫殿的侍者和守卫,这十多人踏着积水跑向港口。主要交通工具的能源已经切断,他们只能跑着去。瑞克·杰瑞尔边跑边操作电脑,催促大家应再快些,最多十分钟后,港口的能源供给也将被切断。 十分钟以内怎么也无法到达港口,纳那华特辛干脆将瑞克·杰瑞尔扛上肩头,带着他飞,至少让他先到达港口,开出飞船。索齐也带着明荣夏飞,明荣夏的安全必须优先考虑。 港口内空无一人,这里的人已经撤离了,但飞船仍停在这儿。瑞克的头一件事就是控制监视器。他奔向艘小型飞船,熟练操作电脑,打开了舱门。四人进入飞船,不过忙碌的只有少年瑞克·杰瑞尔,明荣夏以及索齐、纳那华特辛根本不懂操作,他们只能观看。 瑞克·杰瑞尔手中的电脑屏幕不断变幻着图形。“飞船补充能量需要五分钟,穹顶会在四分钟内修复完毕!怎么办?”少年着急地回头问。看来一旦心急,智力高如“羽蛇”成员也会找不着头绪。 “与穹顶有什么关系?”明荣夏也同样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不能从港口离开。港口已经封闭了,如果我使用技术打开港口,恐怕在破译密码前就会被深思发现!” “所以我们将从穹顶的破洞冲出去?”索齐略有所思,“飞船必须加满能量才能飞吗?” “随时能飞!我明白了!但是那样飞不了多远!” “没关系,只要能飞出这座城市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少年点点头,关掉一部分控制能源的开关,坐上椅子。“现在出发吧!你们来帮忙,我一个人操作不了。按我说的步骤做,很简单。” 飞船摇摇晃晃,如醉汉般冲出港口。 其余人躲在城市建筑的阴影下等着他们,飞船发出光芒,把他们吸入舱内。 明荣夏看到城里的水柱已经少了一半,剩下的也正不断变细。他抬头仰望破洞,洞口边沿亮着微弱的光,像是无数发光小虫伏在那里。马林·米利肯告诉他,穹顶具有自我恢复的能力,它能根据外部环境的变化进行自我调节,是有意识的金属。 飞船冲入水柱,就像蚊子冲入了瀑布,整个飞船在水的冲击下下坠。船里的人被震得东倒西歪,不知是谁加大了推进器的力量,飞船逆着水势,冲向逐渐愈合的窟窿。 “敌人在哪儿?”卡尔·埃赫卡在指挥室中大喊。 大屏幕显现出天空,进而出现了一个黑点,逐渐放大,占辉的东方容貌十分清晰。 深思留意到,卡尔·埃赫卡注视那张脸时,有一股难解的恨。他试图揣摩里边的含意,但留给自己的只有迷惑。 “只有他?”卡尔沉住气,“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来做什么?” “有两种可能——黑暗神发现了您的秘密;神无真人与黑暗神结盟。”深思低声说。 “没有烟雾镜,特斯卡特利波卡就是个老瞎子!我相信后者。”卡尔难以压抑心中的怒,“一个人就打穿了新亚特兰蒂斯的防御,是我们的耻辱!这样的危险敌人决不能留在世上!把他打下来!” 指挥室各操作员领命。 冲出洞口,还有更大的考验。涌入新亚特兰蒂斯的海水形成了个巨大湍急的漩涡,飞船不由自主地跟着旋转。数秒后,飞船斜上直飞,摆脱了漩涡,虽然摇摇晃晃,但很快恢复了平稳。 本来应该松口气,彼德却如从噩梦中惊醒般坐立不安,他不顾安全,离开座椅,趴上窗户回望。快速远去的新亚特兰蒂斯亮出了点点红光,红点越来越多,越发使人难安。“那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瑞克·杰瑞尔已经注意到了,他与飞船里其他“羽蛇”成员立刻感到惊恐。“快离开这儿!”马林·米利肯大叫起来。“新亚特兰蒂斯的防卫系统要反击了!我们在火力范围内!” 飞船不再向上,转而向一侧疾飞。但偏偏在最不该减速的时候慢了下来。“没能量了!我就说飞不远!”少年瑞克在抱怨。 索齐知道到了他出手的时刻。但愿这里能使用那种力量。 指挥室里所有人等着卡尔下最后命令。操作员报告,发现艘不明飞船逃离了城市。卡尔不在意,一定是趁乱逃跑的叛徒,等结束事件就能查清是谁。占辉的位置没有变化,只需按下按钮,他将化为灰烬。 另一个消息传到卡尔·埃赫卡眼前,令他震惊。深思站立的位置虽然看不到小屏幕,但他知道消息内容——明荣夏逃跑了。卡尔变得迟疑,他迟迟不按下攻击按钮,因为那艘逃跑的飞船仍停在火力范围之内。 西佩停止下潜。潘克也停了下来,与莉娜一起看着他。他为什么停下了? “我感觉到索齐殿下,他在使用神力,就在前方。”西佩说。在光的笼罩下,即使身处水中也能呼吸说话。 他们立刻向西佩所指的方向飞去。很近,他们看到了个发着微光的被藤蔓包裹的飞船。 “快抓住植物!”西佩大喊。他们立刻抓住藤蔓。 光辉变强了,莉娜感到四周的海水都在一股神秘力量下翻搅。 表示逃亡飞船的那一点从屏幕上消失了。但卡尔依然没有按下攻击按钮,因占辉也已经不在搜寻范围内。 占辉带着小麻雀找到了大卫的飞船。他的确把飞船藏得很远,让他飞了好一阵。 “怎么一个人?其他人呢?”机器人问。 占辉的微笑很奇妙,不知是遗憾,还是觉得自己幸运,或者两者都有。他平静回答:“我不能在那儿久留,海底有很强的能量流动,以我个人的能力的确无法击败这座城市。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们进行了空间跳跃,已经不在这儿了。” 机器人也感到遗憾,但也觉得幸运,他们躲过了新亚特兰蒂斯的反击。 “回水银城吧!你我都需要向各自的主人报告。有一段时间内,我根本逃不掉,卡尔·埃赫卡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呢?”占辉说完这些,坐上靠近窗户的座椅,拨弄起缠绕手腕的念珠。 第三十节 鲜明立场 突然出现的藤蔓挂住高大植物的枝丫,裹成团的藤蔓像花朵开放般展开,里边滑出艘银灰色圆形飞船,飞船挂着藤条,缓冲了下坠的力量,虽然有震动,仍平安落上地面。 飞船里的人第一时间打开舱门,碰撞地面的一刻,他们竟觉得自己安全了。在新亚特兰蒂斯即将发动攻击的时刻,他们成功进行了空间跳跃,可谓千钧一发。一同跳跃而来的不仅有飞船和藤条,就连飞船附近的海水也被带来,浸湿了大片地面。 瑞克·杰瑞尔以稚气未脱的脸仰望接住他们的树。“这不是普通的树。”他回头问索齐。 “是‘点对点’。”索齐说,“我的能力只能这样。这是我从前种下的,为了方便利用植物进行空间跳跃而设立的点。在新亚特兰蒂斯城里,任何空间力量都被禁用了。” “那是因为曾经有人利用空间穿梭危害到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性命,所以我们的科学家研制了一定范围内禁用空间能力的装置。”马林·米利肯解释说,但对这件往事他似乎不愿详谈。 少年瑞克发现,挂在树枝上的除了藤条,竟还有三个人。他们被藤条缠住了,吊在半空向下边的人们挥手。 明荣夏走出飞船,真意外见到了树上的人。莉娜、潘克、西佩向他打招呼,他回以笑容。 着陆地点距离金蜂鸟村并不远,但村庄现在已经没人了,他们得步行去到临时居住地。一路上,两队人讲起各自的冒险,笑声中带着对幸运的尊敬。 由于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和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去了人类的军事基地还没回来,潘克继续代行酋长权力。他将明荣夏迎上尊崇的座位,神选战士们则围坐他身边,莉娜·伊顿双手捧住黑曜石刀,向他进献。明荣夏把神刀放在盘坐的双腿上,他有点不知所措,大家聚在一起,一定有重要的事要说。 一时没有人说话,但几位核心人物的眼神不断交换,他们在等谁先开口。见没有人说出第一句,一位黑人说话了。他的名字叫德桑,依照家族习惯,没有姓氏,他与少年瑞克一样,属于在组织里出生长大的“羽蛇人”。“之前大家私下商议的时候很热闹,现在怎么没人发言了?” “什么事?”明荣夏忐忑地问。 “我们只在私底下讨论过,但绝大部分鹰战士没有表明态度,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讨论的事,所以不知道该怎样起头。”少年瑞克回答。他的语气在极力证明他不是因为害怕才沉默。“既然你被称为‘无畏者’,德桑,就由你告诉大家吧!” 明荣夏作好思想准备,倾听这位黑人朋友的发言。 黑人虽坐着,但仍然向明荣夏低头鞠躬。“在受您庇护期间,我们为您的未来作了谋划。现在我们都已获得自由,认为应当把它提出来,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我听过他们的讨论,很有道理。”索齐赞同说。他是这次会议的组织者。 黑人德桑接着说:“我们认为不仅是您,整个‘金蜂鸟’都得做出改变。您已经见过了‘羽蛇’的强大,事实上拥有神力的羽战士在组织中数量极少,这个组织的强大依赖于先进的科技,科学与古老的神秘力量具有同等威力。另外‘羽蛇’在管理上拥有自成一体的法律,分工细致,各部门各司其职,反观‘金蜂鸟’,仍停留在原始的部落模式。就连特斯卡特利波卡也领先于你们,至少他拥有为自己组织提供经费的公司,而你们顶多只能自给自足。在越来越发达的人类文明围攻下,你们连守住自己丛林村落恐怕也很难办到了!” “说出你们的想法!”代理酋长潘克虽不喜欢这些话,但明荣夏没有反对,就让他们说完。 “既然丛林守不住,那么可以走出丛林!”少年瑞克有了德桑起头,接着德桑的话说,“为什么不能像‘羽蛇’那样成立影响世界的机构呢?如果你们几百年前就行动起来,现在绝不会是‘羽蛇’一家独大的局面。黑暗神几十年前已经开始做了,你来现在做也不晚。首先惠齐罗伯契特利应当表明立场。” “我要表明立场?”明荣夏疑惑地问。 “您要以惠齐罗伯契特利的身份成为新组织的领袖,您要向其他神宣告您的观点。因为您总是低调且犹豫,所以才被其他势力有机可趁。不能让他们看到您的软弱,展示实力、分开立场,惠齐罗伯契特利是神中之神,只有您强硬了,新组织才能发展。”瑞克握紧拳头,他似乎还有很多话,神情间充满了对未来前景的希望。 明荣夏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他不自信,“以实力相比,‘金蜂鸟’是最弱的,而且我仍然是普通人……” “神无真人也是普通人。您只需以神的姿态发号施令就行了!”瑞克激动地说,“只需招兵买马,‘金蜂鸟’就会壮大起来。这些事尽管交给我们来做,有许多‘羽蛇’的经验可以借鉴。” “我们为什么要按照你们的方式去做?”潘克不客气地质问。 “为了生存!”黑人德桑说,“时代早已经不同了,而且世界处于危机中,除非你们想要与世界一起毁灭。” “世界会毁灭?”明荣夏不只一次听到类似的预言。 “就像生命有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工程师马林·米利肯说得波澜不惊,“世界的寿命快到头了,蛇母、深思和雷都这样说。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死去,以何种方式死去。” 明荣夏沉默下去,他从未想过担任救世主的角色,但世界的命运总让他挂心。 “我们的故事说,世界会在运动中毁灭。”西佩以低沉的声音说。 “管它怎么毁灭!”瑞克大声叫喊起来,“现在的问题是,‘金蜂鸟’再不做出改变只有灭亡一条路!惠齐罗伯契特利逃离卡尔·埃赫卡身边,已经彻底得罪了‘羽蛇’,没有任何神或人可以依靠了!” “他们是对的。”组织会议的索齐出面劝说,要让延续千年的部落做出改变是不易的。“是到了做出改革的时候了。‘金蜂鸟’正在没落,看看我们的历史就不难得出结论,从前我们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部落,羽战士听见我们的名号,看见我们的旗帜,就会躲得远远的。但后来他们彻底改变了自己。还记得你们怎样帮助西班牙人征服大陆,并最终与白皮肤民族融合的吗?他们那么弱小,却打败了我们,把我们的祖先逼入丛林。取得了胜利还不够,几百年来不断啃食着我们,以他们的文化侵蚀我们的文化。我敢说,一场大战就能消灭我们,无需使用神力,科学就能做到。” “可是这是我们祖先从未尝试过的事。要我们面对入侵者的世界,甚至在那个称为电视的东西里表演?”潘克不住摇头,这可很难想象。 “用不着如小丑般取悦人类,但如果时机成熟,发表电视演说是必要的。我们只是提议,要不要改革由你们决定。事实上我们本应该离开,由于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仁慈才留在了这儿。”黑人德桑无所谓地坦言。 潘克经过这次短暂“旅行”已经见识了科学的力量,但他对新事物依然有些抵触。“首领和祭司还没回来……” “惠齐罗伯契特利就能下决定!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少年瑞克直视明荣夏。虽然年纪小,可他是这场改革最积极的推行者。 中国青年接下他的目光,他的态度不激烈,也不冷漠。他沉默了好一阵,似乎是在思考。“我想,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我的立场是什么呢?”这就是他的决定。 卷末节 革命的中场休息与转折 接受完询问之后,阿特尔科瓦尔科与年老的奥切帕尼斯特利变得无所事事了,但基地负责人希望他们能多留些日子,或许研究遇上瓶颈时,他们能提供宝贵意见。 没有特别说明基地里有什么地方他们不能去,但酋长与老祭司不愿走动,他们不喜欢那些钢铁玩意儿,宁愿呆在宿舍里。这些天总有个女人来找他们聊天,就是飞机上参与他们对话的那位女科学家。老祭司以为她是为研究而来,起初不怎么欢迎,不过这个女人从不提及研究,她对文化感兴趣,特别对金蜂鸟的历史十分衷爱。她的名字叫做玛丽·汉普顿,小时候随父亲从美国搬到墨西哥。被问及为什么从人人向往的美国搬走时,玛丽摇头不知,那是父亲的决定,而他已经去逝了。 但玛丽提问的时候比较多。她从部落的名字开始问,为什么取名“金蜂鸟”?这个名字来源于“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本意——会妖术的金蜂鸟。接着她从神话故事切入,谈起神话与历史的关系。惠齐罗伯契特利杀死姐姐月亮女神的故事有什么象征意义?她认为这个故事影射着父系氏族战胜母系氏族的人类历史。那么特斯卡特利波卡与魁扎尔科亚特尔之争又象征着什么?混乱战胜文明?或许还有别的,只是后人无意中隐藏了真相。 金蜂鸟部落的人从未考虑过世代相传的故事里有什么隐藏真相,因此对玛丽的种种疑问无法回答,只能听她一个人述说想法。世界各国的神话传说里无不是正义战胜邪恶、善战胜恶,可为什么阿兹特克与周边民族的古老故事中反而是恶打败了善呢?除非后人扭曲了故事,智慧神其实是恶神,所以他才被驱逐。但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发明文字、制订历法、建筑城市、传授技术,怎么看都是善神中的善神啊! 酋长与老祭民同时向她摇头。世上本来没有善与恶,人类自以为有了智慧,于是给世间万物划分出善与恶,他们把对自己的益的归为善,对自己有害的归为恶,无益又无害或有益也有害的则随自己喜好划分。这样的归类有什么公平可言呢?以这样的标准来看,魁扎尔科亚特尔当然是善,但若改为非人类角度,他就是恶了,这位神传授给人类的技术没给其它生物带来一点好处,反而使它们丧命,物种绝灭。 玛丽·汉普顿赞同他们的观点,立刻反省自己不该谈论神的善恶。她开始转为谈论血统。金蜂鸟部落是怎样保持阿兹特克武士的纯正血统的?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严肃批评了她,她问了个蠢问题。首先金蜂鸟部落在阿兹特克人到来前就已经存在了,所以不存在阿兹特克武士血统这一说法,只是他们时常与阿兹特克的女人通婚,与那个民族关系密切,事实上他们之间完全不同,阿兹特克人是凡人,金蜂鸟则不是。其次,任何族群如果妄想保持血统纯正,得到的结果只能是迅速毁灭。哪一个强大的民族是靠血统来维持?神选战士尤其如此,从来没有男性神选战士或神与女性神选战士或神生出孩子的先例,所以金蜂鸟的男性成神,他们的妻子只能做凡人,只有这样部落才能延续。 女科学家对酋长的血统论十分有兴趣。为什么不能生出纯种的神?为什么动物也能成为神?神的血脉究竟源自哪儿?种种问题足以让好几代科学家进行思考了。汉普顿博士相信“羽蛇”里的科学家也在研究这些为什么。从动物也能成神这点看,或许神的基因在地球生物进行之初就被带入了。 电话铃声打断了谈话。玛丽接了电话,立刻陷入震惊。“研究所出事了!”她挂断电话,对酋长与老祭司说。 他们赶到了研究所。里边的人已乱成一团,许多人疯狂地敲打键盘,暴躁到要把它打碎;还有些人则抓扯头发,仿佛遭遇到了大灾难。 所有研究数据一瞬间被删除了,连备份也没剩下。事件起因于他们带回的机器人残片,他们在机器人残肢里发现了芯片,有人将芯片插入电脑,企图窥视里边的东西,这时一个病毒程序启动了,立即感染整个网络,毁了所有数据。看来“羽蛇”成员是有意让他们得到芯片,以此毁掉他们的研究。 神血被毁,总统身亡,现在连资料也没保住,形势令人沮丧。或许移动硬盘里还有些备份,还有部份资料已经打印成文件,但与多年来对神脉的研究相比,只是冰山一角。冰山没了,只剩一小块冰有什么用呢? “看来我们可以回家了。”老祭司毫不顾忌地在悲痛的人群中笑起来。研究中止,他们留下也没意思。 女博士似乎没听到老人的笑声,她正在接电话。她对着电话一阵答应,挂断了,回头对她的客人说:“两位,你们必须立刻赶回部落,村子出了大事。将军要你们马上走,不用向他告别了。” “‘羽蛇’又来袭击村子?”酋长猜想。 “不,比这事更大。明荣夏,也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人,他宣布成立一个无国界组织,名字就叫‘金蜂鸟’,他似乎想效仿‘羽蛇’。” “的确是件大事。”老祭司的语气一点也不急。 “将军希望你们回去主持大局,但并不是阻止他们,而是引导。” “是阻止,还是引导,不是由你们人类来发号施令。如果惠齐罗伯契特利认为好,我们无条件支持。”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玛丽什么也不再说,目送两位固执者离开。她面无表情地紧盯他们后背,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研究所里依然喧闹,许多人还在试图挽救资料。玛丽·汉普顿不关心他们,走入电梯,向下进入更深的基地地下建筑。 她打开密码门,走向镶入墙体的保险柜。保险柜上的锁需要同时进行虹膜扫描和密码输入才能打开,里面只放着个银色箱子。 明荣夏成立的新组织能否改变世界,还是未知数。她心里边想,边打开柜里的金属箱。不过这里边的东西绝对能改变人类的命运。 箱里放着要装有红色液体的试管。幸好这东西还在,躲过了“羽蛇”的视线。玛丽·汉普顿合上箱盖,锁上保险柜,她只是来确认它的安全,结果是满意的。柜里锁着的是盛放卡尔·埃赫卡神之血液的第六根试管。 人类的命运将由她来改变。玛丽·汉普顿锁上密室大门,最后回头望了密室一眼,她流露笑容,这个笑给她自己。 序之节 世界的毁灭缘于爱 皮埃尔医生从印度回国后,争取到了个很长的假期,但他哪里也没去,呆在家中思考、整理资料和剪报。这期间金融危机蔓延全球,身为精英中的精英,他不愁没工作。院长几次打电话催促,有手术需要他完成,甚至登门拜访,皮埃尔医生依然拒绝了工作要求,他不愿假期被打断。 现在他又将注意力投放到电视新闻中,墨西哥城出现的不明飞行物极受他的关注,他认识那是“羽蛇”的飞船。这次“羽蛇”未免也太不小心,竟让飞船被这么多人类见到,“羽蛇”做事向来有因有果,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可能预示着更严重事件。他们分开在人类眼前出现,或许这只是前奏,不久将来说不定有高调现身的打算。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可能已预计到世界的终结之日。 关于世界末日的传说,即使在信仰科学的“羽蛇”也同样流行。科学和文明的发展终有尽头,这是它们诞生时自身的局限性决定的,这些缺陷会阻碍发展,就像一股摩擦力,不断减缓物体运动,哪怕在发展过程中进行改良,只要根本性质未变,始终难逃劫数。所以每当这个劫数到来时,必将进行一次大清洗,只有幸存者才能重生。“羽蛇”的科学家从很久以前便开始计算这个日期。他们研究社会与物种发展规律,得出结论——人类的思维方式终会给科学与文明的发展造成阻碍,他们的文明将在本世纪崩溃。也就是说“羽蛇”必须在文明崩溃前行动起来,给文明开辟出另一条路,可是人类文明的崩溃时间却一直没有定论。 皮埃尔医生回忆起有一次与社会学家亚辛在新亚特兰蒂斯的花园里散步,他们曾讨论过类似话题。亚辛以先知的口吻说,毁灭的能量需要花上很长段时间来酝酿,但没人能觉察,因为那段时间总是人们最快乐最繁荣的时光;它爆发时很突然,足以把所有人震慑住,无法反应的人会死去,不过死亡也只是开始,毁灭的过程漫长而痛苦,直到新生命诞生;“羽蛇”的任务就是减轻痛苦,使新旧世界平衡过渡。皮埃尔医生希望他们能做到,这是全世界的福音,但他认为“羽蛇”已走得太远,偏离了初衷。 没有开灯的屋子忽然有了微光,银色月光从阳台照入,如窗帘般轻薄。 医生被这束光吸引,他望向阳台,舞动的窗帘后站着两个人。半透明的窗帘使他们的身影非常模糊,但皮埃尔依然认出他们,站起来,肃然起敬。 “是你吗?女神。”他问,“夜之女王,考约尔克兆圭?” 风吹起垂落阳台的纱帘,月亮女神走进屋,屋里像是生了个月亮,银色光辉如水般浸润厅堂。 明繁华在让皮埃尔医生查看米勒的伤。浸透乌血的绷带拆开后,医神也不禁皱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神刀伊斯特利造成的创口,伤口不见愈合迹象,反而如同寄生体般侵蚀着健康组织,从伤口流出的血起初是乌红,见空气后变为了黑。 皮埃尔医生摇头,“女神,我无能为力。这个伤超出了我的能力极限。” 似乎在明繁华意料中,她本就不抱希望。“医疗与健康之神也没办法了吗?” “是的,很抱歉。神刀伊斯特利造成的伤口无法治愈。”医生望着沙发边的东方女性,她很忧虑,进屋的月光更凭添了她的感伤。斜躺的米勒拉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皮埃尔也想安慰她,但有些事又必须说实话。“女神,恕我直言,他的时间不多了。七十年前,您的祖父用伊斯特利砍伤了魁扎尔科亚特尔,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智慧神。就算是魁扎尔科亚特尔这样的大神也不能抗拒这把刀的力量。” “魁扎尔科亚特尔死了吗?‘羽蛇’的科学也救不了?”明繁华反转手掌,用双手反握住米勒的手。 “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露面呢?现在或许只有一位神还有办法。”皮埃尔想到某位神,但那位神也只是个传说,见到的人很少。“去找死神米克特兰特库特利试试看,据说他自己永生不死,还能使别人同样永生不死。” “我已经见过他了。”明繁华以极轻微的声音说,“我去了孤独岛,求了相同的事。死神说,他虽治不了米勒的伤,却不能使米勒的身体不死,只是依然有痛苦而已。” “神刀的创伤发展到后期会非常痛苦。”皮埃尔提醒。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吗?身体剧痛无比,却怎么也死不了的感觉有谁知道? 米勒将脸贴上明繁华的手背,他似乎愿意承受那样的痛苦。 皮埃尔医生忽然想到了什么。“您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或许是因为死神的条件太苛刻了?死神从不白白给别人恩赐,他喜爱赌。听说从前有人向他乞求不死身,并赢了赌局,但后来被发现作弊,死神把他绞成了肉浆——活着的肉浆。女神,您与死神赌什么?不管是什么都非常危险,请您考虑清楚!”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医神也治不了,我就答应死神的条件。为了米勒,我什么也愿意做。米克特兰特库特利要我不管用什么方法,使一座世界级大都会的居民放弃他们的城市,永远不回来。”明繁华的声音依旧很轻,目光一直落在米勒的脸庞。 皮埃尔有些震惊,一位女神能使用的方法太多了,这个条件似乎很容易做到,但死神从不愿做输家。驱逐一座世界级大都会的居民,那意味着向全人类宣战。女神啊,你真的愿意成为全人类的敌人?你可知道你的弟弟深爱着人类这个物种!皮埃尔医生心中感叹。 “我们的目标本来就是要使人类放弃有害的科学文明。让他们远离城市,与我们的目标并不矛盾,我们以前就这样干,在伦敦、在悉尼,那些自然灾难是我们做的,为的就是使人类远离城市,反省自身对自然环境的破坏,现在不过是再做一次。不过米勒不忍心。从前我们为其它生物做,现在为他一个人做,他认为不值得。所以呢……”明繁华露出丝冷笑,扶起米勒,为他重新包扎好伤口。 他们要走了,因为皮埃尔治不了米勒的伤。医生很明白,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人类一定会有大灾难。 “请等等!女神,请等等!”皮埃尔向女神叫喊,“如果您决定了,那么您会选哪一座城市?哪一座?” 明繁华像是没听见,不理睬;米勒似乎有话要说,回了头,话却止住了。明繁华拉着他的手,两人消失在银色月光中。 第一节 势力范围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与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回来后,面对明荣夏私自决定成立新组织的事什么意见也没发表,他们仍做着平常做的那些事。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在明荣夏一再征求下,终于表了态,他对经营组织一窍不通,所以不敢对新组织指手划脚,但他是支持的,惠齐伯契特利做什么他都支持,请明荣夏放手去干,假如遇上麻烦,有他。 老祭司也不愿发表意见,他总是乐呵呵,说自己人老人,适应不了新事物,也同样说假如遇上麻烦一定要找上他,他说不定可能解决。现在老祭司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彼德的教育上,整日教授青年如何读懂只有祭司才懂的古代文字,让彼德背诵各种祭祀的流程和咒文。 纳那华特辛和西佩都说老祭司已打算让彼德做接班人,不过他们言辞中却透出不踏实的预感。就连彼德本人也向明荣夏抱怨过,那老头儿怎么选中了他?西佩长期以来是老头儿的助手;要不然他的孙子纳那华特辛也行啊!明荣夏想,老人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或许祭司传承中有什么秘密,必须选择彼德。无论原因怎样,彼德将成为惠齐罗伯契特利第一位白人祭司。 原金蜂鸟部落神选战士对新组织的态度都是平静接受,可他们不会主动参与组织动作,除了索齐会过问外,只有彼德有空时偶尔关心下进展。围绕明荣夏身边,真正参与决策的是从“羽蛇”中逃出的那些成员,他们很热心,完全把“金蜂鸟”当作自己的组织来管理。 少年瑞克总是摆弄他的书型电脑,他通过它获取外部信息。少年提醒明荣夏,卡尔#8226;埃赫卡承诺给他的两百亿美元在投资代理人的操作下已经有所增值了,他应当把这笔钱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的提醒解决了组织的资金问题,但明荣夏不知道能不能要回这笔钱。出乎他意料的是,“羽蛇”没有阻碍他转帐,钱顺利到手。投资代理人希望明荣夏能继续聘用他,他会让资产再度增加。明荣夏同意他的请求,不过在黑人德桑建议下组建了投资小组,让几位投资人共同管理资产,避免财权被一人把持。 明荣夏不知道该如何用钱让组织运转起来。黑人德桑建议他应当首先进行“洗钱”。明荣夏本来是中国一普通大学生,突然身怀巨款,变成亿万富翁,实在不正常,利用假身份开公司,可达到让财产变为正常的目的。公司是合法的,可帐目全是假帐,董事会也是假的,不是虚构人物,就是“金蜂鸟”内部人员。明荣夏的名字不出现于公司中,他就像神无真人那样藏身幕后,或者他有兴趣,也可以像卡尔#8226;埃赫卡那样在公司担任低等职务。 在谈到如何发展势力的时候,明荣夏显示出无奈。貌似全世界都是“羽蛇”的天下,“金蜂鸟”能发展的地方似乎只有墨西哥了,但这个国家看起来前途不大,而且墨西哥距离“羽蛇”传统势力范围美国太近了。 黑人德桑十分了解明荣夏的忧虑,他坐在侧席,恭敬地说:“墨西哥的确不是好地方,这里的政府了解神的秘密,他们会窥视我们,干涉我们。” “那么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自由发展吗?”明荣夏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地方了。 德桑似乎早已想到了答案,从容地说:“当年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输掉了精心策划的统一世界的战争,他退守中国,那时‘羽蛇’也受到重创,已没有精力理会,所以特斯卡特利波卡才有机会在中国扎根。之后‘羽蛇’一直避免与黑暗神发生冲突,因此撤掉了驻守中国周边国家的势力,留下一条缓冲带。至今日本、韩国仍是没有神驻守的真空地带,而‘羽蛇’在东南亚的势力也非常弱。” 明荣夏听后略有所思。难怪他在“羽蛇”时听说过北美部、南亚部、欧洲部,就是没听说有东亚部,现在听德桑讲述,原来他们从前有个“远东部”,不得已而撤消了。 “后来‘羽蛇’发生过一次分裂,不是现在这次。那次分裂引发了人类历史上的‘冷战’,不过领导层当机立断,消灭了部分分裂者,并瓦解掉一个超级大国,才保住了组织统一与世界安全,但同时也削弱了在北欧与东欧的势力,为今天西亚及中亚的不稳定埋下伏笔。现在这些不安分的地区造反了,以北美部为首的‘羽蛇’摄政派对付他们还来不及,我们如果这时候进入日本相信没人干涉。” “进入日本?为什么选日本?”明荣夏如果没记错,日本并不是真空地带,那里也有神选战士居住,会不会触怒他们? 黑人德桑如同了解别人的心事般,说:“为了监视‘羽蛇’,黑暗神在日本设有个前哨站,叫荒木道场,那地方您已经去过了。负责人荒木休是荒木周助的后人,是个狠角色。他的爷爷荒木周助在当年华桂城一战中以一对多,杀了五名长老羽战士和一名神使羽战士,‘羽蛇’对荒木家的人心有余悸。但现在,荒木休已经脱离黑暗神,投奔您姐姐月亮女神,您的姐姐对人类世界向来没有兴趣,所以可以说三大神中已经没有神介入日本。无主的地,谁占先就属于谁。” 明荣夏半垂下眼,选择去哪儿并不难,德桑懂得比自己多,他的建议一向很好。只是姐姐有部属在日本,会不会与她遇上呢?“德桑。”他说,“就听你的,我们去日本。可是德桑,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同时得罪黑暗神与‘羽蛇’,因为日本是他们势力间的缓冲带。” “惠齐罗伯契特利,请您放心。依据莉娜小姐的描述,黑暗把他的一等亮星占辉派到神无真人那儿去了,说明他不仅参与‘羽蛇’内战,而且看好‘羽蛇’神权派。摄政派绝不好对付。现在他们双方拉拢我们还来不及呢,不会为了小小的日本制造新敌人。” 他说得有理,明荣夏点头承认。不过青年心底却不太适应,总有股乘虚而入、胜之不武的惭愧感。“那么月亮女神呢?我姐姐她会是什么态度?既然荒木休已经投靠她,那么日本也算她的势力范围。” “您还不了解她吗?”德桑反问。“根据我们的情报,女神正带着她的情人四处求医,她不喜欢权力斗争。如果您要日本,她不会与您争抢。我保证。” 明荣夏不说什么了。是的,姐姐不会与他抢,就像小时候,只要是他喜欢的玩具,姐姐总是谦让。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从往事中回过神,说:“就这样办好了。拟份文件来吧!我签字。” 第二节 贸易公司 金蜂鸟贸易公司在金融危机中宣告成立看起来实在不明智。公司标志与蜂鸟没有一点儿关系,是一只金色的雄鹰;员工统一着蓝色制服,如同地球般蓝;总部设在墨西哥城。公司创立不久,立刻在日本东京成立分公司,前来应聘者排起长队,由于金融危机导致许多公司倒闭,一些具有资深管理经验的人也在应聘者中。 麻生太一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抱着简历守在公司门外很是忐忑不安。他已经去了好几家公司面试,者没能成功,现在的经济环境使得公司不愿招收没经验的新人。 他的家境从前还不错,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英语翻译,但自从妹妹死后,家里发生了大转变。妹妹被人杀害,弃尸快拆掉的旧街区中,这已经够惨了,可媒体硬是挖也妹妹从事性交易的丑事,类似“教授之女**,遭遇变态杀手”的标题一时间印上所有报纸。父母的学者名声扫地不说,他们全家都无脸见人了,父新迫于压力辞去工作,家里的生活质量在金融危机下一天不如一天。 轮到麻生太一。大学生紧张地进入办公室。一位黑人坐在办公桌后,直视进门的应聘者,这让麻生太一更加紧张,他咽了咽口水。通过打听,他知道这位黑人名叫德桑#8226;明,由墨西哥城的总公司派来。麻生太一不敢说话,等着提问。 “麻生先生,你真的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吗?”黑人合上简历,怀疑地问。 “我刚毕业,先生。” “你也没有担任过学生会干部经验?或者做过兼职?” “没有。我专心于学业。”麻生太一咬咬牙,诚实地说。他预感到这次招聘又将失败了。 “到我们公司应聘的人有许多曾担任过其它公司的干事或经理。” “我明白……” 黑人深沉地叹出口气。麻生太一听见他靠上椅背时椅子发出的吱呀声,他感觉到黑人在注视他。 “麻生先生,是这样。”德桑#8226;明沉默了一阵子后说,麻生太一注意听,不过他已经知道大意,许多公司都这样说。“我们公司刚到日本落脚,需要熟悉日本的当地人带领公司走上正轨。总经理这个职务现在空着,你有没有兴趣?” 麻生太一猛地抬起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人的耳朵。这是真的吗?聘用一个刚毕业的菜鸟做总经理!不过他没听错,黑人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麻生太一不知如何回答,真有这样的好事?当黑人问第三遍时,他不住点头,答应下来。 接着,他们的谈话进入有关薪酬的讨论,同样非常顺利。薪水很高,很有吸引力。 与家人通电话后,父母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甚至怀疑这是骗局。不过麻生太一认为自己人并没有被骗去什么,到不如试试看。 公司大厦位于东京市区,从前的主人破产后,由这家墨西哥公司购得。上班第一天,麻生太一便感到前所未有的骄傲。从他跨进大门时起,每位见到他的员工全向他行礼,喊一声“总经理早”,这些人前不久还是与他一样在门外等待面试。 上班第一天,总公司代表德桑#8226;明向所有员工讲话,之后正式介绍分公司总经理麻生太一,其后每位员工作自我介绍。整个上午没有安排工作,在欢迎会般的活动中渡过。麻生太一暗自记下每位员工的相貌和名字,这是身为总经理的必须要做到的。 其中,一位端茶送水的服务生引起他的特别注意。从外表上看服务生没有特别之处,可是一说话就露陷了,他的日语极不纯正,有外国口音,自我介绍的活动里本来没打算让服务生参与,总经理麻生太一插了话。“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服务生。 服务生放下手中茶水,“我叫明荣夏。” “你不是日本人?” “我是中国人。” 或许是个留学生,来做兼职。麻生太一猜想他可能是德桑#8226;明招聘员工时一部招集的,所以也没太在意。 但随着观察深入,麻生太一发现这个服务生越来越奇怪,他绝不像留学生,因为从没见他去什么地方上学。麻生太一担心德桑#8226;明先生招聘的是偷渡客,影响公司声誉。他有次找了个借口,看到了服务生的护照,他是中国人,护照却是墨西哥的。有时候麻生太一猜想,或许服务生与墨西哥总公司有什么关系。 最奇怪的还不是服务生,麻生太一在查看分公司第一个月的财务报表时发现了问题——这一回的净利润几乎是零。对于一个在金融危机中开拓新公司回来说,没出现亏损已经相当不错了。可是麻生太一发现在公司业绩相好,他们本来可以赚钱的,然而许多笔生意给了买家超低阶,那个价位只能收回成本,公司有意不赚钱。 麻生总经理带着报表去见德桑#8226;明。“董事先生,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将报表放在黑人面前。 总公司代表德桑#8226;明根本没碰财务报表,他似乎知道麻生太一的来历。“这是总公司的策略。公司目前的任务不是赚钱,而是开拓市场。” “什么策略?”麻生太一讥讽地反问。“据我所知,广川株式社会今天宣布破产,金田贸易也快了,他们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如果我估计没错,他们没接到一笔生意。” “所有客户信任我们的金蜂鸟贸易公司。因为我们价格低廉,质量与服务均好。”德桑#8226;明自豪地说。 “等我们的竞争对手全倒闭后,我们就能垄断市场了吧?”麻生太一愤愤不平是拍了下桌子,“德桑#8226;明先生,这是不正当竞争,希望总公司谨慎。这是有意以低谦价位挤兑同行,无论什么国家,什么政府,都不能容忍一家企业垄断市场。” “什么不正当竞争?我们有陪本买卖吗?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现在经济不景气,企业更容易出现困难,怎么变成我们挤总了?”黑人耸耸肩,“麻生先生,相信公司,我们财力雄厚,你的年薪绝不会少,公司也将逐步好起来。你已看过报表,我们的业绩很好,现在放弃赚钱,以后会加倍赚回来。” “当人们只有米饭可食时,他们只能天天吃米饭,还必须认为米饭是世上最好的食物!这不是我的个人薪水问题!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失业吗?”麻生太一转身离开办公室。 服务生站在门后。麻生太一开门时突然见着个人,被吓住了。明荣夏也吓了一跳,他看了眼总经理脸上的怒气,端着咖啡走进德桑#8226;明的办公室。 第三节 劲风 “我为什么让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担任总经理?没经验的年轻人好对付。可如果这个人一根筋,就不合适了。”总公司代表德桑#8226;明失望地说,似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明荣夏端着咖啡进入办公室。“你的咖啡。” 总公司代表叫了杯咖啡,当然是由明荣夏这个负责打杂的服务生送去。通常德桑不会让他服务,但有其它事时除外。明荣夏来到门外时发现总经理在里边,所以等了会儿,听见他们的争执。 德桑接过咖啡杯,他动作急切,棕色液体荡出杯沿。他的神情非常抱歉,由明荣夏为他服务是犯了天大的过错。德桑透过百叶窗,确定没人在办公室附近后,请明荣夏坐上本属于他的座椅,他则站着说话。“伊斯特利尔顿有急事,他想与您见面。” “伊斯特利尔顿?皮埃尔医生!”自印度分别后,已经有段时间没皮埃尔医生的消息了。“你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他已经到了墨西哥,之后才得知您去了日本。”黑人压低了声音,“他带来了重要消息,考约尔克兆圭准备袭击人类城市。” “姐姐?” “女神会选择哪座城市,谁也不知道。但进攻规模一定空前,女神这次下了决心。伊斯特利尔顿在等您,明天就回墨西哥吧!” 明荣夏如同失了魂般离开办公室。许久没有姐姐的消息,然而听到的却与噩耗无异。 麻生太一专注于电脑屏幕,公司的帐目他一定得了解透彻。进入公司后他只注重管理,没有细问财务,而今天把公司财政仔细琢磨后,突觉问题严重。 日本分公司,甚至包括墨西哥总公司的资金来源不明。资料上显示启动资金由董事会几位巨头集资而成,但麻生太一继续往深处追查,却发现如此巨大的资金竟然是从同一个帐户中分批拨出。麻生太一迅速记下这个帐户。 他看到中国籍服务生从他的办公室门前经过。“一杯咖啡需要送这么久?”他问。这个中国籍服务生实在身份可疑。但服务生心不在焉,没听到他的问话。 明荣夏收拾行装,陪同他的纳那华特辛在一旁帮忙。风吹得公寓的窗户“啪啪”作响,这股风从傍晚时开始吹起,未曾间断,到现在天黑尽,风越发强劲了。 “金蜂鸟”里的成员们劝他别急着去日本,等到分属上正轨后再去也不迟。是他坚持要来的。他同意成立“金蜂鸟”,就应当亲自实践,他不愿自己成为神无真人那样只知躲在纱帘后称神的废物。可能是受到卡尔#8226;埃赫卡的影响,以及从神无真人那里学到的教训,他更愿意参与到组织的建设中。 鹰战士还是那样厌恶城市,彼德要学习如何做祭司,索齐还得处理墨西哥的事务,只有纳那华特辛陪在左右。明荣夏也不喜欢被一大群人跟着。 呼呼吹响的风掩不住门铃声。纳那华特辛开了门。 麻生太一见到开门的竟是个印第安人,不免吃惊,声音结巴了,“请问……这里是,明荣夏的寓所吗?” “是分公司的总经理先生。”明荣夏看到了麻生太一,吩咐纳那华特辛不用紧张。 麻生太一绕过把守门口的印第安人,印第安人的警惕眼神实在叫他心里发毛。“他是……” “我的朋友。”明荣夏回答。 朋友?保镖还差不多!麻生太一前来拜访自然有事,但身边站着一位保镖竟让他不敢开口了。 “总经理先生有事吗?如果我和你都没记错,下午时我已经辞职了。难道你想挽留我这个服务生?”明荣夏边将折好的衣服放入皮箱,边说。 麻生太一紧张地瞥了眼明荣夏身边的保镖,咽了咽唾沫,“说实话吧!你是不是金蜂鸟贸易公司的真正老板?” “我?”明荣夏对他的猜测表示震惊,“开玩笑吧?我像是有钱人?” 他是怎么猜中的?明荣夏突然心乱如麻,他应该掩饰得很好,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老板富翁。 “公司最初的资金虽说是几位墨西哥富商出资,但所有的钱却从同一个帐户拨出。我调查过这个帐户,是以你的名字开户的。或者说,你不是那个‘明荣夏’?”麻生以为有了证据,可以咄咄逼人了,“现在回想起来,从你进公司时起就怪怪的。德桑#8226;明很少叫你端茶送水,即使有这样的吩咐,哪有送一杯咖啡需要十分钟的道理?更一个明摆着的细节——德桑居然姓‘明’!这是个稀有姓氏。” 德桑本来没有姓氏,但为了在人类社会中行动方便,他请求使用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世俗姓氏——明。 “你想怎么样?”明荣夏冷静地问。 他爽快承认反到让麻生太一意外了,他以为这个中国人会百般推脱。“我能怎么样?我只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公司,它为什么有那么多秘密?我是总经理,要是公司有事,我将负法律责任!” 德桑当实说要找个没经验的人做分公司总经理,就是为了预防将来日本政府调查。到时责任推给那个傻子,他们则可以金蝉脱壳。组织发展初期最好别与人类政府对着干。 明荣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的提问。说谎,他没有编圆谎话的智慧;说实话,恐怕会打乱德桑他们的计划。那么拖一拖吧!明天他就要离开日本,麻生太一找不着他了。 风吹开了窗户,卷进沙尘和树叶。纳那华特辛走向窗边,他要关窗,却扶着窗棂望着天空发起了呆。 “总裁,叫你的保镖快把窗关上,好吗?这风怎么这么冷!”麻生太一打了个寒颤。 明荣夏注意到纳那华特辛的怪异举止,他并不是个容易走神的人,有东西吸引了他。 麻生太一听见明荣夏的年轻保镖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明荣夏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们明天回不去了。快通知德桑。您的姐姐,女神来了。”纳那华特辛说。 第四节 超强台风 形成于太平洋的台风以不可阻挡的气势袭向日本,这次风暴规模之大超出了历史记录,并且随着它的接近,其数值正不断攀升。宇航员可以在太空看见它,巨大的漩涡状云层就像地球长了块癣。它被命名为“月亮”。 台风来到,机场已经封闭。明荣夏坐在公寓的窗前发呆,天空中的乌云如江河般奔腾翻滚,奔跑的云充满着不祥的诡异气氛。 “德桑希望您去别的城市乘飞机。他的车一会儿就到。”纳那华特辛刚接完电话。 明荣夏坐回屋里,打开电视。节目依然照旧,只不过画面上不断出现台风警报。明荣夏不大懂日语,除了里边的汉字。“我不去了。”他突然决定,“我要留下,等姐姐。”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声,公寓里已有许多人离开家,躲避台风。电视起了杂音,画面泛起雪花,之后没了信号。 “惠齐罗伯契特利,这不是普通台风,是女神的武器……” “我知道。我知道危险。可我必须与姐姐面对面谈谈……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罢休?” 德桑的车已经到了楼下,响着喇叭。纳那华特辛,跑下楼,不一会儿,带着德桑一起回来了。 “风越来越大!快走吧,惠齐罗伯契特利!”黑人一进门,朝着明荣夏的后背叫喊。“打头阵的都是小卒,女神不会来!或许风停后她会出现,接受胜利。那时我们回来再见她也不迟!” “风停?等到风停就晚了!” “难道你还能阻挡台风吗?”德桑着急地大吼。明荣夏愣住了。德桑立刻没了声,他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 只有窗外的风声在吼。见到明荣夏没有发怒,而只是表现出沉默,他才又以柔和的言语说:“您还没有神力,现在的您就如同风中之烛。” “我明白。我并不想挽救谁。姐姐的想法和做法都错了。”明荣夏缓缓地说,他似乎有许多话,却突然止住…… 麻生太一发现自己被堵死在途中时已经晚了,他的车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四处是刺耳的汽车鸣笛,如市场般宣闹的起伏叫喊。 公司的福利不错,一入公司便给他配了车,平时不怎么开,今天终于有机会动动它,麻生太一没想到自己竟陷入了塞车的泥沼。一大早就接到放假通知,通知完其他员工后,与普通人一样选择了离开城市避难。边开车边琢磨,或许他应当辞去现在的工作,尽管找到这样的好工作很难,但有问题的公司实在使人提心吊胆。就这样想着时,塞车了。 车灯将城市的道路照得通亮。明明是白天却像夜晚来临。麻生太一透过车窗仰望翻滚的云层,云像清水中的墨汁,极不均匀地扩散。远方的乌云里有闪光,四周太吵,听不见是否有雷声。半空中飞舞着塑料袋之类的垃圾。风从昨天傍晚开始就没断过,而且越吹越劲。 可怕的天气。麻生太一摇上车窗,关掉CD机,盯着方向盘发呆。车身猛地晃动一下,把麻生太一从出神中惊醒。他看见有许多人逃出汽车,奔向附近建筑。他立刻摇下车窗,灌进车里的除了风,还有人们的尖叫。穿过两座大厦间的风像利刀一般,麻生太一再一次感觉到车身震动,他像是被浇着沸水的兔子,窜出车外,奔入最近的一家商场。 里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了。这时候没有顾客,店主也早早关门避难去了,路经此地的人无处可躲,才砸坏了门。大多进入别人店铺的人都很自觉,但麻生太一仍看见商店一角,两名男子将货品往包里放。 有人试着给收音机调频,可是什么信号也没有,人们并不惊奇,电视信号早没了。突然变得漆黑,引起尖叫,停电了。黑暗使声音更回清晰,麻生太一听见房屋在风中振动,屋子似乎摇摇欲坠。台风还没有到来。简直是世界末日——麻生太一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他突然想离开这儿,房屋让他学得不安全。 有人大叫,他摸索到通往负层的入口。避难的人们发生了骚动,有些人争相涌向那扇门。到下面去,越往下越安全,别留在地面。每个人心里受着一个声音指引,逃向认为安全的地方。人们按住手机,以它的微光照明,麻生太一见到有人跌倒,年轻人推开挡路的老年人,插入人群前端,房屋振动很厉害。 麻生太一往后退,转身奔向大门。商场透明的玻璃门紧闭着,一把雨伞插在两只把手中作为门闩。他贴着门,看到昏暗的街道如同浸没于洪流中,堵塞道路的车辆在风中自己移动着,使人联想到小时候用口吹跑课桌上的橡皮屑。各种小物件,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他们从眼前飞过,发出叮叮咚咚的怪响。 这一幕让想出去的麻生太一畏缩了,他立刻远离大门,躲入商场角落。 角落里稍微安静些,静下来后,他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到了死亡,要是风吹倒了房屋,他会死在这儿;想到死,又想到妹妹,她还是花季少女,就那样没了,凶手现在仍未抓住。他也会就这样没了吗?不,不会的,一次台风而已,又不是没遭遇过。麻生太一坚信自己会活下去,会挺过灾难,因为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幸运的,遇上重大不幸的人始终只有与众不同的一小部分,而他正好是人群中的大多数。 身边的有个中年人,不断摆弄着收音机。那东西现在除了噪音什么也收不到,吵闹的声音使他开始暴躁,咒骂着捶打收音机,希望它能说句话。另一个个直瞪着中年人对收音机使用暴力,但眼中无神,他小声咕哝,听不清,可能是祈祷。 麻生太一继续想到妹妹。那个叛逆女孩所干的丑事父母早有察觉了,可管不住。全家不明白,有优越的生活条件,为什么她还想着去做那些损害名誉的交易?直到终于出了事,他看了妹妹的日记,才知道她很寂寞、很空虚。她渴望接触社会,却被禁锢在一个小圈子中,他们这样学者家庭的女孩,必须成为淑女名媛。 或许妹妹的反抗行为过于激烈,甚至给家族带来耻辱,但他没有责怪过妹妹,麻生太一掏出挂在胸前的项链,上边镶着照片——他与妹妹。他恨的是杀死妹妹的凶手,永远都恨。 “美纪……”他把项坠握进拳头,闭上眼,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嘿,看!那是什么?” 人们的惊叫吵醒了麻生太一。他从打盹中清醒,跟着其他人一起向窗外张望。 风依然烈,黑云使整个天空重得压向大地。大厦之间,云层背景下有一颗亮星,闪闪金光穿透烈风,似乎全城都能见到。 第五节 风暴之眼 纳那华特辛悬浮于屋顶,全身闪闪金光,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在他撑起的保护罩内,明荣夏感觉不到一丝风,尽管窗外行道树连根拔起,,在街道中滑行。德桑只觉得这是场冒险,纳那华特辛会吸引来星战士,假如一定得战斗,纳那华特辛一名神选战士怎么也对付不了。 姐姐会来吗?明荣夏望着天空的黑云想。或许她已经在云层之上,犹豫着要不要与自己相见。雨声极大,窗外的景色全已模糊。 突然一道强光划破天空,几乎同时响起的巨雷把整幢楼震得发抖。明荣夏不仅心惊肉跳,甚至感到耳朵一时听不声音了。闪电击中了公寓,保护罩已经消失,狂风从窗口灌入。 明荣夏飞奔上屋顶,德桑担心他出意外,紧跟着。瓢泼大雨在他暴露屋外时就把他淋了个透。“纳那华特辛!”他冲向倒地的印第安青年。纳那华特辛身体冰凉,双目紧闭。 德桑探摸他的颈部脉搏,纳那华特辛却睁开了眼睛。“我没事。”他说。 雨势渐小。几乎在明荣夏微笑的同时,黑沉乌云像被双手拨开,天空豁然开朗,碧绿天色清澈透明,如水中托起的玉璧。 黑人德桑站起身,仰视天空,头顶的是风暴之眼。 “我感觉到他们了!有两个!”纳那华特辛想站起来,但刚受了闪电一击,这个举动使他吃力。 碧绿天空中降下两只发出浅蓝光辉的球体,球体落上屋顶,光辉消散,成了两个人,一位是红发青年,一位是金发女郎。这两人纳那华特辛都见过,只是叫不出名字。 “莱恩?还有瓦莲金娜?”德桑不敢确定地问。 “人类,你知道我们?”金发的瓦莲金娜轻蔑地注视黑人。 “‘羽蛇’的情报库里有你们每个人的资料,这份资料是组织中共享,如同通缉令。”德桑回答。 “原来是‘羽蛇’的人。魁扎尔科亚特尔饲养的宠物。”红发的莱恩语气里也有股轻蔑。 “‘羽蛇’是女神的敌人。但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他们。”瓦莲金娜看向明荣夏。 明荣夏也直视她,“我姐姐在哪儿?我要见她。” “女神没有来。”莱恩说,“我们看见这里有鹰战士,所以降下瞧瞧,结果发现了女神的弟弟。” 明荣夏察觉到那个金发女人对自己怀有明显敌意。“台风是你们制造的?” “是我们。很简单,我说要风,于是有了风。纽约的龙卷风,现在的台风,要什么形态的风只在一念间。”莱恩说得十分轻巧,就像做了场梦,想像一块蛋糕的外观。 “快停止!”明荣夏大喊。 “为什么要停止?”瓦莲金娜怒吼,她生气时似乎发丝也在颤动。 “没看见这场风暴过去后会死多少人吗?我要见姐姐!这是她的授意?我要与她谈谈!” “不可能!”瓦莲金娜的怒气震动发丝,风眼四周的黑云顿时电闪雷鸣,“你有什么资格见她?你伤了她的心!是你伤了米勒大人,对不对?” “瓦莲金娜……”莱恩提醒她控制情绪。 瓦莲金娜控制不住的面部肌肉轻微抽动,“如果不是有女神……不是有女神,我早就杀了这个小子!是他!是他把米勒大人害成现在的样子!” “米勒,米勒他怎么样了?”明荣夏想到米勒被神刀刺中的情景,心中依然有愧。那是他的错,那时候他发了什么疯,为什么要刺出那一刀? “托你的福,他还活着!世上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只有死神,明白吗?”瓦莲金娜每发次怒,四周的黑云便压低一层。 “死神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是个吝啬鬼兼赌鬼,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凭白给好处。”德桑说。 纳那华特辛问:“死神开出了什么赌局?“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要一座城市。”莱恩回答,“他要一座无人的知名大城市,他要居民自愿离开,永不回来。” “他要东京?”明荣夏似乎猜到了些头绪,现在发生的一切与死神和米勒有关。 “东京是我们选定的地点,这座城市我们必须得到。惠齐罗伯契特利,如果阻止我们,即使你是女神的弟弟,我们也不会留情。相信女神也是这个意思。”莱恩不客气地说。 “可是……” “女神不会再允许米勒大人受到伤害。现在女神的心中除了米勒大人,不会在有其他的了。包括你!”瓦莲金娜的金色发丝如无数条金蛇般狂舞,这次不是因为怒气,而是风在吹。远方的黑云压近,风暴之眼风的短暂晴朗即将过去。“其实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瓦莲金娜指着明荣夏吼叫,“好好看着,今天所有因风暴而死的人全是因为你而丧命!因为你那时的疯狂,现在要他们来补偿。你想要阻止,尽管阻止好了,救了东京,我们还可以去伦敦、巴黎!城市有无数座,人类也有无数个,只是别忘了,你才是元凶!” 瓦莲金娜与莱恩的身体四周重新被浅蓝光辉包裹,光球飞向天空,消失在黑云中。云层里顿时迸发出闪电的强光。风再次狂暴起来,雨点打落,犹如弹珠飞行。 麻生太一在风中狂奔,趁着风暴之眼降临的间隙,他冲出了避难的商铺,他看到那颗金色闪光点出现在的地方正好位于明荣夏的公寓附近,但在一道闪电后消失无踪了。他不敢去那儿,直觉告诉他不安全,就像他感到避难的商铺不安全一个道理。 风又开始吹起来,都市的高楼像峡谷的峭壁,使风势更加猛烈。麻生太一听见巨响,分不清是雷鸣,还是房屋倒塌。他窜进弯曲的小巷,想要找扇门钻进屋子,什么门,什么屋子都行。他心想,或许离开那间避难的店铺是个错误。 第六节 狗 台风“月亮”横穿日本,直到邻近中国的日本海域内才消散不见。全世界瞩目着这个超级台风,许多人为又一次反常自然现象而恐慌。 风停后的东京就像巨大的垃圾场。麻生太一从堵住小巷口的瓦砾堆后艰难地爬行出来,幸好躲入这条平日阴暗不见光的背街小巷才没被风刮跑。已有许多幸存者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游走,麻生太一站在瓦砾堆顶端,清透的天空洒下阳光,瓦砾反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三两步跳下瓦砾堆,地面平坦不了多少,四处听得见呼喊与哭声,一定死了许多人。麻生太一看见许多高楼消失了,高层建筑承受不了风力,虽然不少高楼居民已经离开东京,但总有固执不愿离开的人,倒塌的楼房压倒了周围的房屋,因此又有许多人倒了霉。 麻生太一看见自己之前避难的那家店铺倒塌了,店铺的招牌一半已埋入瓦砾中,想到还有许多人躲在负层,麻生太一不敢想象他们现在的情况。他想起了在风暴中看见的金色光点,它就出现在明荣夏公寓的方向。那位公司的幕后老板应该已经离开了,他想回自己的寓所瞧瞧,正好要经过那里,干脆顺路看看。 走近了才让他感到惊奇,这幢公寓与周围的建筑完全不同,它保留着台风来袭前的完整模样,就连周边的草地花园也依然碧绿,草叶上还挂着露珠。麻生太一再向里看,他发现明荣夏和他的保镖站在大门前,身旁还有驻分公司代表德桑#8226;明。 “你们没走?”麻生太一惊讶地说。 “你不也一样?”德桑边说边走,他们也将离开了,他似乎要带着明荣夏去什么地方。 “我想走,可是走不了。”因为塞车而留下的人不在少数,“这里……”他想问这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它看上去没有遭受台风蹂躏。可德桑只说了些保重的话,告诫他灾后重建时公司还得继续,带上年轻的老板步行离开了公寓。 德桑的车虽然完好,但道路已经堵塞,无法驾驶。根据德桑的建议,他们应去郊区,月亮女神的攻击才刚开始,城市太危险。 一只人类的腿布满泥浆,从废墟下伸出,明荣夏看见了这具尸体,这不是他看见的第一具。德桑很在意他的沮丧情绪,“别听那女人瞎说。不是您的错!”他对明荣夏说。 你才是元凶! 瓦莲金娜的话在明荣夏脑中挥之不去。她说得没错,一切因他而起,东京是这样,此前的纽约也是。 “不是您的错!”德桑再度强调,“没有您,您的姐姐也会去干残杀人类、毁灭世界的勾当!她本是那样的人,她对人类的厌恶生来就有!” “不,不是那样!”明荣夏摇头,“你们不了解她,她没有恨!” “但也不是爱!既无恨,也无爱,她已经是真正的神了。既然是神的意志,您自责什么呢?” “不对,姐姐不是神!如果神是没有感情的生物,她一定不是,因为他有着比常人更丰富的感情。我能体会到她的痛苦,所以必须找到她,与她谈谈。姐姐的许多想法从前我不明白,现在不知为什么,越来越懂得了。我想,或许有一天……不,终有那么一天,我也将面对汹涌而来的情感,下自己的决定……” “那就是‘神’与‘人’的选择,您的时刻还未到。请听我说,每个生物都有注定的命运,出生、成长、衰老、死亡,除非半途中止,提早结束生命,否则谁也逃不了。死亡是注定的,没有谁对谁的死亡负责这种说法,无论您做过什么,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明荣夏看着德桑,那张黑脸非常认真。他的话是出于安慰,还是出于真实观点呢?明荣夏突然摇起头,“不,德桑先生,你的观点非常邪恶!照你的说法,杀人犯不是没有罪了吗?死去的人本来可以活得更长,有梦想可以实现!”明荣夏激动地说。他一会儿后又变得沮丧,“都怪我,是我刺伤了米勒。我看到母亲的死亡,发了疯,伤了无辜者。”他想到了神刀伊斯特利,把它从背包里抽出,双手捧住的刀即使在阳光下也阴暗深沉。“这是杀神的刀。那时候我提着它追赶姐姐,是想杀了她吧?” “伊斯特利不是杀神的刀。”德桑伸手想要抚mo迷人的黑色刀身,却又迫于某人威慑,收回了手,“它是献祭的刀,献给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被它所伤代表献祭,所以伤者必死。黑暗神不会自己给自己献祭,因此这把刀向来由其他人使用。最初是为了祈福,后来不知从哪一代特斯卡特利波卡开始,它被当作武器使用了。” “我却把它当作凶器。”明荣夏看着手中的刀说。 一处废墟旁传来一阵犬吠,白色的狗浑身粘满干掉的泥浆,只要有人经过,它就吼叫,不过没人理睬它。明荣夏经过时,它叫得特别厉害,可能是因为他手中的刀使它不安了。 “它可能需要帮助。”纳那华特辛猜想。 明荣夏走近那只狗,狗不叫了,用前爪使劲抓刨瓦砾。或许它的主人埋在了里边。明荣夏让纳那华特辛试试看,能不能掀开瓦砾堆。对鹰战士来说,即使是较大的建筑残块也算不上重。纳那华特辛托起水泥板,一只狗从里边蹦了出来。 两只狗相互嗅了嗅,发出呜呜低鸣,它们望了望明荣夏和纳那华特辛,然后跑开。它们可能是一对情侣,或是一对兄妹,明荣夏也望着它们,心里突然酸酸的。 …… 一扇光之门在日本某座道场内打开,蓝色的光照亮了墙上的老照片。光辉消失,它们又恢复了黑与白的陈旧色彩。凯特#8226;戴维森带着个日本人,拜见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 明繁华知道他们到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手中的相框中。框里的照片上有位年轻的中国男子,手持黑色的刀,照片一角有题字——“一九三九年,柏林留念”。女神把相框给了荒木休,荒木休把它挂回墙壁。 “考约尔克兆圭,夜之女王。这位是田中广志,向您推荐。”凯特向明繁华行礼,并示意她带来的日本人上前。 田中广志向明繁华行跪礼,谦卑地伏身,没有允许不敢抬头。 女神没有说话,她身旁的印第安女人代为发言,“听说你是朝日社的著名记者?” “‘著名’不敢当。”田中广志把身体伏得更低。 “你能忠实地转达女神的话,不作任何曲解吗?” “表述真实是记者的义务,也是基本功。” 印第安女人把目光转向女神,等待她下决定。 “我需要一位发言人。”明繁华说,她的声音温柔婉转,“你知道自己将做什么,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吗?” “戴维森女士已经告诉我了。我愿意为您效力,做您的忠仆。” “为什么呢?我们是人类的敌人,而你是人类。” 她的问题让田中广志沉默。“为了名留史册。”日本人想了会儿后,回答,“我没什么宏愿,只想出名,受世人瞩目。能成为一位女神的发言人,世界几十亿人也只有我一个了。” 这个回答似乎令人放心。田中广志留意到,女神周围的神选战士尽管投来鄙视目光,但却没有敌意。 第七节 电视转播 麻生太一吃到了台风后的第一份食物——方便面。热气腾腾的面发出香气,哪怕汤还滚烫,他也呼呼地将面吸进嘴里。 电力已经恢复,东京也渐渐平静下来,许多离去的人开始返回城市,虽然有不少大厦被风吹倒,但东京大部分居民房屋受损并不重,政府也鼓励东京市民回家,保持国家稳定。麻生太一边吃面边看电视,全日本的电视台者在关注这场风灾,无聊的娱乐节目主持人把近年来发生的奇怪事件做了总结,得出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怪论,以夸张表情表述出来,逼得他转台。 另一个频道正在受灾现场做直播,麻生太一对这个很有兴趣,因为他也身处现场,并亲身经历了这场灾难。 突然信号中断了,黑色电视画面上打出字幕——插播紧急新闻。麻生太一以为是首相讲话,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摄像机前,屏幕下方打出他的名字,田中广志。这个男人的面前插满麦克风,与首相作电视演讲时无异。 那名叫田中广志的男人照着稿子念了篇标题为《考约尔克兆圭告东京市民书》的发言稿。稿子里边,有位叫作考约尔克兆圭的女人自称女神,她自以为是救世主,要挽救地球,以及保护被人类迫害的其它物种,并且她宣称对此前发生的离奇自然灾害负责,包括这次的台风“月亮”。 以前到是常听说有人或组织对恐怖袭击负责,还没听说过有自然灾害负责的。麻生太一觉得愤怒,日本的电视台已经无聊到玩这种骗人闹剧的地步了吗?他怀疑这是娱乐节目,用摇控器转台,却发现所有电视频道出现的全是那名男子的头像。 “……考约尔克兆圭,夜之女王,她是善良、仁慈的女神。她并不希望过多伤害无辜生命,但有时伤害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因此她留七十二小时,请东京市的所有居民自行离开,过期不离者,将受到女神的清理。”那个男人结束讲话,电视节目信号再次中断,画面一片漆黑。 麻生太一没反应过来。这算什么?一场电视台的联合闹剧?什么女神,什么袭击东京?按照他们的说法,之前的纽约大地震也是那个“女神”的杰作。不过如果只是一家电视台播放,的确可疑,但全日本的电视台进行了转播,使人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恶作剧了。 电视又有了画面,电视台主播面对镜头解释刚才的电视讲话绝不是恶作剧,而是真实事实,并且播放了一段电视台大厦内的监控录像。录像中几名男女闯入电视台,麻生太一看着电视,忘记了筷子还夹着面。那些人似乎会特异功能,或者携带了小型爆炸武器,画面不清楚,但可以看到凡是他们触碰过的人就像气球一样炸开了,前一秒还是人,后一称像番茄汁般洒了一地。录像因太过血腥而中止了播放。 麻生太一既吃不下面,也发不出牢骚了。电话突然响起,他如同受了惊吓般身体一颤,慌忙拿起电话。 “喂,你好……是你!” 是德桑#8226;明打来的电话。这时候打来,麻生太一竟有不知所措感。 “什么?通知所有员工离开东京!是因为刚才的电视吗?” “……你们在哪儿呢?” “……我不用来找你们?好的,但是……是,我会通知每个人。” 挂断电话后,麻生太一开始按照公司电话簿上的号码依次拨打。德桑#8226;明催促得很急,按理说即使电视里的消息是真实的,老板们也不会这么急着转移员工,他们通常会直等到政府命令。但德桑#8226;明却在还未证实消息真实性的情况下作了决定,并且说幕后老板明荣夏也是这决定的,仿佛他们已经知道这是真消息似的。 “请放心,他们会转移的。”德桑挂断电话,对明荣夏说。 他们已经到达东京郊区,但郊区的情况同样十分不妙,绝大部分乡村老屋经不住台风吹袭,村庄夷为平地。不过德桑分析,明繁华的目标是城市,第二轮攻击将更为精准,郊区应该不会再受重创了。 强台风不过是一张女神递给人类的名片,让人类知道神的存在,不过出乎德桑意料的是她竟然派代言人作电视演讲。这是对人类的宣战,即使七十多年前,特斯卡特利波卡最得势时,也不曾将神的身份摆在人类面前。德桑很在意明荣夏的反应,看到电视后,那位青年更加闷闷不乐了。 “东京人会转移吗?”明荣夏从出神中回过神,问。 德桑并不乐观,“我估计不会。人类傲慢惯了,你看他们什么时候在自然灾害前低过头?自从他们在魁扎尔科亚特尔那儿学到技术后,总是认为他们才是主宰,以改造自然为己任。没有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他们不会相信自己的弱小,而且人类政府不会坐事不管,他们将采取行动。” “日本政府不是姐姐的对手,他们只会激怒姐姐和她的手下。” 德桑点头,“您说得对,可是人类不会相信的,他们认为自己有实力。您知道您的姐姐与米勒的爱有多深吗?” 明荣夏一愣,他事实上并不清楚姐姐与米勒之间的故事,只知他们在联聚会中相遇,并且拥有共同的理想和观点,算是一见钟情。 “他们的爱有多深,您姐姐对人类的伤害就有多深。”德桑说,“惠齐罗伯契特利,如果您想要解决危机,必须找到根源所在。” “问题的根源?你是指米勒?”明荣夏寻思着,姐姐为了米勒才袭击东京。“或许米勒能说服姐姐。” “可您必须首先找到他才行,还得能说服他站在您这边。”德桑的表情足以说明这是件很难办到的事。 纳那华特辛端着午饭来走来了,饭菜香气四溢。“虽然我们不知道米勒在哪儿,但等爷爷他们到了这儿,就不难找。神选战士之间是有感应的,爷爷身为祭司,这方面能力更强。”他将饭菜一碟碟放到明荣夏身前。 德桑立刻禀报,“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已经率领鹰战士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医神伊斯特利尔顿,他们将来日本与我们汇合。我本该早告诉您,但发生这样的事没来得及。” 日本恐怕将有一场恶战。明荣夏嚼着香气四溢的午饭,却不觉得香,他的目光移向四周露营聚餐的灾民,这些无助的人该怎么办呢?他的目光突然定住了,发现了蹊跷,灾民们大多吃的泡面。 “你在哪儿弄到的食物?”他问纳那华特辛。受灾严重,资源短缺,一般人可吃不上这么可口的午饭。 印第安青年指向远方,“在那!那个人给我的,他还说想见见惠齐罗伯契特利殿下。” 明荣夏回头,远处的日本人五十多岁,一身黑色西服,他身旁站立着四位高大男子。 那个人向他们走来,明荣夏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穿黑西服的日本人向明荣夏深深鞠躬。“在下伊藤史。” 明荣夏还在回忆这个人是谁,他的名字也挺耳熟。德桑却已反应过来,“伊藤史?你就是日本的首相阁下。” 伊藤史再次深鞠躬,面带微笑。 第八节 首相 毁了一半的日本乡坤宅院现在被首相临时征用。明荣夏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首相伊藤史端坐对面,他双手抚地,以标准的日本礼仪向明荣夏跪拜。面对大礼,明荣夏真感到坐不安稳。 “能挽救日本的只有您了。”伊藤史首相伏地不起。 “首相阁下!”明荣夏扶起他。 “请您务必力劝令姐,请她放过日本!”首相不让他扶,又要跪下。纳那华特辛揪住首相衣领,硬是把他提了起来。他的行动惹来伊藤史的保镖情绪激动,首相阻止他的保镖,这没什么大不了,不算动粗。 “不必多礼,首相阁下。”明荣夏说,“不用你求我,我也会劝说姐姐。事实上我已经开始想办法了。” “那么多劳您费心了。”伊藤史又一次伏地而拜,“请问,您有什么办法?” “办法……”明荣夏的目光移向窗外,没有聚集向特定的物体,“姐姐性格外柔内刚,强硬手段只会越弄越糟,只能劝说她主动放弃,能说服她的只有米勒。可米勒现在在哪儿,还没有下落。” “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七十二小时。首相阁下,你准备好转移市民了吗?” “已有方案,但我更希望不要转移。那段电视录像本来已经下令禁止播放,不过电视台受到威胁,不播放就杀光所有人,只好妥协了。因而才引起现在的骚动,东京已经一片混乱。” “姐姐需要东京交换米勒的命。” “东京有上千万人口,这些也都是生命啊!” 或许对姐姐来说,即使用全世界换回米勒也值得吧!明荣夏心里想。姐姐珍视蝼蚁的生命,珍视猫狗的生命,人命在她心中为什么如此不堪?都是生命,有区别吗?想到这儿,他的心中不禁一惊,人类何尝不是如此?杀人偿命,杀宠物赔钱,杀死无主的生物无人过问,甚至成为一种娱乐消遣。都是生命,有区别吗? 明荣夏为自己突然冒出心底的想法感到阵恐慌。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这种超出人类视角的看法是神的看法吗? “惠齐罗伯契特利殿下。” 首相的声音把他从无措的惊慌中召唤回来。 “在下希望殿下能亲自出面为日本说情。寻找米勒虽然好,可要找到他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眼下的危机迫在眉睫。” “首相阁下,在惠齐罗伯契特利殿下作决定前,我有事请教。”坐在是明荣夏身旁的德桑说话了。首相伊藤史向他低头,听取他的疑问。“首相阁下,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月亮女神的世俗身份,以及她与我们殿下的关系?” “当然有人提供情报。”伊藤史说,“而且我们已经知道考约尔克兆圭的位置。由于时间紧迫,我们已经派出支自卫队前往侦察情况。” “什么,派了自卫队?”明荣夏大喊起来,“首相阁下,快叫他们回来!这是送死!” 伊藤首相显得无可奈何,“我也反对派出他们,但这是国会大多数议员的意思。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 凯特#8226;戴维森真想给田中广志一巴掌,因为这家伙告诉她,他将他们的部分情况告诉了日本政府。不过她高举的手最终放下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想让我们的潜伏计划毁于一旦?我冒险向女神推荐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给你的政府提供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凯特指着他的鼻子责备,可她不能说太大声了,所有怒气压在喉咙。 “我要拯救我的同胞!”田中广志挥开那只指着鼻子的手,“这关系到上千万东京人的性命,是无关紧要的情报吗?” “要为大局着想,田中!” “什么是大局?让我眼睁睁看着上千万同胞被害?对你们美国人来说,多死几个日本人也不算什么吧?” “说什么呢,田中?我们是为了全人类!到了关键时刻,你怎么就不冷静了?” “美国人就是全人类——这是你们美国人的逻辑。说是拯救人类,其实是拯救美国吧?到目前为止,我们获得的情报你全送去了美国。” “现在时机未到,等机会成熟,美国政府会拿出成果与全世界分享。”凯特双手环胸,对田中广志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了。 “什么时候才是成熟时机?七十二小时以内吗?东京的人快死光了!” “别老提东京,我们美国也有纽约的损失!就快了,我们需要争取到一位有实力的神站在人类这边。” “争取明荣夏?到现在都还没成功!他不会与姐姐为敌,那是他的亲姐姐!” “也不一定。他们虽是姐弟,却在思想上有本质冲突,明荣夏的思想是最接近人类的。田中,如果不能争取明荣夏,你说说看,我们要怎么对付‘神’这种生物?用我们的武器?哪一种武器能伤害他们?核武器吗?或许行,但我保证,人类也会跟着完蛋!” “可是明荣夏软弱,而且态度摇摆不定……” “我从不认为明荣夏软弱,那是仁慈和善良。如果女神对人类继续屠杀下去,他会倒向人类这边。” “所以为了能让他加入人类阵营,就得允许他姐姐不断杀人?如果女神选择的不是东京,而是华盛顿,你们还会允许下去吗?” “田中,你又来了!女神不会选择华盛顿,米勒住在那儿。” “别以为我不知道!女神选择目标时,是你提名东京!” 田中广志愤怒地指向凯特#8226;戴维森,这回轮到他指着别人的鼻子了。这件事是倪云杉那位管不住嘴的小姑娘告诉他的,凯特抢在众人前面首先提名,女神大多数手下持无所谓态度,只要是大城市就行,有人提名东京,也就懒得争论,赞同了。 凯特已不想再同日本人争辩,他的心情她能体会,如果女神攻击的是她的家乡,她也不好受。 四周的景色突然模糊了,庭院里起了层薄雾。田中广志环顾四周,不安地挪动脚步,自从认识了倪云杉那个小女孩,他就对雾有了恐惧感。 “快进屋!是毒雾!”凯特边喊,边把田中广推向最近的小屋。 雾气越来越浓,笼罩了整个荒木道场以及它的周边。“倪云杉在搞什么鬼?”田中广志透过玻璃窗,看着雾景发问。 “谁知道?可能有人想入侵这儿吧!不,是来送死,来的是人类。”凯特回答。她没有感应到别的神选战士到来。 第九节 威胁 “一、二、三、四……”倪云杉数着地上的尸体,“……十五、十六、十七。才十七个!就这些吗?” 荒木休踢了踢死尸,“没别的了,他们就派来十七人。可能想探查这里的情况。” “幼稚!”倪云杉轻蔑地哼了声,“人类以为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他们是病急乱投医。总不能就这样把东京送给我们吧?以后他们日本政府怎么向国民交待,怎么在人类社会中立足?” “虽然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但女神还在这儿,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饶恕他们!” 荒木休静听倪云杉的计划。 “荒木君,借你的刀一用。”少女纯真的双眼眨了眨。 …… 麻生太一从梦中惊醒,他又梦见了妹妹,虽然他并不知道妹妹的死亡过程,可总能梦见。梦里的凶手是道白影,妹妹的脖子被他死死掐住,她双脚离地,死命挣扎,绝望的眼睛瞪着站在远方的麻生太一。麻生跑啊跑,却怎么也无法到达妹妹身边,最终妹妹发出惨叫。 他洗了脸,任由清水顺着脸部轮廓流淌。他已按照老板的吩咐通知所有员工离开东京,他身为总经理将最后离开。七十二小时的最后通谍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东京市内虽出现了骚乱,但大部分市民没有离开的打算,甚至有些人还不当真。官方没有任何正式通告说明电视播放的内容是真实的,但也没有澄清。这总暧mei态度让麻生太一很诧异,也很奇怪。事情闹到这地步,官方什么也没表示,沉默本身已经在证实它的真实性了。 最后检查了行李,基本生活用品都在里边,几件衣服,还有全家福。妹妹的笑容很灿烂,不过永远只能在照片中见到了。 关于妹妹的死,不是没有线索。她生前的好友透露,美纪死前去了七福町,那里有位客人出价很高。另外也有七福町居民说,妹妹与三名外国人有接触;一名西方人,一名看上去像南美土著,还有一名有东方面孔,可能是韩国人或中国人。但是这些人一个都找不着。 七福町是一个很怪异的地方,那里从前便常有年轻女性失踪。在妹妹的尸体被发现后不久,有人称看见了天使,金色翅膀的天使,这样的目击者有好些人,后来这些人集体失忆了。他曾想凭自己的力量追查凶手,可个人力量终究有限。麻生太一发过誓,一定要抓住凶手。 锁门,下楼。麻生太一打算步行到新干线车站。听说经过抢修,被台风摧毁的车站已经恢复。所有交通类设施全抢在前边恢复,仿佛就是为了方便市民出逃。 邻居家的电视机声音大极了,可仔细听不是一户人家发出的,而是许多户,所有还留在公寓里的房客似乎看着同一频道。麻生太一认真听了一会儿,电视里像是在报道国会出了事。 麻生太一没再在意,出了公寓大门,路还很长,他得快些走。 已经畅通的公路驶来辆白色小车,麻生像是与它有感应般地盯住了它。他只感到眼熟,等车近了,认出了车牌号——竟是父亲的车。 父亲从车门走出。父子俩呆望了一阵。“爸爸,你怎么来了?”麻生太一想,这下自己暂走不了了。 “我来接你,太一!”父亲回答,“你不给家里打电话,东京局势又乱,母亲很担心你。” “公司没有指示,我就不能走。不过我刚接到公司下达的转移命令,正要离开。” “那太好了!东京就要出大骚乱了,我们得马上走!” “怎么了,爸爸?什么大骚乱?” “你没看到新闻?有人将十七颗自卫队员的首级扔在国会门口。我还在路上时已经看见恐慌的人群了!坐我的车走,快点!” 麻生太一本以为父亲要与自己多呆一会儿。他也急于离开,正合了自己的意,立刻上了车。 许多人看了新闻后才知道恐惧,没有消息证实这伙砍人首级的恐怖分子与前一天发出七十二小时通谍的是同一伙人,但有不少人亲眼看到了人头,血淋淋,像球一般成堆放在国会门前的道路上。这事比什么台风、灾难的威胁更大,人们为躲避恐怖分子纷纷出逃了。 那场台风似乎没有刮跑东京的汽车,车辆还是那样多,汇集在公路上。 “爸爸,向右!我知道条小路!” 趁着还未堵死,他们的车一个右转,窜入支路。路宽只容得下一辆小车,两旁还有杂物,车轮碾过,车身颠簸。 车下突然发出声闷响,像是撞上了东西。麻生父子没在意,车尾传来狗叫。 “好像撞倒了只狗?”麻生太一向后看,一只狗狂叫着追赶他们。 “别管它!”麻生教授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 伊藤首相的临时办公室内电话响个不停,各国政要打来电话询问情况,首相一一答复。明荣夏也坐在办公室内,尽管首相阁下非常镇定,但明荣夏很清楚他没有对策了,否则不会以首相身份来求自己。 派去侦察的自卫队员意料之中的全部牺牲,他们的首级更是被扔在国会门口,吓坏了东京人。如此残忍的回复手法也只有姐姐那些思想极端的手下才干得出来,以他们的个性不会这么罢休,他们还会报复。 首相希望他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帮助东京,明荣夏听说这件事后更加心烦意乱了。 姐姐,就这样算了吧!不要再继续了,就这样算了! 明荣夏根本没在听伊藤首相说的话,他把脸埋进了臂弯。 第十节 提前攻击 尽管抄了小路,绕过车流,但汽车速度依然越行越慢。麻生太一的父亲焦急地按响喇叭,前方又堵上了。麻生太一探出车窗,车龙尽头处雾气蒙蒙,能见度极低。 仿佛听见了前方恐惧的尖叫,麻生太一觉得雾在向他们靠近。许多人往回逃,那模样简直是在逃命。恐惧情绪传染给后面的人,麻生太一坐不住了,他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像台风来袭时那样弃车而逃。 他与父亲打开车门,加入逃命人群,尽管不明白有什么危险。他们下车时似乎有些迟了,雾已经靠近,麻生太一看见一辆被雾吞入的轿车冒出淡淡的烟,发出“吱吱”声,腐烂了。 这是什么毒气?麻生太一发出类似女人的尖叫,脚软了,但他扶住身旁的车,稳住身体。绝不能让那种雾靠近自己,他转身奔逃,跌跌撞撞。 …… 伊藤首相被一个电话惊得失了魂。“殿下,您的姐姐提前行动了。”他看着明荣夏说,“含有强酸的雾包围了东京,正在向市区靠近。” “还没到七十二小时呢!”明荣夏不相信。 “可能因为你们派出的自卫队激怒了女神,也可能是女神的手下擅自行动。据我了解,女神在信约方面做得一向很好。”德桑分析。 “无论怎样的情况,已经有许多无辜者丧生了。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的攻击。”首相说。 明荣夏看着他,首相还有什么法子?当着他的面说无非是希望由他出面。明荣夏沉默、犹豫。“我想与姐姐谈谈。”他决定。 伊藤首相露出喜色,“她现在在荒木道场,那个地方您应该知道……” “不可以!”德桑严厉阻止,“殿下不可以去,会有生命危险!至少等到首领他们到达吧!” “鹰战士们也会来?”伊藤更加高兴。 “他们是来保护殿下,不是保护你的日本!”德桑厌恶地打压下首相的喜悦,他转而对明荣夏说,“我还是那样认为,即使您去也没有作用,女神能听您的吗?” 明荣夏深知,自己前去不仅有生命危险,甚至有可能进一步激怒姐姐,毕竟自己曾犯下不可原谅的罪。“当下要拯救无辜者。姐姐有什么要求,尽量妥协吧。” “假如女神要您自尽谢罪,怎么办呢?”德桑又问。 伊藤史这次不敢随便说话了。明荣夏吱唔着无法回答。 “那么我们就杀了女神!” 门外有人大声说。首相的保镖惊恐地退入办公室,他们挡不住门外的人。以印第安人来说,来访者的身材已算高大,与健壮的白人男性差不多。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明荣夏异常惊讶。 酋长向明荣夏行礼,表示欠意。“尽管我们知道你们姐弟情深,但我们的首要责任是保障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安全,可能无法顾及您的情感。” “不,我理解你们。”明荣夏扶起跪拜的酋长,他不希望有人一见到他就把他当作神来对待。“可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也相信姐姐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她是讲首理的。” “能与她讲道理的只有米勒。”德桑再次提醒。 “米勒在华盛顿。”伊藤首相插话。 “你怎么知道?”德桑难以置信地问,这个答案连他们也不知道。 首相浅浅一笑,“自然有人提供情报。” “华盛顿,地球解放联盟的总部在那儿。”明荣夏相信这条情报是真的。 “有把握说服他吗?”首相没把握。 “他们那样的人,如果以说客身份去,一定不能成功。”德桑的笑容居然透出嘲讽,“不能人类去,人类的话占尽了理,也感动不了他们;也不能熟人去,熟面孔会让他们觉得说客来了,一旦他们认为是说客,什么话也听不进。” “那么什么生物可以去呢?”首相疑惑地问。 “我认为你才是最佳人选。”阿特尔科瓦尔科在黑人身旁找了个坐位。 德桑尴尬地冷笑,酋长不是开玩笑的人。“可我是人类!” “不过你聪明、机警。” “但我没有神力,米勒一根手指就能把我粉碎。” 德桑哈哈笑了两声,与明荣夏的视线相对,突然严肃了。“好吧,如果惠齐罗伯契特利希望这样,我试试看吧!” “你要小心。”明荣夏失意地说。他的目光注视着地面,想起别的事。 德桑几乎是硬着头皮接下的任务,如果他不会,估计明荣夏会提出自己去。假如见明繁华,或许还有姐弟之情;但米勒与明荣夏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把他变得不死不活的正是明荣夏。去见米勒有着无法预计的危险。“我会去,可我需要协助者。”德桑要求。 “索齐王子殿下会陪着你,用他的空间树去华盛顿随时可以往返,必要时也可以保护你。”酋长已有了安排。 “我去见姐姐。”明荣夏决定了。 无论如何他都得有所行动,谁也阻止不了。 “我们会陪您去。所有人都来了,还有伊斯特利尔顿也在,但是我担心人手还是不,这次的对手毕竟是位女神。”酋长担心的是明荣夏的安全,不过他不会反对明荣夏的决定。 伊藤首相轻松了一半,“女神手下几位厉害角色都不在身边。米勒、卡洛斯没有来日本,瓦莲金娜听说也回华盛顿了,值得注意的只有莱恩、荒木休和倪云极。还有没有其他高手就不知道了,情报没有提到。” “还有个叫昌蒂科的,她应该也在。”酋长发出声捉摸不透用意的笑。 昌蒂科是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女儿,他唯一仍活在世上的孩子,部落的叛徒。明荣夏不知道酋长提到女儿时的心情,也不敢想象。 酋长的声音很有自然,“不过我们也不弱,鹰战士虽然人数少,但近身战极少有能战胜我们的家伙。医神伊斯特利尔顿站在我们这边;莉娜#8226;伊顿小姐也会加入,她的精神攻击对付羽战士不行,可对付其他智慧生物十分有效。惠齐罗伯契特利没有觉醒,但也拥有黑暗神的神刀。月亮女神占不了便宜。” 莉娜来了?明荣夏惊诧地望向门,现在看不到她,她与其他人在办公室外。 “可我想,战斗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明荣夏低声说。 第十一节 悲愤 姐姐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她总是陷入沉思,偶尔也露出微笑。 记得有一次水盆里掉落了只麻雀,明荣夏捉住这只鸟,把它养在竹篮里。“这是条生命。篮子里养不了,它会死的。”姐姐这样说。明荣夏听了姐姐的话,打开竹篮盖子,放它飞走。姐姐那时候就笑了。 如今的姐姐脸上没有笑容,披散的乌发像长于身后的黑色羽翼,一身白色洋裙垂至膝盖以下,光脚站在木地板上。听见他到了,姐姐没有穿鞋就出了房门。 很长段时间,明荣夏望着姐姐说不出话。 姐姐最不开心、最生气的时候是几时呢?明荣夏在记忆中搜寻。 那一年他们还在上小学,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只不过姐姐比他高几年级。放学后他们一起回家,看见一群男孩围着段管子。那是向工厂输送蒸气的管子,包裹铁管的石膏脱落了,露出金属部分,滚烫的蒸气透过铁管释放热量,空气像水纹般扭曲。 男孩们把一只蝴蝶摔在铁管上,蝴蝶挣扎了两下,翅膀迅速焦了。男孩们发出兴奋的哈哈声。 姐姐出言教训他们,却遭到男孩们的讥笑。接着,姐姐与他们起了争执。姐姐一把推向其中一个男孩,那男孩没站稳,扑倒在铁管上,他的惨叫和焦臭让明荣夏至今想起来也如噩梦。 经抢救,那个男孩捡回了条命,但也落得终身残疾。姐姐未满十二岁,不用追究法律责任,不过家里赔了钱。母亲觉得对不住人家,不仅自己多次赔礼认错,更要求姐姐道歉,姐姐拒绝道歉,母亲很生气,打了姐姐。母亲一向疼爱姐姐,舍不得教训,这是明荣夏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打过之后,母亲与姐姐相拥大哭,明荣夏也跟着哭。 姐姐身旁的印第安人名叫昌蒂科。“惠齐罗伯契特利,有什么话请快说。”她催促。 “是来求我停止攻击的吧?我不会。”姐姐的声音冰冷。 “姐姐,你认为自己做的事有意义吗?你在屠杀生命。”明荣夏站在庭院中,身后跟着莉娜与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其余鹰战士被命令不得靠近。月亮女神的南方众星在庭院四周隐藏着,鹰战士知道他们的位置,他们也提防着鹰战士。 姐姐平静地注视着他。“为什么保护人类?” “因为身为人类。”明荣夏轻声回答。 “惠齐罗伯契特利依然把自己当人类看待吗?”姐姐身旁的印第安女侍问。 “我的父亲叫明日出,母亲叫陈丽芬,他们都是人类,我自然也是人类。人类的种孕育出非人类,不是件违反自然法则的可笑事情么?姐姐忘了父母是谁了吗?” “您是什么意思?您怀疑女神?就算您是女神的亲弟弟,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也不能对女神无礼!” “昌蒂科,闭嘴!无礼的是你!神的对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怒声喝斥他的女儿。昌蒂科愤怒地瞪着酋长。 “如果没记错,不认母亲,让母亲伤心的是弟弟你才对。” “母亲是姐姐杀死的吗?” 明繁华沉默。 明荣夏对这件事越来越感到迷惑,他看到的凶手是姐姐,但那真的是姐姐吗? “凡人总爱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你看不清真相,怎么能成为神呢?”明繁华轻语。 “不是姐姐杀的吗?” “是我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能改变现在的局面吗?我们的分歧早已经不是谁杀了母亲。你选择了保护人类之路,这是与我为敌的道路。” “姐姐,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一个人。我愿意为那时犯下的错误负责,我会去见死神,你要等一等,我能说服他。” “这个责任你负不起!”明繁华突然加重语气,“不要去打扰死神!我的决心已定,我会赢得与死神的赌约。在你我姐弟之间,有没有这场赌约已经无所谓了,我们的根本观点完全不同,去拯救你的人类吧!别以为你救他们,他们会感激你,人类有许多独有情感,忘恩负义是其中之一。” “姐姐,你的观点太狭隘。人类有缺点,但也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他们的确犯了错,把地球弄成现在的模样,可他们已经醒悟,正在补救。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明荣夏恳切地望着姐姐。 月亮女神也望着他,清澈的眼眸就像高原上未受污染的湖水。 “还记得小时候,我把一个男孩推向滚烫蒸气管的那件事吗?” 明荣夏点头。 “我给他留下了一辈子也无法治愈的伤。你认为给他赔偿和道歉有用吗?能治好他吗?” “可是姐姐,这是两码事!人类正在努力!你也看见了,许多人起来越注重环境保护,地球解放联盟不也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群人,才成立起来的吗?姐姐,相信人类吧!你也是人类!” “不,你不明白。”明繁华冷冰冰地回复,“你不明白人类的本性。他们永远追求安逸舒适的生活,而使他们生活便利的是那些科学产物。科学本身也很奇怪,它之所以会发展是因为人类想偷懒,人类越想少做事,科学就越发达。现在要他们放弃使自己生活舒适的工具,他们愿意吗?让一个每天开车上班的人放弃汽车,改用步行,他愿意吗?如果你能说服一个有车的上班族,为了环境保护,每天早起两小时步行上班,我愿意给人类一次机会。” 明荣夏不语,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别说上班族,就是让无业游民的自己每天去哪儿都步行,也是不可能的事。 “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吗?姐姐要什么才肯放弃?”明荣夏突然握住腰间的刀柄,黑色神刀被抽出。女神身边的女战士昌蒂科一下子站了起来,庭院四周仿佛有人影在动。“我知道姐姐讨厌我!如果我用自己的命来换,姐姐愿意吗?” 莉娜与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被明荣夏的突然举动吓住了。他说得出做得到。如果他真有下一步举动,他们一定要阻止。 月亮女神非常平静,似乎他的死活与她无关。“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呢?” “用我的命换米勒的命。我能证明犯下的错能够挽回!我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死神会觉得很划算,我的命怎么也能救活米勒。”明荣夏看着黑色刀身自嘲。 “不要自作聪明了!”明繁华少有地抬高声调,“我说过,不要打扰死神!在他眼里,自杀者的命一文不值!错误就是错误,如果可以挽回,还要惩罚做什么?米勒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关心!滚吧,滚!自己杀了人,还说什么以命来换,自以为大义凛然。一命偿一命如果有用,我早就把你杀了!” 明繁华几乎是指着明荣夏怒吼。泪水突然流下。 明荣夏从未见过姐姐如此愤怒,然而愤怒的脸庞上却又流满伤心之泪。这是怎么样一种情感?姐姐为什么愤怒?为什么憎恨?当年为什么要推dao那个男孩?在看到姐姐愤怒的同时,流出的泪水后,他似乎有了触动。 第十二节 泪流 姐姐流泪的次数多不胜数,似乎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能惹她悲伤泪流。一只小猫、一只小狗,甚至一只蝴蝶、一只蜗牛也能如此。 许多年前,一个雨后的下午,走着走着的姐姐突然哭了,她挪开脚,露出蜗牛的碎片。那时候明荣夏不知道该拿姐姐怎么办才好,他踩死的蜗牛更多,但心里却不觉得有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起姐姐变得容易为生灵动容了呢?明荣夏找不到答案,姐姐似乎一出生就是这样,这是她的性格,就像有些人从小喜爱残害小动物一般。残害动物的人多有暴力倾向或心理障碍,而喜爱动物的人多是善良友爱的,不过姐姐却成为少数特例,她温柔善良的同时也展示着凶残。明荣夏相信星战士对人类的所有袭击,姐姐是知情的,甚至有她的授意。她要杀多少人?老祭司说,姐姐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德桑说,能毁灭或创造世界的就是神。 那泪水能证明什么?是善,或是恨? 小时候,伴随姐姐最多的除了泪水,就是讥笑,没人理解姐姐的怜悯。姐姐是素食主义者,首先这点母亲就不能理解,而外人多带有好奇眼光,在了解到她既无生理疾病,又无宗教信仰后,更不能明白她为什么有着与众不同的生活习性了。多少年来,有不少人怀着“热心肠”试图改变她的习惯,以引导她融入社会大众为己责,但当所有势力都失败后,他们自觉地孤立了她。 姐姐从来不怕孤独,她把更多时间用在了与动物相处这上。有一次姐姐对他说,只有动物能听懂她说的话,现在想起来,明荣夏恨自己没更多关心姐姐的感受。姐姐成年后选择了出国。这是意料中的选择,她有才华,而这个讲究随大流的国家并不适合她。在国外,她找到了同好。 他起初以为姐姐加入的只是普通环保组织,见到姐姐有了朋友,很开心。但当有机会了解到这个组织的时候,他却免不了与平凡人一样心生厌恶。 德桑说,这样的厌恶感很正常,是出于对同类的认同,敌视另一个物种。 另一个物种?地球解放联盟的思想是超出人类范畴的,他们是另一个物种?如果是,那么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的屠杀是否有罪?假如有,狮子、老虎这样的掠食动物也是有罪的;假如没有,那么他又在这儿计较姐姐的罪行干什么呢?“羽蛇”以思想形态来划分种群,所以德桑有此看法,但明荣夏不是“羽蛇”中人,也没“羽蛇”的觉悟,他始终难逃基因与血脉的束缚。明荣夏永不承认他面前的姐姐已经脱变为另一种生物了。 姐姐为何会流泪?这是她依然是人类的证据。神是不会流泪的。神无真人什么时候掉过泪?卡尔#8226;埃赫卡也没有。特斯卡特利波卡呢?那个老头儿会流泪吗?就连正直善良的皮埃尔医生也不曾动容。可姐姐的泪水如雨般丰富。姐姐一定还是人类,明荣夏看着姐姐的泪,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模糊了。 流泪是由于感情驱使,或爱或恨。姐姐的眼泪从来都因爱而泛滥,烧焦的蝴蝶、鞋底的蜗牛,泪水为它们而流,绝不是为了对施暴者表达仇恨。姐姐心里没有恨吗?也有的。她每次的训责就是恨意的表达,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演越烈,直到遇上地球解放联盟,米勒和朋友们的出现,她的恨才得以缓解。或许如此平凡下去,姐姐封闭的心终会有解开的一天,但炎夏的墨西哥之旅改变了一切。不再平凡的姐姐做了许多突然成为超人的凡人必做的事——改变世界。所以她的恨在这股非凡神力的激发下复活了。她要人类、要世界按照她的想法来塑造。用自己的意识去改造世界是凡人的想法,绝不是神的。 明荣夏很想告诉姐姐,世界不会为外力改变,人类也不可能向她屈服,可是他也知道,姐姐不会听,也不愿听。她的心里或许只有两件事:救米勒和救世界。 “既然姐姐不要我偿命,那么姐姐犯下的错就由我来弥补!姐姐杀多少人,我就要救多少人!不,我要成倍的救!” “你存心与我作对?” “如果姐姐不能回头,我就会朝着这条路走下去。姐姐认为我作对也好,认为我与你为敌也好,这是我选择的路!” “我从未认为过你是我的敌人,也不会把你当作敌人!” “我也一样!可是姐姐接下来要走的路我必须阻止!” “想阻止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吗?” “我知道自己力量微小,但我是唯一能阻止你的人,我必须这样做!”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姐姐错了,我是你的弟弟,我有责任!” “你有什么责任?不要被人类利用了!” “别口口声声‘人类’‘人类’!姐姐你不是人类吗?” “已经不是了!将来你也不会是!想阻止我吗?想阻止我就得打倒我!人类身躯不可能做到!” 一股压抑感突然罩住整座道场,明繁华的长发无风自动,向上轻飘,庭院里轻小的杂物跟着飞起来,但地面却是在下沉。 这就是女神之怒?空气像水泥般坚硬,包裹住身体。明荣夏动弹不得,其他神选战士也没有移动,他们也动不了了?明荣夏看不见他们,手里的刀迸发出黑色电光。因为紧逼的空气,他发出痛苦的低吼,细小的电光缠绕住他的身体,他觉得勉强能动了,发出吼声,挥刀劈向禁锢身体的空气。黑色闪电扫过庭院,女神抬手支起银盾,与电闪相撞,没有火焰的爆炸掀翻庭院的假山和树木,地面与空气都在颤抖。 明荣夏被震翻在地,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立刻扶起他,把他笼罩在自己金色的保护罩内。躲藏暗处的星战士们立刻现了身,聚拢在女神身边。其余鹰战士也冲入庭院,保护他们的主人。 如果明繁华一开始就发动攻击,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明荣夏感觉到姐姐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做,她虽然生气,依旧手下留了情。相反,自己挥出的那一刀毫无节制,应该是用了全力。明荣夏顿觉得愧疚,所幸自己没有神力,只能发挥到如此。 神选战士都比较克制,在道场庭院这样狭小的范围内,神选战士发生群斗对双方都没好处。对峙中只看谁选挑起战端。 紧张之下有人唱起了歌。 莉娜唱起舒缓的歌曲,歌声是她的武器,但现在使用不是为了战斗。这首歌由她自己创作,最好的效果就是没有配乐的清唱。 人们似乎陶醉于莉娜的歌声中。这支歌自上海事件后红遍世界,但明荣夏却是第一次完整听到,他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 “这首歌的名字……”明繁华也同样饱含眼泪。 “是我为明写的歌。《他的姐姐》。”莉娜直视明繁华回答,“这是以第三人的角度看待明对他姐姐的感情,你没听出来吗?” 明繁华无言,含泪微笑。“他们说,会唱歌的女孩叫莉娜。” “莉娜#8226;伊顿。” “好,莉娜#8226;伊顿……”明繁华顿了顿话语,想好的话说不出口了。 “你们走吧!”她又突然说,“离开这儿,我让你们走。” “还不走?真以为能与我较量吗?”明繁华转身走向屋内,“我累了,需要静一静。别来打扰我。” 明荣夏只能默视姐姐的背影,任凭泪痕染花了他的脸。 第十三节 闲谈 瓦莲金娜为米勒上药时,那道伤口使她触目惊心,刀伤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伤口外部发黑,不断有黑色的浓血流出。瓦莲金娜为他洗了伤口,水竟如墨污染了般,变黑了。 “人类的药一点效也没有。或许‘羽蛇’有更好的药,我去拿一些给你用上好不好?” “谢谢你,瓦莲金娜。我没关系。‘羽蛇’太危险,你不能去那儿。”米勒皱着眉头,伤越来越痛了,它似乎在不断加深。 黑暗中,一个蒙眼的人扶着墙走了过来。瓦莲金娜想要扶住他,被那个厉声阻止。“我虽然瞎了,可还没衰弱到要女人搀扶的地步!” 瓦莲金娜对他的态度可没对米勒那般好。“别不识好人心!卡洛斯,你总是这样硬邦邦,没女人会喜欢你。” 中年人呵呵笑起来,“其实我没你们想的那样需要帮助。如果我使用神力,体内发出的波动会为我探清四周的环境,就像声纳那样。” “可是要那样,这里就会地震。”金发女郎开玩笑说。 米勒在痛苦中露出一丝笑。 卡洛斯也跟着笑,“别这样说,仿佛我还是新手,不懂控制力量似的。上次的事的确是失控了,但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也是美国人,再毁掉一座美国城市我也会心痛。不过我刚才听见你说要去‘羽蛇’取药,是不是也给我找点儿眼药,每次使用地震波探路并不方便。” “得了吧,卡洛斯!你一点儿也不可爱,我才不管你的死活。而且你的眼睛没救了,除非更换眼球,你是知道的。” 卡洛斯的指尖碰了碰被绷带缠绕的眼睛。“两名鹰战士换了我两只眼睛,这笔买卖是他们做亏了。说实话,这次我们也做了笔亏本交易。” 米勒的脸阴沉下来,他知道卡洛斯指的是什么。 瓦莲金娜也知道卡洛斯的话里的含义,漂亮脸蛋露出怒容,“你认为米勒大人的命值不上东京的价值?” “哦,我可没这个意思!”卡洛斯立刻表示歉意,“如果能得到东京,把它献给死神,我们当然赚翻了。但如果输了赌局……” “我知道。女神的命也会赔上。”米勒说,“几千年来,胜过死神的只有惠齐罗伯契特利手下的一名战士,后来他以死神之名为自己重新命了名,叫‘米克特兰’,不过他已经失踪三十年了。” “我们会赢的。女神亲自出马,一定会赢。”瓦莲金娜坚信。 “今天只有你们在,我想大胆说出来。其实我并不赞成与死神的赌约。”米勒失意地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繁华为了我违背自然,会遭天谴。” “明小姐早已经有心里准备,她比我们更明白什么是自然规律。”卡洛斯蒙着眼,缓缓说起话时更像先知,“月亮主管潮汐,潮起潮落,地球上的生物随着月亮的规律运动,这就是自然规律。东方人称为‘道’,西方人称‘上帝的意志’!” 瓦莲金娜对着他轻笑,“卡洛斯,你怎么变得像个哲学家了?这可不像你?” “哼,从前的我是个粗人,的确说不出这种话。但自从有了神力,瞎了这双眼睛后,变得爱思考了。前段时间的中东之行,又让我懂了不少。” “对了,卡洛斯。你找到那对双胞胎兄弟了吗?或者有什么线索?”米勒问。 卡洛斯一直努力寻找着杀死挚友怀特教授的真凶。他认定,在那座神秘的湖中城市里,杀死怀特教授的不是神殿守卫,而是他们在城中遇上的双胞胎,他们的名字很奇怪——该隐与亚伯。那对又胞胎自湖中城惨剧后便失去了踪影,卡洛斯花去了许多时间找寻他们,但线索总是断断续续。 “‘羽蛇’的人哪那么容易找到。”卡洛斯冷笑,“我曾有机会接触到一个‘羽蛇’的分支,但没办法获取他们的资料。人类的计算机技术太落后,进不了他们的网络,而我们的神力在科学面前更是毫无办法,除了破坏,什么也做不了。他们的防御很严密,所以瓦莲金娜,刚才你说要潜入‘羽蛇’偷药,劝你放弃吧!他们的文化自成体系,即使你混入了里边,也会因看不懂他们的文字而迷路。” 卡洛斯说着发出了笑声。瓦莲金娜很不喜欢自己成为取笑的对象。但这时,卡洛斯的笑声突然停止了。 “鹰战士!”瓦莲金娜对着看不见的敌人大喊。她感觉到了,米勒与卡洛斯也感觉到了。 “我怎么感觉到处都是?他们来了多少?”卡洛斯向地面注入一股震波,但返回的震动让他吃惊。 “你这个瞎子,敌人还没现身!是藤蔓!”瓦莲金娜环顾四周。 青色藤蔓从四面八方潜入屋内。瓦莲金娜一挥手,无数细小闪电从她的指尖迸出,织成罩住整间屋子的电网。青藤燃烧起来,化作火蛇落了一地。 “找到这里来了?”瓦莲金娜冲向大门,她已感到敌人的方位。 米勒皱了皱眉头,“卡洛斯,拥有控制植物能力的是鲜花王子索齐,他不是普通鹰战士,是被称为‘内蒙特米’的战神近侍。瓦莲金娜恐怕对付不了,你快去帮她!” “但是你……” “不用担心我。即使受伤,我的神力也没有减弱。你快去!” 卡洛斯只得点头。在地震波帮助下,他的行动与正常人一样迅捷。 米勒孤独地坐在屋内。这是个倒闭的俱乐部,后来被地球解放联盟租下作为联络点,之后地球解放联盟神秘解散,房东也不知去向了,这里便成了没人管理的荒屋,四周传说这里发生过不可思议的事件。在华盛顿这样的城市里,居然还存在着闲置的房屋,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有人推开了大门,脚步声轻缓又沉重,听起来像是有意掩蔽,但发声者却很笨拙,掩不住这声音。 “我就猜到索齐只是个饵。”米勒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说。 灯光照亮一张黑脸。“你明知索齐是饵,还故意让卡洛斯离开?”德桑很好奇米勒此时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会有什么人来见我。”米勒对德桑也有好奇,“你是个人类,怎么到这儿来了?受谁的指使?” “惠齐罗伯契特利。” 这个名字让米勒稍稍愣了会儿。 “光辉的太阳神与不可战胜的战争之神找我做什么?为了东京?为了人类?他们姐弟终究还是要为敌吗?” “神话是否重演在于你的态度。” “我?”米勒略显惊讶。“说客的话我不爱听。我是月亮女神的战士,女神的决定我无权反对。” 德桑清了清嗓子,看来不能直接说出主题。“其实我担心你不会见我,甚至会杀了我。”他改变了话题。 米勒只是浅笑,“如果有其他人在这儿,他们一定会杀你。” “是啊!我也没想到月亮女神的总部只有三名战士。” “两名伤残人士,另一名是照顾那两人的。” “可却是女神手下最强的三位。我很幸运,凶残的瓦莲金娜、冷血的卡洛斯都出去了,只有仁慈的米勒留在这儿。” “说正题吧,不然拯救东京的时间不够了。等瓦莲金娜和卡洛斯回来,他们会让你什么话也说不出,我可不会救人类的说客。” “我不是人类的说客,我为惠齐罗伯契特利效力!”德桑那黑白分明的眼珠转动着,“好吧,说正题。我代表惠齐罗伯契特利与你谈谈。事实上惠齐罗伯契特利有个乡下亲戚,他最近遇上了个难题。” 第十四节 难题 米勒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黑皮肤人类,除了授命惠齐罗伯契特利这点可能是真的,其它的简直谎话连编,以后也不可能说实话。不过冲着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名字,他到想听听这个人类能说什么。 德桑绷紧了心弦,说这些话可是在冒生命危险。米勒算是星战士中冷静自制的了,但如果不慎激怒了他,自己就会像蝼蚁般被轻易杀掉,于是他小心了又小心地说:“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乡下亲戚种了块田,前不久打了电话来,说遇上了件事,不知该怎办。他的田受了虫害,眼看收成就完了,有人建议他用农药,药性很烈的那种,立刻就能见效。但这位亲戚担心药物会残留在作物上,快收割了,恐怕会害人,所以问问惠齐罗伯契特利,该不该使用。” “会害人又怎么样?现在人类吃的食物哪一样没被污染过。惠齐罗伯契特利怎么回答呢?”黑人的话一听就是在编故事,米勒感兴趣的是他的目的。 “惠齐罗伯契特利很难办,但他担心的首要问题却是田里的生灵。田地是个小小的生物圈,农药杀死的不仅有危害收成的害虫,还有有益的生物,虽然药物能制止虫害,却会毁了这个小小生物圈。杀死所有生物,田地也将不会长久,终会因很快失去肥力而荒废。” “益虫、害虫不过是人类一厢情愿的划分。害虫就该杀,益虫就该保护吗?到头来杀了害虫,益虫也保护不了,因为它们的命运是相联的。这些话可不像惠齐罗伯契特利能说出来的,他一向为人类说话,什么时候考虑过其它生灵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已经变了很多。这些话是不是他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究竟要达到怎样的目的。如果你是农夫,会使用农药保障收成吗?” “当然不会。使用药物除了保证自身今年的收入外,还有什么好处?残杀无辜生物,而那些毒素最终同样会通过食物链进入自己体内,结果是什么好处也得不到。” “大人说得很对。”德桑停了停话语。黑人的心里其实有犹豫,甚至是担心,接下来的话太敏感了。“请问大人,你们为什么要杀人类?” 米勒盯住他,不回答。 德桑猜想米勒可能在压抑怒气,如果是这样,那太不妙了,可他又不得不说,只好壮起了胆。“人类就像田里的害虫,不消灭就会危害到作物。要杀数量庞大的害虫就得用猛药,但药是不会区分物种的好与坏。上次的纽约地震中,死的不仅有人类;这次以毒雾封锁东京,死伤将更加惨烈。人类有罪,但与人类同居的其它生物有什么罪呢?” 米勒沉默不语。 “女神向来富有爱心,怜惜弱小生物。可现在怎么变成了残害生灵的刽子手……” “住口!繁华的决定轮不到人类来指责!” “是,是我说错了。”德桑急忙道歉,但话峰又转,“我知道女神的过激行动的缘由——为了一个‘爱’字。女神为了爱你,破坏了自己不杀无辜生物的一贯原则,她对你的爱很深,深到抵得上全世界。我想,只要能挽回你的生命,即使杀死全世界的生物她也愿意。这是伟大的爱,却很自私,就像农夫为保住自己的收成,不惜毒死田里的所有生物。女神到头来还是一颗凡人的心。” “她从来就不是神。那样多愁善感的人怎么会是神呢?”米勒咬着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她爱我,但你们却不知道她更爱她的弟弟。回去告诉惠齐罗伯契特利,别再误解他的姐姐了,更不能与姐姐争斗。他为什么总要伤繁华的心?繁华那么善良,心是那么脆弱,每次想到弟弟挥刀刺向自己的情景,她总流泪不止。这些惠齐罗伯契特利了解吗?” “其实惠齐罗伯契特利也很痛苦,对姐姐的想法他始终不能明白,他现在所做的事只是保护而已,保护生灵。他不愿与姐姐争斗,但姐姐选择了杀戳,他才不得不拿起武器,如同劝说那位亲戚,千万不能使用农药那样。他不希望以杀伐来减轻地球的痛苦,生物间自有平衡,下猛药只会毁了一切,这一点上惠齐罗伯契特利比你们做得好。你们地球解放联盟总要尊重自然,那么自然的规则是什么呢?我相信你们也明白,屠杀解决不了问题,人类只会越来越恨你们,你们以降灾来警醒人类的目的根本达不到;其它生物也不会爱你们,因为你们在杀死人类的同时也在毁坏它们的家园,杀死它们。你们的神力除了破坏,什么也没有!创造新世界还需要别的力量。” 德桑看着米勒,不敢再说了,他感到自己刚才的话已有些过头。尽管比起其他星战士,米勒更能听进道理,可这些话能够激怒任何一名月亮女神的手下。 “你叫什么名字?”米勒轻缓地问。他没有生气。 “德桑。” “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创造新世界?” “是爱。”德桑毫不犹豫地回答,之后又笑了笑,“听起来很俗套是吧!可事实就是如此。” “不,德桑。你错了。我们没有爱吗?爱会毁灭这个世界。就像现在的情况,繁华因为对我的爱而选择杀戳,而我们因为对地球的爱而疯狂制造灾难。你之前自己也说,女神因为爱而破坏不杀无辜的原则。” “那是因为爱的方式不对!”德桑反驳,“如果爱集中在一个小范围内,偏激地表达它,它就是毁灭的源泉。爱一旦被局限就会变得自私,而自私是一切不好事件的开端。真正的爱应像空气,感觉不到,任何生物却又都能吸到,由不同成份组成,无论吸氧的生物,还是吸二氧化碳的生物,都能得到满足。一个真正爱护田地的农夫绝不会喷洒农药,洒农药的农夫所爱的不过是自己的收入。你们爱的又是什么呢?” “我们的爱错了吗?”米勒自问,“我们爱这颗蓝色星球,想把它从人类的毒害中解放出来,可是却在不断制造灾难,我们破坏的不仅是人类的城市,屠杀的也不仅只有人类……” “是对是错,我想大人你的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大人有这样的想法,果然是个仁慈善良的人。”米勒发出自问,让德桑放了心。 还是人类! 德桑在心里给米勒下了判断。尽管拥有无边神力,可眼前这位青年却依然是人类的灵魂,这与他在“羽蛇”里见到的那些虽是人类身躯,脑子却早已脱离人类思维方式的成员完全不同。既然他们还拥有人类的心,那么人类一定可以得到挽救。想到这儿,德桑竟不禁为这些星战士的命运悲哀起来。 第十五节 血泊 东京已成一座废城,尽管还有许多市民留在城里,可繁华的闹市早已经不见人影,留下来的人也并非自愿,他们因为出不了城才龟缩回市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雾气环绕市区,任何救援队都不能接近。困在城里的人大多聚集在高层建筑顶端,因为雾是下沉的,往上比较安全。可他们失算了,这种雾不同一般,就连天空中也有,如一个罩子将城市与外界隔绝,他们永远也等不到飞机的救援。 明荣夏因为置身于鹰战士的防护罩内才得以进入市区,日本首相伊藤史曾请求鹰战士带入些救援物资到东京,但鹰战士拒绝了,他们只负责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 想要雾气消散有两个方法。一个比较简单,使用能使雾气消散的神力,但鹰战士不具备这种力量;另一个方法要辛苦一些,就是打败控制雾气的星战士。控制如此大面积的雾,操控者一定在附近,极可能就在市区中。月亮女神手下能自如操纵不同性质雾气的是那个名叫倪云杉的女孩,她在星战士中虽属四等亮星,但老祭司认为她是个棘手的对手。这个女孩在人性上没有弱点,甚至可以说毫无人性,这样的敌人心狠手辣,如果不能迅速给予致命一击,拖延下去会很麻烦。 找到她并不难,神选战士间相互有感应,而且她目前高效率集中使用神力,那种感觉会更强烈。老祭司感应到目标正在移动,可能对方也感觉到他们了。一起移动的不止一个,她身边还有其他战士。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下令分散行动,这样做可以减低星战士对他们的感应成功率;星战士的攻击方式多属范围型,集中一起实在不利,而分散有利于发挥鹰战士的敏捷优势,便于偷袭。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不允许明荣夏离开他身边,这座城市对还不具有神力的明荣夏来说太危险了,他本不该来,可他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他有权命令。酋长有时也曾怀疑这位青年的神格身份,因为他性格优柔寡断,时常伤感、流泪,一点儿也不像太阳与战争之神;可他有时又体现出勇敢、不畏生死,以及对世界的包容之心,不得不承认,他有成为神的潜质。 老祭司的拐杖指向一幢大厦,那里就是倪云杉目前停留的地方,鹰战士们绕道向大厦靠近。明荣夏仔细看向那儿,不禁紧握手中的石刀,那幢大厦正是“金蜂鸟”在东京开设的公司。星战士可能是被大厦外写有公司名称的巨大广告牌吸引而去了那儿。 …… 麻生太一蜷缩在橱柜里,父亲的尸体就在橱柜外几步远的地方,已经肢离破碎,血洒了一地。他透过柜门缝隙盯着父亲,吓得目光忘了移开,捂住嘴,防止自己喊叫,连呼吸声都得控制。 逃回市区后,他与其他人一样,选择在高楼内避难。公司的大楼他很熟悉,所以带着父亲去了公司。已经有许多人躲在这儿了,他们呆在顶层,等着飞机到来,可是飞机没等来,反而从窗户外飞进了几个人。 人怎么能飞上高楼?这是个让普通人惊讶的问题。麻生太一看到第一个落地的是位少女,东方面孔,活泼漂亮,只是那笑容很诡异,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能发出的。那位少女只是淡淡说了句匪夷所思的话——“都给我杀了”。随她飞来的几名青年立刻行动起来。 麻生太一对那时发生的事只记得红色的血在喷溅,人的尖叫,还有在半空划过的残肢碎肉。他和父亲转身逃跑,他们的位置靠近门,身后有百来人阻拦住那几个杀手,所以很容易逃了出去。不过这只是个办公室大门而已。有杀手追了出来,逃出来的人一一被他杀死,麻生太一知道逃不出去了,只能躲起来。他钻入橱柜,可是这里太小,只能容纳一人,父亲进不来。这时父亲关上了柜门。他透过缝隙看见追来的杀手以一把半透明的如雾的刀活生生砍碎了父亲,之后离开,追杀另一个从门外跑过的人。 他简直接受不了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这不是真的!可他的脑子很清醒。不自觉间,热泪突然染湿了他的脸,麻生太一却不敢出声。 橱柜里越来越闷了,柜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必须出去,否则会闷死。麻生太一推开柜门,他根本无法起身,脚很钦,跌出了橱柜。他倒在父亲的尸体边,血染了他一身,喉咙呜咽出一声,不过立刻强制止住了,出声可能会引来那些杀人狂。他还是站不起来,只能爬行。 越往前爬,血迹和碎尸越多,墙上全是血,天花板上也有,那些肢体像是还活着,随时会动起来。麻生太一爬过一颗头颅,头颅的眼睛睁着,像是不甘地瞪着他这个幸存者。他闭眼爬了过去,紧皱的眉把两眼挤在了一起。 或许只有十来分钟,但对麻生太一来说却像过了大半辈子。前方的路全是血,还有红血不断从一扇门内流出。他回到了那个大办公室外。到了这儿,麻生太一无论如何再也动不了了,他趴在血泊中。有人在说话,对着门的大穿衣镜里看得到人影。 “这里真的是‘金蜂鸟’的公司吗?怎么什么也没有?”少女说。 他们中只有一个女孩,就是发出冷笑的那位。麻生太一知道是她,心中的恐惧感徒增,但他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更不能出声。镜子里,那些人走来走去,像在找东西。 有人来到女孩身边。“这是什么?”少女发问,“员工花名册?”她在翻动,“这个人的名字居然也在里边!”其他人立刻聚拢在少女身边,观看她在为什么而奇惊。“留着,或许有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少女继续说,“电脑弄好了吗?凯特#8226;戴维森说,‘金蜂鸟’可能仍与‘羽蛇’有联系,她要电脑里的资料进行研究。把硬盘都带走!真是麻烦!快一点儿,我觉察到我们的对手来了。” 少女不停地发布命令,指挥这儿指挥那儿。“荒木君,还有多少小时?” “早着呢!还有二十四小时。”青年说,“不过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死了多少人了?” 原来他们就是扬言七十二小时后血洗东京的人,果然是异类。麻生太一感到思绪被堵住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一群超能力者?外星人?还是怪物?麻生太一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希望非常渺茫,说不定一个返回的成员发现这里还躺着个活人,然后他的生命就结束了。 他有了躺着等死的打算,反正双腿早已发软,即使能动也逃不过这群怪物。 玻璃发出的破碎巨响差点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一刻他从镜子中看到了一片金光。光芒暗淡后又有神秘来客降临,麻生太一在镜中看到他们的身影,生着金色的光翼,炫目致极。 第十六节 激斗 光翼渐渐淡去,消失无踪,棕色皮肤就像是还残留着光辉。荒木休看着突然闯入的两名鹰战士说:“两个?其他人也来了吧?”他警惕地感应四周,他们应该在附近。 “又是你?断手了?”潘克打招呼。 荒木休捏了捏空空的左衣袖。上次在樱井医院拜这个人所赐,自己从此少了只手臂。 纳那华特辛警告说:“惠齐罗伯契特利要你驱除雾气!” 倪云杉发出类似妖孽的笑声,“惠齐罗伯契特利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想下令,那得先打败我!” “小姑娘,我们就试试看!”潘克一伸手,金光合成的矛握在手中。 荒木休虚握的手中也立刻出现了柄空气聚成的长刀,纳那华特辛不给他机会,长刀在形成的同时结成了冰,破碎了。足以冷冻空气的寒气冻得荒木休的手痛至麻木,如果不是此时神力正凝聚在右手,恐怕这只手也废了。 倪云杉手中的雾气如火焰般翻腾,她掷出雾团,雾团迅速散开,想要包裹住两名鹰战士。纳那华特辛竖立的冰墙弹开了它,雾反而弥漫向星战士,星战士们为躲避雾气连连后退,倪云杉只得挥手让它散去。 此时荒木休已重新做了把风暴长刃,劈裂冰墙,与潘克的光矛相接。金光在空气中扭曲,两件都不是实体武器,碰撞的能量看起来就像透明的金色飘带在屋中舞动。 倪云杉发出声惊呼,趁着荒木休与潘克激战,纳那华特辛突然接近了她。荒木休想回防,却脱不开身,幸好其余星战士聚拢在少女身边,但他们星级太低,与纳那华特辛不在同一级别。不过这一阻碍足够倪云杉准备反击。少女轻吐气息,逼得纳那华特辛后退,一团浓雾紧逼着他。纳那华特辛飞向天花板,雾团冻成冰,随即崩裂,冰晶如同散碎的水晶吊灯。突然一股热风,冰晶化为气体,反吹向倪云杉。 雾气不会对倪云杉造成伤害,但遮挡了她的视线。“挡住他!”她大声喊。纳那华特辛极可能趁雾气笼罩时偷袭。 星战士们响应她的呼喊,行动起来,纳那华特辛的身影在雾气另一端模糊地显现。金光突然从背后穿透了那些星战士的身体,只有倪云杉躲了过去。荒木休见状立刻摆脱与潘克的战斗,飞回倪云杉身边。雾气消散,屋里又多了五名鹰战士。 “卑鄙!”倪云杉狠狠地说。鹰战士趁着雾气弥漫之际冲入屋内偷袭了他们,大多数星战士的注意力集中在纳那华特辛身上,太容易得手了。除倪云杉和荒木休外,其他星战士当场毙命。 面对七名鹰战士,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倪云杉撒出浓雾,雾所及之处无不腐烂。鹰战士为躲浓雾而散开,倪云杉与荒木休跳窗而出。但他们又不得不立刻飞回来——鹰战士已经将这层楼包围了。 趴在地面的麻生太一只能通过镜子看到这场战斗。那些闪耀的光芒一度使他认为是镜面反射的阳光。但他又听见了不可形容的怪声,感觉到了激烈的寒气。他所见到的都是真的。 真是不可思议的经历。他没有受伤,却仿佛忘了该怎样站起来,是恐惧导致了他的身体不听使唤?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动,更不能逃跑,就这样趴着装死人吧! 镜子中偶尔会闪过一名印第安青年,麻生太一非常惊讶,他认识这个人,虽然不知他的名字,但这位年轻的印第安人是公司老板明荣夏的保镖。他怎么会在这儿?并且以不可思议的能力与一群不可思议的人战斗。他是什么人? 麻生太一想到这儿,思绪被一股异样的感觉打断。地板在发热,而且越来越热,并伴随着震动。麻生太一不能再趴下去了,地板开始发烫,犹如铁板在火焰上烤,他不得不打滚。但这一动作没有暴露他,因为里边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东西吸引。 地板被撞开个洞,火红的熔岩以一条大蛇的形态出现屋内,它形成于地底,从大厦的地基下直冲而上。一个棕色肌肤的印第安女性浑身被银光包裹,立于熔岩巨蛇的头顶,巨蛇周围的一切都在燃烧、熔化。 援军到来,倪云杉露出胜利笑容。火蛇冲出窗外,少女与荒木休紧随飞出,鹰战士们避开熔岩,但他们不会放弃攻击,全数追击上去。 大厦突然安静了。 麻生太一靠着墙,不能相信已经结束了,他这才敢大口呼吸,依着墙慢慢下滑,直到软软坐上地面。地板上全是血,还未干,看着尸块,他忽然抽泣几声,眼泪不住落了下来。 这里究竟怎么了? 容不得他细想,屋内传出落地声,镜子里有人影,不过镜面已破损、模糊,看不清了。麻生太一赶紧捂住嘴,停止哭泣,连呼吸也得控制。 “他们似乎搜了东西?不过这里什么也没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 “他们可能在找有关‘金蜂鸟’的资料。不用担心,‘金蜂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惠齐罗伯契特利。”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麻生太一听见有脚步声走向大门,他更加紧张了,因为他身处大门外的走廊里,一出门就能看见。站起来逃跑?如果是与刚才那群怪人一类的,他肯定逃不了。只能祈祷他们别过来。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一个深沉的男性声音说了话。“还有活人?难怪我感到了呼吸与心跳。”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看着缩成一团的胆小人类说。 一位杵着拐杖的老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位青年。麻生太一看到青年,吃了一惊;明荣夏也同样因与他碰面而惊讶。 第十七节 冷漠 麻生太一在父亲的肉块前痛哭。 明荣夏心里难过,却流不出眼泪。太残忍了!他一路所见,心中想的无不是这句话,可能是因为见惯血腥,竟然有了麻木感。这点连他自己也觉得厌恶,有时讨厌起了自己。 老祭司扔下只桶,要麻生太一把自己父亲收拾一下。麻生拾起只断手,浑身颤抖起来,捧着断肢放不下,哭声更加厉害。明荣夏怕他精神失常,让酋长把他强行带了出去。麻生太一抱着父亲的碎块不放,酋长提着他一只腿,拖出了房间,麻生的衣服全是血,在地面画出一道长长血痕。 明荣夏所见麻生太一在洗手间内惨叫,赶过去一看究竟,原来是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把他丢在水管下淋了个透。经冷水刺激,麻生冷静下来,清醒了几分。 “你还好吧?”明荣夏问。 麻生太一警惕地盯着他。明荣夏认识他眼里的东西——那是恐惧。 明荣夏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没等到,或许对麻生来说,现在选择沉默是最好的方式。明荣夏不等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顾不得这个凡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麻生太一突然问。明荣夏回头看着他,那眼神又令麻生感到害怕。其实明荣夏的眼神并不凶狠,只是平常的回头一望,但在接连经历血腥凶暴后还能保持这份平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麻生太一觉得自己问错了,似乎触怒到了什么不知名生物。 “我是个普通人,和你一样。”明荣夏平静地回答,“但他们并不普通。”他所指的是身边的老祭司和酋长,“他们是这座城市的拯救者。” “拯救者?” “对。会救千千万万性命的人,他们是人类的恩人。” 麻生太一听不懂明荣夏在说什么。 现在对他说他看见的不是人类,会再次吓到他的。明荣夏不愿再对麻生透露什么了。 “是人类吗?”麻生太一胆怯地问。他不仅是问他所见到的那些人,也是问明荣夏。“我看到了……看到了翅膀、蛇,还有……” 爆炸声似乎快震倒了大厦,战斗还在继续。洗手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新战场,巨大的熔岩火蛇缠绕住一幢高楼,大楼熔化、崩塌,金色与银色的光芒交织碰撞,如同海涛在撞击。 “快离开这儿,这幢大楼的结构已经被破坏了。”明荣夏提醒麻生太一,他本人则在老祭司的催促下转身离开。 麻生太一扶着窗,望着对面如烟火般的美景。任何人类的烟花汇演都不及它壮观,或许这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壮丽景象了。 他回到父亲死去的地方,父亲的尸体已被收入桶中,可能是明荣夏身边的那个老头儿为他做的。父亲血肉模糊,在桶中不成形状。麻生太一盯着父亲看了好长段时间,大厦在震动,远方的战斗仍在继续。渐渐的,肉块和血已让他觉得没那么恐惧了,他提起桶,踏上血浸的走廊。 …… 倪云杉身为毒雾的控制者,应当远离战场,假如她死亡或重伤,那么雾气将不能维持,何况她控制着笼罩整个东京的雾,已没有过多神力加入战斗了。昌蒂科和她的熔岩巨蛇挡住了鹰战士,荒木休保护她撤离。 差不多摆脱了鹰战士,倪云杉着了地,长久地飞行也能令她疲惫。荒木休跟着她,两人走在瓦砾遍布的东京街头。 “昌蒂科来了,可能女神就在附近。”倪云杉欣喜地说。昌蒂科一直以来服侍着月亮女神,没有太过远离。 “女神曾说过她会亲自收拾东京,所剩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了。不过我现在感觉不到她,或许她将大部分神力用到了别处,某个遥远的地方。”荒木休分析说。他感到星战士的力量有所增强,这是女神在附近的关系,说明女神应已到达东京。 “为什么非得给人类七十二小时的期限呢?”倪云杉不解地说,“女神在看侍人类的观点上与我大致相同,可就是有一点不好——她还是太仁慈。要是我,绝不给什么七十二小时,直接杀光算了!” 荒木休看见她的天真神色,流露出会心一笑,“你呀!倪小姐对人类的政策从来只有八个汉字——杀光,杀光,全部杀光!”青年笑起来,这种笑不是讥讽,反而充满了善意。 “我恨人类。全部都恨。”倪云杉极认真地说。 荒木休不笑了。“也恨奶奶吗?不应该恨她吧。” “除了奶奶。可是她死了。”倪云杉坐下休息。“人类杀了她。也差点杀了我。”她又补充说。 “我知道,我了解。”荒木休在她身旁坐下。 倪云杉垂着头,手抓紧蓝色裙边,似乎陷入了回忆。荒木休急忙握住她的手,以减轻她在精神上的痛苦。 “我看见了……”少女以近乎不可听的声音轻轻说,“房子着了火,我和奶奶被锁在屋里。我看见了……好多人在围观,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们……” “他们都是胆小鬼。”荒木休安慰说,“越是智力高等的生物越在乎生死,他们越是想活。” “不,他们不是胆小鬼。他们是凶手。”少女冰冷地说。 后来的事荒木休知道,倪云杉成为神选战士后曾回家乡杀了那些围观的邻居。是仇恨支撑着她通过了神殿里的难关吗?或许当年的那场火已经烧死了她灵魂中的人性。 “是阿黄救了我。”少女冰冷的话语中突然有了丝温情。 阿黄是倪云杉家里饲养的一条狗。在陪倪云杉回家乡时荒木休见到过,那时它已经很老了,背上还有被火烧伤的疤痕。它最后的结局是老死,虽然晚年饥寒交迫,可以一条流浪狗来说已是善终。 提到了狗,附近传来狗的哀鸣。 倪云杉对动物的哀怨特别敏感,顺着声音寻找。 他们在窄巷中找到了两条狗。一条躺着,已经死了;另一条守在同伴身边呜呜鸣叫,像是哭泣。 “是车祸。”荒木休查看了周围情况后说,“可能是急于逃走的人撞倒了它。” “这就是人类!”倪云杉在狗的身旁蹲下,冷冷地说。 第十八节 宣战 战斗暂告一段落后,明荣夏再次回到大厦寻找麻生太一时,他已不见踪影。可能他已经遵照警告,离开了大厦。但东京现在还有哪里安全呢?这个人与他们萍水相逢,却遭受到了灭顶之灾,明荣夏有几分愧疚,想要保障他以后的安全,可他已如生命中无数路人般,错过了就再也难见。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命令鹰战士停止搜索敌人,把他们招集起来。 “太阳的力量正在减弱。”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望着正午的骄阳说。 “纳那华特辛,你带上二十名战士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离开这座城市。”酋长说,“二十名应该足够了。要不可以更多。”他似喃喃自语。 明荣夏不愿听从这样的安排,“我不能离开,事情没有结束。” “您必须走!不用担心,我会留下来完成您想要拯救城市的愿望。”酋长严肃急切地说。 明荣夏想知道为什么。 “太阳的力量正在减弱。”老祭司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解释,“另一股力量正在上升,想要遮盖太阳。我们的力量来自于太阳,用不了多久,我们的神力也将减弱,恐怕很难再保护你。” “这是怎么回事?”明荣夏虽然不知道原因,可看上去似乎很严重。 “是月亮女神的力量。”老祭司无奈地感叹,那股力量仿佛不可抗拒。 …… 星战士们似乎因受女神召唤的关系,这段时间竟消失不见,离开东京没有受到他们的阻碍,明荣夏与留在城外的少数人汇合。 再次出城,所见的情景又与前次大不相同,普通市民已全不见踪影,日本自卫队集结在那道雾墙之外,随时待命。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伊藤史首相整日与皮埃尔、莉娜、彼德呆在一起,他很清楚,他们才是东京的救命绳。尚有数百万人困在城内,如果不能救出他们,不仅日本政府完了,日本也完了。 所以当看见明荣夏从雾中出来时,激动地奔向他,询问里边情况。明荣夏只能照实说,星战士大开杀戒,要是阻止不了他们,明日的屠城是必然的了。伊藤自然很失落,他也使用过不少办法,可那道雾墙如此强大,别说人类的血肉之躯,就是钢铁武器进去了,也会化为气体与残渣。 “能解除毒雾吗?”明荣夏问皮埃尔医生。 “我可以解除雾中的毒素,但它同时还含有强酸成份,这个我没办法。我也不能驱除这片雾,我的神力里没有这种能力。”皮埃尔医生显得力不从心,尽管他是一位神。 “那么什么样的神力才能驱除它?”明荣夏追问。 “光或者风。”医生说,“鹰战士也有一定光之力,可那力量不够强。惠齐罗伯契特利很容易办到,可是……” “可是他没有觉醒。”明荣夏已有多次感觉到没有神力的麻烦,而这次他从没这样希望自己拥有力量。如果有神力,他就能拯救数百万条生命;没有神力,只能看着他们死去。 “风神埃赫卡特尔也能做到,不过你一定不愿求卡尔帮忙。”皮埃尔医生看了眼莉娜,提到卡尔,女孩的脸色极难看。“能够驱散浓雾的不一定是神,不少神选战士也有这个能力,北方众星的首领占辉拥有神选战士中最强的光之力。” “我见识过,打穿‘羽蛇’海底城穹顶的那位。”彼德感叹,“不过你说的这些家伙架子一个比一个高,求他们,不如自己用电扇……就没有实际点的办法吗?” “有——杀死他们。只要造雾的神选战士死掉了,雾自然会散。”皮埃尔医生的语气有些狠,“神选战士之间的战斗如果不能迅速结束,会变得很残酷。” “我们已经试过了,很难得手。”纳那华特辛说,“太阳的力量在减弱,我已经开始感到我们的神力下降了。” “我也有同感,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彼德像是找到同类般,有几分欣喜,但也掩饰不住担忧。 莉娜不仅担忧,还很迷惑,她只知道通过不断练习能提高神力,从未听说过神力衰减的情况。 事实上神选战士的神力并非稳定不变或稳定上升,特殊的外部环境能影响他们的力量。如泉战士,涨潮时力量强,落潮时力量弱;瘟战士喜欢环境恶劣的地方;星战士黑夜时比白昼时强大;鹰战士当太阳黑子活动异常时神力会得到增强。皮埃尔医生作出了解释。这些知识通常只有神选战士内部族群才知道,作为秘密不能让敌方知晓,但“羽蛇”神通广大,早已从研究观察中知道了规律。 “当日食发生时,月亮阴影下的鹰战士力量会变得非常微弱。”皮埃尔说。 “日食?没听说会发生日食。”伊藤首相拨了电话,天文台的答复是没有日食发生的预测。不过天文学家们话峰突转,月球的运动极不正常,全球天文台密切观测中,可能日本地区真有日食发生,但由于数据反常,他们并不能确定。 女神正在控制月亮的运行轨迹,这是非常危险的行动,稍有不慎,地球与月球间的引力平衡一旦被打破,将会发生毁灭性灾难。每一个略有点天文常识的人都知道后果。明荣夏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言,其余人盯着他,这是他要做的决定。 “女神已经接近疯狂,在灾难形成前,必须打败她。我们将直接面对她,无论这一仗多么艰难,一定要她放弃。”皮埃尔医生神情凝重,他也不愿走到这一步。 明荣夏相信姐姐并不是有意迈出毁灭世界的脚步,她或许只是想减弱鹰战士的力量,因为她必须赢得东京。她能够控制住月亮,她是月亮女神。但假如她没能控制住呢?神力受情绪影响,姐姐目前的情绪低落不稳定…… “如果她真的威胁到地球,到时不用等你出手,其他神也会向她宣战。最有可能的是‘羽蛇’,一旦威胁到生存,他们绝不吝啬手中的科技,他们的厉害你是知道的。所以不如现在出面,正视这场战争,向其他神宣布,由惠齐罗伯契特利接管这件事。这样无论输赢,对你和女神来说不会受到生离死别的伤害,我相信你不愿杀死女神,女神也不愿杀死你。”皮埃尔善意地建议,但这个善意却十分残酷。 “羽蛇”一定会杀了姐姐,明荣夏了解那些人的残忍。皮埃尔医生说得对,如此发展下去,“羽蛇”会插手,就算强大如星战士,也不可能是“羽蛇”的对手。最好的效果是由他打败月亮女神,这样既能保住地球,也能保住姐姐。 “如果您需要发表宣言,日本政府愿意提供一切便利。”伊藤首相主动说。 明荣夏从未想过正式向姐姐宣战,哪怕是在荒木道场与姐姐剑拔弩张的那一刻也没这样想过,宣战对他来说是恩断义绝的表现,他认为他与姐姐并未到达这步。可现在,宣战却成了保护他与姐姐的宣言。 当天傍晚,由日本外交部代言,明荣夏向全世界发表了声讨姐姐明繁华的檄文。这篇檄文并不是说给人类听,而是给那些可能看着电视的神——惠齐罗伯契特利将亲手了结与姐姐考约尔克兆圭的恩怨。明荣夏本人并未在电视中露面,然而这篇电视演讲却在人类中引起轩然大波。 次日早晨,七十二小时的缓冲时间结束了。许多人抬头仰望朝日时不由得惊呼起来,太阳没有预兆地缺了一角。 第十九节 黑焰 月亮的阴影笼罩日本,毫无预兆的日食引起全球恐慌。这是月亮的反常运动,星体的不正常运动是大异变的开始,各种危言耸听的传闻迅速流传。 即使在月亮影子的笼罩下也并非无光可见,但在鹰战士的感官中却是一片漆黑,体内的虚弱使他们感到又回到了做为普通人的年代。 彼德坐在首相临时办公室门前,仰望渐渐被月亮吞噬的太阳。他惶恐不安,神力流失感像捧于手掌中的清水,无法阻止,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皮埃尔医生未受日食影响,但他可以理解那种感觉。“魁扎尔科亚特尔可以剥夺任何羽战士的神力,我曾听年老的羽战士描述过那种感觉,就像从上万英尺的高空突然跌落。想像一位神一下子变为普通人的失落感,彼德的神力在鹰战士中属最弱,他可能会失去所有神力,尽管是暂时的,但对已经习惯将超自然力量融入生活的人来说,是极不习惯的事。” 美国青年蜷缩于门前,情绪显然十分低落。明荣夏对那种感觉怎么也无法体会,所以不敢接近他,更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我的歌声可以恢复他们的部分力量。”莉娜说。 “你的声音拥有控制心灵的能力,或许能唤醒他们自己也无法动用的潜力,但羽战士的神力是所有神力种类中最不稳定的,没有实验过还是别用于实战。”皮埃尔医生提醒说。 “有什么禁忌吗?”莉娜并没有做过类似的常试,她只是认为自己有这种能力而已。 “在‘羽蛇’的实验室里曾做过以神力提升另一方神力的尝试,结果实验双方都精神失常了。这是因为羽战士以意志力为力量推动剂的原故,一旦意志力薄弱就会失控。其他神选战士也有情绪不稳定导致神力使用失控的例子,但羽战士不同,他们完全依赖于精神世界,所以他们的神力最不稳定。某些时候非常强大,某些时候可能连普通人也打不过。”医生进一步解释。 “这么说,我也有可能变得比卡尔#8226;埃赫卡更强?”莉娜问。她的神色中不禁有几分期待。 “完全有可能。”皮埃尔医生肯定。“不过卡尔#8226;埃赫卡已经具有了神性,他去除了人性上的软弱和缺点,因此才如此强大。你能抛弃爱与恨吗?仅凭你怀着恨意,以打败卡尔#8226;埃赫卡为目标这点,你就无法超越他。” 皮埃尔医生的话让莉娜失望地垂下头,很显然她是做不到的。如果为了打败仇人,必须抛弃身为人类的一切美好情感,那么她做不到。莉娜的目光落到了明荣夏身上,她做不到。 月亮已经掩挡住整个太阳,微弱的金光像是月亮散发出的气息,围绕在黑影四周。 “酋长他们怎么样了?”明荣夏担心地自语。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他们留在了东京市内,现在他们的力量也已衰减,能否打得过星战士呢?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彼德突然回头,冲着明荣夏委屈地大叫。 “我的力量也十分微弱了,我问过了其他同伴,他们也如此。现在我们张开的防护罩非常微弱,无法保护我们进入雾墙。”纳那华特辛说。 这么说连东京也进不去了!本想再进城帮助酋长他们,现在只能坐在城外空等消息。明荣夏握紧拳头,怎么能这样?终究是姐姐胜利了吗? “明,那是怎么回事?”莉娜惊讶地叫起来。 令她惊呼的是斜靠在墙角的那柄黑色石刀。它的四周黑气弥漫,如附于刀身的波纹。黑暗气息压抑着半个房间。 “怎么会这样?”明荣夏想靠近,却胆怯了。这把刀从未出现这样的异样,它似乎变得强大无比,刀身装下不力量,神力以黑气形式外泄。 “是日食。”皮埃尔医生注视着神刀说,“日食增强了它的力量。这就叫此消彼涨,有减弱就有增强。” 毕竟是黑暗神的刀。明荣夏很担心握住它后会发生不好的事,可是他感觉到力量的呼唤,这把刀有自己的意识,它在呼唤现在的使用者——那个将它从云中唤醒的人。 只有明荣夏才能靠近它,其他人对它发出的力量是畏惧的,可能那些黑气看上去很邪恶的关系。明荣夏握住它,黑气立刻如伸出触角的章鱼般,凝聚、舞动、缠绕。他感到有股力量想流入他的体内,但被另一股力量推了出去,因此那股黑暗的力量最多只融合到他的腕部。黑气起了变化,它变得奔腾暴躁,犹如火焰。明荣夏注视着刀身上的黑火,不知该拿这股力量怎么办才好。 “这是深渊之火!”彼德看着黑焰说,“金蜂鸟的典籍上有画到。” “怎么用?”明荣夏问年轻的祭司。 “我不知道!”彼德无措地回答,“典籍上的许多东西我还无法看懂,但是……但是那幅画……画里有黑色太阳,神或英雄手持燃烧黑焰的武器,四周的生灵惧怕火焰,旁边还有一句文字。那种只有祭司才能看懂的文字我还没有掌握,我只记得有‘焚烧’、‘不能焚烧’这样的词汇。” “焚烧一切不可焚烧之物。”皮埃尔医生插话说,“‘羽蛇’有这部典籍的复制本。如果彼德所说的是‘黑日’那幅画,上边写的应该是这句话。” 黑日是指日食。明荣夏望向太阳,又望回手中燃烧的石刀,火焰熊熊,却不灼人。焚烧一切不可焚烧之物。明荣夏似乎有了领悟。 他冲出首相办公室,直奔向东京的方向。其余人为他的行动惊讶,紧跟了出去。 明荣夏冲向那片雾墙,身后有人在叫他,前方太危险,停下!他在雾墙前停住,大喝一声掷出手中石刀。冒着火焰的神刀犹如黑色火把消失雾中,虽然看不见,但他感觉得到它牢牢插入了地面。 “烧!”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烧啊!” 火焰如同有了响应,像是碰上氧气的火苗,一下子迸发。整面雾墙化为了火墙,黑色火焰仿佛一片巨大的阴影耸立城市边沿。追上来的人抱住明荣夏,尽管那黑火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依然下意识地将他拖离火海。 所有看见这一奇观的人都停下了一切动作,如木偶般发呆。 火势渐小,已不如之前那么高,但却在扩散,它在寻找周围任何可供它燃烧的物质。 “惠齐罗伯契特利!收回火焰,它什么都能吞噬!”皮埃尔医生大声疾呼。 明荣夏并不知道方法。“回来!”他大声喊,心里也这样想。神刀飞离地面,落回他的手中。黑色火焰如同受到召唤,有生命一般自动向刀身聚集。明荣夏高举神刀,火焰聚成上百股纤细的火绳,向刀身缠绕,如果可以从天空俯视,可以看到那是一条黑色的旋转的银河。 所有黑火重新回到刀身,雾已消失不见,伤痕累累的东京就在眼前,清晰得如刚下了雨。 明荣夏举着燃烧着黑火的黑色神刀,在黑色太阳的照耀下。他听见了欢呼,就在身后,有无数人在欢呼。 第二十节 意外之人 “惠齐罗伯契特利!”身后传来呼唤。地面突然生长出一株茂盛的藤蔓植物,紧裹的藤蔓打开,有人从里边走出。德桑向他招手。 去美国寻找米勒的德桑回来了。 “怎么只有你?索齐殿下呢?”纳那华特辛没看到索齐,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王子不能回来。这里有月亮的阴影,为防止不测,必须有鹰战士保持完全的神力。”德桑说。那株送他回来的植物在月亮影子下迅速枯萎了。 “见到米勒了吗?他怎么说?”明荣夏关切地问。现在鹰战士力量大减,想要战胜姐姐,米勒的态度非常重要。 德桑给不出准备答案。“我观察他的神色,我的劝说他大部分赞同了,但会不会帮我们,却没给出回复。他并非十恶不赦之徒。” “我知道,他与姐姐都是善人。”明荣夏低声感慨。 姐姐是善良的,米勒是善良的,明荣夏不知道自己是否善良,但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不会错的事。这场战争里没有恶,可为什么要争斗?明荣夏感到几许悲凉。 “惠齐罗伯契特利殿下。”伊藤史首相走了过来,“现在能出发吗?我们应快些进入东京。如果你能行,最好现在。” 明荣夏看着已整装待发的自卫队,点点头。他登上辆吉普,汽车发动,驶向了东京。 粘满尘埃的尸体躺在路边,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死因。有人想要过去瞧瞧,被身边人阻止了。他们冒险入城不是为了抬尸体,要以拯救活人为首要任务。 接下来尸体越来越多,用不着去发现它们就在路边,随处可见。随着越来越接近市中心,他们的死状越来越恐怖,几乎没有完整的,分不清那是一具尸体,还是数具,凝固的血落满灰尘,像街道的污迹。再往前,尸体也没了,偶尔在路灯上可以看见些服饰碎片。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明荣夏抬头望着路灯上挂着的一块带血破布。他发现没有一扇玻璃是完好的,它们都碎了,可是地面却看不到一片玻璃渣,连之前台风留下的瓦砾碎片也没有。 整支救援队突然停了下来,沮丧之际有人兴奋地指向前方。终于有了活人——笔直道路的尽头站着位男子。 明荣夏警觉地握紧刀。“别急!别靠近!”这个时候的东京还有活人吗?纳那华特辛的紧张眼神告诉他,那不是人。 远处的男子套着深灰色风衣,发色很淡,脸色苍白,是位西方人。是他!明荣夏瞪大眼睛,如临大敌。 青年男子的身影变得虚幻,再出现时已到了他们面前,救援队里的人类吓得大叫。纳那华特辛和其他鹰战士挡在明荣夏身前,他们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但怀着坚毅的决心。 “离开这里。”米勒平缓地说,可听得出含着一种紧迫。 明荣夏不会动,人类们虽然害怕,却不敢动。 “马上离开。快!”米勒那英俊的脸因大吼而略有变形。 他身后的一幢高楼闪出银色亮光。那幢楼很远,可楼顶的闪光耀眼异常,几乎全城可见。 米勒不用看也知道身后有什么,连他也认为那是极危险的东西。“再不逃,来不及了!” 巨大的推力袭来,整支车队像是遇上了大风,车辆向后移动。米勒这是要他们走。明荣夏看见那团闪光突然更亮了,他感到身边的纳那华特辛抱住了他。下一刻,像气球炸开,只不过威力大上亿万倍。明荣夏摔在了地上,纳那华特辛用最后一点神力抱着他飞入狭窄小巷。他看见银光刮过巷外,似乎还带着近似女人的尖叫,感觉到所有楼房,甚至地面都被推了一下,这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更多的杂音出现在闪光消失后,有楼房倒塌了,不断传来有重物从高空坠落的声音。明荣夏赶到巷口,救援队连同他们的车辆全不见了,一块厚重的装甲车钢板从半空落下,钢板已经变了形,呈现一种被挤压的形状。难怪这里的街道干净,没有尸体。远处的光团仍闪着光,只是光芒暗淡了许多。 米勒出现在他们身后,鹰战士围住了他。 “算了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杀死现在的你们,与杀普通人没有区别。”米勒对鹰战士们说。“你们还有十五分钟逃命时间。潮汐之铃每十五分钟发动一次。” “我们不会走,我们要见女神。”莉娜的声音大了许多。她现在是明荣夏身边最强的战士了。“你如果想伤害明,倒是可以比一比,你的身体和我的精神力谁更快。”莉娜护在明荣夏身前。她集中精神。真要打,她绝不是米勒的对手,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抢先攻击到对方的大脑,米勒的意志力比常人坚毅,因此直接麻痹神经的攻击方式在这个时候比精神冲击更有效。 米勒根本不在乎在这个女孩的威胁,她的力量在他眼里微不足道,他留意了下身后的人。明荣夏也看到了那个人,皮埃尔医生不知不觉间也到达了,有医神助阵,胜负难料了。 “即使是医神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次等神而已。由于日食,我的力量已经增强了。”米勒缓缓说,“我并不想杀你们,如果有那种心思,刚才你们就死了。” “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皮埃尔医生说,“你是来帮我们的?” “帮你们?帮你们对付繁华?不,我不会背叛她。我是来劝你们离开。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连她的头发丝都碰不到,随便一个五、六等亮星也能与你们纠缠大半天。” 米勒的话让众人沉默,事实的确如此。 他向着明荣夏说,“你应该明白现在的形式对你们极不利,还打算战斗下去吗?这些忠心耿耿的神选战士会因为你一个念头丧失生命。” 明荣夏不语,低下头。是的,鹰战士与他不一样,他们之所以战斗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世界,人类的存亡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战斗仅是为了他。他没有权力让他们卖命。 “我要与惠齐罗伯契特利单独谈话。”米勒说。 “可以,找个地方吧!”明荣夏点头。 他们进入房屋低矮结实,巷道弯由的小巷,这样的地方在东京已经不好找了,不过在红灯区还有些,阴暗的小巷比较适合阴暗的交易。选择这样的区域只是出于安全考虑。这期间,那银光又爆发了一次,弯由的巷道如同避风港般,极大地减少了冲击。但对于巷外来说,这次冲击似乎力量更强了。 潮汐之铃,历代月亮女神传承的神秘宝物,是一种发动越频繁威力越巨大的奇怪武器,它的力量就像滚雪球。关于这些武器是怎么诞生的,以什么原理工作,似乎永远将是个未解之迷。 “我看了电视新闻,你向繁华宣战了。为什么呢?她是你姐姐,你最爱的姐姐。”米勒背对他,低沉地说。 “对她的爱我从没有减退过,可是她在给世界带来痛苦,现在这座城市死了多少人了?还有从前的。仁爱与嗜杀,多么矛盾,却同时出现在她身上,有时我以为她疯了。我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不得不走。” “繁华并不喜欢杀戳,但为了活下去,必须得杀,这是自然界的法则。为了其他物种能延续下去,人类的数量必须减少,他们必须放弃已经拥有的许多科技。” “就算要放弃也得自愿啊!” “羚羊甘心成为狮子的食物?狮子为了生存,才不会管羚羊愿不愿意,虽然杀,却不是罪。但是反观人类,他们为了娱乐与享受任意屠杀的物种,这样的生物居然不知耻地自称‘万物之灵’!什么是万物之灵?不以主宰者自居,协调所有物种共同繁荣的才是万物之灵。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在帮助怎样一种生物。你说她给世界带来痛苦,那不是世界的痛苦,是人类的痛苦。而你了解她的痛苦吗?” 明荣夏从未了解过。“既然姐姐不愿杀戳,为什么不停下来?以你们的力量,和平地帮助人类改善地球,不是更好?” “你还是不明白。”米勒微微摇头,露出一抹冷笑,“有些事和平求不来。但这次东京的事,我会想法和平解决。” 明荣夏一怔,米勒话中的意思是…… “你的那名手下对着我说了一通大道理,不过他没有说服我,我到这里来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我不愿见到你们姐弟相残。所以你也罢手吧。” 明荣夏发现他的额头冒着细汗,轻松的神色下似有痛苦。“你愿意劝说姐姐?” 米勒不言,只是微笑,转身。 有黑色液体从他的袖口里流出,顺着手指滴落,看到那些液体,明荣夏欣喜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虽然颜色不一样,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液体。他注视着米勒的背影,突然升起了悲伤。 第二十一节 爱之伤 两年前。 “圣约翰镇每到初冬有一个待续两百年的习俗,镇里的人称为‘冬猎’。主要目标是狐狸,但也包括其它动物,其中许多是刚进入冬眠的物种。” 凯瑟琳女士站在幻灯片前解说着不断变换的图片,幻灯片展示的都是些图片资料,圣约翰镇的冬猎图。照片里,猎人们扛着、提着鲜血淋淋的猎物,他们在镇里的空地上剖剐动物,血染红地面,镇上居民在围观,喜气洋洋,其中有不少小孩。 “这项传统十年前被禁止,但在今年,在镇长和某些保守居民的提议下,又开禁了,并且据说还得到了国会议员的支持。” 听众中有人举手,凯瑟琳女士允许他提问。 “他们为什么要复恢这项血腥的传统?”他问。 凯瑟琳女士三十多岁,金发迷人,戴着细框眼镜,一身粉红职业装,性感干练。她回答:“官方的说法是保护传统文化,但事实上是为了促进当地旅游业发展,归根结底是为了钱。” 台上起了不满的议论。 “各位,请安静!各位!”凯瑟琳女士透过麦克风发话,“今天招集大家在这里聚会就是为了阻止这场狩猎。我们的祖先也曾狩猎,但那是为了生存;圣约翰镇不一样,这是赤裸裸的商业目的!我们要阻止这场血腥残忍的屠杀!尽管我们力量有限,而且这次行动必定会遭受到极大的阻力,但是能救一只动物也就多一份希望,这是地球的希望,也是人类的希望!” 凯瑟琳女士的发言受到一片赞同。 地球解放聪明的成员如约集合出发了,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方小镇圣约翰。他们中大多可以自己驾车去,但为了环保而选择了集体乘飞机,之后又租用自行车,途中有其他组织加入,浩浩荡荡几百来人,在公路上很壮观。 圣约翰像是过节一般。仅是前期宣传就弄得沸沸扬扬,今天又是狩猎第一天,全镇挂满彩色气球,音乐歌舞不断,游客更是人山人海,许多人摩拳擦掌,也想加入狩猎队一试身手。 吹响了号角,第一支狩猎队出发了,猎狗狂吠着冲在最前面。 “站住!”凯瑟琳女士大喊一声,挡在了狩猎队前方。 地球解放联盟的成员们行动起来,拿也藏在行李包中的标语横幅,他们在额头绑上统一蓝丝带——那是地球的蓝。他们聚集到凯瑟琳身边,在狩猎队前组成道人墙,坐下来,唱起了歌。 镇长的脸都绿了,他预料到会有人捣乱,层层提防,可还是让他们混了进来。记得的闪光灯向着他们不停闪烁,还有那些游客,许多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圣约翰镇这次可算颜面尽失了。可是他能拿这些示威者怎么办?他已通知警方,但只要他们没使用暴力,警察不能逮捕他们。 “虚伪的动物权利者,滚出去!”有人大叫,是个镇里人。 “收起你们的假面具,这世上人才是主宰!” “这是我们的传统,关你们什么事!别来打扰别人的生活!” “你们根本是狗熊生出来的,就是我十年前打死的那只,它的皮现在还在我家当地毯!人类中的败类!” 居民们围住他们,扯下他们的旗帜。有孩子向他们扔石头,坐着的动物保护者躲闪不及,有人被击中了。保护者们站起来,从居民手中抢回他们的旗帜,争抢引发了更大的冲突,迅速成为一场骚乱,保护者与镇上居民打了起来。游客紧护住自己的行囊四处逃窜。保护者中女性居多,她们毫不畏惧,也不与人争斗,手拉着手,守护旗帜,依然挡在森林前。 凯瑟琳女士冲上讲台,抢过麦克风,开始演讲。她反对狩猎游戏,更反对将其与金钱挂钩。凯瑟琳女士义正辞言,直指镇上居民与人类本性。警察已向她奔去。 “砰!” 枪声穿透骚乱的人群,凯瑟琳女士倒下了。 “凯瑟琳——”米勒冲向讲台。 身后明繁华发出声尖叫,她周围的同伴相继后退,把她暴露在镇上居民的面前。米勒转身护住她,一块石头砸中他的头,蓝丝带滑落,鲜血涌出,他倒下了,明繁华抱着他。 “我打死了那个女头目!”一名男子高举猎枪,欢呼般地喊道。警察很快逮捕了他。 赶到的大批警察开始镇压骚乱,无论是镇上居民,还是保护者,只要是言行过激,统统被他们压在了地上。 凯瑟琳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我们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一名女性保护者尖叫着大哭起来。 米勒感觉到明繁华的泪滴上他的脸,混合着他的血一起流淌。血流入他的眼里,世界仿佛鲜红一片……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米勒感到自己在流血。明荣夏与他对话时握着神刀,距离神刀太近,伤口又起了变化。血液已顺着手臂流下,他抬起手,上边的液体是黑色的。 已经不再红了,永远不会变回红色,如同他的生命,不会再回来了。米勒向着顶层发出银光的那幢大厦走去。 圣约翰镇骚乱事件平息后,米勒再睁开眼时,已躺在医院。明繁华坐在床边,双眼红肿。 进来一位中年人,发丝里已起了许多白发,有保镖模样的人陪伴着他。 “弗林特先生。”米勒坐起来,盯着这位访客。 “是我把你保了出来,否则你只能和你那些疯狂的朋友蹲监狱。”弗林特先生严厉地说。似乎米勒应当感激他。 “我们为什么要坐牢?我们没有做错事!” “没做错吗?你们阻碍公共活动,造成数人死亡,上百人受伤。” “不是我们的错,是镇民先动手。他们开枪打死了凯瑟琳!我们没有使用暴力,不过是正当防卫。我们的抗议行动也是合法的,这是公民的自由!” “你们让整个圣约翰镇丢了面子!我是从这个小镇走出来的,你也一样。” 米勒呆呆地望着弗林特先生,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神转为愤怒。“我知道了。听说有国会议员支持恢复这项传统,是你吧,先生?” “是我。我应当保护家乡的文化。保护传统文化不被丢失,是全人类应共同努力的事业。” “那么你保释我干什么?既然幕后主使者是你,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不需要!” “我想帮你吗?我只是不能让记者知道,闹事者中有我的儿子!” “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早已经与你断绝了父子关系!让他们知道好了!” 米勒大声叫喊,要把父亲赶出去。弗林特先生很尴尬,更多的是担心,米勒声音太大,担心他们的对话被医院里无关的人听见。 “小声点!”弗林特先生压低声音,对米勒怒吼,“你想让世人怎么看我们?儿子为了一只猫、一条狗、一头牛,与父亲断绝关系?我是参议员,你不要脸,我还要前途!” 助理小心翼翼进了病房,对弗林特先生耳语。 弗林特先生看了表,“我还有会议。以后别给我惹事!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父亲走了,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米勒坐在床头发呆,明繁华流淌着泪水靠过来,湿脸贴上他的肩头。 凯瑟琳的死对米勒和整个组织影响很大,她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女性,有热情、有爱心。出院后,他与其他成员又聚到了一起,他们时常沉默,反思整件事。为什么会演变成悲剧?舆论对他们不公平,他们没有使用暴力,却被指责为暴徒。凯瑟琳是位优秀的斗士,可她死得太冤枉。 在选出新的主席前,米勒暂代主席职务。 “米勒,有位女孩想加入我们。她从电视上看到我们的新闻,很愤怒。她已经通过网络递交了好几份申请表,我们是否应该接纳她?”明繁华轻轻说,“只不过她不在美国,距离我们挺远,她是中国人,现居日本。” “她叫什么名字?”米勒问。 明繁华抿笑着回答:“倪云杉。” 倪云杉就是那时加入进了地球解放联盟,她的进入给组织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球解放联盟从此放弃了非暴力示威的方式。 有些事和平求不来。 但一切手段最终都是为了和平。 米勒仿佛听见了倪云杉的声音,她就在附近。他找到了她。倪云杉与荒木休在一起,他们保护着两条流浪狗免受潮汐之铃的伤害。其中一条狗已经死了很久,而另一条蜷缩在它身旁。 第二十二节 丧家犬 “米勒大人?”荒木休发现了他,“您怎么来了?” 米勒只是微笑点头。“你们在做什么?” “您来看看它们吧!”倪云杉含着泪,指着地上的两只狗说,“人类在逃命时伤了它们!” “那一只已经死了,带另一只走吧。”米勒说。他们也应当早发现了。 “恐怕不行。米勒大人,如果我们企图抱它离开这儿,它就会对我们狂吠。”荒木休拿一只狗没有办法。 “因为同伴在这里,所以它不愿离开。”倪云杉感动得眼中泪水打转。 米勒在它们身旁蹲下,抚mo过它们的毛皮。死去的那一只浑身粘满尘埃,活着的那只虽然毛还松软,可也见不到本色。米勒的手指触碰到它时,它发出了“呜呜”的低鸣,如似一种求助。 “你们不能这样。它不是不愿离开,它们要在一起。”米勒说完抱起那只死狗。活着的狗立刻坐了起来,仰望着,它不吵不闹,跟着米勒一起走向那座发出银光的大厦…… 明荣夏找到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他们。黑色太阳还悬在头顶,对于日食来说,持续时间太长了。鹰战士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战斗,明荣夏把精力投放到了救援中。 “这下面还有人!”老祭司抚着块巨石说。他现在的能力只能感受到这种程度。 明荣夏一刀插入石中,黑焰侵入石缝,巨石如沙粒幻化,随风飘散了。小块点的瓦砾由鹰战士来搬动,他们以这种方法救出了许多人。能走的进入下水道,往城外走;不能走的由皮埃尔医生治愈后再走。莉娜也在皮埃尔医生的引导下试着探测生物的脑波,使她能协助祭司发现更多幸存者。 “快点!快出来!”明荣夏向巨石下的幸存者大喊。他看着时间,每隔十五分钟他们必须躲避一次。 获救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向上爬,活像被抓入桶中,不停蹦跳,企图逃出的青蛙。“女人和小孩先上!”明荣夏大喊。可是没人听他的话,强壮的人挤开挡事者,争抢能够抓踩的墙壁突起。明荣夏没办法控制,也只有接应他们。 一看时间到了。“好了!别上来了!快躲下去!”一个刚要爬出的喜存者想要抓住明荣夏的手,但明荣夏没有足够的时间拉出他,只能将他往下推。 “你不能这样!”幸存者怨恨地吼叫,死抓住洞口的突起不放,硬要往上爬。 明荣夏阻止不了他,只得抛下他。银色怒涛狂啸而过,那人消失于一闪而过的光芒中。 银涛为他们卷走了许多瓦砾,同时又带来了许多,刚才的洞口被掩埋了,又得从头开始。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一名刚被救出的中年女子只会说这一句话,满脸是泪。她浑身浸湿了发臭的血,她的周围有数不清的尸体碎片和肉末,不知道她是怎样活下来的,他们的藏身之处首先遭到星战士的血洗,然后又被掩埋。她已经神智不清,但愿以后能恢复。 在另一处,小女孩蜷缩柜子里,陪着她的只有怀中的洋娃娃。小女孩不肯离开柜子,伸手抱她,她却往里钻,再靠近,她就咬人。 一位老人,尽管皮埃尔医生治好了他的伤,可他依旧站不起来,只得由鹰战士背着离开。他嘴里叨叨唠唠,恋恋不舍的是他的房子。莉娜在床下找到存折,塞入他手中,才总算安静了些。 跟着撤离的人们渐渐弄懂了些状况,至少懂得躲避每隔十五分钟一次的光潮汐了。不断有人追问营救他们的人,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多数人知道闭嘴。 对于那些年老体弱的人,鹰战士不能全部负担,明荣夏把他们交给了随行的年轻力壮的青年,可走上一段路程后,他发现许多人不见了。 “我叫你背着上路的老人呢?”明荣夏质问其中一名青年。 “他死了。” “死了?” “就是死了。那老头儿有心脏病,不经折腾。难道尸体也得带着出去?” 明荣夏不相信他的话。怒看向其他年轻人,“你们带着的老人也死了吗?” 无人回答。可他们却理直气壮地盯着明荣夏。 皮埃尔医生赶来拉走明荣夏。现在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冲着一群人发火是不明智的。 “他们抛弃了行动困难的人。”明荣夏埋怨地向医生诉委屈。 “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皮埃尔医生按着他的双肩,轻声安慰,“可怪不得他们。人人都想活,他们只是认为多带一个人自己活下去的机率会减小,作出有利自己的取舍判断而已。生物都利己,这是本能。在这种情况下,要求每个人都表现高尚是不可能的。您了解许多人类美好的品质,可对他们的阴暗面却极少正视,这点上,您与您的姐姐完全相反。” 姐姐总是只记得人类的恶,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要我对他们的恶行视而不见吗?”明荣夏极不情愿。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皮埃尔医生反问,“把作恶者都丢下吗?让他们死在这里?那样做,您就像极了您的姐姐,以恶报恶。” 明荣夏无法反驳,他不能让自己像姐姐。只得带队继续上路。 “我要回家!” “妈妈——” “我要死在这里了!” “别丢下我——” 各种各样的哀求哭喊响成了一片。当他们在下水道中通行时,引起的回音使声音听起来更大了。 从大人到小孩都很吵。明荣夏理解他们,失去家园与亲人的伤痛他曾经历过。他走在他们前方,听多了哭喊也不觉得吵了。声音减小或许与又有人掉队有关,他不再回头,只把自己当作一个领路人,面无表情地向前。 卷末节 狗拯救了城市 大厦顶层,悬浮的银色光球包裹着一只黄金铃铛,铃铛每十五分钟振动一次,它一动,周围的银光就如水面激漾的波纹,一圈纹路扩散了出去。 “考约尔克兆圭……”昌蒂科欣喜地伏在明繁华身旁,对她耳语。 明繁华立刻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她的神色不比昌蒂科平静,望向门外。“你来了?” 门外站着米勒,进屋后,向明繁华行礼。他怀里的死狗明繁华注意到了,后面还跟着一只活的。 “身体怎么样了?”她关心地问。米勒不该到东京的战场来。 米勒不愿说话,昌蒂科明白他们想要单独谈,告退了。 米勒抚mo着死狗的毛皮,“女神,任何生命都有尽头……这是死神常说的话。我认为他说得对,把这句记住了。” 他说得伤感,明繁华明白他的意思——他的伤又加重了。米勒似乎还有话,她让他继续说。 “我在东京发现了它们。”米勒指的是怀里的狗与脚边坐着的狗,“它们是一对,一只死了,另一只守在它身旁,本来潮汐之铃会杀死它,倪云杉发现了,保护着它。倪小姐打算把它带去安全的地方,可它哪里也不去,要与同伴在一起。造成这个悲剧的是我们,如果我们没有来东京。” “我知道,已经死了太多……”明繁华握住他的手,“不过你不会离开我。我就快成功了,还活着的人类正撤离东京,我赢得了赌约,所以你不会死了。” “死神承诺让我永远不死?” “是的,永远活着,就像他那样,千万年。” 米勒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摇头,“那么我不是连个死的盼头也没有了?” “怎么这样想?”明繁华不解地急问。 “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要我如这条狗一般,守在你身旁,看着你的躯体慢慢腐坏,对我来说是多么残忍。我拥有了不死之身,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为什么总想到死呢?你就不想活下去吗?” “因为我已经见到了永生,在孤独岛,死神的宫殿里,永生的死神散发着死亡的臭气,孤单没有生气,那不是真正的活着。无辜的生命正在这座城市中消失,以前我们痛骂人类,为了自己的欢愉残害生命,可现在,我们在干什么?为了使一条生命得到永生,用无数生命去献祭!这完全违背了我们最初的宗旨,我们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明繁华望着米勒。由于情绪激动,他捂住肩上的伤口,疼痛使他弯下腰。脚边的狗也望着他,发出呜鸣。 看着黑色的血滴落地板,明繁华眼眶中起了泪光。“你也曾为我寻遍世界,追寻可以破除封印的太阳石,你为了我,也曾抹杀过生命。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了你毁灭一座城市呢?对我来说,你与世界同等重要。假如有一天,你不存在了,我会守着你的身躯,直到它化为微尘。然后我也化为微尘,整个世界都化为微尘,因为失去你的世界已经不是我要的世界了。” 米勒低头看着怀中永睡不醒的狗,明繁华的话缓慢温情,却又冷得可怕。两人陷入了沉默。明繁华抱起了另一只狗。 头顶的光团又爆发了一次,银色光涛将摧毁除这幢受月神保护的大厦以外的任何物体。 “没有了我,你还有世界可以爱。这个世界还值得爱。”米勒只看怀中的狗,不敢抬头。 明繁华发现,那只狗死硬肮脏的毛皮上起了点点湿痕…… 见到明荣夏撤出了东京,伊藤史绝望了,不仅他的首相生涯到此为止,东京也彻底完了。不过他仍对明荣夏救出了部分市民而表示出了感激。 明荣夏非常惋惜,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吗?救出的人数连东京人口的百万分之一也达不到,到现在仍未逃出的人恐怕已没有了生机。 到头来还是姐姐胜了。她以东京向死神换回米勒的生命。她将再无忌惮,她将要把世界踩在脚下,荼毒人类了吗? 突然人们高叫起来。“太阳!太阳出来了!” 明荣夏抬头往上看,月亮正在移动,刺眼的金光从月亮身后射出,就像宝箱刚打开时的模样,里边的黄金珠宝射人眼目。 对鹰战士来说,太阳重放光芒如同久旱的泉眼重新冒出了清泉。他们感到力量正在填满空洞的身躯。 “女神怎么了?她这是宣告胜利,还是放弃了?”皮埃尔医生望着太阳,又看向明荣夏。 “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们可以再进城一次。”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主动说。力量虽然未完全恢复,可如果遇上星战士,战斗已经不成问题。他知道明荣夏心愿未了,一定会再入东京。 这次进入市区完全不同于上次。神刀上的黑火由于日食已经结束而消失了,但鹰战士们却又重新生出了金色的光之翼。他们飞翔天际,转眼已到了市中心。 明荣夏还记得发出银光的那座大厦,不过它已经不发光了,它的位置非常容易辨认,因为除了它,四周所有大厦均已倒榻。明荣夏俯看东京,不禁心嘘。曾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城市之一,如今却已是灰色的大片废墟。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带领少数鹰战士从顶层直接飞入,明荣夏和其他人则在附近落地。 这里已是座死城,阳光明媚,但寂静可怕。 酋长和与他一起进入大厦的人回来了。他们的心安下大半,可不失警惕。 “看来女神放弃了。她与星战士已经离开。”老祭司放心地说。“死神没有来到这座城市,我年少时曾与死神见过一面,那种感觉就算十里之外也能感觉出。他没有来接手这座城市,所以是女神放弃了。” 为什么?姐姐明明成功了。明荣夏惊讶而迷惑,往前走,他想去那幢大厦亲眼看个究竟。姐姐为什么要放弃,那样米勒的命不就是保不住了吗? 他在大厦门前停住。所有人都停住了。 大门旁坐着一只狗,它的毛皮粘满灰尘,使人看不清它的本色。它吐着粉红舌头,乖巧可爱。它的身旁有一座用瓦砾堆积的尖堆,插着块临时写成的墓碑,写着“这里埋葬着它的同伴”。 明荣夏再走近,发现狗的脚下踩着块木板,上边也有字——“请善待它,没有它,你们都得死。我们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平静的语气。 姐姐走了,就这样走了?明荣夏猛然抬头望向天。他们去了哪儿? 仿佛由于经历了一场劫难,驱除了邪恶的关系,天空很蓝,快要透明了。明荣夏什么也没看见,他们早走了,失望地垂下头。他再看向木板上的文字,是姐姐的字迹。忽然间,空虚与寂寞感涌上心头,就像身体缺了一块。他恍惚间觉得,这一别,可能真的已是永久。 序之节 华桂城的传说 “羽蛇”,水银城。 神无真人斜卧在软绵绵的羽绒长椅上,手里把玩熊仔玩具。镶金边的窗户外挂着照耀阿拉伯沙漠的冷月,笼罩世界的宁静夜空中繁星璀灿。 他的母亲神无朋子为他泡了杯热咖啡,像佣人般将托盘举过头顶,送到他身前。神无真人嫌太烫,厌恶地挥退。 “听说惠齐罗伯契特利和他姐姐在东京打起来了?”神无真人左右斜视他的属下们。他非常怀疑自己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该隐,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能瞒就瞒,通常不告诉他。 “月亮女神动用神力,改变月亮的运行轨迹,制造了日食。”老张以沙哑的声音说。 这位老仆人自从在日本与神无真人分开后,千方百计又找了他。神无真人对老张的忠义很感动,毕竟他身边这么忠诚的人不多,自亚卡特库特利死后,也只剩下该隐和老张了。 “可是最后一刻,月亮女神放弃了胜利,她和她的南方众星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张也感到蹊跷。 “她为什么不惜代价摧毁东京,又在一念之间放弃了呢?女人的想法实在古怪,这么任由性子,成不了真神!”神无真人轻蔑地说。“卡尔#8226;埃赫卡有参与吗?” “据我们的情报,没有。帮助惠齐罗伯契特利的都只是些‘羽蛇’的叛徒,这些人中除了莉娜#8226;伊顿又没有神力,成不了大事。”该隐的口气模仿神无真人的轻蔑。 神无真人紧抱住玩具熊,脸上写出疑问,“他会不帮忙?我以为他连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内裤也帮着洗!” “毕竟是亲姐弟之间的恩怨。卡尔大人不插手是明智的。”老张说。 “那不行!一定要让他插手才行!”神无真人微低下脸庞,手臂勒紧玩具熊的脖子,“最好让他们三方一起斗,三败俱伤才好!能不能说服特斯卡特利波卡,让他派手下的欺骗之神完成这件事?” “维维科约特尔虽然善于伪装,但他无法骗过卡尔大人,一旦被识破,我们可就引火烧身了。卡尔大人的愤怒很可怕。”老张低声奉劝。 “他有什么可怕的!”神无真人生气地大吼,“我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他能把我怎么样?” “殿下请息怒。”该隐来到神无真人身边,“老张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卡尔#8226;埃赫卡狡猾多端,很难上当。欺骗不是好方法。除非月亮女神亲自挑衅。” 听他的话似乎有办法。神无真很有兴趣,“怎么样才能让那个女人挑衅卡尔#8226;埃赫卡?” “只要她干涉‘羽蛇’的事就行了。” “说起来容易。这个女人有分寸,知道自己的实力不是‘羽蛇’对手。” 明繁华仇视“羽蛇”的态度,组织里早知道了。月亮女神呼吁消除科学对地球的破坏,作为走在科技最前沿的“羽蛇”当然成为她的大敌,只不过“羽蛇”的实力摆在那儿,不是什么人或神能轻易挑战的。 “殿下,您可知道‘羽蛇’有座大型基地在月球上?名叫‘华桂城’。”该隐神秘地透露说。 神无真人大有兴趣。“羽蛇”七座城市他都有所了解,唯独这座华桂城只听说过名字,其余一无所知,听说它早已经废弃了。 少年有意泄密,引来老张恐慌,“小主人,华桂城的主意不能打。” “为什么?”神无真人问,老张是“羽蛇”中的老资格,他知道许多年轻一代不知道的秘密。 关于华桂城的故事,该隐也听说了些。“一九四三年的时候,星战士曾攻入华桂城,上一代魁扎尔科亚特尔因此丧命,是因为这件事城市才封闭了吗?” 老头儿发出不屑的浅笑,仿佛嘲弄天才少年的无知。“封闭华桂城是在一九五二年,很明显与星战士的入侵无关。那时我还是年轻人,对于为什么撤离华桂城的原因并不清楚,只知道当时走得很急,随身物品也来不及带,从那以后组织再没提过回月球的事。” “就连月球开发计划也废弃了。部分月球计划的实施者不满中止计划,因而离开‘羽蛇’,他们中的部分人转而帮助美国,推动了阿波罗登月计划,可是美国登上月球后也未再提及进一步行动。月球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该隐瞪着老张,这个老头儿一定知道什么,不知为何原因,不说实话。 “别那样看着我。当时我年轻,地位也不高,许多事是不知道的。”老张回避了少年的目光,“该隐大人为什么不派机器人上月球看看呢?” “我试过了,可是华桂城的中央计算机已经关闭,我的机器人连大门也进不了。我在内部网络中查找资料,关于华桂城的信息少得可怜,身为七大城市之一,它不该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我断定华桂城隐藏着重大秘密。如果考约尔克兆圭上了月球,并有意染指华桂城,卡尔#8226;埃赫卡会坐视不理?就算我们不知道华桂城的秘密,他一定知道。” “就这样逼他出手?”神无真人赞许地看着该隐。此计策非常妙。 咖啡的温度总算合适了,神无朋子再次端来给儿子饮用。 老张听着神无真人得意的笑声不再说什么。该隐身后,他的双胞胎兄弟亚伯总以平静呆滞的目光盯着他与神无真人。 “怎么样才能引考约尔克兆圭去月球呢?” “殿下不用操心。我已经着手去办了。”该隐信心实足地说,凡事提前安排一定会受赞赏,“月亮女神一心想医治好情人的伤,她手下中有个叫瓦莲金娜的,似乎对米勒也有意思,这个女人胸大无脑,正好利用。我已经派人暗中与她接触。” “好,做得好!”神无真人拍着长椅的扶手称赞。“一定要打听出华桂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能使惠齐罗伯契特利也触及到那个秘密就更妙了,到时我看卡尔#8226;埃赫卡还敢不敢保他!” “真人,明荣夏是个好人……”神无朋子皱紧双眉。 “住口!你懂什么!”神无真人冲着她愤怒大吼,“他与卡尔#8226;埃赫卡相互勾结,意图谋杀我——你的儿子!他算什么好人?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妈妈,与我一点也不像!” 真无朋子害怕地缩成一团,恐惧地承受儿子的怒火。 第一节 抛下回忆 为了躲避“救世主”的盛名,在记者们蜂拥而至前,明荣夏离开了东京。许多人不停追问他的下落,但政府官员对付记者提问总是很有技巧,明荣夏也就从世人眼中消失了。不过头脑清醒的人却不难猜出,他的消失只是暂时的,因为战争还未结束。 明荣夏回家了。 可是他却不敢轻易露面,他在中国的报纸上也看到了他的消息,虽未刊登照片,但只要是熟悉的人都知道是他。所以他回到了中国,却不敢入家门。 其实回那个家有什么意思?他还有家吗?他仅有的两位亲人,母亲去逝,姐姐出走,他还留下什么呢?回家,这种念头仅是源于内心的不甘而已。不甘心变成了这样局面,莫非真要以悲剧收场? 听说隶属北方众星的一名星战士要求拜见,但被祭司他们回绝了,明荣夏心中没什么感觉,那是黑暗神的手下,他对那位神没好感。后来又听说别的神祗也派来代表,老祭司征求明荣夏的意见,见或不见。明荣夏不见,除非是死神派来的。他很想见死神。老祭司告诉他,死神不会轻易派代表来到人类世界,更别说亲自出现了;也极少有人或神去主动拜访他。明荣夏提出过带他去见死神的要求,没有鹰战士同意这样做。 午夜之后,才偷偷回了家。从窗户飞入,作贼一般,未免惊动邻居,不敢开灯。 他捧着母亲时常翻动的相册,坐在窗前发呆。对面射来的霓虹灯光使得里边的相片一闪一闪,照片上的人时隐时现,明荣夏抚mo过它们,它们如今也只是相片而已,留下的最多不过是一段段美好的回忆。 不知是楼上还是楼下,总之电视音量很大。主持人谈论着现在全球最关心的话题——谁是救世主。 那个自称“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人是谁?一些自认亲眼看见过他的日本人谈得由为兴奋,不过每个人描述的都不相同,带着极度夸张。可能他们中许多人并未见过明荣夏,看见的只是其中一个鹰战士;也可能真有人见过,但在当时极危险又离奇的状况下,记忆产生了混乱。日本人说他是日本人,西方人说他是西方人。 如果牛马也信仰上帝,那么上帝的模样必定也如牛马一般。 “你才应该是救世主。”明荣夏对着相片中的姐姐轻语。 他合上相册,一切已经过去了,从前的平淡生活早已成记忆,并在记忆中渐渐褪色。黑暗的屋子,闪烁的霓虹——这就是现在。还有将来——隐姓埋名,飘泊在世界的角落。 彼德在屋外接电话,已经谈了许久,不知有什么事。他进来了,礼貌地说:“惠齐罗伯契特利,联合国会议,他们希望你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彼德已不再直呼明荣夏的名字,而改口称呼神名。 “他们是谁?” “各国首脑。” “不去!” 明荣夏的回答中有一丝厌恶,他讨厌政客们,这些人从未真正关心过地球,也从未真正关心过人类的未来。 “他们将商议对付月亮女神的下一步计划。人类似乎要反击了。”彼德略有忧心。不知是替人类,还是替女神。人类反击?多少在他心中有点好笑吧! 明荣夏顿了顿。人类如果真要反击,也只有借助神的力量,请他去不过是希望他给予帮助。“我不去。” “我知道了。我就这样回答他们。” 彼德走远。明荣夏将相册拥入怀中。只要姐姐不再做危害人类的事,她做什么明荣夏也不想管了。 他反复问过了老祭司,除了死神,还有没有其他神能让米勒活下去。答案是没有。明荣夏很清楚姐姐对米勒的感情,他不愿去打扰,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了,就让他们静静地守望着夜晚的月光吧。 接下来的日子他也想过得平淡些。东京分公司与墨西哥城总公司的事务他已全权交给德桑他们,经商这类事他本来就不懂,做个挂名老板就不错了。他与莉娜约好,等东京的事稍稍平息后,他们一起去旅行,到世界的尽头,去看那些未有人见过的美景。莉娜还是想唱歌,但不再是为人,她要为高山、河流,无尽的沙漠和森林而歌唱,她将在没有人迹的山脉顶峰高歌。旅行之后,他们会回到金蜂鸟村庄。明荣夏决定在脸上刺下图案,他要穿古代勇士以羽毛装饰的服装,过远离文明的生活,说不定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退位后,他还能成为这个古老部落的新首领。 一切多么美好,在闪烁的五彩霓虹灯下就像梦中的幻影。 第二日,明荣夏回了老家。可以说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这幢房子。明荣夏在早些时候委托德桑卖掉了祖传的老屋。 这里充满太多回忆,他最快乐的记忆全在这里诞生。以前母亲几次提出卖掉它,都被他强硬阻止了,但今天卖掉老房子的却也是他。回忆虽然快乐,可他的命运早已改变,明荣夏要面对现实,过去的那些快乐再也回不来了,他以后恐怕再没机会回来。 找到买家后,德桑先派了些人来搬东西。大小物件集中到一起,让明荣夏过目,哪些用不着了,哪些需要留下。许多东西明荣夏甚至是第一次见到,看来爷爷把它们藏得很深,如不是卖房子,它们不会现身。 明荣夏从箱子里抽出块用布包裹的厚厚的长方形硬物,吹落灰尘,打开布块,竟是本日记。 这是爷爷在国外时写的日记。明荣夏很惊讶,爷爷的海外经历一直以来笼罩着迷团,那段时间应该正好是爷爷成为星战士的日子。明荣夏非常惊喜,心中激荡着一种揭开七十年秘密的喜悦。 他来不及细读,粗略地翻看日记厚度,一张照片从书页里滑落出来。明荣夏拾起它,不由得大惊。虽然黑白照片色彩单调,并且已经变黄,可照片上的人还是清晰可见,那张脸英俊得不像凡间之物,分明就是卡尔#8226;埃赫卡。 第二节 爷爷 爷爷从前是个读书人,名昀,字崇光。国内军阀混战,爷爷远赴美国求学,结果受人欺骗,求学不成,被骗到墨西哥,成为修铁路的劳工。 工程老板名叫尼古拉斯#8226;冯#8226;海因茨,一位德国的没落贵族;身边有一日本籍保镖,名叫荒木周助。 爷爷的日记就从他被骗为劳工开始记录,估计爷爷本来只是想记录下自己的心酸历程,作为凭证和纪念,他当时并不会预见到后面的离奇经历。 铁路必须经过一座印第安人村庄,明荣夏初以为是“金蜂鸟”,后来发现不是,只是座普通村子而已。工程老板海因茨使手段迫使当地人放弃村庄,他用的什么手段,日记里没详写,反正不够光明磊落,印第安人产生了怨恨。 一名印第安人向海因茨说,西边有座湖,每年会有城市从湖中升起,那里有宝藏。海因茨起初不相信,但那个地方距离工地不远,他最终决定带上保镖和若干工人去瞧一瞧。 与所有见到长眠之城神迷的人一样,他们如蜜蜂被花朵吸引般跑向那些神殿。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人:海因茨、荒木周助和爷爷。 他们是逐渐发现自己拥有神力的。这种异变让爷爷无所是从,但同时也让他看到了回国的希望。可是海因茨不许他离开,要爷爷留下来和他干番大事。这个德国人已经被那股力量吸引,深深陷进去了。他就是特斯卡特利波卡。 出于神与神选战士的牵绊,爷爷留了下来。明荣夏不明白那种牵绊是怎么回事,能使神选战士违背意识。或许就像古时候主公与家臣的关系,当基因发生变异时,那种从属情感便产生了。可如果这样想,明荣夏到不觉得他与鹰战士之间有什么主从关系。 总之他们在墨西哥留了段时间,为的是招集散居的星战士。那时候,月亮女神并未现世,所以黑暗神统领南北众星,实力非常强大。海因茨也开始厌恶起他的世俗名字,喜欢周围人的人称他的神名。 后来他们回了德国。海因茨越来越享受做神的感觉,但对世俗权力的渴望也每日越浓。他利用神力插手国家事务,扶持了个傀儡代言人统治国家,自己则躲于幕后。他有了征服世界的野心,那时的黑暗神也确实有那个实力。 征服世界的野心家最担心遇上命运的不测。海因茨整天对着他那无所不知的烟雾镜发问,他要防范海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烟雾镜告诉他,魁扎尔科亚特尔已在德国降生,他就在犹太人中。海因茨无法容忍与他平起平坐的神存在,因此犹太人倒霉了。 荒木周助成为黑暗神在日本的代表,表面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其实领导着日本的走向,日德同盟的促成有他的功劳。爷爷拒绝成为“中国代表”,反对将中国纳入同盟范围,在无形中把中国推向了黑暗神的对立面。战争爆发后不久,爷爷回到了中国。 他本来想过平淡生活,这段时期的日记断断续续。可是旧友荒木周助找到了他。海因茨需要他的力量。 特斯卡特利波卡杀了许多犹太人,魁扎尔科亚特尔依然逃走了。年轻的神正在美国纠集势力,准备向他报复。海因茨决定先下手,他策划了一次突袭,由他手下最优秀的战士组成敢死队。爷爷为早日结束战争而答应加入,他打败了四位一等亮星的星战士,被授予神力伊斯特利。 日记里指出了个地名——“华桂城”。爷爷在日记中说,这座城市修建于月亮上,是他们行动的目标,魁扎尔科亚特尔就藏身于此处。海因茨给了他们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照片,这张照片一直由爷爷保管着。 难道就是那一张?明荣夏看着从日记里掉落的卡尔#8226;埃赫卡的照片,这可能吗?他是魁扎尔科亚特尔?鹰战士与他见过不只一次,如果他是神,早被识破了才对。如果他是魁扎尔科亚特尔,那么为什么还要受神无真人的气呢?神无真人连存在的必要也没有了。如果爷爷说的照片就是指这一张,卡尔#8226;埃尔卡又是凭什么七十年来青春如故呢?记得皮埃尔医生曾说他十九年前见过卡尔#8226;埃赫卡,那时卡尔也如现在这般容貌,说不定他真的已做了青春不老! 爷爷去华桂城时抱着一去不复返的决心,他知道完成任务极困难,可最终他成功了。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他以神刀伤到了魁扎尔科亚特尔。虽然只有他和荒木周助回到了地球,但也算胜利了,因为神刀见血必死。 既然魁扎尔科亚特尔被神刀所伤,那么他的寿命长不了,米勒就是个例子。除非“羽蛇”有办法医治神刀留下的刀伤,否则卡尔#8226;埃赫卡更加不可能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明荣夏忽然想到件事,卡尔似乎特别害怕神刀,这是个疑点,可有些东西阻塞着他的思绪。 海因茨以为“羽蛇”被击败了,因为他杀了他们的首脑,但魁扎尔科亚特尔的遇袭反而激起了“羽蛇”的愤怒,“羽蛇”控制的美国加入了战争,他们“无意”间泄露出的技术使得核武器研制成功。海因茨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四而楚歌的境地,欧洲失势后,他逃向日本。愤怒的“羽蛇”不惜以出示毁灭世界的武器来消灭他。海因茨在烟雾镜的提示下逃离日本,他的野心随之消失在了蘑菇云中。 “羽蛇”不知为何没有再追杀下去,放由海因茨在中国安定下来,之后“羽蛇”势力退出整个东亚。爷爷怀疑“羽蛇”内部出了大事,所以他们才放弃棘手的外部敌人,集中力量处理内部矛盾。 在明荣夏记忆中,爷爷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才结的婚,那时他已迈入中年。爷爷不原生活在上海这样的城市里,他的后半生一直在农村务农。即使如此他也坦言,想回到普通人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了,体内的神族血液在催促他,要他把后代赶向那湖中的城市,他无法控制自己让后人重复他的人生的冲动,这种感觉就像生物繁衍的本能。 明荣夏合上日记,回想自己经历的一切,他已经开始重复先辈的道路了,并且走得更深更远。 第三节 人类反击 “我们去哪里?先说好,城市旅游就免了。”莉娜翘着小嘴说。 明荣夏收拾着行装,“去草原,还是沙漠?由你选。我想去宽阔的地方,我要欣赏蓝天和辽阔的大地。” “要宽阔,去大海啊!地球大部分是海。” “那是下一个计划。大海太深邃,即使用一生的时间去探险也不够。“ “那么去草原吧!是蒙古的草原呢,还是去加拿大或澳大利亚?” “我喜欢蒙古。只有那里的草场才有原始与野性的美。” 莉娜嘻嘻笑了,“明,你喜欢原始、野性?你变得越来越与文明社会脱节了!” 她的无心一笑让明荣夏心中微震。 处理完老家房产后,他开始了旅行计划,与莉娜一起到世界各地去,就他们两人。尽管鹰战士反对现在离开他们,但明荣夏坚持,他不得不承认,他这样计划有逃避现实的嫌疑。 至始至终无法面对姐姐。 他对自己说,姐姐已成过去,她与他不再有关系了。 莉娜看出了他眼中的伤感,将话题继续投入到愉快的旅行上。 电视正在播报国际新闻,华盛顿连续遭受恐怖袭击,美国国民陷入恐慌,华盛顿市有序撤离城市。莉娜关掉了电视,这种新闻真无聊。 “几点的飞机?”莉娜继续旅行话题。 “明天早上十点。”明荣夏回答。 莉娜哼了声,“被我识破了吧!机票已经订好了,还问我想去哪儿!” 明荣夏傻傻地笑。 这一走就算是抛弃了世界。明荣夏看着行李箱惆怅。 “惠齐罗伯契特利!”彼德闯进了屋内,“不好了,人类行动了!”与他一同进屋的还有索齐。索齐自从上次被派去华盛顿后,便一直留在那儿,许多人类官员通过他与“金蜂鸟”接触。 “他们真的行动了!就凭他们能战胜月亮女神?”彼德大呼小叫,听起来很担心。 索齐赶来是为了证实这一消息,“千真万确,惠齐罗伯契特利。最近发生在华盛顿的连环恐怕事件其实是假象,是美国政府为转移华盛顿居民而做的借口,为了使华盛顿成为一座空城,方便人类的军事行动。” “普通人害怕恐怖袭击,会逃走;但星战士不会离开的,他们不怕人类。”彼德补充说。 之前人类曾邀请明荣夏参与会议,就是为讨论这次行动,不过明荣夏拒绝了。 “美国这次会投入多少兵力,动用哪些高科技武器?”彼德兴奋地猜想,毕竟他还是美国人,不过他并不乐观,“可是那些武器对女神有用吗?女神的那只铃铛摇一摇,它们将灰飞烟灭!” “他们的事与我们没有关系了!”莉娜不高兴地说,“我和明已经决定旅行,明天出发。” “可是……我们不管,人类会输得很惨!”彼德质疑莉娜的态度,她怎么能对人类漠不关心? 索齐并没有他那样的担心,拍了拍美国青年的肩头,“我看用不着我们操心,人类即使敢于挑战,他们应该有办法。而且美国这次可是赔上首都,没有把握,美国人会做?别忘了,在美国的背后还有‘羽蛇’。” 明荣夏抬起头,“这次行动背后,事实上是‘羽蛇’在撑腰?” “我只是猜测。惠齐罗伯契特利,人类应该清楚他们与神的实力差距,如果没有实力组织的支持……” “‘羽蛇’出手,姐姐会怎么样?姐姐能应付‘羽蛇’吗?”明荣夏担忧起来,“‘羽蛇’已经分裂,站在人类背后的是卡尔,还是神无真人?” 没人知道问题答案。 莉娜表现出的担忧更多是针对明荣夏。“怎么又关心起姐姐了?说好不再过问的!”她挽住明荣夏的胳膊。 “能联系上联合国吗?”明荣夏问彼德和索齐。 “说好不过问了!”莉娜心急地叫起来。 明荣夏怎么能不过问? …… 自纽约大地震后,联合国办公地移到了洛杉矶。 洛杉矶是极少数未受到神之怒破坏的大型城市。并非洛杉矶幸运,或有上帝保佑,而是因为这里有“羽蛇”。“羽蛇”北美部的总部设在这里,北美部又是“羽蛇”内所有部门的领导者。 惠齐罗伯契特利秘密现身洛杉矶,他的到来在人类世界中只有少数人知道。 联合国临时会议厅的大门被推开时,各国首脑的目光汇聚在门口。他们在百忙之中秘密赶到洛杉矶,会见这个如孩子般,说不来就不来,一转念又来了的年轻人,但对这位年轻人他们不敢表露一丝怨言,因为全人类的命运系于他身。 惠齐罗伯契特利貌不惊人,一身平常T恤衫,下套牛仔裤,丝毫看不出神的气质。他的随从不多,中年与老年,两位都是“金蜂鸟”的领袖;年轻的西方女孩,很面善,是个大明星;还有位年轻的墨西哥人与一名美国小伙子。他身后的这些人也引起了首脑们的注意,老老少少,看似平常,其实个个身怀绝技。 明荣夏坐下后,浑身不自在。他被上面名各国领袖包围,在他们的目光下,仿佛包藏不住任何谎言,他虽然不需要说谎,可也藏不住秘密。面对的都是人类中的精英,明荣夏无所是从,甚至连该说什么也记不住了。 藐视他们,让他们觉得你拥有主宰世界的气魄和力量——卡尔#8226;埃赫卡的声音突然钻入心灵。明荣夏一惊,为什么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那位金发的英俊男子。 他调整心态,渐渐坐定。 “惠齐罗伯契特利起初拒绝帮助人类,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有领导人开始发问了。 “我从没有拒绝过帮助人类,只是拒绝了场复杂的会议。”明荣夏解释。 “我们非常需要你的力量。惠齐罗伯契特利打算怎么帮助人类?”又是有人立刻问。 “要我怎么帮?我没有神力。让我把鹰战士全派往最危险的前沿战场吗?”明荣夏意识到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华盛顿的事我已经看出了端倪。你们想在华盛顿决战?这一次女神并没有挑衅,是你们自己想要毁灭一座城市。” “我们别无选择。”说话的是美国现任总统乔治#8226;约翰斯,“华盛顿可能将是考约尔克兆圭在地球最后停留的地方,错过这次机会,很难再给予她打击了。我们美国即使牺牲首都,也要替人类消灭这个敌人。” “在地球最后停留的地方?姐姐会离开地球?她要去哪儿?”明荣夏急忙问。 “我们得到情报,她将去月球。”约翰斯总统回答。 “姐姐去月球干什么?”明荣夏紧张再问,这些领袖人物似乎也答不上了。 会场内突然响起个声音,却看不到人。“她在地球胡闹,我们可以不管;但如果要到月亮上去,‘羽蛇’绝不答应!” 明荣夏听出了声音,这个声音属于卡尔#8226;埃赫卡。 第四节 月落行动 各国领袖们安静下来,他们中有人左顾右盼。明荣夏身边的神选战士警惕四周,但他们也找不出卡尔#8226;埃赫卡的位置。 会议厅一角显现出了幻影般的身影,渐渐化为实体,金发男子永恒不变的白衣和英俊面孔使他看上去如圣徒一般,但说他像圣徒,他的神色有时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点点邪魅。 果然是卡尔#8226;埃赫卡,明荣夏惊得站起来,盯住他。这次他站在了人类一边? 莉娜两三步站到明荣夏身前,阻挡向他们走来的卡尔。 卡尔微微冷笑,“干什么莉娜?看见我像看见仇人。我不会伤害你身后的人,现在我们是同一阵营里的。” “伊顿小姐,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索齐在莉娜背后提醒,切勿冲动。 莉娜虽对卡尔极度反感,但她还是压下了仇恨。 “你说考约尔克兆圭要到月亮上去,这是怎么回事?”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苍老的双眼中放出观测的目光。由于明荣夏告诉了他们爷爷的日记和照片的事,并对卡尔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因此老祭司重新审视了这个金发男人。可得到的信息没有变化,还是以前那种介于神与神选战士之间的感觉。他是强化了的神选战士,还是衰弱了的神?但不管属于哪一种情况,根本部分是不会改变的,不过老祭司看不出卡尔的根本。老祭司一度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神力衰退,他瞥了眼彼德,美国小子也在对卡尔进行评测,等会儿可以问问他。 卡尔的脸上始终露着微笑,“我们的情报网是这样告诉我的,考约尔克兆圭要去月球,我们必须阻止。” “埃赫卡先生,现在惠齐罗伯契特利已经在这儿了,你能否说得详细些。”约翰斯总统说。 “要我怎么说?具体实施者是你们人类,该你们说才对。狡猾的约翰斯总统,你不谈你们人类的行动计划,却以惠齐罗伯契特利为幌子,诱使我说出我们的秘密,我是不会上当的。”卡尔冷笑一声,望向了明荣夏,“我能对你说的,仅是告诉你月球谁也不能去,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我们封闭那个地方快六十年了,自然有我们的道理,这个道理其实美国也知道。我们终止月球开发后,部分科学家转而效力于美国,他们中应该有人向美国政府泄密了。” 美国总统乔治#8226;约翰斯一脸无辜,“总统每隔四年改选,许多国家机密对这个流动性大的职位是保密的,最核心的机密多掌握在中情局和军方手中,我的确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向惠齐罗伯契特利详细谈谈我们的计划。” 大屏幕上显现出幻灯片——是华盛顿的卫星照片。约翰斯总统指向照片中标注了红点的地方,“这里就是星战士的总部——地球解放联盟的旧址,也是这次行动中最重要的目标。据目前的情报,还没有星战士离开这里,他们聚集于此,等待登上月球的时机。” “人类的武器对他们没用!”彼德插话。 “只是常规武器没有用。”约翰斯总统自信地解释,“他们瞬间形成的防护罩足以抵抗枪击和普通爆炸,但某些威力持续时间长的武器可以突破这层防护,比如说生化武器。毒气是很好的选择,长时间处于高浓度毒气环境中,有毒气体极可能渗透进防护罩,使他们中毒。” “你们打算让整个华盛顿浸泡在有毒气体中?”索齐惊叹。声音显示他不赞同这样做。 约翰斯总统不以为然,“他们在东京就是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人类,而且我们已尽全力撤出居民。光学武器对他们同样有效,星战士防护罩的滤光效果极差,我们可以使用各种射线以及放射性武器。如果这些武器作用不大,我们还有杀手锏。” 明荣夏皱了皱眉头,他听说过,爷爷的日记里也提到过。 约翰斯总统的拳头敲打桌面,似有了激动,“如果这些武器都不管用,我们只有使用核武器,摧毁华盛顿!二战时,我们就曾以核武打败过他们。” “不!不能使用核武器!不能开这个禁!”明荣夏反对。 “现在是非常时期,关系人类存亡。”约翰斯总统表示出无奈与遗憾。 明荣夏看向卡尔。 卡尔态度暧mei,“在这次行动中,我们‘羽蛇’只负责情报收集。” “到了最后关头,我们人类实在没办法时,埃赫卡先生不会不管,对吧?”约翰斯总统向着卡尔微笑。 “即使我不管,惠齐罗伯契特利也会管。”卡尔对着明荣夏嘲弄地笑。 “现在对女神报复是不是早了点?”老祭司担忧地说,“考约尔克兆圭为了制造日食,改变了月亮的运动轨迹,现在月亮下在女神的意志下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时候如果女神受到刺激,月亮不能复原,后果将非常严重。” “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但这是最后机会,等到她去了月球,人类的力量就触及不到了,我们只有被宰割的份!”约翰斯总统极严肃地说,“人类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和最强的敌人,同时这场战斗也关系地球的命运,风险很大,但值得冒险,牺牲一两座城市,甚至几百万、上千万人口也不要紧。这次计划我们称为‘月落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月落行动,明荣夏心中默念,不觉得是个好兆头。 …… “卡尔,姐姐为什么要去月球?”会议结束后,明荣夏追上卡尔,问。回想起姐姐在东京留下的话语——“我们走了,永远不会再来”,姐姐真的决意离开了? 金发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为什么问我呢?你还相信我,不怕我害你?” 明荣夏怔住了。 “我怎么会害你?”卡尔自我嘲解地说,“我害过你吗?” 明荣夏轻轻摇头,“没有。” “这就对了。那么请你信任我,这个时候你一定要信任我,除了我,谁也不能信。能做到吗?”卡尔皱眉。 明荣夏不明白了,卡尔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只能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说了也没用。”卡尔并不意外,明荣夏的不信任在他意料中。“你姐姐听信了某种谣言,以为月亮上有她想要的东西,她使世界走了到十字路口。你姐姐的事如果人类处理不好,极可能成为世界的终结。‘羽蛇’不知道怎么帮忙才好,阻止女神去月球,女神会因得到不那件东西而怨恨,给地球带来更多灾难;袖手旁观,女神一旦去了月球,那就等于触动了‘羽蛇’的逆鳞。” “‘羽蛇’的逆鳞?月亮上有什么秘密?姐姐想要什么?”明荣夏读爷爷的日记,已经隐约感到数十年前“羽蛇”出了大事。 卡尔沉默良久,之后缓缓说出,“快六十年前的事了。我们离开月球时太匆忙,许多东西来不及带走,你姐姐要找的就在它们之中。那里留下了无数秘密,有些东西无法示人,我们不能允许外人见到,就连‘羽蛇’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为什么离开月球?” “不为什么。那一年出了点小事故,仅此而已。” 尽管卡尔说得轻描淡写,但掩不住凝重色彩,反而成了欲盖弥彰。 第五节 出发 “月亮是地球上所能见到的最美丽的星球。” “就如你的美丽那般。” “瞎说什么。你就只能见到我的漂亮外表?” 明繁华站在窗前,背对窗外的月光,月亮刚巧挂在两幢大厦之间,银色月光洒满她的后背。 米勒抬头仰望这位发出银光的女神,微笑着沉默了一小会儿,“你就如月亮那般永恒,充满爱与温柔,而我只是月亮旁边的星,暗淡、闪烁、平凡、孤独。” “孤独的是月亮。”明繁华突然望着夜空中的月,眼神伤感起来,“神话里,月亮女神奔向母亲大地女神的宫殿,可是她的归来却给母亲带来死亡的阴影;她奔向成为太阳神的弟弟,却被弟弟的金光赤焰燃烧全身;那些星星似乎离她很近,可它们离她很远,在最需要它们的时候离她而去。这就是月亮女神,也是我的宿命。如果我不回家,妈妈就不会死,我与弟弟也不会反目,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正离我远去……” “我不会离开你。”米勒温柔地说,“我是距离月亮最近、最暗淡,千百万年来守护在她身旁,永远不会离开她的星星。”米勒说这话时非常力不从心,摸了摸肩上的伤,他不愿离开,但命运如此。 明繁华看见了他的痛苦,仿佛痛在她身上。“你不会离开我,我不会让你离开。等我们去了月亮上就有办法了。” “你真的相信‘羽蛇’的传言?” “相信一次也好,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瓦莲金娜怎么得到这条消息的,我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弄清楚了。我相信‘羽蛇’有医治伊斯特利刀伤的秘方,它就在月球上。” “或许他们的秘密隐藏在那座废弃的城市中,但不要触动它,我感到那里很危险。” “什么时候你也有第六感了?我是女神,我并没有觉察出什么。”明繁华轻笑。 米勒摇了摇头,“你对我的爱、急于拯救我的心,它们蒙蔽了你的感官。仔细想一想,他们花费不可计量的人力财力,建造了那座月亮上的城市,为什么突然抛弃了呢?离开的时候连重要的机密也没带走,留给几十年后的我们去寻找。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使他们不得不离开,我们不能去那里,连‘羽蛇’也害怕的东西……” “又得像放弃东京那样,放弃月亮吗?”明繁华不太高兴,又困惑不解,“我为了你能活下去,什么都肯做;你却似乎一心求死!你说我们在东京荼毒生灵,余心不忍,去月亮总不会也荼毒了生灵吧?” “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啊!”米勒抱住明繁华,这一举动让他的肩部剧痛。 明繁华紧贴住他的胸膛,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口。“傻瓜,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月亮女神,统治黑夜的女王,没有可以难到我、困住我的东西存在。” “考约尔克兆圭,华盛顿的人类已撒离得差不多了。”昌蒂科在门口禀报。 “在东京时就没见他们逃得这么快!”明繁华生出了许多遗憾。 米勒不乐观地说:“繁华,人类还会回来,他们转移平民是冲着我们来的。人类是一种报复心极强的生物。” “那就让他们来吧!我不怕。”明繁华微笑摇头,“我们离开地球的时候也快到了,可能还来不及与他们发生冲突。”她向昌蒂科吩咐,“叫大家准备,月亮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昌蒂科领命,跪拜而退。 米勒不掩饰他的担忧,“人类也近了。我不希望再见到与人类发生冲突,因为那只是无意义的杀戳,对我们没有用处。如果利用戴维森小姐的空间之门,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月球。” “凯特#8226;戴维森值得信赖吗?她与我们并不在同一条道路上,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她在空间之门上动手脚……她现在仍与人类保持着联系,你我都知道。”明繁华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警惕。 “中国人说,用人不疑……” “所以我不用!按照倪云衫的话说,凯特人类之心未死,不能与我们统一意识。以前还能包容,但这个时候我不能再允许任何变数存在,她从前是人类的特工,现在依然是。” 见她的话语坚决,米勒不好再说什么。 “她的问题我打算交给倪云衫解决。” 倪云衫解决问题的方式可想而知。“繁华,你想对戴维森……” “女神。”倪云衫突然跪在了门外,惭愧得不敢抬头,“女神,属下晚了一步,凯特逃跑了。” “她果然有问题。”明繁华自言自语,既然逃了,她也不想再追究。“算了,你去休息吧!我们快要出发去月球了。” 倪云衫拜谢,但不离开,也不起身。 “还有事?” “属下请求与人类一战。”倪云衫将额头贴上了地面。 “你听见了我刚才的话?”明繁华沉思良久,然后再说,“我不会强迫你们与我一起走,留与不留,由你们自己决定。” “谢殿下成全!”倪云衫叩谢。 米勒不太赞同,但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明繁华。留下倪云衫,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倪云衫只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的世界里只有极端的爱与恨,这个女孩心理扭曲,血债累累,却从不让人觉得可恨,米勒甚至觉得她很可悲。在遇上他们前,她不过是黑暗神训练出的杀戳机器;但现在,她摆脱了黑暗神,却不过仍是机器。 “月亮近了,我们走吧!”明荣夏最后一次仰望窗外的明月。她步出了房门。 “出发!” “考约尔克兆圭女神出发了!” 门外的喊声此起彼伏。 米勒吃力起身,他不愿被人掺扶,缓慢跟上女神的脚步。 第六节 飞向月球 毒气弹投入街道,窄巷立刻云雾缭绕,给人一种身处墓宫的错觉,但远不及墓宫的神秘远古。 那些气体有毒,明荣夏不得靠近,就连鹰战士也不得长时间接触。稀薄的灯光在毒气中飘渺,宁静的都市深夜显得死寂,人类的军队在城市中蔓延,如深黑的藤蔓在大地上爬行,就像电影中怪物的触手,伸向单纯的毫无觉察的主人公。 几名士兵听见屋里有动静,踢开门。一阵枪响,中年男子浑身是血地倒下了。 “糟糕!是个普通人!”其中一名士兵说。如果不是人类,他们几个应该早死了。 跟来的士官看了眼尸体。“笨蛋!私下行动不要命了!”他责备手下,但对平民的死亡并不愤怒,“快走,回到队列中去!上头有命令,凡是零点后还未撤出的人类,就当他们已经死了。谁也不能怪,要怪就怪他们自己为什么不离开。” 军队继续缓慢推进,朝向计划中的目标。明荣夏听见了枪声,老祭司叫他安心,附近没有星战士,可明荣夏列担心了,为什么开枪?再向前,他戴上了防毒面具。 “看呐!那是什么?”军队中有人叫喊。 人们抬头望向天空。夜色下,六颗星星升向天际,如同流星反转了方向,从大地坠向夜空。 “他们要走了。拦还是不拦?”索齐问。 那六颗星星不过是前锋,明荣夏犹豫不决。人类也按耐着,几颗小星星还不能使他们出手。 城市远方升起银色光辉,仿佛那是即将出海的银月。缓缓起了风,轻风改变了毒气的方向,吹往人类这边。尽管都戴上了防毒面具,可心中仍是惧怕。 有星子落在他们前方。风旋转着,吹开毒气,吹出块空地,光芒淡了,红发莱恩一人面对一支军队。自纽约事件后,莱恩的名字上了人类情报局的黑名单前几位,这次使用毒气攻击,最忌惮的就是能控制风的他。 明知道枪械无用,还是有人开了枪,一梭子弹打过去,竟在风中改变了方向。子弹在疾风中擦出白雾,灯光下清晰可见它们的运动轨迹。莱恩的四周除了防护壁,还有着层高速运动着的风。 “遵从女神的命令,我来断后。”莱恩根本无视那些人类,只盯着队列中的鹰战士,“都在这儿了?看来我们无须分散行动。” 一会儿后,又有三颗星子落下:倪云杉、荒木休、卡洛斯。 “哼,几大杀人狂都来了。正好一起收拾。”彼德挑衅说,不过他却不自觉地往后退,这几人中的任何一个他都对付不了。 明荣夏透过防毒面具看着他们,玻璃镜片并不清晰,毒气飘渺,再加上被莱恩控制扭曲的空气,使他看起来,这个世界都是歪歪扭扭,前方的几名星战士更是不成人形。他觉得呼吸困难,是面具太闷了,还是心理作用?或许面具没有效,他中毒了? 远方亮出一片银光,犹如月亮升空。一团巨大的光球跃出城市轮廓,它的身边围绕着上百颗小星,直飞向天宇。 月亮女神走了。 地平线处闪过道强光,如一条笔直的闪电,那是束激光,穿透巨大的银色光球,整个升空的队伍刹时间顿了一下。 在明荣夏眼中,一切都是扭曲的。光团不是圆形,像补捏扁的棉花团,那束光也不是直线,像被拧弯的铁丝。人类有一种武器,开发它的目的是为了摧毁敌国卫星,今夜正好用上了。 光团没有陨落,颤抖了数下,分裂为一大一小两个,大光团继续冲向天顶,小光团俯冲向地平线下,光束射出的地方。大地震动了,半个天空被照亮,然后又沉寂。 明荣夏很想摘下面具,大喊声“姐姐”,或许姐姐会停下来,他希望她能留下。但如果她留下的代价是无休止的破坏和杀戮,他该怎么办?可是,她走了,灾难就会停止吗? 它们朝向月亮,在月亮的光辉中消失不见。 “她已经走远了?”瞎眼的卡洛斯看不见,但他可以感觉。 “我们都是自愿留下。她离开了,正好可以放手干。”倪云杉轻松一笑。 “倪小姐恐怕会忙不过来,我来帮忙,清除这些蝼蚁。”荒木休仅剩的手臂摸出衣兜里的手表,瞧了瞧时间。 莱恩冷笑,“说他们是蝼蚁,反而侮辱了蝼蚁。我与卡洛斯大人留下来是为了办其它事,但是帮帮两位的忙也无妨。” “真狂妄!你们几位的实力我们早已领教过了,还有没有新花样?”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率先升空,鹰战士立刻散开,纳那华特辛领着少数鹰战士保护明荣夏转移。星战士四人中的三人也飞向天空,只留下卡洛斯在地面。 漆黑夜空一下子变得光彩斑澜,吸引住地面人类的目光。神的战争不似人类战争那般乌烟瘴气,每场战斗都是极美的,看到的不是硝烟弥漫的武器,而是不同自然力量的碰撞。这样的场面,许多人是第一次见面,恐怕一生中也只有这么一次。他们全然忘了自己的任务,以及还有一名星战士留在他们面前。 “我曾经也是名士兵,海军陆战队。不知道今天我的战友有没有来。”卡洛斯露齿笑道。他的面部严重烧伤,疤痕可怖。指尖抚过伤痕,“不过我这副样子,他们恐怕认不出我了。这样也好,他们不认识我,我也看不见,省去了怀旧伤感的麻烦。” 只有在卡洛斯附近的几名士兵听见了他说的话,最先想到逃的也是这几位,不过他们没机会了。大地摇晃,街道开裂为两半,车与人翻滚着跌下深不见底的缝隙。 明荣夏扶着墙,站立不稳,鹰战士抱着他躲向天上。从半空中俯看,一条黑线贯穿了华盛顿市区,人类和他们的造物东倒西歪,掩埋进成堆成灰的瓦砾。 鹰战士不会拯救人类,他们执着于天上的战斗,在天上,他们占尽上风。倪云杉三人根本不是对手,不仅是人数上有劣势,更重要的是莱恩和倪云杉的能力如同风与云,无法配合,甚至相互克制,每当莱恩使用风之力时,倪云杉便聚不了云气,这一抑制使他们的战斗力减弱数倍。 月亮的方向突然发出强光,纯白光团如陨石坠落,冲向华盛顿市区。它滑过街道,平坦的道路被拉出条深坑,最终撞向一幢大厦,塌了半边大楼才停下。又有两颗银色的星跟着它的轨迹返回地面。银光淡去,其中一人是金发的瓦莲金娜,另一人竟是米勒。 他们的返回使明荣夏、鹰战士,以及四位断后的星战士感到惊奇。 再看他们的对手,那团光辉纯白的光团已经散去,残破的大楼前站着位白衣的金发年轻男人。 第七节 重力 “你们离开这里。快!”米勒对其余星战士说。 他们不愿意走,瓦莲金娜更是如此。 “快走!我足以对付所有敌人。”米勒催促。 “不!该走的是你!我来对付他!”瓦莲金娜大叫一声,千万道雷电刹时袭向卡尔。 雷电像撞上了堵无形的墙,发出海涛拍岸的轰鸣,它们没有散去,如巨蛇般在卡尔的球形防护罩外盘踞,电磁“兹兹”作响,卡尔的金色长发竖立起来,就像触摸静电球时的那样。 卡尔抬起手臂,张开的手掌突然紧握,像是掐住了巨蛇的咽喉,雷电哑然截止,他的头发立刻恢复了柔顺。卡尔始终保持着轻蔑的微笑,那种笑让瓦莲金娜更加愤怒。 “瓦莲金娜!快走!”米勒想要阻止。 但他迟了步,瓦莲金娜发动第二轮攻击。这次,那些闪电束竟然合为一束,倒转回来。瓦莲金娜的尖叫刺破夜空,米勒挡在她身前,双层防护罩减弱了绝大部分能量,两人仍被震飞,重摔入一幢建筑中。瓦莲金娜还好,米勒本就身受重伤,这一摔没法站起来了。 倪云杉等人立刻聚拢过去,保护他们,对抗突然出现的强大敌人。 明荣夏在鹰战士的保护中,他非常意外,没想到卡尔#8226;埃赫卡竟会亲自出手,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老祭司在他身边轻轻说,“我们离开这儿吧。” 鹰战士们也都这样认为,留下来没有必要了,女神已经离开。明荣夏只能点头。 卡尔发出声浅笑,藐视眼前的对手,“没时间与你们浪费了!”他看向月亮的方向,腾空而起。 “不能走!给我回来!”米勒扶着残破的墙体仰天大吼。 空气在这一刻如同凝固了般,卡尔如一块悬空的石头从空中掉落,不仅是卡尔,米勒周围的一切物体像是压上了千斤重担。摇摇欲坠的广告牌掉在地上,连反弹也没有,被大地紧紧吸住了般。刚离开的明荣夏突然扑倒在地,他感到大地在拉扯他的身体,身子突然重了百倍,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无法站立。身边的鹰战士想要带着他飞,但他们连自己也很难摆脱大地的束缚。明荣夏感到呼吸困难,肺与心脏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就连米勒身边的星战士也同样不能幸免。 “你以为这种程度的重力增加就能拦住我?”卡尔趴在地上大吼。身体泛起白光,他竟还能动,缓缓而吃力地支起身体。 米勒微皱眉头,力量加强了。越重的物体反应越烈,刚才坠地的巨型广告牌发出“吱丫”声音,像是有巨大的手在挤压它的金属外壳。路边的轿车底部传出爆裂声,沉重的车身压爆了车胎。神选战士们以自身神力来保护肉体,虽然不能动弹,但内脏也不会受太大损害。明荣夏却完全不同,他现在仍是凡人,没有神力护体。尽管身处鹰战士的防护罩内,可重力场并非外来攻击,防护罩毫无作用,他感到疼痛无比,五脏六腑在变形。 “就只能这样了吗?”卡尔轻蔑的笑容从略微痛苦的表情中挤了出来,“你再不施展出力量我可要走了!”他的身后生出了更强的白光,一对翅膀正在成形,就像鹰战士的光之翼,只不过色彩大不一样。 翅膀出现的同时,卡尔明显感到重力加大了,可惜光之翼并不是依靠空气动力让物体飞起来的技术。鹰战士飞不起来,只是因为他们被那翅膀的外形迷惑,以为是像鸟那般飞,因而没能了解到它的本质原理。光之翼的本质其实是反重力。 任何重力作用都阻挡不了他的起飞。但是卡尔却改变了主意,飞向背街的另一条道路。 他突然从天而降,让身陷重力场不能动弹的鹰战士们恐慌。他的目标是他们中央的明荣夏。明荣夏背负着的黑色神力发出黑光,令卡尔震惊,本能地后退;他只退了一小段,立刻俯冲下去,像老鹰抓住地上的野兔,提起明荣夏再飞。 明荣夏觉得身体在一瞬间变轻了,他得到了喘息,否则真会被自己的体重压死。但突然降临的轻盈感使他头晕目眩。卡尔落地时他们已在重力场外。 “我感觉到你在附近。必须给你治疗才行。”卡尔轻抚过明荣夏胸腹,眉头深锁。明荣夏的情况并不乐观。 明荣夏还保留着一丝意识,但话早已经说不出了,有温润的液体从面孔中所有洞口里流出,呼气大于吸气,大概这就是死亡临近时的感觉,很痛苦,却又很平静。他正好仰望着明月,温柔的月光从来不知死的冷酷。 卡尔也望着月亮,凝视中充满了遗憾。 第八节 华桂城 天与地、黑与白,只有月球才有如此颜色单调,光影对比巨大的景色。明繁华环视四周,灰白的大地毫无生机,寂静得连声音也没有。月亮上本来就没有声音,这是个无声世界,它让明繁华忧郁的心更加忧郁。 为什么来月球?只因瓦莲金娜说了件事。 她在寻找治疗神刀创伤方法的途中逮着个“羽蛇”的成员。为了活命,那条“小蛇”透露出个秘密,从前有位星战士用神力伤了魁扎尔科亚特尔,“羽蛇”集合所有科学家的智慧来治疗那条伤口,有没有治好不得而知,但魁扎尔科亚特尔确实活了好些年。他住在月亮上的华桂城,后来“羽蛇”突然从月亮撤离,魁扎尔科亚特尔也从此失去了音讯,不过疗伤时的资料应该还在那座城里,当年他们撤离时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 瓦莲金娜不是擅长说谎的人,明繁华早已看出她喜欢米勒,因此更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即使这是个谎言,撒谎的也是那个俘虏。真言也好,谎言也罢,明繁华只有一试,如果能找到那些治疗资料,说不定米勒还有一线生机。 一颗明亮的星从地球升上月亮,米勒和瓦莲金娜回到她身边。 明繁华扑入米勒怀中,“我已经击退了卡尔,为什么你还要返回去?让我好担心!” “那条金发的蛇不会罢休的,所以我要拖住他。现在没事了,他放弃了追击。”米勒不打算告诉明繁华卡尔放弃的原因——因为明荣夏受了重伤。他不明白,为什么明荣夏对卡尔如此重要;但他知道,如果告诉了明繁华,只会使她更加担忧难过。 “其他人呢?”明繁华发现回来的只有米勒和瓦莲金娜两人。 “他们有各自的事。不是已经向您告过假了吗?”瓦莲金娜回答。 明繁华点点头。她想起来了,倪云杉说她想留在地球继续杀人;荒木休自然会陪着倪云杉;卡洛斯想要继续追查双胞胎的行踪,他的眼睛看不见,这些日子都是莱恩在照顾。 “是我允许的。我却忘了。” “繁华,你很累。我们休息下吧!” “不用了,华桂城就在前方,我们到城里休息。” 明繁华向米勒微笑,带领星战士在寂静的月球上留下一连串脚印。 那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苍白山丘,不是最高,也不是最矮,却在山脚下镶着扇巨大的印有白色羽蛇标志的金属门。这里就是入口。它应该是华桂城众多入口中的一个,而且是道偏门。 已经有星战士试过了,打不开。既然使用正常的方法不行,那就只能破坏。明繁华手抚上门面,金属门变形,从框架上脱落。劲风从门里刮出,里面的空气跑了出来。他们有神力护身,没有空气也能生存很长段时间,但也不能完全脱离空气。 他们进入了那扇门,里边是一条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应急灯这么多年了依然亮着,但灯光十分昏暗,隧道倾斜向下,似乎要通往月球的中心。 星战士又破坏了前方好几道闸门,氧气越来越浓,当他们踢开最后一道门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竟在“天上”,脚下云朵飘浮,倾斜向下的路面使他们觉得一不留神,就有从“天下”坠下的可能。 他们飞了下去,拨开云层,花园的夜景渐渐清晰。深蓝的夜色下,桂花树仿佛永远开着花,成片成片地不均匀分布,水塘平静的水面起了一圈圈小涟漪,莲叶下似乎有鱼在游动,石铺的小道连着亭台楼阁,桂花树枝的空隙间偶尔可见深红的回廊漆柱。 “我们似乎直接进入了王宫?运气不错!”瓦莲金娜四处张望,为美景感叹。 “科学家不会住在王宫,更不会在王宫搞科研。我们来错地方了。”明繁华立刻吩咐星战士散开,去看看有没有通往其它片区的路。 这里确定是王宫?他们没有地图,只觉得环境优雅,但那样认为而已。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这里的建造者是“羽蛇”,恐怕真会误以为嫦娥、月宫的传说真有其事。 明繁华在一扇挂有“明月浮影”匾额的宫门前停下,这座宫殿与众不同,它是目前他们在城中见过最大的一座宫殿,仅从它高大繁复的外门就能看得出。 里边有小型花园,比起门外的片片桂花林,更显精致。翠竹间怪石嶙峋,可惜的是没有风,不然竹影婆娑、石影浮动,更具风雅。 踏过石拱桥,明繁华上了楼阁,屋里的装修尽显中国式的古典风韵,可仔细看,科技设备应有尽有,许多东西他们都叫不上名字,更不知用途。她与米勒一间一间查看,宫殿虽大,住在这里的人却极少,可能只有几个人。他们在查看时发现的日常用品只有几套,制式统一,应是下人用的。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只由几名下人居住。 明繁华上了顶层,进了卧室。这间卧室不仅比楼下的房间大得多,摆设也大不一样,没有那种统一的标准,这里应是属于主人的。 “繁华,你看那是什么?”米勒一进门就惊呆了。他盯住墙上挂着的圆盾,那似乎是个装饰品,但与房间整体的中国风格格不入。 米勒摘下了它,捧在手里,它并不重,这面盾是羽毛织成的。火红的羽毛织成主体,中央的鹰形图案用金色羽毛编织。“他们竟然就这样把它当装饰品挂着!”米勒惊讶无比,抚mo盾面,“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可我感觉得到它的能量。根据传说中的描述,这应该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金烈羽盾。” 米勒激动地要把这面神盾展示给明繁华看,可明繁华此时被另一件物品吸引住了目光。 她走向放着相框的书桌。桌面上排放着的只是几张黑白照片,相片中的男青年容貌俊秀,发丝闪闪发亮,像是金发。明繁华抓住相框,照片里的人不正是卡尔#8226;埃赫卡吗?这几张照片中有一张小男孩的相片,虽然是个孩子,但可能看出与其余几张中的男青年是同一人。画面中还有一男一女,像是夫妻,男孩居中,骑着木马,笑得纯真灿烂;照片下写着行小字——“约翰,五岁”。 第九节 秘密 卡尔的神力只能保住明荣夏的性命,如果是骨折或者普通外伤,他可以治愈,但明荣夏伤到的是内脏,所有内脏均受到伤害,这需要更专业的技能。 鹰战士不让人类的医生碰明荣夏,他们不信任人类医生的技术,那些动不动就要开膛破肚的家伙能治病救命?“羽蛇”的医生他们也不要,那些人不像医生,他们将病人当实验品摆弄。直到皮埃尔医生赶来了,他们才放心。 皮埃尔医生,也就是医神伊斯特利尔顿,他的医术与品德都使人放心,他来了,明荣夏只要还有一口气,都将没有大碍。皮埃尔让所有人都出去,关上门。鹰战士们守候门外,焦急得如同手术室外的亲属。莉娜来回徘徊门外,华盛顿之行明荣夏没让她跟去,早知道她应该去的。 “为他唱首歌吧,莉娜。唱首宁静的歌。”卡尔来到她身边说。 莉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着泪水。 卡尔静默地站着,似乎为那冰冷的眼神而尴尬,他立了一会儿,悄悄离开了。所有人都关切着明荣夏的安危,没人留意他。 他去了羽蛇唱片公司的大厦,登上极少有人去到的顶层。 “差一点,他就死了。”卡尔沮丧地说,“差一点,我就能阻止考约尔克兆圭。” 他对面坐着索洛,这个六十左右的老人发须雪白,高大而精神。没能阻止月亮女神,他也感到遗憾,但对卡尔表现出的更多是责备,“你不该亲自去,什么都亲自做,太危险。对你自己,对组织都有危险,尤其你与明荣夏不该同时出现在危险地带。” 卡尔不认同他的责难,“除了我,还有谁能阻止她呢?对组织来说,我已经是‘过去’。在‘羽蛇’里,过去是没有意义的,‘羽蛇’是不断向前的组织,它不会回头,不会留恋过去。” “可你也不能胡来,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你不仅是‘过去’,同时也是‘现在’,是‘羽蛇’的领导者。” “但我不可能是‘未来’。”卡尔深蓝色的双眸中仿佛划过一丝哀伤,“虽然没能阻止明繁华去月球,不过却救了明荣夏,不幸中的万幸。只要他活着,用月球去换也值得。” “你打算怎么应付接下来的状况?” “是指明繁华吗?”卡尔托住下巴沉思。 “如果没意外,她现在可能已经进入华桂城,看到了我们留在那儿的所有东西。”索洛低吟。 “看到了就看到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想想以后。启动中央计算机需要密码,没有计算机协助,许多资料和地区他们得不到也进不去,而那些数据在他们手里没有用处,他们没有能分析它们的智力。我们离开时,华桂城的动力系统虽然没有关闭,但进入了极低功率的运转模式。低功率下产生的能量不足以启动中央计算机,因此他们即使找到了密码,不会操控动力系统也是没有的。”卡尔边想边说,“可是,动力系统有问题,它有至今没能排除的故障。” “没错,问题关键就在这儿。”索洛的手指有力地点击着桌面,“我并不担心我们的资料落在考约尔克兆圭手里,反正她不懂。但如果那个女人为了启动中央计算机而强行提高动力炉的功率,我们该怎么办?” “那么只有消灭她。”卡尔冷冷地说,“你认为她有能力使用我们的计算机网络系统吗?” “人类现在使用的计算机网络技术是从我们的第三代网络技术演变而来的,而华桂城使用的正是第三代网络技术,只要稍微动脑筋转变思维,就能融会贯通。” 卡尔沉默。索洛也沉默下来,看他怎么下令。 “我们的智囊团有什么意见?”卡尔深吸了一口气。 索洛深灰的眼睛盯住卡尔,“他们想知道你的底线。他们的底线是——只要明繁华不打动力炉的主意,‘羽蛇’就不过问——这是最低的底线。你呢?华桂城内不能触碰的东西不仅是动力炉。” 这个问题让卡尔着难了,他考虑了很久才说话。“从前我们阻止任何人去月球,主要就是因为动力炉,以及我们留在城内的各种数据资料。现在明繁华进入了我们的禁地……蛇母、深思和雷,他们推算出的最坏结果是什么?” “地球毁灭。”索洛平静回答。 “烟雾镜呢?它怎么预言?” “结果一样。” 卡尔深锁眉头,想不到后果这么严重,现在他的一个决定将影响一个星球所有物种的命运。“如果按照最低底线执行计划,即使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秘密被她知晓了,也无所谓?” “这得看你怎么想。她就是冲着魁扎尔科亚特尔去的,她以为我们治好过神刀的刀伤。她会发现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秘密,说不定现在已经看到了。我们要不要告诉她,别找了,我们根本没治好魁扎尔科亚特尔。她会相信我们的话吗?”索洛遗憾地耸耸肩,“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她不传出去,我们可以给她最大限度的容忍。” “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秘密就放在我的房间里。”卡尔激动地拍打桌面,站了起来,懊恼地背对索洛,“我在华桂城时住过的那个房间,那里有我的过去……还有金烈羽盾,都在那儿。” 索洛看着他的背影,一阵静默。“你去华桂城的时候我还没出生。”索洛捏了捏鼻梁,舒缓下眼部肌肉和情绪,“卡尔,如果你认为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过去,那么我们现在就消灭月亮女神,以我们目前的科技,不用神力也能与神一战。” “不,不能那样做,不能在月球与她战斗。在月球战斗,只能使事件走向最坏结果——地球毁灭。‘羽蛇’已经准备好迎接世界末日了吗?这是个大决定,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卡尔紧抓住胸膛的衣襟,衣服下有一道旧伤疤。“这件事先放一放,等着看明繁华的反应,然后我们再作决定。” 卡尔回到医院,他首先听到了歌声,宁静的歌,虽然没看见莉娜,但的确是她在唱,只有她的歌声才有侵入灵魂的力量。 紧张的气氛已经散去了,看来皮埃尔治好了明荣夏。鹰战士们仍守在门外,看到卡尔要进病房,他们很紧张,不过智理的酋长阻止了他们的冲动。卡尔不会对惠齐罗伯契特利有恶意,要害明荣夏,他早害了,相反卡尔救过他多次。 明荣夏躺在床上,如睡着了般。卡尔在床边坐下,注视着他。明荣夏抖动着睫毛,醒了。他的第一眼看见的是卡尔,就像破壳新生的雏鸟见到了父母,既惊喜又惊恐。 “你还好吗?看来伊斯特利尔顿的医术很高。”卡尔微笑。 明荣夏警惕地盯住他,“我像是做了场梦。” “那就好。你梦见什么了?” “姐姐。什么事都没发生,姐姐是姐姐,我是我,世界还是从前的世界,我也不认识你。” 卡尔湛蓝的双眼弯弯地眯住了,“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这是我做的一个梦。当我醒来后,身边有玩具和爸爸妈妈,楼下的老唱机放着颤抖的音乐,收音机因为调频不正发着噪音,住隔壁的西门在窗下大喊,‘小懒虫约翰,你要迟到了’!”卡尔情不自禁地发笑,最后叹了声,“可惜,那才是梦,现在发生的才是现实。爸爸、妈妈、西门,什么都没有了,就连‘约翰’,也不过是世界的幻影。” 第十节 梦魇 寂静的月亮,宁静的宫室,无声的流水,冷漠的飞花,只有瓦莲金娜紊乱的脚步声在响。 “我要见女神。”她想要冲入宫殿,却被守候门外的昌蒂科挡住。“你敢拦我?我要见女神!” “安静!如果你想硬闯,别怪我不客气!”昌蒂科的星级比瓦莲金娜低一等,但毫无惧色,“女神正在冥想,使这个小星球的运行恢复正常,打扰她的后果是极严重的。” “我不管有什么后果!米勒,米勒大人出事了!”瓦莲金娜恶瞪了拦路者一眼,向着宫殿大喊,“米勒大人出事了!考约尔克兆圭,请出来一下!考约尔克兆圭!” 宫门打开了,明繁华发丝零乱,什么也没问,快步奔向米勒的房间。 米勒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身边围绕着十来名星战士,每个人都面色焦急,不知该怎么才好。 “什么时候的事?”明繁华掀起罩住床的纱帐。 “就在刚才。他突然就这样了,我立刻来请您!”瓦莲金娜头一次眼中起了泪光。 解开他的上衣,黑色血水从伤口里冒出,还发着股臭气,那种气味就像尸体腐烂的恶臭。明繁华试着将神力注入伤口,昏迷中的米勒痛苦地呻吟了声,她立刻放弃了,她没有治愈的力量。 “殿下!我的女主人!您想想办法吧!”瓦莲金娜跪下哀求,高傲的她即使在神面前也未曾失过尊严。 明繁华的眼中蒙上层水气,她知道,米勒的生命之火即使熄灭。他还有多少时间?泪水无意间滑落,米勒动了动,似乎快醒了,她赶紧拭去脸上的泪痕。 睫毛如同垂死的黑蝴蝶挣扎着最后两下翅膀,米勒睁开眼,看见身边聚集了太多人,反而觉得不安。他笑着说:“怎么了?我把你们吓着了?” “你突然昏倒,的确把我们吓住了。现在感觉怎样?”明繁华勉强微笑。 “我只是觉得累,睡了一会儿。你们围着我干什么?好像我快死了似的。都回去吧!”米勒露出倦意。 明繁华让其余人离开,自己却留了下来。 她握住米勒冰凉的手,似乎以为自己的体温能给它温暖。 “我没事,真的。”米勒安慰说,“这个时候你不能分心。”他看了看时钟,“现在是你冥想的时候,我却打扰到你……还差多少才能使月亮回到正轨?” “快了,就这几次。” “分毫都不能差。地球与月球间的引力平衡分毫都不能差。” 明繁华点头,“你放心。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明繁华突然鼻子一酸,侧身背对米勒。 米勒拉住她的手,轻轻用力。或许这是他能使出的最大力气了。 …… 那一夜,明繁华做了个梦。 梦中的她在齐腰的沼泽里艰难前行。黑色的沼泽,气味就像米勒伤口里流出的血水,尸体腐烂时的恶臭。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忘了目的地,却坚定地向前。四周漆黑一片,无声无光。她终于停了下来,因为察觉到背后的异物。她转身,见到一团比黑暗景色更黑暗的雾气般的东西。 “谁?特斯卡特利波卡?”她恐惧地问。准备战斗。 “不要将我错认为那个肉体衰老,快要死了的老头儿。”黑雾团说话了,声音轻柔、沙哑、阴冷,“一切生命都有尽头,唯独我永生不灭。”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明繁华这一刻似乎有放弃抵抗的错觉。 雾团又说:“考约尔克兆圭,我来取走我应得的东西。” “你要什么?” “我们的约定。你输了赌博,为什么还不履行承诺?” “不。请你,请你再宽限……” “众神之中我最守信,希望考约尔克兆圭也是守信的神。” “我会屐行承诺的!”明繁华大叫,想要抓住这团雾气,可它只是飘渺的虚影,把握不住。“但不是现在。再给我些时间。我们正在寻找‘羽蛇’留下的资料,完成之后,我会把我的命给你!” “不要激动,考约尔克兆圭。”黑雾团围绕着明繁华飘浮打转,“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怕你永远也找不到。那么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拖延越久,代价越大。我的赌债就像高利贷,会利滚利,恐怕到时你自己一条命已经不够还了。” “别打米勒的主意!”明繁华的目光追逐着这个浮动的暗影。 “我打他的什么主意?他的生命在被那把破石刀刺中的那一刻,已经被夺去了。从来没有谁被治愈过,几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 “你还想要什么?我用它换回米勒的命。不管是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这世上的东西,我想要,会有得不到的吗?生命只能用于赌博,不能用于交换。我什么也不需要,它们都只是筹码而已。考约尔克兆圭,我等你履行约定。”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等等!” 明繁华向着黑雾大喊。黑雾如同遇到风一般,一下子消散了。 明繁华醒了,满头是汗。她坐着,心绪不宁。为什么梦见了死神?是他进入了她的梦中? 她突然想到什么,披上外套,奔出房间。 华桂城寂静的走廊被她的脚步声惊扰。她猛地推开一扇门,冲了进去。睡在外屋的瓦莲金娜被她的到来惊醒了。明繁华不管她,冲向里屋。 “米勒!米勒!”她扑向米勒的床边。米勒睡得很沉,明繁华弄出这么大动静,也没能让他醒来。 他没死,他还有呼吸!明繁华感受到了米勒的气息,总算放了心。 第十一节 蓝色星球 “我与繁华第一次相识是在舞会上。那天她穿蓝色长裙,沉默地坐在会场角落,我穿的白色礼服,我们在人群中非常显眼,我看了她,她也看见了我。 “她拒绝掉一位男士的邀请,所以我走了过去,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真的,那时我认定她会接受。 “后来,我们一起跳舞。她渐渐开朗起来,露出笑容,她笑起来更美,但我欣赏的不仅是她的容貌,还有她的心灵。我们站在露台聊天,那时我才知道,我与她有那么多共同之处,就像同一个人被分成了两种不同性别。身后舞池的喧嚣离我们远去,月光照耀着我们。 “现在没有月光了,因为我们就在月亮上,照耀着我们的是地球的光辉,蓝色星球。我记得繁华那天穿的裙子也是这样的蓝色。从前多美好。” 米勒讲述着往昔回忆,身旁的瓦莲金娜掩面泪流,米勒无语安慰,坐在这儿的是明繁华该多好。她不能常来陪伴,米勒不怪她,也不许她常来,她要为这个世界祈祷。 瓦莲金娜为什么要哭泣?记忆中她是那么强势的女性,他讲的故事并不曲折,也不感动。或许他心里早有答案,她在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落泪。 在他的要求下,他搬入了这间华桂城最顶层的房间。这里是一座塔,埋在山峰中,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见到那颗蓝色星球如月亮般升起。米勒执意住进这个房间,也是为了能见到它。 “如果在地球上看月亮,能有这么大,该有多美!”他趴在窗前说。“舞会那天,我对她说,‘你穿着蓝裙,就像地球;我穿着白衣,就像月亮;我永远围着你转’。”他笑了起来,“说出这种话,是不是很肉麻啊?” 瓦莲金娜沉默不语,不停拭去泪水。 米勒突然皱眉,咳嗽,捂住嘴,黑色液体从指缝间滴出。瓦莲金娜惊叫着扶住他,黑血同样染污了她的双手。 “拿毛巾。”米勒缓过口气,皱眉吩咐。 他洗了脸,暂时缓和过来。 “我去叫女神,你要等着我!” 米勒看了看时钟,拉住了她,“别去打扰她!上次打扰到她已经欠下了,引力平衡这种东西,一旦没有给足,差距会加倍。也不要惊动其他人,她会听到的。” 瓦莲金娜停下来,抱着他又是一阵哭。 “我要换衣服。陪我出去走走?” 瓦莲金娜点头。 月亮上的夜色如此明亮,天空漆黑,地面却银白发光。土壤干燥,如尘埃堆积,看似松软,其实松散的仅是表皮,薄薄的表层下,无数年月的积累,已使地面坚硬如石。 他们缓缓前进,米勒走在前面,走向月亮上所能看见的最大一颗星。米勒望着它,久久不能言语。 “大人在想什么?”瓦莲金娜轻轻问。 米勒仅是坐着,斜倚灰白的岩石。 “大人想回地球了吗?”瓦莲金娜接着问。声音很轻。 半个地球升了起来,像一顶蓝色的半球形穹顶。它纯净透明,罩住的是伊甸园,是生命的乐园。 视线扭曲,瓦莲金娜再次感到泪水的力量,它柔弱无力,却又足以撼动天地。热泪溢眶而出,瓦莲金娜知道自己过去所有的眼泪加起来,也比不上今日,她从未觉得自己出生、成长的那颗星球美丽过,不过今夜它特别美,特别美。 无限美丽的后背常常伴随着无限忧伤,而蓝色是忧伤的颜色,所以有多美就有多伤。月亮上没有风,寂静成为此时最好的情绪表达。 瓦莲金娜不敢去看此时的米勒,她只能站站他身后,遥视远方。 一个女人的尖叫突然闯入她的脑海,瓦莲金娜立刻捂住耳朵,没有用,那声音跃过了耳膜,直接进入大脑。她回头,碧蓝双眼瞪着来时的方向,再看米勒的后背,嘶心裂肺的吼声终于从她的喉咙里奔涌。 昌蒂科一直守候门外为明繁华护法,当屋内的尖叫传出时,她捂住双耳,跌倒在地。这时,女神夺门而出。 “我感觉不到他了!”女神这样喊。 她奔向那座隐藏山中的塔楼,顶层的房间空无一人。 “我感觉不到他了!” 明繁华在屋内疯狂寻找。 “我感觉不到他了!” 星战士们赶到了,他们的女神在哭泣,他们也开始寻找米勒。 他们在荒野中找到了他。瓦莲金娜依然站在他的身后,她泪流满面。 “他说,他想看看地球。”瓦莲金娜抽泣着说,“他说,如果在地球上看月亮,能有这么大,该有多美。” 明繁华从背后搂住他,默默流淌的热泪在只有六分之一的重力下,速度显得缓慢,颗颗晶莹。 “你明明在我身边,为什么我就是感觉不到呢?” 蓝色的星球像是装满泪水的球体,它在充满哀伤的眼中扭曲变形,仿佛一触即破。 “为什么我就是感觉不到呢!”明繁华嘶声大喊。她的拥抱更紧,那吼声传遍漆黑的月球夜空,星战士全体跪下,女人的声音令月亮颤抖。 …… “月亮上有个女人在哭。”明荣夏半夜醒来,对轮到今晚守夜的彼德说。 “你做梦吧?” “嗯,是的。可是我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姐姐。” “你们姐弟情深,说不定会有感应。” 明荣夏点点头。与这些超出人类范畴的半人半神者呆久了,可能自己也沾染上什么能力。但他不希望那是姐姐,因为他看到的那个女人极度悲伤,姐姐别出什么事才好。 他翻身面对窗外,明月高悬。“以前我和姐姐对着月亮发呆时,姐姐总说月亮上的斑痕看起来像张女人的脸。起初我不信,后来也觉得像了。” “你们看到的是环形山、低谷、盆地的阴影。你们姐弟真无聊,晚上没事干,对着月亮发呆。”彼德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他也忍不住看了眼月亮。“一点儿也不像!”嘀咕着评价说。 第十二节 灾变 明荣夏每到夜晚便会不自觉地仰望月亮发呆,那一轮皓月,明亮而宁静,照亮黑夜,却又使人不学得它的存在。 电视里有传出灾难的消息,异样的洋流和潮汐在这个怪事频发的年代已经不新鲜了,不过它还是被报道出来,因为有几人因此而丧生,但在纽约事件、上海事件、东京事件以及华盛顿事件,这样的特大灾难面前,洋流和潮汐的异常运动似乎不算什么。 “月亮似乎比从前大了?”莉娜趴在窗前,观察说。 “有吗?”明荣夏没这种感觉。 “你每天看,当然不觉得!”莉娜皱紧了眉,转回屋里,“这样的月亮让我心慌。”她抱起了吉他。她已经很久没碰过乐器了,弹奏出的音符似乎对她的宁神的作用。 “惠齐罗伯契特利,您睡了吗?”老祭司在门外问。 “还没呢!有什么事?”明荣夏打开门。不过老人没有进屋的打算,他有急事。 “‘羽蛇’的人请您和我们到他们的总部去,说是有很紧急的事。”老人忧心忡忡。 明荣夏看了眼正弹着吉他的莉那,在她面前提起“羽蛇”总得小心。他点了点头,给莉娜打了声招呼,披了外套就出去了。 真正有资格被邀请到羽蛇唱片公司大厦顶层参与会议的,只有明荣夏、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酋长阿特尔科瓦尔科三位。 侍者领引他们进入会议室。推开门,明荣夏立刻被里面的紧张气氛震慑住。不同肤色、种族,甚至不同物种的“羽蛇”成员数百名,聚集在这个看起来比大厦面积还宽的巨大房间里。他们中央,同时也是会议室的中央,悬浮着立体的全息图像——两个球体,大的那个是地球,小的那个应该是月亮了。卡尔站在图像旁,另一个站在图像附近的是羽蛇唱片公司的老板索洛。 此外还有三个人类模样的成员,与其他成员分开坐,所以位置醒目。坐在左边的年轻人有一头海蓝色头发;坐在右边的年轻人比较朴实,黑色发色属于正常范围;中间的那位是名女性,欧洲人种,褐色头发深到发黑,穿着大红旗袍,目光冷峻、残酷。这三位的身份地位应很特殊。 三位受邀者也有坐位,同样是与大家分开坐。明荣夏觉得别扭,尽管“羽蛇”的成呐产没有在意他的到来,可他仍觉得自己成了会议的焦点。 “欢迎到来。”索洛向他们作了极简短的问候,然后继续已经开始了的会议。 “各位请看手中的报告。”他说。 明荣夏赶紧注意到面前的电脑小屏幕。每位会议参与者的面前都有这样的屏幕,上边的文字明荣夏一个也不认识。 索洛继续说:“地球已经处在了极度危险的时刻,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但是这个行动同样威胁到地球的存亡,氢弹有必须请评议会的诸位进行考虑。另外惠齐罗伯契特利也被我们邀请来,他的意见同样重要。” 下面的时间是讨论时间。明荣夏东张西望,“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着急地小声问,但能读懂文字的“羽蛇”成员专注于讨论,对他不理不睬。 一定是月球出了事!看到会议厅中央的星球全息图像,显示着地球与月球,明荣夏胡乱猜测。 “惠齐罗伯契特利,月亮这段时间很不安,我察觉到它的异样,但具体是什么却很感应。”老祭司提出自己的看法,他的建议正好应证了明荣夏怀疑。 他想起了梦里的,在月亮上哭泣的女人。 卡尔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旁,金发的男人使他浑身毛孔紧缩,感到股寒意。“等会儿需要你的意见,这一次事件很严重,不能由我们‘羽蛇’单方面拿主意。” 明荣夏紧张地瞪着他。 “我们讨论的是,毁灭月球的可行性。”卡尔冷静地小声说。 明荣夏不可思议地瞪住他。“什么?毁灭月亮?为什么毁灭月亮?” “月球已经严重偏离轨道,如此发展下去,它会撞向地球,从面导致毁灭性灾难。阻止灾难发生的唯一途径就是毁掉月球,趁现在,它距离地球还远,把它击成碎片。” “你们疯了!” “我们没疯。我们是在拯救世界。” 明荣夏除了疯狂的感受,还有便是不相信这是真的。“姐姐不可能坐视地球毁灭!” “这也是我们感到奇怪的的地方。月球的失控可能与她有关,但现在我们根本不了解上边的情况,我们派去侦察的机器人全被她和她的手下毁掉了。” “怎么会这样?”明荣夏现在仍不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或许只有他亲眼见到,或者姐姐亲口叙述他才会承认。 卡尔继续说,“三位最高神中,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没胆量来见我们,神无真人更是不敢来,因此只有你了,而这件事也关系到你的亲姐姐,所以请你尽可能提出意见。” “要是我不同意你们的做法呢?” “还有选择吗?如果月亮女神继续使月亮失控,我们只有摧毁掉它和她。” 明荣夏瞪着他,抽动的嘴唇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要毁了姐姐吗? “三位主席的意见是……”索洛看向坐着的两男一女。 那三位在整个会议中不说话、不交流,甚至连动作也极少,不过他们一旦行动起来,却是惊人一致,似乎在另一层面进行了漫长的统一协商。 女人代表另两位说话了,“我们的意见非常一致。最简单、最快捷、最安全的做法是——现在就摧毁月球。” “不能那样做!”明荣夏站起来反对。 会场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 “惠齐罗伯契特利有什么意见?”索洛问。 “为什么不能?”深蓝色头发的年轻男子问。 明荣夏答不上话,他没有说得出口的理由。他仅是因为对姐姐的爱而不愿毁灭月球,而这种爱在拯救地球、拯救世界的口号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苍白无力。 他的沉默引来了尴尬和猜疑。 “不能犹豫。你是神,你要表现出压倒他们的气势,不管理由是什么。”在他身旁的卡尔小声地说。 明荣夏还是说不出口,默默垂下头。那三位年轻的主席看着他的眼神虽平淡冷峻,不过目光深处似乎透有浅浅的藐视…… 明荣夏受不了会议的气氛,结束后第一时间冲出大厅,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与老祭司紧随他,步伐快得像是在逃亡。 卡尔追上他们,将他们拦住。 “我没什么可说的。其实你们早已经决定要摧毁月球了,还征求我的意见干什么?”明荣夏质问,想要推开拦路的卡尔。 卡尔纹丝不动。“为什么不说出你的理由?”他反而质问明荣夏,“难道对你来说,你的姐姐还比不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号吗?把拯救世界的帽子扣在你头上,你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你们是在逼我!过去你们逼我,现在还要逼我!逼我在姐姐一个人的性命与数十亿人的性命之间作选择!” “你选不出答案吗?到现在你还是这么迷惑!知道我们为什么需要你的意见吗?或许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更有助于你的思考!”卡尔的手臂没入空间中,如同消失了般,不多时,当它再次出现时,从空间里带出了面黑色的镜子。“它知道未来。你问它。” 他将烟雾镜递给了明荣夏,这是面通天晓地的神奇镜子。 抚mo过光滑的黑曜石镜面,明荣夏有些迟疑。他轻轻问镜子,如果月亮和姐姐都被毁灭,世界将怎样?镜面上浮现出文字,以明荣夏能读懂的方试表达,出现了四个字——世界毁灭。 “你看!”明荣夏以镜面的文字责问卡尔。他们错了,杀死姐姐不能拯救世界。 “再问相反的问题!” 相反的问题?明荣夏一愣,对着镜子问:“如果留下月亮和姐姐,世界会怎样?” 烟雾镜里再次显现出如烟如幻的文字,还是那句话——世界毁灭。 注:这次是补完上回因生病而未写完的部分。 第十三节 白色星球 明荣夏面对饭店房间的窗户发呆,玻璃窗外的洛杉矶夜色难得在喧嚣中透出宁静,霓虹灯还是那么闪烁、明亮、五彩缤纷,只是隔着玻璃,听不到吵闹。 烟雾镜要给他什么样的提示?它作出可以称为绝望的回答,是要告诉他什么呢?如所有预言者一样,那面镜子不肯进一步详细回答,或者说它给出的答案已经十分明确了。 无论怎样选择,世界难逃毁灭。卡尔已经知道结局,所以才让他来选择?为什么不留下姐姐呢?世界与姐姐,这是个折磨他许久的话题。会议结束的时候,他曾问卡尔,自己为什么总为抉择而痛苦;卡尔说,因为他没弄明白心中最爱的究竟是什么。 在日本时,他曾为姐姐拒绝拯救世界;但现在,世界真正面临毁灭时,再作出那么“无情”的决定已成为一种煎熬。如果他现在重新回到“羽蛇”的会议场,告诉他们,他不允许消灭月亮女神,或许还来得及吧? 真的要这么做?明荣夏还是下不了决心。 银色的月亮爬上大厦顶端,升起来了。莉娜说得没错,它确实大了许多,它在向地球靠近,那上面的暗斑看起来仍是张女人的脸,只不过比从前更加清晰。仔细看,她神态忧伤,像在哭泣。 已有无数人察觉到月亮的变化,尽管官方从未公开说明,许多人已经猜到了。首先发现异样的是那些天文爱好者,他们发现月亮的轨道改变了。虽然上次东京日食时改变过一次,可后来逐渐在恢复,但在近日,那种恢复突然停止了,月亮的运行轨道再次发生巨大偏移。这种未经官方实证的研究迅速在网上流传,月亮必将与地球相撞的言论开始引起恐慌。 不少人相信月亮的异常运行与之前在日本自称月亮女神的那个女人有关。很多人认为她是骗子,同样也有很多人相信她真有神力,特别是那些经历过离奇事件的幸存者,他们尤其相信。 尽管这个女人曾引发无数灾难,曾扬言毁灭人类,但关于崇拜月亮女神考约尔克兆圭的秘密团体开始在世界各地兴起。这些类似邪教的组织为当地正经公民所不容,警方打击“月神教”的报道已经屡见不鲜,可是崇拜月亮女神的现象反而越来越猖獗。其信徒坚信,只要虔诚崇拜就不会遭受灾祸,因为女神是不会伤害她的信徒的。 “你看,月亮变得好漂亮!”女青年对她的男友说,“如果再大一点儿就好了!像电影里的那样!” “有人说月亮会掉下来。”她的男友看着这轮怪异的明月完全没了浪漫。 女青年沉默了。男青年这才发觉自己缺少了幽默的想象力,赶紧搂住她,脑子里开始搜寻缓和气氛的话。 “我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女青年轻轻开口,“从前本来没有月亮,后来地球因某种原因遭受巨变,它的一部分分裂出来,形成了月亮。也就是说,地球与月亮其实是一体的。现在,它们只不过又想合在一起了而已。” 宁静的公园里,女青年靠上男友的肩,他们坐在长椅上,有路灯昏黄的光照着他们。他们手指相交,两只手掌合在了一起。 黑暗深处传来细语,那声音与情侣间的细语完全不同,如无数人低吟的共鸣,很轻,却不可阻挡。 “那是什么声音?”女青年有些害怕。 “是祈祷。”男青年说,“月神教的人开始在这一带活动了。” “崇拜那个可怕的女人?她要消灭人类,人们还崇拜她?” “宗教崇拜从来都是因害怕而开始。走,我们换个地方。” 男青年拉着女青年的手,没入了公园的黑暗深处。 倪云杉对着天空中的明月长啸,就像月圆时的猛兽。长吼一声之后,又是大笑,此时的她一点也不像位纯真少女,更像刚获得了强大魔力的魔女。 她站在残破的房屋旁,就在半小时前,房屋还是完好的,现在屋子继续破损着,强酸腐蚀着它。她刚折磨死住在这儿的猎人,手里还提着滴血的断肢。明月的银光吸引了她,使她高兴起来。 “看呐!女神没有抛弃我们!我以为她为了个男人,再也不会继续惩罚人类了!”倪云杉指着月亮说。 “女神这是在毁灭。”荒木休没有喜悦,也没有忧愁。 月亮照耀着森林,动物们很不安。没有侵扰,即使是在半夜,群鸟依然在飞翔。鸟群飞过月亮时,它们的身形轮廓十分清晰,它们在打转,不知该往哪里去才好。 “毁灭又怎么样?早该毁灭了!”倪云杉似乎很期待。“荒木君,你害怕了?” “不,没有。我从不怕死。只是觉得……”荒木休失去了往日的干脆,似乎有数不清的遗憾,“女神那么想挽救这颗星球,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你怎么变得如米勒大人那样多愁善感了?我需要的是坚毅的荒木君。”倪云杉不满地说,“女神做的努力我们都看到了,事实告诉我,我们虽有神力,却也对付不了人类庞大的数量,他们那样顽固,死也不肯放弃他们愚蠢的文明。与其劝说,还不如彻底铲除的好,早该这样了。虽然其他生物也会遭殃,但地球已经被人类弄成现在这样,已经没救了,拖延下去只会更坏。” “这样的结局决不是女神想要的。米勒大人为什么不阻止?”荒木休近似于自言自语。 提到米勒,他突然止住了所有语言,或许米勒已经……他抬头仰望,凝视那轮明月。 “倪小姐……”他轻声呼唤。 “什么事?”倪云杉以天真的目光回望他。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或许我也会……” “会怎样?” 倪云杉等着他说完,荒木休却仰望明月如同一尊雕像。 第十四节 混乱 很久很久以前,统治夜空的女王考约尔克兆圭一直担心她的宝座被夺,因而每一个潜在的对手都会被她消灭,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放心不下。 她的侍女偷来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那面会说话的镜子,它无所不知,女神满心喜欢,问镜子,谁能取代她。她心中的答案是——她无可替代。但镜子的回答从来都是消极而负面的——她的弟弟会取代她,成为新的主宰。 考约尔克兆圭有许多兄弟,围绕在身边的四百星神都是她的兄弟,但他们不具备与她竞争的实力。她还有其他弟弟吗? 远方传来离奇的消息,长年独居的母亲科亚特利奎意外有了身孕,这个不知父亲的胎儿必定不是凡种。镜子告诉她,母亲怀上的是男孩,也就是她的弟弟,而这位即将诞生的新神终将光耀天空,月亮、星辰在他面前将失去光彩,向他跪拜。 不能让他生下来。他一出生,诸神的地位会动摇,世界的秩序会改变。 考约尔克兆圭身披战甲,带领她的四百个兄弟,奔向母亲大地女神科亚特利奎的宫殿。她要去阻止弟弟的降生——也就是,杀死母亲…… 现在,月亮女神真的来了,不再是神话传说。 地球上的人们对着天空中的月亮尖叫,没人再敢忽视它的存在,它已变得快要挡住天空,环形山用肉眼也能清晰可见。 地面一片混乱,人们在逃亡,却不知该逃去哪里。世界各地的城市一夜间如同成了废墟,公路被车辆堵塞,街道被垃圾填满。有人捧着成堆的商品跑出橱窗破碎的商店,都这个时候了,还是有人不忘趁乱抢劫,就连半人高的孩子也在抢,只不过不同的是,已无人对金钱感兴趣,他们抢的都是水与食物。 有人跌倒了,他抢来的东西撒了一地。立刻有成群的人蜂拥而至,不顾他的呼喊,抢夺地上的东西。等这些人散去,跌倒的人已经发不出声音,有十来人从他身上踩过。 全世界都疯了。就在明荣夏入住的酒店,一位身着名牌西服的高雅客人,全然不顾身份地位,踢开房门,进来抢夺物品。幸好明荣夏那时候不在房里,否则里边的鹰战士不会看着他抢夺。 “美国已经变成这样,其它国家更别提了!”彼德站在窗户旁,俯视着混乱街道,发出感叹。 索齐不赞同他的话。“或许其它地区的情况好得多,至少那些仍以部落为居的人不会这么恐慌,他们只是觉得月亮变大了,什么也不会知道。” “如果他们能幸存下来,又会编出一段神话故事。”彼德发出嘲笑,这笑声指向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可是还有人能幸存下来吗?这场大灾难中,不仅人类,恐怕所有生物都得消亡,连地球也一样。” 彼德觉得生命已经开始进入了倒计时,还有多少天,或者多少小时?月球变大的速度在加快,它受地球引力影响,越接近速度越快。他也知道,“羽蛇”打算摧毁月球,但明荣夏反对,每到了关键时刻,那个明荣夏总会出岔子。更惊奇的是,身边这些鹰战士竟能平静地坐视地球走向末路,好像与他们无关似的。他也是他们的同类,可他却心浮气躁地坐不住。 莉娜在另一个房间弹吉他,这里可以听见她的琴声。彼德曾试图说服这个女人与他一起干,为这个世界做点儿事,但这个怀有深仇大恨的女人竟然拒绝了他。彼德越来越讨厌她,从前她还算热心、活泼,现在已变得如其他神选战士那样冷漠、死气沉沉了。 每个人都会变,彼德发觉自己同样变了。以前他心有仇恨,誓要为父母报仇,可结果呢?只停留在嘴边而已。原因有很多,他打不过杀死父母的仇人是原因之一,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来自内心对仇恨的淡化。可能已经超脱了凡俗,因此不再留恋人类的情感了吧! 那个传授他古代文字和知识的老祭司年纪很大了,想退休,把祭司的位子传给他。彼德对老头儿的选择很惶恐,为什么选择他?后来有些明白了——因为他有预知能力,尽管这种能力还很弱小。据说每代祭司都具有不同程度的预知能力。不过彼德确信自己干不了,他无法对祭品举起屠刀。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祭祀讲究活人挖心,他以前刚拥有神力时干过这种事,但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可以控制神力,所以彼德无法确定自己还能再掏取活人的心脏。可见到积极的莉娜也成了现在这副状况,他怀疑自己或许有一天也将变成个冷血祭司。 从开始学习做祭司时起,彼德觉得自己的预知能力增强了,他时常做梦,这些梦大多已经实现。 他梦见月亮开了条裂缝,明荣夏从里边飞了出来,那个什么神力也没有的凡人生出了光之翼,但不是他们的金色,而是白色的。这预示着什么呢?彼德没把这个梦告诉过其他人。还有一个梦,他梦见他们在燃烧,他们指的是鹰战士。有时他能在梦中看见自己,他割开自己的血管,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熔岩与火焰。类似的怪梦最近越做越多,最奇怪的、并反复出现的一个梦时里,他看见有人在迷宫般的柱廊里穿行,那人头发金灿灿,他追上去,想看看是谁;走近了,却发现那不是人,是一条长着白色翅膀的巨大白蛇,那条蛇有一双蓝眼睛,像地球那么蓝。 “在想什么,彼德?”纳那华特辛看着他问。 彼德回过神,敷衍说:“我在想,我们该干什么?” “什么也别干!”索齐说,“德桑是这样建议我们的——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们的神力已经帮不上忙了,交给‘羽蛇’和命运去决定吧!” 彼德不服,“就这样坐以待毙?你们意愿等死吗?以我们的神力完全可以去月球……” “去与月亮女神打上一场?”索齐浅笑,“小孩,你打得过吗?就算我们赢了她,能阻止月亮撞向地球吗?月亮现在已受到地球的引力牵引,不是任何神力能阻止得了的了!” 祭司的助手西佩也对他劝说:“其他神祗也没有行动起来的意思,都在看‘羽蛇’会怎么做。目前也只有‘羽蛇’这样的实力组织才能阻止灾难了。” “他们说不定准备逃跑了!他们有飞船!”彼德沮丧地说。 “在找到重生的魁扎尔科亚特尔前,他们不会离开地球。”索齐肯定说。 “他们不是有神无真人吗?”彼德持怀疑态度。 “神无真人是不是真神,恐怕‘羽蛇’自己也没有把握。你见过他,不是说未在他身上感觉出任何神的特质吗?” 索齐的话让彼德沉默,他的确未感觉出神无真人像神,这个人也从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灯突然灭了,全城的灯这时候都灭了。但并不觉得黑暗,月光很亮,足以照亮屋子。 停电并不影响“羽蛇”的会议。“羽蛇”的电力不依赖于洛杉矶的电网。 明荣夏还是回到了这个会议厅,阻止了他们的议案。“羽蛇”的人当时已经开始讨论以怎样的方法摧毁月球了,他们有几套方案,一直争执不下。卡尔表示要尊重明荣夏的意见。因此会议停止了,问题又回到原点。 “没时间让我们再浪费了!”蛇母急切地说。三位评议会主席中数她发言最多,最沉不住气。“月球现在已到了不摧毁不行的地步。明荣夏殿下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只想救姐姐而已。” “她不需要您救,她已经抛弃了您和她自己!您已经决定选择她,而不选择地球?选择她同样是毁灭,她会随着月球、地球一起化为宇宙的尘埃。” “不!地球和姐姐,我都要!”明荣夏坚定而倔强地吼叫。会场内为之一片寂静。 第十五节 决心 科亚特利奎,穿蛇裙的女神,她是大地与春天的女神,也被称为地球女神。 看见女儿和她的四百个兄弟来了,科亚特利奎惊讶而恐惧,因为他们杀气腾腾,不像来作客。记得女儿离家后再也未回来过,她做了一方首领,成了众神敬仰的女王。现在是什么使她回来了? 考约克兆圭看着母亲的腹部说:“母亲有了弟弟,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怎么怀上的?哪一个大胆的男人或男神拜访了母亲的宫殿?” 大地女神以双手护住腹部,羞涩地说:“我已决意独居,再也未见过男性。” “那么他从哪里来?”考约尔克兆圭指着母亲的腹中足月的胎儿,“诸神不欢迎他!他的到来将引起世界的动荡!” 大地女神护紧了腹部,“你是我的女儿,他也是我的孩子。他是你的弟弟,你是他的姐姐。” “没有会杀死姐姐的弟弟!你生下他,就是要我去死!” “这世上也没有会杀死弟弟的姐姐!你听了什么预言,受了什么蛊惑,要来谋害你的兄弟?” 科亚特利奎泪如雨下,挽住考约尔克兆圭的手臂,希望她回心转意。 月亮女神推开她的母亲,拔出短剑,刺向母亲的腹部。 科亚特利奎发出惨叫,剖开的腹部涌出金光,有人影蹦了出来。金光中,他的金甲闪闪耀眼,健壮的身体上涂着蓝色油彩,金色与红色的羽毛织成他的盾,右手握着火红的蛇形权杖。 他的名字叫惠齐罗伯契特利,含意是,会妖术的金蜂鸟。 …… 明荣夏没有神的坚定,却如神一般受人瞩目。他站在会场中央,接受着那些不可一世的“羽蛇”成员们的目光。 穿旗袍的西欧女人蛇母非常质疑他刚才的话。“您决定了吗?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重头思考了,如果可以两者保全,我们怎么会不保全?以我们的标准判断,您的姐姐已经疯了,她丧失了目标和原则,连自己想维护什么也弄不清了。” “她的感情不是你们这些冷冰冰,只知以数据、标准衡量生物的人能体会的,就连我也不能体会,但她却懂我们。虽然她做了许多错事,可她的心中充满了爱,她还是个好姐姐。我要保护她,这是我的心愿,我不动摇,也不改变。”明荣夏声音平稳、谦虚,却没有摇摆。 卡尔感到高兴。“他终于能正视自己的感情了,以后不会再感到矛盾。”他欣慰地对索洛低语,就像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她不会抛弃地球,任由它毁灭。毁灭世界从来不是她的本意,她是爱这个世界的,尽管表达方式与我们不同。所以我要去见她,我要去月球。” 明荣夏语出惊人,“羽蛇”们一片哗然。 “我不是去送死,我要救姐姐,救地球。” “你谁也救不了!”蛇母说,“你以为你在月亮上,我们就不能摧毁月球了吗?‘羽蛇’在地球上的所有武器都已瞄准月亮,只需一声令下,它就会消失……” “等一等,蛇母。”她身旁的海蓝色头发的男子突然说话了,“我和雷认为,仅以外部打击难以摧毁月球这样大小的星球。要想摧毁月球,必须从星球内部作手。” 坐在蛇母另一侧的黑发青年赞同地点头。 “这个时候别和我争!”蛇母怨恨地对他们说,他们插话的时机太不对了。“现在的问题是,明荣夏殿下有没有去月球的必要。” “这是次要议题,最重要的议题仍是如何阻止月球冲撞地球。”蓝发的深思说,“我们三位有各自不同的看法,我们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提出不同意见,为‘羽蛇’的智者打开思路、提供参考。有不同于你的观点,就是要立刻提出,以免你误导了大家。” 黑发的雷也说话了,“明荣夏殿下要不要去月球,完全可以由他自己拿主意。时间紧迫,请不要避开重点,而讨论次要议题。从内部瓦解月球是最稳妥的方法,至少可以将月球分为数十块,然后以我们在地球上的武器打击这些碎块,使它们分裂成更小的碎片,直至不能威胁地球。”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爆炸规模的控制。月球与地球的距离随时有变化,所埋藏的爆炸物的能量和深度也在变化,随着距离变近,所要求的值也必须越精准。” “我们的计算能力可以算出这个值,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去掩埋它呢?现在我认为执行E方案更好些,目前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去实施E方案。” 深思与雷之间又有了分歧,而蛇母此时根本不想探讨他们的问题。明荣夏发现“羽蛇”的其他成员竟产生了疑惑,他们的疑惑并不是针对三位主席,而是对自身的困惑,拿不定主意了。看来他们很在乎那三位的意见,一旦那三位无法统一,他们也会无所适从。 明荣夏不了解“羽蛇”的内部究竟是个怎样情况,但这个组织在他心中正渐渐走下神坛,它并不是如最初见时的那样强大无比、坚不可摧,在它的内部似乎存在着极严重的隐患。 “惠齐罗伯契特利想去月球,那就去吧!我们的意见在你面前是微不足道的,你应该为自己的感情和道德作个总结,而那个总结就在月亮上。”卡尔支持说。 蛇母看着卡尔,似乎对他的决定无法理解了。“太危险!”她大声说,像在提醒卡尔。 但卡尔装着没听见她的声音,对明荣夏说:“我们有飞行器可以送你去月球,你需要带多少人?” “我想鹰战士他们都会去。但我还希望人类也知道这件事,让他们知道我所做的一切,这也是为他们而做的。我并不是想让他们感激我,只是要让他们记住这份情,以原谅我的姐姐。” “让人类欠你一份情,而不去恨月亮女神,因为你们是姐弟,恨她就不能爱你?出发点很好……”卡尔没有再评论下去,转而说,“请放心,我会为你安排妥当。另外我将会陪你一块儿去。” “不行——”蛇母发出尖叫。就连索洛也皱起眉头,表示反对。 卡尔无视反对的声音,继续说,“但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月球无论如何必须摧毁,你只能说服你的姐姐离开,如果她愿意。” “恐怕这很难做到。”深思说,“等你们回来后再派人上月球,开始爆炸准备,时间上无论如何来不及了。这还是最顺利的情况,没有算上月亮女神的阻挠。” “用不着掩埋炸弹,月球上已经有一枚了,我们在几十年前埋下的,威力足以粉碎月球,不过那东西只有我能启动。可能会对地球有影响,但我们准备充分,地球可以渡过危机。”卡尔说。 他的话立刻引来成员们的骚动,明荣夏听懂了几句,有人在议论,他们并不知道月球上有大威力武器这回事。但三位主席知道卡尔指的是什么,索洛也知道。 除了蛇母反对,另两位主席给了卡尔信任。 第十六节 风之宝 他出生时辉煌耀眼,全身光芒万丈。他由大地女神的腹中生出,身体上蓝色油彩绘出的图案犹如怒海波涛,黄金甲、金羽饰闪耀着七彩光芒。 众神问,他是谁?他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他是新的太阳。 群星被他的光辉吓住了,星神们惊慌逃散,被太阳照亮的天空从此再也见不到星星的踪影,就连月亮女神的银色光辉也在他的金光前黯淡失色。 考约尔克兆圭鄙视她那四百个不战而逃的兄弟,向着她新生的弟弟发起了攻击。那金光不仅是光,它比火焰更灼热,月亮女神淹没在光辉里,光芒化作火焰,包裹着她的身体燃烧。月亮女神全身冒着火奔出了宫殿,她的惨叫如同夜晚迷路者的哀嚎,最终失足,从金字塔顶端坠落。 塔下的人们看到的不是女神的坠落,而是月亮坠落了,于是大哭起来。黑夜里怎能离开月亮?没有月亮,谁来给夜行者照亮道路、指明方向,庇护他们不受猛兽的侵扰?没有月亮,小孩子会整夜哭闹,女人们也不得安心,会变得烦躁。还有那些动物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惠齐罗伯契特利走下金字塔,告诉凡人们,叫他们不要烦恼,太阳比月亮更光亮,他会解决一切困扰。说完,他割下姐姐的头颅,抛向天空,吹了口气使它发光。从此新的月亮也有了,它因太阳的力量才有了光亮,远远看去,有一张女人的脸。 而那逃走的四百个兄弟再也不敢自称为神,他们既羞愧又害怕,四处躲着惠齐罗伯契特利,只有在没有他的夜晚才敢出来发光。惠齐罗伯契特利也不再追究他的兄弟了,把夜晚留给他们,让他们面对着月亮女神的头颅,以作警告。 所有神都避让着他,惠齐罗伯契特利被尊为至高神,成为了众神的统治者。他一天比一天骄傲,最得意的事之一便是观看当他巡视天空时,夜晚的诸神慌乱逃走的模样。他一挥手,姐姐的头颅不再发光了,这样白天的天空里只有他存在,只有他的光辉。 可也有不尽如意的时候,总有那么一颗星迟迟不肯走,发着微弱的光,最后才慢腾腾离开。惠齐罗伯契特利有意招见了他。星星化为人形,这颗星的容貌与众不同,皮肤是白色的,脖颈上挂着蜗牛坠子的项链。 “我是启明星,我的名字叫魁扎尔科亚特尔。”星星回答说。 惠齐罗伯契特利明白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诸神提起的叛逆,你本来是风神,却偏偏要做智慧神,是你教会了人类对抗神的方法。看见我,你总是这样慢腾腾,是想要忤逆我吗?” “我要看着我的子民起床工作了才能离开,并不是想挑战你的权威。”魁扎尔科亚特尔答道,“我和你属于不同世界,你是世界的光辉,而我是思想的光辉,我们谁也不妨碍谁。” “你想与我平起平坐?就连特斯卡特利波卡也害怕我!” “他是黑暗,你是光,他当然会害怕你,可我是智慧。你光亮无比,却仍有照不亮的黑影,但智慧的光芒无处不在,不分白天黑夜。我能使凡人在黑暗中造出光,也能使没有翅膀的生物乘风飞翔,更重要的是我没有赐予他们神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用头脑和双手自己创造出来的,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相比之下,你高高在上却不教化生灵,反而整日傲慢炫耀,真是枉称最高之神。” “你敢教训我!” 惠齐罗伯契特利生气了,身上的光辉更加耀眼,地面的生灵被他的光芒炙烤,哀嚎不已。魁扎尔科亚特尔并不惧怕,摘下蜗牛形项链,风立刻从海上吹来,卷起云层,遮挡住阳光。惠齐罗件契特利愤怒了,可是再强的光也穿不透乌云,他只能面对着魁扎尔科亚特利神秘莫测的微笑无可奈何。 …… 卡尔微笑着,看着明荣夏,捧着只漂亮盒子。打开盒盖,里边有条水晶项链,项坠是抽象的蜗牛图形。 “这是什么?”明荣夏看得出它并非凡品。 “风之宝。”卡尔回答,“是风神埃赫卡特尔的神物。” “你的东西?” 卡尔的笑容僵硬了几分。“不,它早已属于魁扎尔科亚特尔。不过,‘羽蛇’已经不需要神物了,许多奇迹科学就能实现。现在的神物除了用于研究和表示身份外,已没有别的用途。”卡尔说得有些失意,“这件神物在‘羽蛇’的仓库里不知放了多少年,如今它总算有了点用处。你把它戴让吧!” 听说它大有来头,明荣夏不敢接受。“我已经有了神刀伊斯特利,再收神的东西……” “怕折寿吗?”卡尔不高兴了,“所谓私自使用神物会折寿的传说,不过是为了使人害怕编出的谎言,这样可以阻止一部分胆小的人盗取神物。把它戴上,这样我才安心,我不信那把刀能真正保护你!” 明荣夏犹豫了一小会儿,接过项链,但没有戴,只是握在手心。“其实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但我总觉得你有很强的目的性,你的好意让人不敢接受。能对我说句实话吗?”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明荣夏心想,可能卡尔不会回答。如果他愿意说,早就说了。 卡尔如他意料中的沉默了许久。明荣夏看着他,卡尔的脸英俊得不真实,据说这张脸几十年来从未变化过,月光照着他,使他白皙的皮肤更加惨白,金发失去了颜色,化为了银丝。 他不说话,明荣夏小心翼翼再问,“你真是风神埃赫卡特尔吗?传说里,埃赫卡特尔与魁扎尔科亚特尔是同一个神,他在施云布雨的时候是埃赫卡特尔,在教化人类的时候是魁扎尔科亚特尔。” “你怀疑我是魁扎尔科亚特尔?”卡尔发出浅笑声,嘲笑明荣夏的幼稚,“传说毕竟是传说。如果我真有那么强大,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纷争了,至少‘羽蛇’不会一分为二。我是个失败品,只能勉强称为‘埃赫卡特尔’。风神要进化了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我却在退化。” 明荣夏不懂他说的话。 “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明天就要去月球了,好好睡吧!”卡尔对他说晚安。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明荣夏想拦下他,不过他快不过卡尔。卡尔瞬间移动绕开他,来到门边,轻轻开门,然后关上。 明荣夏躺在床上,没有灯光的房间被月光照亮着,他睡不着,脑中充满谜题和困惑。他举着水晶项链,向着月亮看,月亮在蜗牛形的水晶中扭曲了形态,螺旋状的外形像漩涡,要把他吸扯进去。 第十七节 救世主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了?”明荣夏意外地问。临行前,莉娜突然对他说,她改变了主意,不去月球了。 “我要留在地球。”莉娜说。 “为什么?” “我要唱歌。” 明荣夏望着她,莉娜竟然主动提到唱歌,她已经很久没这样说了。记得在羽蛇唱片时,虽成为了一代红星,却伤了她的心,伤了她的梦。 “我这次要为全人类、全世界唱歌。”她补充说。 “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明荣夏好奇她的动机。莉娜不会害人,但是什么改变了她,让她重新有了动力? 莉娜用CD机放出了自己的歌,明荣夏没听过这首,可能是她的新歌。莉娜说歌名叫《蓝色的爱》。明荣夏在简单悠缓的旋律中仿佛看到了地球的美景,海洋、山川、无尽的草原,劲风吹过的极地冰原,最终所有的一切聚集起来,形成了蓝色的如宝石般的一滴水,这滴水微小脆弱,却又源源不尽。可仔细听,明荣夏竟听不懂一句歌词。莉娜等着他为自己的新作给出评价。 “你用的什么语言?” “没用任何语言。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这首歌,所以我用了原始的,婴儿的依丫声。”莉娜显出骄傲,“这是我新专辑里的一首歌,新专辑就叫《地球蓝》。” “出新专辑?你找到唱片公司了?” “老东家,羽蛇唱片。我与他们的合同还没到期。” “你真的回‘羽蛇’了?” 明荣夏非常惊讶。 莉娜知道她会惊讶,并不意外。“虽然我与他们的仇恨比海更深,但现在我要拯救地球。我的力量有限,不能像你们那样去战斗,可我有安抚人心的能力。以前我挺厌恶这种能力,特别是它混在我的歌声中,控制人的灵魂,所以我越来越不想唱歌。我知道许多人因我不再唱歌而发疯,甚至自杀,不过这是为他们好,就像毒瘾,戒掉的过程总是痛苦的。” 明荣夏一直以为莉娜不知道歌迷自杀的事,并有意瞒着她,如今听她亲口说出,很不是滋味。他选择了默默不语,静听她把话说完。 “现在我不反感这种力量了,它既然能使人疯狂,为什么不能使人向善呢?地球面临危机,人类发疯了,到处都是破坏与混乱,这个时候需要一股力量凝聚人心。你的力量能阻止危机,但却透不进人类的心;我能做到,听了我的歌声,他们就会安静。让大家团结起来,人类要团结才能生存。” “你终于想开了……”明荣夏很高兴,莉娜重新找到了目标,仿佛以前那个活泼向上的莉娜就要回来了。 “是卡尔开导了我。”莉娜自嘲地笑了笑,“他与你见面后,又悄悄来找了我。我的大仇人平静地,像个朋友、父亲般的与我谈话……我要开全球演唱会,让全世界在同一时间听到我的歌声,只有羽蛇唱片有这种实力,能做到这点。” “你将一唱,名留史册。”明荣夏笑起来,开着玩笑说,“当然,前提是我得胜利,留住人类的历史。” “胜利!一定要胜利!”莉娜激励地喊了起来。 她突然扑上去抱住明荣夏,接着便是一吻。明荣夏起初措手不及,但很快适应过来。他们激烈地拥抱,月亮就在窗外,已经很大了,整个天空都已被它的银色填满。 …… 全球瞩目。 那个传闻中的救世主——化名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人,第一次出现在媒体前。他不接受采访,更不会回答提问,只是静静地从镜头前走过,但这足以引起轰动,吸引全世界的注意了。 那些曾经见过他的人,受过他帮忙的人,或者间接受过他帮助的人,一下子疯狂起来。他们向旁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大声述说他们与他的遭遇经过,述说他的神迹。无论吹嘘得多么离奇,多么违反常理,听到的人居然不加思考地全盘相信,然后把他们听来的告诉其他人,就像他们亲身经历,亲眼见到一般。 新的神,新的崇拜这就样诞生了,在现代科技的快速传播下,仅用了不到一天时间。明荣夏听闻了人们对他的疯狂崇拜,觉得荒唐,但他无遐顾及,也顾不上;卡尔劝他顺其自然,等到他成功拯救了地球,这样的崇拜只会更多。 卡尔说风之宝会保护他,但为了保险起见,明荣夏还是穿了宇航服,这衣服不轻,也不太方便,但等进入太空,在失重状态下他不会有感觉。他走出休息室,再次出现在记者们面前时,闪光灯让他睁不开眼。 尽管已告知不会回答提问,记者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发问。 “有传闻说,企图毁灭地球的月亮女神是你的亲姐姐,是真的吗?对姐姐的疯狂行为,你有什么想法?要与姐姐战斗,你的内心矛盾吗?” 这些是很讨厌的问题。那名记者不久后从会场失踪了。 “传闻你有神力,但见到的人是极少数,能否在镜头前当众展示一下你的神迹呢?” 这个持怀疑论的记者立刻遭到了另一记者的殴打。会场陷入混乱,明荣夏在几名鹰战士和工作人员陪同下绕开他们,走向发射场。 鹰战士都在飞船外等着了,除了不能使用保护层的彼德和由于年老不适宜太空旅行的老祭司,全员都在,他们不穿宇航服,还是一身古朴的部落装束,露出肌肉与刺青。卡尔也仍穿着平时的白色风衣。明荣夏摸了摸宇航服,回忆一下应该带上的东西,风之宝项链挂在脖子上,神刀伊斯特利握在手中。“羽蛇”的飞船平静地呆在他们身后,就等他的到来。 飞船引擎没有火焰喷出,威力却巨大无比,热浪席卷地面,印有白色展翅巨蛇标志的飞船迅速升向了天空。 第十八节 登月 尽管地球已是一片喧嚣,但月球还是那么寂静,灰白的大地仿佛从未有人拜访过,无论白天或黑夜,天空总是漆黑不变。 下了飞船,立在地面,听不见脚步声,身体很轻,像是悬浮着,难怪神话中神仙在天上都是飞来飞去。明荣夏很不适应月球的重力,走起来基本在跳跃。一股暖流在宇航服与身体之间蔓延,这不是宇航服的功效,虽然看不见,但他感觉得到是风之宝在起作用。手中黑色的刀又与日食时那样,起了层黑色的冷焰。 卡尔在前方带路,来到座不起眼的小山前,他一挥手,土石松动,露出扇巨型金属门,门上绘着醒目的白色羽蛇标志。他又到了门的角落,脚踩到了什么,一台仪器从地下升了起来。他向着仪器里望了眼,仪器发出“嘟嘟”声响,金属门缓缓开启。 虹膜扫描吗?明荣夏猜想刚才可能是某种身份验证,这座“羽蛇”的基地已经封闭数十年,它的系统应该没有更新过,卡尔竟然能通过几十年前的认证?难怪他说只有他能来,经过数十年岁月,当年的许多成员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他们进入的是华桂城的正门,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竟没遇上一名星战士。又过了几道闸门,卡尔说有氧气了,明荣夏摘下了面罩,闷着实在不舒服,还是自由呼吸好。华桂城的空气与地球差不多,但更干净,起初还不适应,鼻子酸酸的。 “过了前边那道闸门会有岔路,你们继续沿着主干道前进,别拐弯,那里直通王宫。我带着明走岔路,最后在王宫汇合。”卡尔向鹰战士安排前方行程。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立刻反对,“不行。不能让惠齐罗伯契特利离开我们,和你单独在一起!” “你们跟着,谁都知道惠齐罗伯契特利在哪儿!我是希望你们引开星战士!”卡尔为自己被误解而愤愤不平。 到目前为止星战士连影子也没见着。他们都去了哪儿? “别再多说了,赶快行动,要是晚了,即使将月球粉碎恐怕也无济于世。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明要去找他的姐姐,你们还得拿回金烈羽,忘了吗?”卡尔严厉地提醒这些战士。 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盾金烈羽,七十年前随着虎战士的灭亡而落入了“羽蛇”手中。最初结盟时,鹰战士曾索要过,“羽蛇”也答应归还,但这事一直拖拖拉拉。现在明白了,“羽蛇”之所以一再拖延归还日期,并非因舍不得神物,而是因为金烈羽在华桂城中,他们那时根本拿不出。 明荣夏也知道事情紧迫,不希望他们在此时起争执,建议说:“不如分成三路,一路取回金烈羽;一路跟着我找姐姐;卡尔你去办你的事。” 酋长认为可行,但卡尔反对,“不能这样,金烈羽只能我去取。” 这里只有卡尔识路,由于他的固执,明荣夏的计划不能实施,只能依照他说的办。卡尔领着明荣夏从岔路迂回,不过他作了妥协,允许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和鲜花王子索齐跟着,但不能再多了,否则星战士会觉察。其他人由潘克带领,招摇地通过主干道。 一路上顺利无比,仍没逼上星战士。迅速穿过封闭的阴暗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天空湛蓝,桂花飘香,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明荣夏在出口处愣了几秒,小桥流水,庭园雅致,唯独缺了鸟叫虫鸣,少了些生气,否则真如画卷临现。 金光与银蓝的光辉交织闪现,气浪聚为八股,以八个方向席卷而过。明荣夏只觉得眼前奔一条粗壮的气蛇,桂树、小桥被它推dao,溪水奔流,断了路径,横淌一地。走了主道,先行到达的鹰战士已经与守在王宫的星战士打起来了,卡尔知道他们会先到,他是有意作的安排。 “绕过他们!快点!”卡尔拉着明荣夏,跃过气流卷过的深坑,奔向王宫深处。 明荣夏在他停下来的地方抬头望见一块匾额,写着汉字“明月浮影”。卡尔叫他们跟上,独自奔上小楼。明荣夏上了楼,追着那白色的身影。卡尔第一个进屋,明荣夏进来时只见到他将桌上几只相框收进抽屉,并藏了什么东西到风衣里。 卡尔遗憾地看着跟来的人,说:“它不见了。可能明繁华拿走了它。” 他们没有见着那面名为金烈羽的盾。 “去找女神考约尔克兆圭!”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左右顾盼,说不定有女神的耳目在此。 “她就在这儿!”索齐突然大喊。 明荣夏的眼前被强光闪过,差点睁不开了,房间布景全无,四周亮光闪烁,如同置身闪光灯中。 “是空间封锁!”索齐扔出藤蔓,藤条在半空停住,撑开一条裂缝,把它拉成个小洞,那里漆黑一片,没有闪光。“快出去!” 卡尔搂住明荣夏的腰,抱着他跳向黑洞。穿过洞口的瞬间,明荣夏看见索齐以藤蔓缠住了他自己与酋长,然后他听见卡尔哀怨的轻叹,“陷阱!” 强行愈合的空间咬断索齐的藤蔓,洞口封住了,灭了最后一丝光。但他们还是没能回到房间,空间封锁层外又套了个空间,这就是卡尔说的陷阱。 突然,黑暗消失。明荣夏感到人从半空坠落,掉在了地上,不过他没有被摔着,力量不大,而且有卡尔托着。四周又有了景物,他们到了另一个房间,这是一间可以看见外景的屋子,正好向着地球的方向,蓝色星球在窗外已经很大了,挤满了大半扇窗户,不经意看,还以为是月球的天空也是蓝色。 还有别的人在房中。靠窗的床上躺着位年轻男子,发色是浅浅的黄,皮肤苍白,沉沉地睡着。那是米勒,明荣夏认出了他,可是他毫无生气。 卡尔警惕地往后看,明荣夏也往后看,离窗最远的阴影里坐着个女人。长发比太空更漆黑,身着白裙,脸色不好,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是灰色的,但她的怀里抱着面鲜红的盾,这面盾由火红和金黄的羽毛织成。 第十九节 重逢 “姐姐!”明荣夏喊道。 明繁华立刻将食指放上嘴唇,“嘘!小声点,米勒在睡觉,别吵到了他!”她抚mo过羽毛的盾面,“我知道你们会去那间房,为了它。但它在我这里。” 就连明荣夏也不能在“睡着”的米勒身上感觉到任何气息。“姐姐,米勒他……” “他睡了。”明繁华轻声说,“我们小声说话,好吗?”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明荣夏遵照她的意思,小声说。 “去哪里?” “回地球。” “去那里干什么?那里就快没了。” “如果你愿意让它存在下去,你可以做到的,姐姐!” “为什么要拯救它?给我一个理由。” “你不爱它吗?” 明荣夏望着她,姐姐在微笑,长长的发丝有几缕贴在脸上,她神情平静。“爱,我爱,我爱的是从前的世界,那个世界有我的一切,但它消失了。现在的世界我不认识,它什么也没有。” “不,它们都还在!都在这儿!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一看,我不是就在你的面前吗?”明荣夏肯切地说。明繁华仔细盯着他,观察他的脸。 卡尔看了看窗外的地球,提醒说:“惠齐罗伯契特利,时间不多了。” 他的话把明繁华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明繁华平静的面孔突然起了剧烈表情变化,她怒喊,“你怎么会在这儿?” 卡尔想说话,脚步挪了挪。 “别靠近!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别靠近!”明繁华歇斯底里地大叫,“你这个元凶!世界要毁灭,人类要毁灭,都是因为你!还有那些已经绝种,或将要绝种的生物,他们老恨你!”明繁华发丝舞动,有轻微的能量在体外浮动。 “考约尔克兆圭不正常了,你要离她远点儿!”卡尔提醒明荣夏。 明荣夏已经觉察了姐姐的不对劲,他不知该怎么办。“姐姐,你怎么了?”他靠近明繁华。 他身后的石刀发着黑光,明繁华看见了,发出惊叫,“你还带着那东西!”她站起来,不住往后退。 “姐姐!”明荣夏走向她。 “不要过来!”明繁华惊恐地瞪住她,“你已经杀了一个,还想再杀一个吗?”她退到了门边,转身跑了出去。 “姐姐!”明荣夏追出。 卡尔想拦下他,单独行动太危险了,但他才迈出一步,突然猛地抓紧了胸口,痛得他咬破了嘴唇。缓上了口气,他才打开衣襟,胸前有条旧伤口,早已成了一道疤,不过颜色鲜红的,快要渗出了血。离那把刀太近、时间太长了,这么多年的旧伤还是会复发,已经痛了很久,他一直强忍着。组织里的科学家警告过他,要是出了血,这次真的没救了。 米勒仍平静地躺着,卡尔回头看着他,嘴角上泛出了笑。“我也会这样死吗?”他问米勒,米勒已经不可能回答了。“不,不可能的。”他自己回答,“我还没有看见新世界的模样,我还没有为新的神开启纪元,所以现在我得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你们就得消失。”卡尔望向窗外的地球,轻身消失于瞬间移动中。 从空间的另一个点出来,仍在华桂城内。尽管担心明荣夏,但也得将他放一放,想要成为神,必须有由自己去渡过的劫难,神无真人难以成神也是因为他们对他太过爱护了。拯救地球的时间已经不多,卡尔穿过一道门,在这里逼上了几名星战士,只需一下就能摆平他们。 这是间极大的房间,灯很亮,光从各个角度射来,冲淡了影子。正前方有面大屏幕,屏幕下一排座椅很久都没人动过了,各处还有数十面小屏幕,他来到大屏幕下,打开保险盖,这个保险盖做得非常隐蔽,看起来与操作台的外壳是一体的,只有知道它存在的人才能找到。他盒上里边的手闸,按下旁边的按钮,操作台上的灯亮了一片。他继续熟练操作,手边的小屏幕亮了,显示输入密码,他输入了“明月浮影”,然后大屏幕亮了。 大屏幕上显示出条蓝色的直线,一个女人的声音随及响起,“您现在使用的是备用电源,主动力炉处于关闭状态,是否开启?开启主动力炉,请验证身份;维持现状,十分钟后计算机关闭。”屏幕上的直线随着她的声音波动。 “是我,雅莉。”卡尔说。 有电子眼对准了卡尔,卡尔知道电子眼的位置,主动转向了那个方向。 计算机发出的声音兴奋了,“您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来接你雅莉。”卡尔将一块手指长的黑色长方体接入操作台的端口,“快进到这里来,组织已经决定放弃这座城市,这次是彻底的放弃。” “只要和您在一起,去哪儿都好!” “雅莉,开启动力炉。” “是。” 卡尔见到指示动力炉的那些灯亮了,表示能量的灯正在往上升。“雅莉,让动力炉超负荷运转。” 计算机也有吃惊发愣的时候,这时的雅莉就愣了两秒,她感到了难以置信,“殿下,你们离开月球的原因就是动力炉出现了故障。” “是的,雅莉。当年我们刚开始使用反物质作为能量源,技术太不成熟,等这座城市建成后才发现我们在技术上存在着不可弥补的本质缺陷,使得这座城市成为了埋在月球的炸弹。但现在,我们要使用这枚‘炸弹’了。雅莉,我知道你爱这座城市,数十年来一直留在这儿。”卡尔看起来像作了个很艰难的决定。 雅莉没有考虑深层原因,忠诚是她的第一准则。“我明白,只有您才能命令我。三十秒后动力炉的功率将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五,进入危险区间;六十秒后超过百分之百。” “谢谢你,雅莉。” …… 明荣夏追着姐姐,但姐姐一会儿就不见了。他看见姐姐奔下了阶梯,拐了个弯,等到他拐弯时,却不知姐姐去了哪里。 前面有人站着,是个女人,是姐姐吗?弯曲的塔楼楼道光线昏暗,看不清,靠近了才发现不是姐姐,这个女人肤色较深,是个印第安人。 “你好,惠齐罗伯契特利。”她说。 明荣夏见过她,这个女人时常在姐姐身边。他听说过她的传闻,她曾是金蜂鸟部落的成员,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女儿,背叛了金蜂鸟的叛徒。 “我要去找姐姐,请让开!”明荣夏说。 昌蒂科拦着不让他通过,“女神恨你。难道不明白吗?你杀了她最爱的人。” “或许应该如此,我的确做了错事,她应该恨。但姐姐并不是一个将爱与恨区分得很清楚的人,我们是姐弟,在这点上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无论她做了什么,我爱她,而她对我也同样如此。所以我要找到她,激发出她的爱,这样才能拯救地球,拯救你们。”明荣夏说着要强行通过。 昌蒂科支起的防护壁在他面前如铜墙铁壁,明荣夏撞上它,立刻被弹开。摔倒后,明荣夏想到了神刀,伸手去抽。这时,昌蒂科手中飞出条黑红小蛇,一口咬住明荣夏手腕,只咬了一小口,迅速放开了。 那种感觉不仅是痛,明荣夏嗅到股皮肉焦糊的气味。那条小蛇是熔岩做的,明荣夏觉得手腕焦了,整只右手已没了感觉。 “很抱歉,惠齐罗伯契特利,弄伤了你。”昌蒂科露出冷笑,“虽然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杀死候补神,一旦起了杀意就会力量反噬,但只要不起杀意就行了,没有杀意,怎么样都行。我无意取你性命,只想借用你一下,我要和父亲做个了断。” 明荣夏趴着,感觉不到右手,但钻心的痛使他几近昏厥。 第二十节 爱恨不分 昌蒂科很意外,走近他。明荣夏还有意识,无神的双眼看着她。“虽然是候补神,但毕竟还是人类的身躯,居然也能挺过来?”她见到明荣夏手腕的烧伤处有白光闪现。 明荣夏觉得此时的自己昏过去更好些。 她的手从明荣夏的领口处伸入,掏出条项链,惊讶充满她的眉宇。“原来如此,是风之宝的作用,‘羽蛇’的家伙竟然舍得把他们的宝贝给你?不过你会使用,这东西用来治伤太浪费了。”她说着提起了明荣夏,就像提起只小鸡。 明荣夏的意识很模糊,他感到自己在城市中飞行,穿过隧道,又回到了那座桂花飘香的花园。无数桂树倒下了,断成几截,碎成碎片,花瓣落满四溢的池水,落在断裂的石桥缝隙间。 战斗还在继续,已没有之前激烈了。金光战胜了银蓝的光,成了色彩的主体。胜负不是昌蒂科关心的,她在宫殿碧绿的屋顶落下,把明荣夏扔在绿瓦上,一会儿后,他们就会来。 远方有东西飞来,像金色的鸟,熔岩穿了了异次元空间,源源不断从昌蒂科手中涌出,它们汇在一块儿,形成条红色蟒蛇,将明荣夏围住,蛇悬浮着,没有碰着宫殿,否则宫殿会燃烧。明荣夏在它中央,热得难受,神刀仍背在身后,但他已没有力气握住。 金色气团飞速袭来,昌蒂科单手拍飞了它,如同拍走一只球。“就这点本事?”她大吼。 飞翔着的金鸟停下来,成了长着金翼的人,更多的鹰战士飞来了,他们围住宫殿,但不妄动。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出现在她面前,冷峻坚毅的目光注视着她。昌蒂科起了畏缩。“不要一错再错了!”酋长对她严厉地吼。 “我哪里错了?我做错了什么?”昌蒂科鼓起了底气,反而质问,“你到是说说看,我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我尽忠于我的神——夜之女王考约尔克兆圭!你效忠你的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们就是天敌!” “本可以不用这样。”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眼中露出的是遗憾,还是惋惜? “今天这样的结果都是你亲手造成的,父亲!”昌蒂科指向半空中的酋长,“是你害死了妈妈和弟弟妹妹,我要为他们报仇!” “昌蒂科,那件事……”萦齐的争辩被酋长阻止了。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平静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他平静地说:“既然你要的是复仇,那么所有的仇恨都冲着我来吧!”酋长命令所有鹰战士不要插手。 “那当然!我会亲手终结你的性命,父亲!不过在这只前,我要你痛苦万分,让你明白,你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失败的部族首领!”昌蒂科发出狂笑。 “不——”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突然怒吼。 围绕明荣夏的熔岩蟒蛇圈骤然缩小,明荣夏将身体缩成一团,空气出随之紧缩,压得他喘不过气,全身毛发似乎已在高温中萎缩卷曲。昌蒂科嘴里涌出鲜血,对候补神所起的杀意引来强力的力量反噬,严重损害着她的肉体。但既然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控制住神力,这就是仇恨带来的毅力。 酋长在怒吼中挥拳,金光耀眼的拳风直逼向他的女儿,他唯一还活在世上的血亲。昌蒂科平静地注视着耀眼金光,那就像团风暴。从小到大,父亲对她的每一次严厉教训都是如它一般。 你会失去一切,昌蒂科在心中想。这一拳会结束她的生命,然而也救不了明荣夏,这是一种多么愉快的感受。 拳风突然散了,如同风撞上了墙。拳风中的金光标识出它破碎时的形状,像朵金色的花一般,瞬间盛开,然后就不见了。接下那一拳的是面盾,它由红色和金色的羽毛织成,羽毛毫发无伤,力量消失后坠向地面。 围住明荣夏的熔岩像是受了别的意识控制,火红的巨蟒游离明荣夏身边。虚脱的明荣夏抬起头,寻找着救命的人。 昌蒂科发出怨念的尖叫,“为什么?”她注视着掷出神盾的人,“为什么?女神!”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阻止了她的复仇。 明繁华悬浮于穹顶之下,她俯视下边发生的一切,如同漠视苍生。“不能伤害他。”她的语言如同凉水。 鹰战士们向她致敬。 “为什么不能?您不是恨他吗?”昌蒂科向着天上大叫,“您应该恨他的!他杀了您最爱的人!” “没错,我应该恨。”明繁华的声音如喃喃自语,“可他也是我所爱的人。” 明荣夏垂下头,埋首抽泣。姐姐的爱如此冰冷,却又如此浓烈。他感到了无限愧疚,曾深深伤害了姐姐,可姐姐依然还是姐姐。 他感到身体飘了起来,姐姐在招唤,他正向着她飞去。 “等等!考约尔克兆圭!”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飞向明荣夏。其他鹰战士出行动起来,要拦截下明荣夏。 但明繁华不会给他们机会,手中的铃铛一响,波动如巨浪袭卷向鹰战士,飞翔着的鹰战士与暴风中的小鸟无异,被那股力量吹走。明荣夏飞到姐姐身边,明繁华抱住了他,就像小时候那般,脸贴着脸,睫毛刷着睫毛。 姐姐的怀抱很舒服,明荣夏用还能动的那只手回应,抱住了姐姐,双眼紧闭,时间仿佛已经停止。明荣夏更觉得它在倒流,似乎正在回到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从前,那个夏天,姐姐回国过了暑假,她没去墨西哥,米勒也没有去,他们都回来了…… 明繁华抱着他飞向更高处,她满身银光,温柔而冰凉,所过之处拉出了条透明柔软的细细光带。没人可以阻挡她,她是那样柔弱,又是那样强大…… 第二十一节 新生 已经超负荷运转十分钟,华桂城的动力炉仍没有出现问题,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状况?卡尔心中追问着。他知道,一旦出了状况,那种威力是任何爆炸都无法相比的。华桂城的主计算机雅莉密切监视着,随时报告情况。 卡尔紧迫中不忘关心明荣夏的情况,以监视器搜索他的位置。当他看到明荣夏被昌蒂科胁迫,命在旦夕时,恨不得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只需一瞬间他就能移动到那里,甚至不需要瞬间移动,他的精神攻击也能到达那里。但是另一个女人比他先一步行动,明繁华救了她的弟弟,那个已经疯狂的女人还保有一丝亲情。不过这却让卡尔更加担心,因为那个女人已经疯了;不,她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华桂城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监视,透过控制室里的无数屏幕,卡尔再找到了明荣夏。 依然是那个能够看到地球的房间,米勒仍静静地躺在这里,明荣夏睁开眼睛,觉得地球比刚才看见的更大了。他转身对姐姐说:“我们回家吧,姐姐!” “家在哪儿?”明繁华的声音轻得可以听见气息,“我的一切都已经在这颗星球上了,你在这儿、他在这儿、我也在这儿。你还要我去哪儿?” “你不救地球,那么球球月球吧!你愿意它毁灭吗?你说你的一切都已在这颗星球上,它毁灭了,我们也就没了。你愿意吗?”明荣夏央求着。 明繁华目光冰冷,甚至还有些呆滞,直视着前方。前方的窗外是空旷的月球荒野。“没了就没了,早就没了。”她的声音还是这样轻,“我和你,我们俩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大家的家。就让这个破罐子彻底砸碎,重塑新生。” 重塑新生! 明荣夏惊骇地瞪着姐姐。重塑新生!这才是姐姐的目的?她的主意已定? “姐姐,不行的!”多么疯狂,他要阻止。“不行的!这样下去地球会粉碎!” “如不彻底毁灭,又怎么会有新世界呢?”明繁华看着他,微露笑容。她笑起来很美,有种幸福的微笑。“旧的一切都得消失,然后新事物才能树立,这是自然的规律。自地球诞生之日起,它就不断毁灭着,每一次新生物的出现,都是以旧生物的大规模灭绝和世界的巨变为前提。这个世界本可以存在得更久,但人类的出现致使大批生物绝种,他们破坏了生物链,使得毁灭的序曲提前了,地球上第一种因人类而灭绝的生物出现时,世界已经走向毁灭,我现在只是使这个过程过来得更猛烈而已。” “不!姐姐!不会有新世界了!”明荣夏喊叫着,“地球粉碎了,怎么会有新世界?什么都没了!没了!” “傻瓜!”明繁华像嘲笑一个笨小孩般对弟弟露出笑容,“地球最初还不是宇宙的微尘,现在只不过回到微尘。它们将重新组合,那才是新世界,全新的。” “不!我不要那种世界!”明荣夏任性地咆哮,“我要姐姐,要和我一起!我要的是现在的世界!我喜欢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每个人、每一种声音,它们都是我的生命!我爱它们,我爱一切!我不要它们消失,任何一种物质的消失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伤痛。它们已融入我的生命,杀死它们就等于杀死我!” 明繁华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她走近他,抚mo他的头发。“傻弟弟,我是爱你的,怎么会让你死呢?新世界我看不到了,但那是你的世界,是我留给你的。”她抚mo过他的脸颊,轻轻吻上。 “你要做新世界的主宰。”她在他耳边轻语,“你一定要做新世界的主宰,决不能,决不能将一个纯洁的世界留给魁扎尔科亚特尔继续糟蹋。” “不,我不想……”明荣夏想摇头,但姐姐捧着他的脸,他动不了。 “你必须!”明繁华瞪着他,“魁扎尔科亚特尔才是真正的敌人,整个世界的敌人。我将消失,而你将和他战斗,所以你要坚强起来!” “不!如果真要战斗,也是姐姐和我一起,我们并肩作战,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姐姐,留下来吧,留下……”明荣夏握住她的手,而她的手捧着他的脸,滚烫的泪在指尖横流。 明繁华微笑摇头,“我要清洗这个世界,我要让新世界从纯净的海中诞生,为你诞生。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盾我已经还给你的战士了;你还有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神刀;我会把我的铃铛也给你,再加上南方众星的聚灵石,你可以用它招集星战士,但它易碎,要小心。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不……” “别说‘不’。还有件事。我没有杀死妈妈。特斯卡特利波卡手下有位欺骗之神,他的伪装连神也可以骗过。” “我相信姐姐!相信!相信!” 明荣夏不住点头,紧紧抱住了她。 明繁华抱着弟弟,泪水流淌在他的肩头。 “最后一件事,我的弟弟,你要仔细听。我要揭穿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世俗身份。” “不是神无真人么?”明荣夏惊讶地问。 “你认为是他?你们都被骗了。其实他还活着。” “谁?” “七十年前的,被我们的爷爷用神刀重创,后来传闻死掉的那个魁扎尔科亚特尔。他还活着,并且一直注视着我们,他就是……” 屋中突然闪过道白光,无形的力量迫使姐弟俩分开。明荣夏跌倒在一名白衣人脚下,白衣人扶起他。 “我们得快走!还有五分钟,整个星球就要爆炸了。”卡尔紧迫地说。 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太震惊。明荣夏看着他,惊呆了。 “不要碰我弟弟!”明繁华尖叫着向卡尔发起攻击。 卡尔硬接下银色的能量球。他站不住,往后滑去,直退到背脊抵住了墙。勉强开了条空间缝隙才将能量球吸了进去。 “你快走,他们在等你!”卡尔对明荣夏说。拉住他的手,把他推向打开着的空间之门。 “可是姐姐……”明荣夏望着明繁华。明繁华的目光现在只在卡尔身上。 “她已经决定了。你快走!”说着,卡尔将他推入黑漆漆的门,门随即关闭了。 明荣夏感觉像是跌入深渊,看着亮光的出口渐渐合上。四周只剩漆黑,而他不住下坠。 突然有人接住了他,止住了下落。明荣夏睁开眼,看到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和鹰战士们。 “我们快走!”索齐大喊着。 “姐姐!还有姐姐!”明荣夏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了。这不是普通的离开,而是永别。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紧抱住他,“女神已经作了自己的决定,她愿意走,一定会跟来。惠齐罗伯契特利,该是你下决心的时候了。” 鹰战士张开金色的光之翼,犹如数十只金色的大鸟,他们冲向穹顶。尽管星球已经毁灭在即,但穹顶上虚拟出的天空还是那样宁静,蓝天白云,纯净得比地球高原上的天空还要湛蓝。 第二十二节 终结 “不到五分钟,你能做什么呢?夜之女王。”卡尔静视着明繁华,活像这五分钟与他无关,“五分钟,你可以逃出去。” “五分钟,我可以杀了你。”明繁华压抑的声音里全是怒气。 “你杀不了。你知道我是谁。” “至少可以和你同归于尽。” “那你得将我留在这儿超过五分钟。你留得住吗?手指怎么能捉住风?我们现在打起来就不怕份了你的米勒吗?” 她的米勒?是的,她的米勒。明繁华转身看见米勒仍静躺着,他再也不会醒来了。苍白的皮肤就像这月光一般,那是死亡的白色。她坐到了床边,凝视着他。为了他,她抛弃了全世界。 “临死之前,让我告诉你点有趣的事吧!也让你走得无牵无挂。”卡尔隐藏真相的笑容充满了游戏味道,“杀死他的不是你弟弟,也不是那把刀,而是我。” 明繁华瞪向了他。 卡尔笑得很坦然。“在云上国见到他时,我在他的脑中下了暗示——死亡的暗示。” “……”明繁华睁大了眼睛,“难怪……” 自云上国明荣夏拔出神刀,米勒主动要求以自己的鲜血祭刀时起,他每遇大事总是以自己为牺牲。在印度,为毁掉神刀不惜以命相搏;在中国时,更是以自己的身体为盾,接下了明荣夏刺来的刀刃。其实他可以不这样做,但他选择了求死不求生,这是违反生物本性的举动。她为什么没发觉呢?却把这种行为当作了一种高尚品质。 如果早一些发觉,或许还能……如果他有求生意识,也不至于这么快亡逝了。医神伊斯特利尔顿没有发觉,死神米克特兰特库特利也没有发觉,大家都只看到他身体上的伤,把精神上的伤忽略了。 “我一定要杀了你!”明繁华怒喊,长发飞舞起来,巨大的能量围绕在她四周。 卡尔只是略微后退一步,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我说过,真要打,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早些发现我在他精神层面上动的手脚,今天的悲剧是不是可以避免呢?或许可以吧。不过我也失算了,我的本意只是想不留痕迹地置他于死地,可没想到他的死生居然牵动着世界的命运。世界末日提前了,距离末日还有三分钟,这个星球会消失,地球也将受影响,至于影响多大,难以评估,不过星球主体应该能保留下来,尽管如此,生物的大规模死亡已经不可避免了。女神,你一生热爱生命,如今却成了摧毁生命的刽子手。多么华丽的消失方式,这才佩得上女神的尊号。” “你这条邪恶的蛇!”明繁华咬牙切齿,蓄积的神力始终没有发出。 “为什么不攻击?”卡尔挑衅说,“让我猜猜看。除了米勒,屋里一定还有别的宝贵东西。你刚才攻击时已经限制了力量,可能是怕误伤到你亲爱的弟弟,这次又是为什么呢?南方众星的聚灵石在这里对不对?石头碎了,南方众星就会像七十年前的虎战士那样永远消失。” “我已经决定将聚灵石给明荣夏。你休想得到!” “我也没兴趣。我们有羽战士的石头进行研究就够了。” “明荣夏有了聚灵石就可以重新召集星战士,他会更强大。他已经答应做新世界的主宰,他会打败你,为所有死去的生灵报仇!” “这么说月亮女神已经决定拥立明荣夏为世界主宰了。虽然基本上已是你的遗意,但我仍感到十分欣慰。我可是早已经决定拥立明荣夏的了。” “什么?”明繁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卡尔神秘的微笑意味深长,“怎么,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却不知道全部真相么?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原来你只知道了一半。你指望明荣夏打败我?那怎么可能呢!你知道你的弟弟是什么吗?他其实是……” 地底深处传来了爆炸声,巨响淹没了卡尔的声音,只留下他的口型在动。明繁华瞪着他的嘴型,傻了眼。 “不可能!”她呆坐上chuang沿。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已经确定了。虽然无法看出候补神将来究竟会继承怎样的神位,但我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见到他,立刻起了共鸣。所以女神,你错了。你所托非人,明荣夏永远不可能为你实现击败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心愿。” “不……”明繁华连连摇头。灯光闪烁,最初的爆炸切断了华桂城的电源。 昏暗的房内只有两个亮点。一个是窗,窗外的灰白地面反着宇宙的光,天空已全是地球的深蓝。另一个是卡尔,他的金发映着透入窗内的微光,白衣也是反光的,使他在一片昏暗中特别突出。 明繁华背对着光亮的窗,如同一张剪影,她似乎盯着卡尔。“我还是相信他,相信我弟弟。他会做到的,他会战胜他自己,战胜命运。” “但愿你心想事成。再见了夜之女王,从此地球的夜空中不再有女王。”卡尔敬意地欠了欠身,他的白色身影消失在暗影中。 明繁华坐于没有光线的房内,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越来越响,就像不断攀升的音符,正向着最高的音调接近。她握住了米勒的手,他的手那样冰冷,甚至是僵硬的。 “我的决定正确吗?”她问米勒。米勒的神态平静安祥。 她躺了下来,侧卧于他的身边,注视着他的容颜,轻轻理顺他的发丝。 “我们没有输,终究还是我们赢了。”她露出微笑,抱住他,闭上了双目。 月亮的时代结束了。 卷末节 世界末日的演唱会 “你好好看,这是最后的夜色。”老祭司对身旁的学生说。 彼德不太明白话里的含意。 老人急了点儿,“难道你感觉不到吗?跟我学了这么久没一点儿长进!仔细感觉、聆听,这个世界就要结束了。”老祭司望着天空,月亮的光辉亮得使城市的霓虹都暗淡了。 “世界末日?惠齐罗伯契特利不是去拯救地球了吗?真到了末日我们会怎样?”彼德问。老人在耳边重复了无数遍末日来临,彼德始终无法相信,尽管他也有了预感。 老祭司茫然地摇头,“谁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样?之前每个世界的毁灭方式都不相同。世界要终结,就像河流要流向大海,谁也阻止不了。” 他们站在一座巨大的体育场外,这座体育场今天已成为莉娜.伊顿的演唱会现场。莉娜,这颗突然升起的歌坛新星,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再度出现,她的演唱会门票在消息传出的第一天便被预订一空。体育场外则挤满了没购到票的歌迷,人山人海,即使能站在场外也满足了。因末日来临而狼籍骚动的城市就样被一个神奇的女孩镇住了。 场外的大屏幕直播着演唱会的情况,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电视、有屏幕的地方,都可以收看到这场全球歌会,都播放着莉娜的歌。彼德看到了会场外人们的安静镇定,相信在其他地方,有莉娜歌声的地方,人们也是如此守序,这就是莉娜的力量。那个曾经天真、弱小的女孩如今已变得这样强大。 就这样在优美的歌声中迎来末日,对世界对人类未尝不是好事。 月亮突然闪亮起了巨大光辉,它在这一刻比太阳更加明亮,世界被照成了黑白二色,白的是刺眼的光,黑的是拉长的影。除了光,没有任何动静,听不见巨大声响,因为一切已被歌声填满,剧烈的亮光如一段高亢的音符,将乐曲推向至高的高潮,但同时也意味着结束。 光亮后,又是黑暗,比之前更黑——月亮不见了。电视屏幕起了雪花,图像极不清晰,声音也在颤抖。人群起了恐慌,有人惊恐地叫起来,但他们很快安静了,因为莉娜在电视中叫他们镇定,他们果然镇定下来。 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又有了光。 “流星雨!”彼德惊呼。 无数光线从天空中划过,如同乱舞的流萤。那些是月亮的碎片,它们因地球的引力飞奔而来,在大气层中燃烧掉最后的生命。 群星陨落。奇 书 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 电视中,莉娜也同样仰望着,看得出神。突然,她握住了麦克,向着天空说:“下一首歌,大家非常熟悉的——《他的姐姐》。献给,为了世界的人。” 音乐再次响起,莉娜唱出了第一个单词。这一刻彼德浑身一颤,一股力量穿透了他的身体,但这股力量不是破坏,而是守护。他看向老祭司,老人露着充满希望的笑。 强大的神力笼罩住城市,一块较大的月亮碎片冲向地面,然而它在未到达城市前便像是撞上了坚硬的墙,粉碎了。无数冲撞向城市的陨石均是如此,它们的粉末还带着光,像是钻石的碎粒,只要莉娜的歌声不断,这股守护城市的力量就不会消失。无论地球上其它地方如何,至少这座城市内的生命将得以保存。从明天起,这座城市再叫洛杉矶恐怕就不合适了,经历了如此奇迹,怎能不改名? 天空里还不断闪现着较强的光,之后又分裂为较弱的数股亮光,像是较大的月亮碎片又被外力强行分割。有人在上边战斗,虽然看不见他们,但他们为了地球,正在与月亮的残骸战斗着。 “那是他们吗?”彼德指着天空中不时闪过的金色光点,发出疑问。 “你用心去感觉就知道了。”老祭司回答。 天空在逐渐模糊,似有越来越浓的烟将它污染,那些光渐渐看不清了。 “下面这首歌是我的新歌,演唱会开始前才完成,所以很抱歉没有伴奏,但愿你们喜欢我的清唱。歌名很俗,但很实用——《歌颂我们的英雄》!”莉娜摆脱了前一首歌的忧郁,这是首洒脱的歌,没有伴奏,却激亢无比,人们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天空已被尘埃覆盖,黑暗而浑浊,第一轮狂暴的流星雨渐渐沉寂下来,空中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一片死寂。忽然有金光在黑云中闪耀,数十条金光倾斜而下,但不是流星,速度缓慢,它们划过的轨迹如同跨过天际的金色的虹。 正如莉娜的歌中所唱的那样: …… 他们回来了, 我看见了, 他们披着太阳的光, 他们是这个世界太阳! …… 彼德欣喜地捂住嘴,把即将溢出的感动咽了下去。 他们成功了?是的!他还活着,所以他们成功了! 序之节 无所不知的镜子 “羽蛇”的彩虹城,飘浮于空间夹缝中的移动都市,这座城市规模很小,是“羽蛇”最新建立的据点。由于位置特殊,它总是宁静的,脱离了凡尘的喧嚣,但它拥有“羽蛇”所有城市中最完备的防御,因为它总能遇上那些穿梭于各个空间的奇异生物。 突然,城市的警报鸣响,有外来者闯入。接着,城市中闪过道蓝光,警报声哑然截止,就连所有的灯都灭了,城市变为一团漆黑。城市的控制立刻交由一群蝙蝠来负责,这种黑暗中的生物不需要光也能行动自如。它们试图寻找到闯入者,但一无所获,城市内所有监控系统已经坏掉了,来历不明的强大电流贯穿了城市的电网,烧坏了正在动作的一切设备。城市目前处于瘫痪中。 彩虹城里的居民很快发现了入侵者,因为他们受到了攻击,不过由于通讯中断,信息无法立刻传回控制室。他们看见的入侵者有两名,均是女性人类外貌。 “科技如此强大,却又如此脆弱。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它使成了废物。”释放电流,破坏设备的瓦莲金娜讥讽地说。凯特.戴维森跟着她。 任何出现在瓦莲金娜面前的活物都只能面临死亡。蓝色电光围绕着她,吱吱作响。前方出现了一堵墙,挡住她的去路。 “又是墙?”她按住墙体,注入电流感觉它的厚度,这面墙似乎无法打破。“凯特。”她瞥了眼身后。 轮到凯特显身手了,一扇空间门出现在她们面前,穿过这扇门,已经到了墙的另一边。她们就这样走直线,向着彩虹城的深处,直到达一扇厚重的舱门前。 “应该是这里了。如果那个俘虏说的是实话,我们找的东西就在里面。”凯特看着门说。没有急于穿过它,说不定门后有机关陷阱。 瓦莲金娜的嘴角冒出冷笑。“‘羽蛇’就喜欢藏东西。他们将金烈羽藏在月亮上,又将烟雾镜藏在这儿。开门,凯特。” 凯特有几分犹豫,但在瓦莲金娜的威势下打开了空间门。瓦莲金娜却不进入,金发飞舞,全身电流汇成一股,击入门内。凯特可以感到空间之门的另一边有东西炸裂,她们看不到门后发生的状况。瓦莲金娜以高压电流将那间可能存在陷阱的屋子扫了一遍。即使烟雾镜在里面也不用担心,真正的神器是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所伤的。 “可以进去了。”瓦莲金娜率先进了门。 这一间绝对密封的密室里雾气腾腾,刚才进攻造成的白烟散不出去,白雾中有黑光闪现,瓦莲金娜看见了,走了过去,她伸出手,从架子上取下面黑曜石打磨的镜子。 “是真品吗?”凯特问。 瓦莲金娜抚mo镜面,露着笑容,“是真品。当初我从特斯卡特利波卡那里偷出的就是这面。” 灯突然闪烁了两下,然后亮了。密室被照亮,警报又响了起来。 “他们启动了备用设备!”凯特猜测,心里产生了紧张。 瓦莲金娜微皱眉头,抱紧了镜子。“东西已经到手,不与他们玩了。来时的路径你已经记住了吧?把门直接开出去,我要跳出这个空间!” “没问题。”凯特一挥手,又一扇空间门打开了,这扇门直接通向地球。 瓦莲金娜跳入门中,凯特紧随其后。两人进了门,飘浮于空间连接层面中,凯特随及关上门,断了追兵的路。出口只有一个,在黑暗中亮着光,她们正向它飞去。 瓦莲金娜突然回头,露出邪魅的笑。“我们在这儿分手吧!凯特,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凯特一愣,瓦莲金娜的蓝色闪电已击中了她。她发出惨叫,坠入了没有上下之分的空间深处。 ……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月亮女神考约克兆圭一日见到盛开的繁花凋谢,于是便感叹世间没有长存之物,终有一天她也会如这朵花般枯萎。侍女听见了,就说她能找到长久之道。 于是侍女偷来了无所不知的烟雾镜,女神照了镜子,知道了祸福吉凶,从此靠着镜子躲避灾难。一条蛇游到女神身旁,告诉她,真相是凶器;女神不听,所以最后因窥视未来反而惹了祸端,从天空中坠落了。 很久很久以后,烟雾镜无数次遗落凡间,因为世间生物对万事万物总是充满疑惑和迷茫,他们需要答案。越是智慧的生物,这种疑惑越深,聪明生物总是比愚蠢生物想得更多。到了人类统治地球的时代,各种预言家、算命者层出不穷,这一特殊职业的诞生原于对未来的恐惧,而人类是所有生物中对未来最害怕的,因为他们得到的最多,所以最害怕失去。谁知道明天是怎样的呢?今天是富翁,说不定第二天就是穷光蛋。 那些有幸得到过烟雾镜的人,都曾在历史中留下印迹。他们建立过庞大帝国,或者红及一时,影响过历史的进程。但最终结局呢?他们自以为掌握了未来,却被镜子给戏弄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风云人物,到最后仍逃不过化为尘埃的命运,他们所创造的一切也随之灰飞烟灭。 如同我们照普通镜子那样,虽然画面清晰,可里边的一切却与真实事物相反。烟雾镜神通再大,终究是面镜子而已,只有看破了这一点,才不会被它所害。 第一节 长夜 天空黑灰色,无论白天黑夜都是这样漆黑,月亮的尘埃附住了地球,使地球失去了昼夜交替。钟面只有十二个数字,当时钟指向三点时,已分不清是下午三点,还是深夜三点。如硬要找出区别,那就是瞌睡与不瞌睡的区别,但长时间的不分昼夜,生物钟已经混乱,瞌睡与否来作区别已不灵了。 明荣夏再次从人类的视野中消失,与鹰战士们回到了丛林的村落,他需要休息。德桑他们仍住在城市中经营公司,由于全球通讯中断,暂时联系不上了。不仅他们之间无法联系,地球上任何一个方都是如此。月亮的毁灭摧毁了地球大部分人造卫星,剩下的也因厚厚的月尘而无法与地面取得联系,地面设施受到陨石破坏,一场全球性流星雨后,地球通讯到退了上百年,连电话也不能长距离使用了。 到现在已经距离月球毁灭不知过了多少天,仍有陨石坠落,白蓝的光刹时照亮天际,成了永恒黑夜中少有的亮光。明荣夏仰望着这些流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睡了。以前还有时钟表示时间,自从电池耗尽后,他连现在什么时候、几点钟也不知道了。就在时钟停止运转之后,彼德抱了只公鸡回来,起初这只鸡还会打鸣,但长期见到不太阳,它也不叫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般,当人类失去度量时间的工具,它就像不存在了,但它又确实在流逝。明荣夏看见草渐渐枯萎,翠绿的树叶无力下垂,片片飘落,天气渐冷,似乎已是深秋。明荣夏起了疑惑,记得去月球时还未入夏,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一切都因失去光和热而造成。月亮拥抱了地球,它的尘埃遮挡住了阳光,没有光,植物将渐渐死去,所以草枯萎了,树叶掉落了。植物的凋零仅是开始,然后受影响的是那些赖以植物为生的动物,一环扣一环,食物链开始崩断,这就是世界末日。 明荣夏感受到了毁灭的气息,不是迅速的,而是缓慢的。像指间的清泉水,眼睁睁看着一点一滴地流逝,却挽留不住;又像海边的沙堡,被海浪侵蚀,怎么也阻止不了它的崩塌。如果真像天空中的流星那样迅速烧尽,或许还没这么多痛苦,现在的感觉仿佛一个人看着自己的身躯被蛆虫一口口食尽。 天空闪过道光,又是颗流星,直坠向丛林边沿,它与地面撞击,发出爆炸,丛林又被惊扰。这已经不奇怪了,现在的天上时常掉下大个陨石,只要没砸着村子就好。 村里却为此起了骚动。明荣夏也行动起来,冲出木屋。“出什么事了?”他看见索齐带着人跑出村庄。另有些鹰战士向他跑来,像是要保护他。 纳那华特辛回答:“索齐殿下发觉刚才空间裂了缝,那颗‘流星’像是来自另一个空间,所以他去看看。” 已经世界末日了,会出现什么东西?明荣夏有些忐忑。不会有比世界末日更糟的了,他自我安慰。 大约一小时后,索齐回来了,抱着个女人。鹰战士觉得她眼熟。彼德最熟悉了,很快认出来,她不就是那个追凶追到村庄,后来又成为星战士的凯特.戴维森,FBI的女特工吗? 凯特衣衫破烂,像被火烧过,头发焦卷,全身一股焦糊味,不过还好,内脏没有大碍。明荣夏自发现卡尔送他的项链有治疗功效后,用它治好了许多受伤者,现在将它放在凯特胸口,她会很快好起来。 老祭司说,这条项链叫“风之宝”,发挥到极致时能掀起季风,呼云唤雨,但明荣夏由于自身条件限制,使不出那种神通,只能治治伤而已。 没多久,凯特醒了,惶恐的双眼四处张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体,似乎在庆幸自己还活着。 “特工小姐,玩空间穿梭失了足,掉下来了吗?看你头发都卷了,被天上的雷劈了?”彼德嘲讽说。 “我在哪儿?”凯特惊问。 “在我们的村子。放心,这里还算安全。”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回答。 凯特定了定神。“我还真的被雷劈了!”她回答彼德。 “另一个空间里也有雷?”索齐问。 凯特沉默,心有所思。“是瓦莲金娜。”她回答。想了会儿,可能认为她的故事不应该保密,于是叙述了经过。 东京之战时她就离开了明繁华,因为她预感到会有人对她不利,特别是那个叫倪云杉的女孩,早就对她露了杀意。她躲了段时间,看到了月亮的毁灭。这时,瓦莲金娜找到了她。 瓦莲金娜与倪云杉一样属于激进派,本以为会有场恶战,并且她的胜算不大,但瓦莲金娜并无战意,反而提出了合作,瓦莲金娜要借用她的力量。瓦莲金娜抓到了个“羽蛇”的成员,问出了烟雾镜被藏在彩虹城,她要取回镜子,而彩虹城飘浮于另一个空间,只有凯特的力量能送她去。 她们去了那座存在于另一空间中的城市,并取回了镜子。可瓦莲金娜最后关头反戈一击,企图杀死她,幸好她早有防备,但双方实力悬殊,那一击还是让她受了重伤。 “那个女人要烟雾镜做什么?”酋长问。 凯特冷笑,“她打算让死人复活。” 屋内的人都惊讶了。 “她想要复活米勒,但不知道该怎么做。烟雾镜有问必答。”凯特补充说。 “逝去的生命怎么可能挽回?她白费功夫。”老祭司摇头。 凯特也认同这个观点。她劝说过,但瓦莲金娜只信她自己。 “那么你为什么答应帮她?是不是她抓着了什么重要东西,用来威胁你?”明荣夏问。如果是这怎样,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凯特无奈摇头,“她没有威胁我,我是自愿的。因为我也有许多问题,想知道答案。” 明荣夏好奇了,是什么问题? “我产生了迷惘,就在月尘遮住阳光之后。”凯特的迷惑依然存在于眼中,“世界毁灭了吗?我们该怎么办?这种不存在时间的日子快要让人发疯。看不到阳光,也看不到前途,这个世界需要指引,所有生物都在本能地寻找答案。” 第二节 众神集会 “‘羽蛇’的城市遇袭,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索齐提醒大家,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凯特。 凯特立刻起身,“我马上走,不会连累你们。” 阿特尔科瓦尔科尊长阻止了她,“不需要,我们不怕他们。‘羽蛇’与我们的矛盾很久以前便存在了,这是个邪恶的组织,他们要找我们麻烦,没有借口也可以。” 邪恶的组织?明荣夏忽然想起明繁华的话,“姐姐说,魁扎尔科亚特尔才是真正的敌人,我始终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的姐姐是对的。”凯特对他说,“虽然她很极端,她的想法我一点儿也不赞同,但在这点上,我与她看法一致。我与卡洛斯从不同方面调查这个组织,你也与它接触过,应该有所了解。那些令人发指的活体实验只是他们最平常的罪行之一,另外他们在干制造物种的事。为了科学发展,他们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包括毁灭世界,假如某个实验需要杀死全世界的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做,他们是最不在乎生命的一群怪物,同时也绝对不可信任。你的姐姐犯了战略性错误,她将‘羽蛇’视为敌人,却没将它视为首要打击对象,她把精力放到‘教化’人类去了。” 明荣夏看着她,凯特这番话似乎有另一层意思,特别是最后几句。她在暗示姐姐的悲剧结局与“羽蛇”有关? “首领,‘羽蛇’派来的使者到了。”屋外的人通报。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特别是凯特。酋长叫她不要慌张,在屋里躲着,他们出去看看。 来自“羽蛇”的使者已在村庄的空地上坐着了,村民们给了他碗水,他喝了口,感到舒服,并以帽子扇去身体发出的热量。经鹰战士鉴别,他就是个普通人类,毫无威胁。 见到明荣夏,他立刻站起来,擦去满头大汗。“您好,光辉的惠齐罗伯契特利。” “太阳不发光了,惠齐罗伯契特利也没了光辉。”彼德不友好地说。 使者尴尬地笑了笑,不与他纠缠,直接说明来意,“我代表魁扎尔科亚特尔送来邀请函,请惠齐罗伯契特利参加重要会议。”他递上份简单的请柬。 尽管“羽蛇”首领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宝座已经空了许多年,但“羽蛇”对外的所有重要通告仍以他的名义发出。 “众神会议?”明荣夏看完上边的文字,表示出惊讶。 “为了商议世界的前途,全世界还存在着的神,以及与神密切相关的生物将聚集起来。”使者解释说。 “这么说是个大聚会?”老祭司很有兴趣。 “为什么是在云上国?”明荣夏问。 使者再次解释,“这是为了体恤特斯卡特利波卡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而且黑暗神的宫殿宽敞又安静,正好适合会议。” 明荣夏没有其它疑问了,看向大家,他该不该去。酋长点点头,明荣夏答复,“我会准时去的。” “多谢,祝您健康。我得走了,还有好几位没通知到,我得在下次想睡觉前多赶些路。”他鞠了躬,作了告别,摇了摇挂在胸前的指南针,“现在连这玩意儿也不管用了。我得走了,再见。” 酋长派人送他出丛林,使者感激不尽。他走后,明荣夏起了担心,这次会议似乎很凶险。 “用不着害怕,我们会保护你。既然是众神大会,存世的神都会去,特斯卡特利波卡不敢轻举妄动的。”酋长让他安心。 “我并不害怕,只是对未知有些迷茫。那么多神,我要怎么面对?这样的会议能讨论出什么结果?”明荣夏迷惑说。 老祭司喘了口衰老的气息,“上一个世界毁灭时,众神也召开过类似的会议,讨论出让太阳重放光芒的办法,以及制订新世界的秩序。你已经打算成为新世界的主宰,那么这样的会议必须出席。” “这么说,这是创造世界的会议?世界是由神来创造的吗?”明荣夏不解地问。神能拯救这个正在走向毁灭的星球?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或许能做到,但明荣夏也了解,他们并非万能,而像人一般有烦恼和私心。神究竟是什么? “神创造不了世界,因为他们也生活在其中。但他们可以改变世界,就像装修自己的房间般。”凯特突然说话。众人看向了她,她淡淡发笑,理了理零乱发丝,“‘羽蛇’的科学家认为神只是种尚待了解的生物,或者变异生物。人类对神的理解,就像羚羊理解狮子,充满着恐惧,其实没什么可怕的,都是生物而已。” 彼德笑了声,“很有意思的解释,也只有‘羽蛇’里的人想得出来。神是一种未知生物?估计全世界的宗教信仰者会大骂这种言论。” “如果你们要去云上国,我的空间门现在就能送你们去。”凯特说,“就当感谢你们救了我。” 明荣夏微笑着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打算走着去。入口应该仍在上海吧?” 鹰战士们对他的决定表示出了惊讶。 明荣夏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打算顺便看一看世界变成什么样了。而且如果其中有阴谋,旅途中,我们总会听见些消息,不是吗?” “你说得对。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赞成了他的想法。 这个问难住了明荣夏,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虽然请柬上写有集会时间,但距离那一天还差多久,没人知道答案。 第三节 强盗 从未有过秋冬季的热带丛林如今已落叶满地,过去树冠遮天,现在枯瘦的树桂着零星叶片,黑灰色天空如同块墨色的黑曜石,地面铺满落叶,使人像是在雪地中行走,每一步都不踏实。明荣夏小心地挪步,担心陷入被枯叶遮蔽的坑里,他看见了树叶下的昆虫翻着腹部的身躯,以及还未被树叶掩埋的僵硬的动物残肢。丛林好寂静,连虫鸣也听不到了。 越往外走越是死寂,直到看见公路,人造景观使明荣夏感到稍好些,至少有人造的东西就有人的存在。人应是生命力最顽强的吧?因为他们处在食物链的顶端,应是最后受影响的物种。 空气比丛林里浑浊得多,月亮的尘埃悬浮于大气中,有一股呛人的窒息感,空气干燥,风吹过,平静的公路上扬起尘土,如同起了烟雾。沿着公路走就能到达城市,但走了许久也不见车辆经过,明荣夏不禁乱想,难道连人类也死了吗? “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彼德故意甩了甩脚,痛了。“反正没人看见,不如我们飞一段路程?” “好啊!我们飞,你继续走。”索齐与他开玩笑。彼德是唯一不会飞的鹰战士。 “喂!背我这么费力吗?” “要是让其他神知道了,鹰战士中还有不会飞的家伙,我们会跟着丢脸!”潘克耸了耸肩。从前他还努力训练彼德飞行,但最终也放弃了。 西佩裹紧了斗篷,对酋长说:“首领,空气里的尘埃让我感到不舒服。” 考虑到西佩的特殊情况,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同意让大家飞行一段。彼德很高兴,但索齐和潘【奇】克不愿意他,其他人也【书】借此取笑。他把目光投【网】向老师——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老人回以拒绝眼神——叫老人家劳累,年轻人好意思吗?最后他只能求助明荣夏,一句话指派一个就结了。或者还有凯特,她的门也可以一用。 远远的闪起了灯亮,那种亮光很熟悉,是车灯。有人来了,谁也不能飞。 一车吉普驶来,后面跟着辆大卡车。吉普在明荣夏一行人身边停下,卡车也停了。吉普上坐着四个人,开车的是位少妇,副驾上坐着位白须老人,像是她的父亲,后边的坐位上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是一家三代?卡车上突然冲下数十名青壮男子,将明荣夏他们围住。 第一次见面,这是什么意思?明荣夏注视他们,来者不善。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与对方交涉,他向那位白须老人说:“你们想干什么?如果想打架,我们不可能吃亏,劝你们放弃。” “那这样呢?你们还不吃亏吗?”白须老人拿出手枪。他们都有枪,包括两个孩子。 彼德发出笑声,就像看见有人用玩具枪抢银行。 白须老人不理解他的笑意,说:“我们不希望杀人。留下你们的行李,然后滚!” 强盗吗?明荣夏紧张了,居然在墨西哥的国家公路上遇见这么多强盗。但他紧张不是为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强盗显然选错了对象。 彼德笑得更厉害,学着老人的语气,对他们说:“留下你们的车,然后滚!” 他的话激怒了强盗们,他们的手指紧贴住扳机,枪举得更高。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小孩子的尖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吉普尾部,以枪指着车上的小孩和他们的老首领。更叫他们惊奇的是,这个女人之前明明被他们围住了,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白须老人很镇定。“这位女士,你的做法极不理智。我们的人质更多,你挟持的是老人和小孩,不占优势。”他对身后的凯特说。凯特只举枪,不说话,冷眼看着他们。这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女人,不似一般危机时刻求生存的女性,白须老人也不说话了。 真要打,三秒内解决所有问题。但酋长不愿动手,与凡人较量没有意义,反而暴露行踪,除非他们威胁到明荣夏的安全。于是酋长说:“我们刚从别的村子赶来,要到城里去,不想惹事。东西你们拿去吧!” 阿特科瓦尔科酋长率先解下行李,其他鹰战士也这样做了,彼德很不服,但不敢违抗。除了那些以黑曜石制作的武器,都给了强盗。强盗们还讥笑他们,竟还有人用这么古老的武器,他们是从石器时代来的吗? 强盗们上了车,扬起尘土,车轮滚滚驶向前方。 彼德憋气地哼了声,堂堂神的战士居然让群人类强盗给抢了!这比他不会飞更让鹰战士蒙羞。 明荣夏对酋长的做法很欣慰,因为一旦打起来,那根本是屠杀,他不希望见到。但他也感到一丝困惑,人类世界究竟成什么样了?连小孩也参与打劫。 “现在没人了,我们飞吧!吃的被那些人类拿走了,我们得快点到城里去,不然得饿肚子。”酋长乐观地说。 金色的翼化作了道道金光,冲向灰沉的天空。 吉普车上的两个小孩看到了数十条金线,叫了起来,“又是流星!好多!还是金色的!好奇怪,它们怎么往上飞?” “哪有流星往上飞的?”开车的少妇注视前方,什么也没看到,大片流星已经不稀罕了,只当两个孩子在说胡话。 白须老人看向天空时,金光已经飞上云层,因此他也没瞧见,然后继续借着车内的灯光翻看旧报纸。突然,他惊呼起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他将报纸扔上方向盘,“快看!这个人是不是在刚才那群人中出现过?” 少妇急忙停住车,辨认报纸上的照片。“爸爸,你说我们刚才见过这个中国人?刚才好像是有个亚洲人在里边,不过我没注意。他是谁?”少妇看向标题,“惠齐罗伯契特利?上帝啊!”她惊住了,在胸前画十字。 白须老人将所有成员召集起来,询问他们是否见过报纸上的人,有人说见过,也有人说没见过。老人决定往回赶,如果他们真的遇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救世主,还把他抢了,那真是件不得了的事。但他们回到抢劫的地点时已经不见了人影,之后又在四周找了许久,仍没找到,那群没有交通工具的奇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第四节 无政府状态 远看时,城市像蒙了一层灰,灯光零星,如同雾中射出。走近了,浑浊的风更加凄凉,零乱的大街上看不见人,但仍可以感觉到被目光注视。那些人躲在暗处,警惕着外来者。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首先带着他们去了市政厅,金蜂鸟部落与墨西哥政府素有往来,政府能给予他们若干帮助。但市政大楼铁门紧锁。他们接着又去了好几处政府办公楼,全都没有人。行政机构在这座城市里已经停止动作了。 食物已经被强盗拿手。彼德离开空荡荡的警察局,走向对面一家超市。小超市的门锁着,透过破了洞的玻璃门可以看到里边的货架横七竖八,货物摊在地上,像被台风吹过。有人影蹲在角落里。看到有人,彼德立刻拍门大喊:“喂!有人没有?快开门啊!” 角落里的人似乎很恐惧,想躲,但又找不到藏身处。最后他勇敢地从阴影里出来了,手里端着把猎枪。“这里没东西了!到别处去吧!”五十多岁的矮小老头儿瞪着眼向门外的人大吼。 他以为有把枪就能把暴徒吓住了?连他自己也没有自信,老头儿的声音和手都在颤抖。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买东西的。”明荣夏掏出随身的钱,给他看。 但老头儿不信,更加警惕了。“这里没东西买给你们,快走吧!” “老头儿,别以为一把破枪就能吓住我们!你那东西在我们眼中……”彼德说着,握紧拳头。 “算了,我们走。”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捏住彼德的拳手,要他收回去。他吩咐其他人不要惹事,他们去别的城市看看。 事到如今只有这样。鹰战士转身离去。 “等等!”老头儿突然叫住了他们,“你们与‘金蜂鸟’有什么关系?”他指着明荣夏背着的羽毛织成的盾。 这面盾以红色和金色羽毛织成,红色为底,金色织成一只鹰形图案。明荣夏取下它,指着上边的图案,“你是指这个?”金色的鹰是他新成立的组织“金蜂鸟”的标志。 “这是我们的记号,你见过‘金蜂鸟’的人?”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问。 金蜂鸟部落与“金蜂鸟”现在已是两个概念。自明荣夏开始组建类似“羽蛇”的组织后,“金蜂鸟”的范围已经扩大了。 “昨天,有人来抢我的店,一群配有这个标记的人帮了我一把。带头的是个黑人。”老头儿说。 “他是不是叫德桑?”明荣夏惊喜地问。德桑来找他们了?但他们似乎错过了。 “是的!我听见其他人这样叫他。”老头儿边说边开了门,“快进来!快点!” 鹰战士们进入了小超市,老头儿领着他们往里走。“店里的食物早被抢光了,剩下的都是不能吃的,可就算这样仍有暴徒光顾。这个时期食物和水比什么都值钱,那些暴徒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杀人。” “没人管过这些吗?”明荣夏问。 “谁来管?你看见这里还有警察了吗?”老头儿直摇头。 他带着他们进了地下室,这个地方没有被抢东西的市民发,里边放着货品,以前是间储藏室。这里还剩了些食物和水,老头儿分给了他们些。 “市政厅里的人都去哪儿?没人管理城市了吗?”明荣夏边吃边问。 老头儿埋下了头,叹了气。“最初的时候,市长还号召大家共渡灾难,那时候虽然出现过小骚乱,但市民非常团结,我们共同期盼着灾难会很快过去,我们会好起来。可是时间长了,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首先是我们急需的求援迟迟不到;其次又与外界断了联系。恐惧开始慢慢滋长,终于有人发了疯,不再遵守什么法规,然后所有人都疯了,整个城市开始疯狂抢夺生活必需品。起初还有维持治安的人,但后来那些人也跟着抢起来,因为没办法,不抢就什么也没了。至于官员和富翁,在混乱中能逃的就逃了,没逃掉的也已被暴乱的市民杀死,或者同流合污,成为暴乱集团的领军人物。” “发生这样的事,墨西哥政府就没采取行动吗?”彼德发出疑问。城市暴乱,总该派来军队阵压吧? 老头儿轻蔑地一笑,“墨西哥政府?政府现在在哪儿我们已不知道了!月亮消失的一瞬间,仿佛地球上的一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我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我们不知道该怎样联系中央政府,通讯中断,可能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的政府根本不知道;也可能政府大楼和里边的高官早被流星给砸死了。现在我们只能知道城市内的消息。” “没有人试图联系过外边的人吗?”明荣夏问。总该有人走出去,或有人走进来。 老头儿点点头,这到是有人尝试过,而且还不少,不过他的神情显示出他不抱希望。“出去的人再也没回来过,现在到处都是集团型的强盗,说不定已经死在哪儿。进来的人也很快会被打劫。就像你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只不过还没找到下手机会。” 彼德窃笑,其实他们已经被抢过一次了。当然,再来一拨人也无所谓,只是他们一定不会像上伙强盗那样幸运。 明荣夏产生了担心,“如果我们被盯上了,你却让我们进来,不是也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老头儿露出善笑容,没有这种担心。“附近的强盗团伙一般不会来骚扰我这里,我害怕的只是外来的陌生集团。不过你们是好人,上次帮我的那些人也是好人。” “为什么附近的强盗不会来骚扰你这儿?”凯特警觉地问。 老头儿看着她笑,“你们从哪来的?怎么什么也不知道?自从开始发生暴乱后,人们为了自保,便开始和亲人、邻居结成同盟,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集团,而小集团间又有同盟或敌对关系。没有不加入小团体的人,这已经成为常识了。我也有小团体。你们不也是一个小集团吗?正好我加入的这个团体比较强大,他们不敢惹而已。” 正说着,地下室外传来了动静。有许多人进入了超市。 第五节 未知 明荣夏看见凯特从人群消失不见了,知道她又去到了入侵者的背后。小超市的老板并不慌张,慢慢出了地下室。“回来了?”老头儿向进来的人说。 一下子地下室里又挤进了十来人,全是青年到中年的男性,党政军有几人受了伤,被掺扶着。有人抱来医药箱,给他们处理伤口。剪开浸血的衣襟,从创伤的外表来看,是枪伤。 这些人带回了许多东西,主要是吃的与饮料,但他们不因为有了这些抢手货而高兴,反而是沮丧的。“我们死了两个人,伤了十几个。伤得重的我让其他人送去医院了。”其中一位年轻人说。他看向明荣夏和鹰战士,“你们是什么人?” “旅行者。他们要去别的城市。”超市老板回答。 “旅行者?很少见了。见得更多的是逃难者。”年轻人点上根烟,立刻有人劝说他,密室内最好别抽,空气已经够浑浊了。“就是空气里全是月亮的灰尘才更应该抽烟!”青年暴躁地说。 凯特从这群人背后走来,她的出现让这些人吓了一跳,进来时身后明明没人的。“你们是强盗吗?我们可没东西给你们了,有人比你们抢先一步。”她说。 明荣夏警觉地看着他们,之前老板说他加入了个小集团,应该就是这个团伙吧? 这里的主人,超市老板立刻说:“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虽然抢东西,但不是坏人,都是被逼的,为了生存。这是我的儿子。”他指向刚才说话的青年,又指向其他人,“他们有的是我的侄子,还有的是邻居的孩子。” “家族团伙?”彼德惊讶叫道。 “你们不也是吗?有什么好惊讶的?”年轻人脾气很不好地说。 他这句话让彼德不出声了。除了彼德外,鹰战士之间都有着较近的血缘关系。有时候彼德也怀疑自己的祖先会不会曾是金蜂鸟部落的成员,否则难以解释当初在神殿里时,为什么聚灵石会选中最差劲的他。 年轻的强盗向父亲谈起了这次行动的经过。他们追上了昨天在他们地盘中打劫的那伙外来血亲集团,与对方发生枪战,虽有死伤,但成功击败了对手,打死了对方首领,抢得他们的物资。 明荣夏看着他们抢来的东西,不禁惊诧起来,里边竟有他们先前被强盗夺去的东西。其他人也发现了这点,不过没动声色。 “彻底消灭他们了吗?”老板问。 年轻人摇头,“没有,逃了些。” “要当心,他们可能会回来报复。” “我看机会不大,这个集团已被我们打散了。他们是因为在原来的城市混不下去,才出来游荡,经过这场战斗,不可能再聚集起来,剩下的人或许会加入别的团体。” 老板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 “我们得走了,谢谢你的招待。”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向超市老板道谢辞行。 这里的人也没有挽留他们的打算。 …… “人怎么变成了这样?小孩、老人,什么样的人都成了抢劫犯。以前的秩序、法律都抛弃了。”明荣夏感概说。 “从前已经有许多不愿遵守法规的人,更别说世界混乱的现在。”凯特回答他,“这个世界原有的秩序已被打破,不仅人类如此,自然界的各类生物都是如此,而新秩序还未诞生。”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吗?制定新秩序?”明荣夏看向酋长与老祭司。他们都朝着他点头。 老祭司更进一步提醒,“而且这件事得快。旧世界毁灭了,新世界不一定会立刻出现。新世界越迟诞生,死去的生灵也就越多,但是新世界并不是说创造就能创造,像新生儿出生前孕妇的阵痛,新世界的诞生也得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明荣夏问,不禁担心。 “无法得知。”老祭司回答,“到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请你一定要面对。” 明荣夏点头。他知道如果不那么做,世界会彻底毁灭。 彼德这时插入了话题。“我记得上次世界诞生时的代价。神话里不是说了吗?一位神跳入火中,燃烧自己,化作了太阳;其余神掏出自己的心脏,向他献祭。” 他说得没错,这个场景在云上国宫殿的墙壁上出现过,明荣夏还记得那幅壁画,那条有绘画的长廊名为“历史”。明荣夏很想再去看看,现在的石壁上画着什么,这次他又得去云上国,终于有机会了。但想着彼德说起的这段神话,他不禁心颤,是要献出他的生命吗? 凯特在无人处开了扇空间之门,她进去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要她回村庄一趟,或许与他们错过的德桑一行人已经到了村里。 不多时,凯特又从门里出来,并带出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位黑人,光线已经很暗,加上他的黑皮肤,实在看不清楚,但他就是德桑。 “好久不见了,大家还好吗?”明荣夏认出他,急忙问。 德桑首先向明荣夏行礼,起身后说:“还行,只是联系不方便,我们已尽可能地想办法与各分部取得联络。目前全球通讯仍处于瘫痪中,不过比尔说,他的电脑已经能进入‘羽蛇’的网络了,所以我们的消息还不至于完全闭塞。” “‘羽蛇’有动向吗?”凯特忙问。 “我这么急着赶来见你们,就是告诉你们件大事。”德桑说,“‘羽蛇’发布了条重要信息,申明这次诸神会议与他们无关。” “什么?”所有人都惊诧了。 德桑详细说明,“或许情况也不完全是这样。要知道‘羽蛇’已经分裂为两部分——卡尔、索洛控制的‘西羽蛇’和神无真人控制的‘东羽蛇’。比尔只能进入‘西羽蛇’的网络,‘东羽蛇’已经与西边彻底断绝关系,他们的网络比尔进不去,而这条信息也只能代表‘西羽蛇’。” “这么说诸神会议极可能是神无真人组织的?难怪地点选在云上国,他与黑暗神已经是同盟了。”明荣夏揣测着。真是这样,这次旅行就有危险了,此前卡尔立他为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者,以达到废黜神无真人的目的,神无真人对他恨之骨。 “您还要参与吗?”德桑问。他并不希望明荣夏参与这场凶险的会议。 所有人都等着明荣夏的决定。 见他没有主意,德桑又说:“东、西‘羽蛇’的矛盾始终没有调和,也不可能调和。此前他们差点打起来,弄得全球经济震荡,但由于月亮女神的进攻而暂时停了战。现在神无真人撇开西边,组织诸神会议,恐怕会重开战端。‘羽蛇’的内战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除非神无真人或者卡尔.埃赫卡中的一人突然暴毙。我们或许应该等上段时间。” “我想去。”明荣夏思考后,下了决心,“我知道有危险,但无论是谁发起的这场会议,我一定得去。因为我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我的肩上压着太多人的托付,越躲越沉。还有姐姐的嘱托等着我去完成。” 这是他的决定,所有人都得尊重。 第六节 危机 凯特用空间之门将明荣夏和鹰战士送去了墨西哥城,但当他们从门的另一端走出的时候,却大感意外,就连凯特本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出口并没有开在墨西哥城,而是与预想地点偏离了数十公里。凯特以空间穿梭能力见长,在她熟练掌握这种能力后还未发生过这样大的目标偏移。她并不认为是她的能力退化了,可找不原因。 另一位使用空间力量的索齐也试了试定位,发现自己比凯特更找不着北,而且目标位置越远,定位偏移越厉害。幸好他们没直接通过空间门去上海,否则恐怕会被仍到海上去。但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索齐并不是专攻空间能力的神选战士,他发生偏移在所难免,可凯特发生偏移去不应该了。 “羽蛇”长期研究神力使用的科学原理。在“羽蛇”中出生长大的德桑略知一、二。“神选战士的空间定位靠的是磁场。”他解释说,“在地球自然依靠地球的磁场。许多动物也有这种能力,比如说候鸟,它们的南北迁徙就是以地球磁场来判定方位。只是神选战士的这种能力更加复杂,对磁场的分析更加多样,再加上自身特殊神力,这样才能使他们自由穿梭于各层空间。” “换句话说,我的定位出现偏移是因为对磁场的分折出了错?”凯特疑惑,“但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并没有发生这种事啊!” “不是你出了错,戴维森小姐。是地球的磁场出了问题。”德桑的神情变得严峻了,“人类在这方面的感觉已经退化了,你们虽然已不同于人类,但毕竟是由人类变异而来,比起其他种类的神选战士迟钝得多。不过科学仪器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我们的仪器已经测量到地球的磁场发生了转变,这种转变还在不断加剧。” “是什么样的转变?”明荣夏担心地问。这种改变恐怕会带来灾难。 德桑想了想,组织一下思路,尽量说得简单些。“小学生都知道,我们居住的这个星球的地轴并不是垂直的,而是与轨道面有着六十六度三十四分的夹角,形成这个夹角的原因是因为地球受到月球引力的牵引。但现在月亮已经消失,牵引地球的这股引力不见了,地轴会将回到原来的九十度位置。这也意味着两极的位置也会发生改变,而磁场正是从两极产生,因此磁场也会起变化。这种变化过程非常剧烈,会伴随着各种自然异象,那些关于末日的传说,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会对地球上的生物造成影响吗?”影响肯定存在,但会有多大影响,明荣夏非常关心。 “无可估量。”德桑说,“恐怕会造成大面积生物灭绝。这种过程不是已经开始了吗?只是人类还没深刻感受到而已。” 鹰战士们听得似懂非懂,德桑说的什么地轴、什么磁场,他们都不明白,他们只知道对世界的本能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所以世界在发生变化。明荣夏是懂得的,这使他产生了深深忧虑。他知道,任何神力都阻止不了地轴的角度变化,除非再造一个月球,但这不可能。 “地球也曾经历过数次物种大灭绝。阿兹特克人的神话中世界被毁灭过数次。大概指的就是这些大灾难。”凯特感概,毁灭已经是不可逆转的趋势了吗?“他们说,现在的世界会在运动中毁灭。运动?指的是地轴的运动吗?” “不仅阿兹特克人这样认为,他们之前的文明——玛雅,乃至更早的文明时,已经有这样的传说流传了。无法考证这种说法起源于哪里,就像无法考证人类的文明是怎样创造出来的一样。”德桑说起这些疑问并不感到烦恼,“羽蛇”的人从不为未解之迷烦恼。 …… 如果鹰战士要去墨西哥城是很容易的,飞去就行,数十公里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德桑和其余“金蜂鸟”成员只是普通人类,而他们的交通工具又被留在了丛林外,现在只能靠步行了。凯特不能再轻易使用空间门,在她重新摸清地球的磁场规律前,使用空间门进行长距离穿梭是很危险的。所以他们只好走着去墨西哥城。 德桑介绍说现在到处是强盗集团,墨西哥政府曾经派出军队剿灭过,可都是治标不治本。强盗集团出现的根本原因在于人民需要生存,政府解决不了人民的生计问题,派多少军队剿灭都是没有的,难道能将人全杀光吗?人民与政府的矛盾已经相当深重,进城后千万别说自己与政府有关。 “墨西哥政府就没有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吗?比如发放粮食。”明荣夏问。联想到之前在那座小城的见闻,他严重怀疑墨西哥政府的能力。 “有啊!最初每天都有向市民投放生活品。但这些东西数量有限,发完了就没了。政府发不出东西,人民就产生怨恨。你们之前去过的那座小城不也是这样吗?”德桑耸耸肩,回答。 “墨西哥城毕竟是首都,我以为会好一点儿。”明荣夏遗憾地表示。 德桑发出笑声,“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首都不首都的!只要是还有余粮的城市,都把粮仓看得比金库还紧。墨西哥政府曾要求其它城市调运粮食到首都,没有一座城市响应。他们又向美国求助,但美国人更加不会理他们。美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美国人现在正盯着北方的加拿大,那个国家土地广、人口少……”德桑的笑别有一番含意。 “你这样说起来,好像美国会侵略加拿大似的?”美国人彼德笑言。 “那也说不定。”黑人德桑的眼中掠过丝嘲讽,“今年全球的作物已经确定颗粒无收了,受月尘的污染,地球上百分之八十的耕地已不再适合种植,明年、后年,如果环境得不到改善,将引发全球大饥荒。生物一旦肚子饿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人类更不例外。战争迟早会爆发,到时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家族型强盗集团了,而是国家型强盗集团。” 彼德不认同。 “不想与你争,快走吧!虽然我们人多,而且又有力量,可那些强盗不明白,骚扰起来也很烦的。”德桑把彼德的不服以笑声盖过。 第七节 安琪尔 墨西哥城内的所有高官已经撤离了城市,他们目前在哪儿对国家发号司今,无从得知。唯一可知道的是这个国家仍在动作,因为军队还没有散,不过军队已经不管国内的混乱局势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人民的情况是各自为阵,既然无人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便自己保护自己,与周围的人结成小集团,既能自保,又能掠夺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所有的商场已被劫掠一空,所有的门窗都已紧闭,都市的高楼成了一座座坚固的堡垒。 德桑带着他们进了幢挂着金色雄鹰标志的大厦,一到三层的玻璃窗都被砸碎了,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电梯虽然还开着,但德桑建议走安全梯,因为时常停电;而听说发电厂已被某个家族集团占领,他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向这个集团交纳电费,毕竟这个集团的实力不是很强,不可能长期占据重要的发电厂。 这幢大厦是墨西哥城目前唯一可以进行网络连接的地方,德桑告诫他们别把这些事说出去,否则它会成为全城的目标。大厦里的内线电话也可以用,德桑告知上层的人,他们到了,马上就能见面。但以爬梯的方式,从一层到三十四层也需要好一阵。 到了三十四层已是气喘须须。这层楼是高级办公室,明荣夏记得上次来时,许多高级员工在这儿来来往往,但现在冷清了许多,如果不是德桑告诉他这儿还在办公,他几乎以为没了人。德桑说,自从得知“羽蛇”将毁灭月亮后,他们预料到地球将发生巨变,因此将许多员工辞退,只留下少许信得过的,方便以后行事。 现在在这层楼里办公的只有他和比尔.贝恩两人。德桑带领他们进入宽敞的总裁办公室,一位少年正在里边操作电脑。 “比尔!”德桑打断了他。少年从专注中回过神,见到明荣夏,立刻站起来。“殿下,您好!”他赶紧向明荣夏行礼。他按下电话上的按钮,对着话机喊,“安琪尔,客人来了!冲咖啡!” “殿下,见到您平安无事,很高兴。有太多的事需要您拿主意了。”比尔再次向明荣夏行礼,请他坐上总裁的位子。 明荣夏很谦虚,不敢拿主意,“其实你们每个人都比我有智慧,一些事如果你们觉得那样做很好,就那样吧!不用问我,我什么都不懂的。” “有时候,就是因为我们想得太多,反而不知道该怎样决定。”德桑说,“就拿最近城里发生的怪事来说……” 敲门声打断了德桑,德桑闭口不谈了。门开了条缝,探进少女的脸。 “进来,安琪尔。他们都是客人。”比尔对少女说。 少女把门打开了,她端着托盘,盘里的两只咖啡杯冒着热气,“我没想到有这么多客人,只冲了两杯。” “再去冲!每人都要一杯。”比尔严厉地吩咐。 “那得用多少干净水呀?”少女不高兴了,“现在干净水越来越珍贵了!白水比咖啡更解渴!” “我是老板,叫你冲就去冲!每次都那么多废话,当心解雇你!”比尔大声威胁,但谁都看得出他不是认真的,说说而已。 少女放下盘里的咖啡,给明荣夏的那杯轻轻放,给比尔的那杯重得都荡出来了。嘟着嘴走向大门,她突然回头说,“以后别叫我安琪尔了。我改名了,叫贝蒂。” “你这么漂亮,为什么改用丑女的名字?”彼德好奇地问。 少女瞪了他一眼,没回答,摔门而出。 “德桑,你继续吧。”明荣夏说。德桑刚才提到出了怪事。 黑人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话。“城里这段时间发生了失踪事件。其实在这个时期有人失踪并没什么好奇怪,但过段时间后失踪者又出现了,只不过是尸体。尸体被严重解剖过,并取走了骨胳。” “什么意思?取走骨胳?是谁在干这种残忍的事?”明荣夏非常震惊。 “是‘羽蛇’吗?只有他们才做得出!”彼德愤慨地说。 “不是‘羽蛇’。”比尔肯定地摇头,“‘羽蛇’已经可以造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仿真生化骨胳,还需要研究人类的骨头吗?而且我在‘羽蛇’的网络中也没看到有关的研究信息。后来我们怀疑是某个变态人类所为,但又不是这样。” “有什么疑点吗?”明荣夏问。 “有。”比尔回答,“如果是人类干的,一定有蛛丝马变留下,我们发现果然有类似线索。可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查,我们立刻发现不是一个人干的,有许多人在干这样的事。” “也就是说,有人在背后组织?” “是的。这样事情就不简单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背后的人是谁?我们顺着线索快要有眉目的时候,所有线索突然断了,就像那个幕后的人知道我们在查,知道我们用什么方法查似的。” 听了他们的描述,鹰战士个个若有所思。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开了口,“你们怀疑是神在幕后操纵吗?” “确有这种可能。神的一举一动与我们有巨大关联,不可不注意。如果只是人类,还用不着这么关心。”德桑说。 老祭司的嗓子里发出缓慢嘶哑的声音,“据我所知,瘟战士有收集骨头的爱好,他们喜欢骨架傀儡。不过这个族群已经好几百年没在人类的世界活动了,而且他们不喜欢人骨,人类的骨头强度太差,做出的傀儡功用不大。就算是他们做的这些事,也一定是亲自做,不会借人类之手。” “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到凶手的动机,为什么要人类的骨胳?”凯特提出疑问,“人类的骨胳有什么特殊用途吗?” “目前还没发现。”德桑想了想说,“但是有个重大疑点,我们一直想不通是为什么。被害人全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而且她们的名字全叫‘安琪尔’。” “名叫安琪尔的十五、六岁少女,她们的骨头有什么与众不同?”凯特陷入沉思,但短时间内她也不会有头绪,“这样的女孩城里多吗?” “完全符合条件的并不多,可算起来也有百来人。”比尔操纵着电脑说,“虽然有一百多个安琪尔,可被害的这七位又有一个疑点——她们中有五人并不是出生这里,而是从外地搬来的。” “外地来的优先?”凯特的疑惑更重了。 然而比尔并没有把这条当作重要疑点,“目前找到的尸体只有七具,我们不能因为七人中有五人是外来的,就认定凶手以外来的安琪尔为目标。” 明荣夏也在沉思中,他想起了印度的器官掠夺案,亚卡特残害人类是为了牟取金钱和获得刺激,那么这个凶手是为了什么?以物定的少女为目标,少女的骨头里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我在想。”他说,“会不会,不是凶手有问题,而是骨头有问题呢?” “骨头里有问题?”凯特照着思路想下去,“不是有病变,那就是被植入过异物。或许这个叫安琪尔的少女得了某种和骨头有关的病?” 比尔从她的话中获得了灵感,立刻噼噼叭叭敲响了键盘。 第八节 四个安琪尔 比尔查了墨西哥城内所有名为安琪尔的少女的档案,没有发现她们在身体上有过重大疾病经历,这条思路似乎是条死路。 “确定查过了所有安琪尔的资料了吗?”凯特站在电脑旁,看着比尔操作。联邦探员的经历使她不会轻易放弃。“包括那些外来的安琪尔也查了吗?” “已经查过了,没有异样。但除了四个人。” “哪四位?她们有什么不一样?” “这四个安琪尔并不是本国人,她们以前住在国外,所以调查她们的资料还需要些时日。其中一位已经死亡,就在这七具尸体之中。” “她死之后,仍有其他人失踪,说明她不是凶手的目标。另三位要抓紧调查,我感到她们中一定有人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肯定?又是著名的‘女人的直觉’?” “我也说不清。以前我做FBI时破过许多毫无头绪的案件,算是一种直觉经验吧!” 凯特想给自己冲杯咖啡,她已经连续调查了很多,具体多久她也不知道,天总是黑色的,没有昼夜变化,她只感到了很浓的睡意。不过就连喝咖啡这样简单的事她也没办法达成——壶里没水了。 “去叫安琪尔,她知道水在哪儿。”比尔提示。 她也叫安琪尔。难怪她要改名。 “比尔,这个安琪尔从哪来的?”凯特问。 “你问在这儿打工的小女孩?”比尔想了想,似乎没关心过员工的底细,而且还是这样亲近的员工。“我记得以前她母亲在这儿上班。月亮消失的大灾变中,她母亲死于意外。她无依无靠了,就赖在这儿不走,只要求我们给她饭吃。” “那么以前呢?她从前的事呢?” “你怀疑她?” “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因为她也叫安琪尔。” 比尔沉默了一小会儿,对凯特这种冷漠的怀疑态度很不舒服。他敲击键盘,“这里有她的资料,自己看吧!不过她不符合你的要求。” 凯特强睁睡意朦胧的双眼。下一刻,她的睡意消失了。“她是从美国来的?” 奇~!“对!她母亲失业后,带着她来墨西哥闯事业,不过没有成功。后来进了我们公司。这里只有她来到墨西哥后的资料,如果你要看她在美国的故事,还得等。” 书~!“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符合条件的安琪尔就在我们身边!” 网~!“她不符合条件!她哪像有病的人?” “是否有病不是必要条件。但其它条件她都符合了——她叫安琪尔;是个外来者。继续查她在美国的资料,一定要查到!我去与她谈谈!她在哪儿?” 凯尔激动起来,查不到过去的四个安琪尔中的一个就在这他们身边,她不能放过这一重大发现。 安琪尔正在办公室内与明荣夏有说有笑。 “我知道,你其实是老板的老板。”她一边拖地,一边说。脚下的地板已经拖出了亮光。 “我哪一点像你老板的老板了?”明荣夏坐在总裁的坐椅上喝咖啡。 “别装了。我知道越是有钱人越要低调。比尔那小鬼对别人很凶,对你连说话也低声下气!” “他有低声下气吗?” “有!与对其他人的态度相比确实是这样。反正对你非常尊敬。” “好吧。就算我是比尔的老板,你和我套近乎有什么用呢?想升职,还是想加工资?” 安琪尔脸上的笑消失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开玩笑的。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既然老板主动开口,那我可就说了!”安琪尔毫不客气,“你告诉比尔,叫他别这么浪费。现在资源紧缺,用了就没了,而且也惹人注意。会招来灾祸的,好多人看着眼红。” 明荣夏以为会是非常为难的事,害他瞎担心一场。“我会告诉他。其实你也可以劝说的。” “他不听我的,而且对我很凶。我又没做错事,又没惹他生气!” “你对他也很凶。”明荣夏露出笑容。这对少男少女真是无邪。 “安琪尔!安琪尔!”凯特叫着少女的名字进入办公室,“安琪尔,你怎么不理我了?” 安琪尔对她视而不见,继续与明荣夏说笑,如同没听见她的声音。直到凯特拍上她的肩,她才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我不叫安琪尔!我叫贝蒂!” 凯特明白了,她叫错了名字,少女故意赌气不理睬她。“好了,是我错了。贝蒂小姐,耽误你点时间,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她的严肃神情让少女凝固了笑容,一定不是好玩的事。 “贝蒂,你以前得过病吗?”凯特很心急,不想拐弯抹角了,尽量以亲切的语气问。 “我很健康,从来没有病!”安琪尔厌恶地回答。她听说过,以前在别的公司,下级员工得了病就会被解雇。 “真的?这很重要!” “如果感冒算病,那就是吧!” “那么你有没有遇见过奇怪的人,或者碰上过奇怪的事?” “没有。从来没有过。”安琪尔很不情愿回答她的提问。 凯特为她的不认真发了火。“你就不能认真想想吗?这关系到你的生命。已经有好几个和你一样的女孩遭到了毒手!” “我知道!我又不叫安琪尔,我叫贝蒂!”安琪尔快速收捡她的清洁工具,拧着桶,冲出了办公室。 “戴维森小姐,怎么回事?”明荣夏轻声问。 凯特将她与比尔的调查进度告诉了明荣夏。现在他们的重点怀疑目标锁定在四个安琪尔身上,只要他们能比凶手更早找到目标,这样凶手便不能再回避他们了,只得现身。而这里的安琪尔就是那四名少女之一。 “那么安琪尔不是非常危险?”明荣夏既意外能这么快锁定目标,又难免担心面对凶手。谁也不知道凶手的身份。 凯特着急地点头,“四个安琪尔,一个已经遇害,一个在我们这儿,另两个下落不明。我们要保护剩下人的安全。” 明荣夏非常赞同。 办公室外隐约传来比尔与安琪尔的争吵声。明荣夏和凯特赶紧出去看个究竟。找到他们时,只看见比尔埋怨地站在电梯门前。 “怎么回事?”凯特问。 比尔的怨气仍然很浓,“我告诉她没水了,她说要出去找。” “你让她出去了?怎么能让她出去!” “我告诉她不能出去,可她不听,然后跟我吵!她比我大,又比我高,我拦不住!” 比尔还是个男孩,指望他能拦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确实为难他。凯特立刻用电话通知保安室,要他们拦住安琪尔。不过保安回复说,她的通知晚到了一步,安琪尔已经出去了。 他们立刻派出人手去找,但离开大厦的安琪尔就像游入海中的鱼,哪里还找得到呢?而这个安琪尔出去后也再没有回来过。 第九节 捐献者 安琪尔走失后,“金蜂鸟”派人四处寻找,特别是比尔,快急疯了。以前他们总是吵嘴,现在比尔却像失去了最亲的亲人一般。 他们找遍了全城,找到的只有安琪尔带走的水壶而已。也有居民称看见她从某条街经过,但她最终在哪儿失踪的,怎么失踪的,没有人看见。 比尔在一阵焦急与悲伤之后,全身心地投入案件调查中,恨不得下一分钟便能破案。其余人也加紧调查另两位安琪尔的下落。 受重点怀疑的四个名叫安琪尔的女孩中,一个已被凶手杀害,显然她并不是凶手的目标;另一个,也就是公司里的这位,她失踪了,可能是凶手绑架了她;而第三位安琪尔的下落也有了眉目,大约在上个月,领取补给品的过程中发生了哄抢,她被争抢物品的人踩死。 与美国的网络终于接通,不知道连接什么时候会断掉,比尔立刻下载资料。他的双眼充满血丝,直盯着屏幕,握着鼠标的手僵硬了,庞大的数据下载完成后,他继续不眠不休地在大海般的数据中寻找。所以有人都劝他休息,但他不理不睬,就算明荣夏以命令的方式也不行,最后明荣夏叫人打晕了他,总算让他睡了。醒来后,比尔什么也不说,再次投入到电脑前的搜索中。 “我找到了!”一直严肃沉默着的男孩欢天喜地地叫起来。其他人已经去休息了,只有凯特还在,女特工立刻赶了过来。 他找到了安琪尔在美国的资料,当然是他紧张的那位安琪尔。她在美国的经历很平常,没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这让凯特非常失望。这意味着,如果她是被凶手绑架,那么她将成为一个无辜的牺牲者。但愿情况没这么糟,她只是到别的地方去玩了而已。 “我说过,她没有问题!”比尔向凯特叫嚷。 凯特什么表情也没有。安琪尔有没有问题在她失踪后已经不重要了,冷酷地说,凯特更希望她没问题。安琪尔不是凶手的目标,代表着凶手还会继续作案,这样他们仍有机会逮着他。 “比尔,我记得还有位安琪尔也来自美国,就是我们一直没找着的第四位安琪尔。你找找,有没有她的资料。”凯特说。 男孩答应了,开始再次查找起来。 “有了,这在儿!”比尔点开窗口,少女的过去弹了出来。 “她……”比尔睁大了眼睛。 凯特也惊讶了,随后陷入思考。 白血病,这个女孩得过这种疾病,但在十岁的时候进行了骨髓移植,已经病愈了,十二岁时随家人来到墨西哥。她是墨西哥城内所有名叫安琪尔的女孩中唯一患上过重大疾病的人。会是她吗? 凯特闭上眼,思考着两者间的联系。白血病、骨髓移植、取骨头的凶手、骨头…… “难道?”突然,她睁开了眼,看向比尔。比尔也正看着她,似乎也有了顿悟。 “捐献者!”他俩异口同声。 “比尔,能查到当年的捐献者吗?” “这个……如果在从前没什么难度,但现在网络受阻,而且许多机构的网络根本已经消失了。我试试!”比尔熟练地操作起来。“戴维森小姐,你认为这个捐献者有什么问题?” “我怀疑他其实才是凶手的真正目标。” “哦?我也这么想。可凶手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 “这个问题很难猜测。可能凶手找不到那个人,也可能凶手想要的只是那个人的某个身体部件,不需要去找他。不管怎么想,这个捐献者一定比‘安琪尔’更难找,否则凶手不会绕这么大圈子。” 变态杀手的心思本来就难以惴测,更何况凶手极可能不是人类,不能以人类的想法去猜测他。 比尔试了许多方法,始终不得路径。依常理,捐献者的资料本就是保密的,现在的状况更加复杂,说不定保存着捐献者资料的地方早已被坠落的流星炸飞了。 而凶手找的又是什么呢?他在受捐者的骨头里寻找捐献者的东西?可能吗?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受捐者的体内恐怕连属于捐献者的一个细胞也没了。凶手能找到什么?这个凶手似乎有一种执着的信念在支撑,凯特对他毫无头绪,不过当她有时候试着模拟凶手的心理活动时,却觉得这个凶手非常熟悉。 “进去了!”比尔很有成就感地叫起来。他总算进入了骨髓库的资料库。 按照年份和受捐者姓名索引,比尔很快找到了当年的捐献记录。那个捐献人是…… “怎么会是他?”比尔不敢相信。 凯特也难以置信,但她已经明白了,关于凶手的行凶动机,在她见到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后全明白了。“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凯特如同自言自语。“快!把大家召集起来!我们要马上行动,那个人很疯狂,什么事都干得出!特别是为了照片上这个人!”她说着,转身跑出房间。比尔看见她这样,事态似乎很严重,也慌了神,紧随凯特。 电脑仍运行着,画面没有移动,还是显示着捐献者的资料。照片上的青年男性十分英俊,淡淡的发色在深色背景下很显眼,旁边的表格里填着他的名字——他叫,米勒。 第十节 骨血 “幕后凶手是瓦莲金娜?”明荣夏听完凯特的推测,非常惊讶。 “她有烟雾镜,所以能轻易避过我们的追查,说不定现在她已经从镜子里看到我们已猜到是她了。”凯特点着头。烟雾镜是件棘手的东西,会给他们的调查造成诸多阻碍。 德桑产生了不解的疑问,“既然有烟雾镜,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呢?她需要的安琪在哪儿,镜子会告诉她,为什么这么大费周张地寻找?就连烟雾镜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在哪儿?” “世上真有烟雾镜找不到的人吗?”比尔迷惑地问,他的安琪尔失踪得太冤了。 “有的,是死人。”老祭司神情凝重地说。 “你的意思是,瓦莲金娜要找的安琪尔已经死了?”比尔惊讶。 “很有这种可能。只有这样,烟雾镜才找不到她。但是瓦莲金娜似乎不明白,仍在疯狂寻找。”老祭司叹惜摇头。 明荣夏望向了凯特,“戴维森小姐,你曾说瓦莲金娜盗取烟雾镜是为了让米勒复活。那个叫安琪尔的女孩与这件事有多大关系?” “目前我们知道的她与米勒唯一的联系是,米勒曾向她捐献过骨髓。瓦莲金娜很可能是为了找回米勒的细胞甚至基因,才寻找她。”凯特解答。 “米勒的身体已经同月球一起化为了灰烬,如果他还有基因留下,恐怕也只剩这点细胞,但已经过去了五、六年,那些细胞还存在吗?恐怕已经被安琪尔同化了。”德桑困惑地说。 “瓦莲金娜是个疯狂的女人,就算没希望,她也会做的。”众人中,凯特与瓦莲金娜的相处时间最长,对她有一定了解。 这时,有人送来份资料,交给了比尔。比尔快速翻看,肯定了凯特的猜测。“各位,一个震惊的消息——第四位安琪尔确实已经死了。在月亮毁灭的时候,一颗陨石砸中了她藏身的避难所,连尸体也没留下。我们的瓦莲金娜小姐一直在做无用功。” 难道真是天要绝了瓦莲金娜的希望?想到那个总是跟在姐姐与米勒身后的女人,明荣夏内心生出股叹惜。 凯特紧迫地说起来:“在瓦莲金娜做出更严重的事之前,我们必须行动起来,要阻止她。如果她知道连这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怎么阻止?她根本就躲着我们!”比尔暴躁地问。那个女疯子害了他的安琪尔,比尔比任何人都想更快找到她。 “有办法。”德桑说,“既然她只见‘安琪尔’,我们可以弄出个‘安琪尔’给她见!” 众人立刻聚拢,听他描述细节。 …… 一幢破败的别墅里没有灯,玻璃窗已经坏了,不仅玻璃破碎,窗架子也是斜挂在墙上,两层楼的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 金发的女人长发零乱,手中的利刃剖开少女尸体,伸手扯出血淋淋的白骨,像捏碎饼干般捏碎了它,然后将碎骨与骨里流出的东西一同扔在了面黑色的石镜上。 石镜没有反应,女人愤怒了。“这里也没有吗?究竟谁的身体里才有?”女人对着石镜大吼。她抓起了镜子,镜中的她并非金发容颜,而是另一张面孔。“她究竟在哪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说话啊!显出你的图象!”愤怒的她将石镜摔在地上,镜子滚了一圈,倒在墙角。 屋里不仅有这个女人,还有几个男人。他们已经被女人的举动吓得浑身颤抖,不能言语了。他们带来了个鲜活的女孩,转眼间女孩就被这个女人弄得四分五裂,剖腹拆骨。 等到女人情绪平静后,他们中才有人壮着胆子,用颤抖的声音说:“瓦莲金娜小姐,他们说只要带来叫安琪尔的女孩,你就会告诉我们哪儿有食物和干净水。” “害怕我不守诺言吗?”瓦莲金娜一说话,那些人便不住颤抖。她指着墙角的镜子,“去问它!” 这些人起初不敢动,后来终于有人战战兢兢爬了过去,拾起镜子。石镜慢慢显出图象,一个存放着食物和净水的地方渐渐承现出来,画面开始缩小,显现出更大的地方,直到有人认出这是哪儿。 “知道了就快滚!以后有别的安琪尔,再给我带来。”瓦莲金娜说着开始清理尸体。 这些人连连答应,往门的方向退。但他们抱着石镜,舍不得放下。 “站住。把镜子放下。”瓦莲金娜警告。 这面什么都知道的镜子一旦拿在手里了,有谁舍得放下呢?这几人没听她的话,反而转身逃跑。 “跑得掉吗!” 他们听见女人在身后的咆哮,虽然她是个可怕的变态,但只要他们跑得够快,她追得上吗?接着,他们看到蓝光闪过,剧烈的亮光包围了他们,仿佛占满了全世界。然后,什么也没了。 瓦莲金娜不慌不忙,漫步走出摇摇欲坠的别墅。屋外的一片土地已经焦热,冒着烟,上边躺着几具卷曲的黑乎乎的东西。瓦莲金娜从一团黑碳里抽出面黑色的石镜,拍掉上边的碎末,镜子毫无损伤,依然光亮。 “贪婪,人类的天性。”瓦莲金娜轻蔑地说,她看着镜子,以衣袖拭去上国的灰,像贵妇珍视她的珠宝。 远处又有人影出现了,天色黑沉沉,看不清来人。“安琪尔又来了。无论多危险,有利益就会有人干。等会又得让你来分辨安琪尔的真假,我知道你讨厌污血,可谁让你不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儿呢?”她冷笑着对镜子说。 第十一节 元凶 “你叫什么名字?”瓦莲金娜抱着镜子,如女王般高傲地问。 “安琪尔。”少女害怕地回答,垂着头不敢看她。 “我是在街上发现她的,她的名字确实叫安琪尔,以前认识她。不过她已经失踪很久了。”带来少女的中年男子说。 瓦莲金娜并不相信他的话,从前有许多人带来假安琪尔欺骗她。她仔细盯着这个老实的少女,绕到少女身后,用黑色石镜对准了她。漆黑的镜面上浮现出图像,但那并不是少女的脸,而是张没有皮肤,露着红白肌肉的面孔。 这个人不是少女,连人也不算!瓦莲金娜大惊,蓝色电光从手中划出。但对方早有准备了,身形一闪便不见踪影,电光扑了个空。不及眨眼的功夫,“少女”已悬空到了天花板上,背后一对金光闪闪的翅膀使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安琪尔”。 “警告你们,别管我的事!”瓦莲金娜怒吼。闪电击向屋顶,爆炸使别墅的房顶消失了,并着了火。但“少女”轻巧地躲过,飞回来,更加刺激了瓦莲金娜。 那个带来少女的人类男子被吓得直哆嗦,连滚带爬地往门外逃。瓦莲金娜无心理睬他,眼前只有这个长出金翅的人才能吸引她的注意。既然一股闪电打不着,她可以制造无数股闪电。双手中的电光膨胀开来,迅速窜满屋子,如屋内挂满蓝色的光网,身后传来男人的惨叫,焦糊之气飘了上来,别墅在电光、火焰以及爆炸声中化为了灰烬。可这样仍击不倒“少女”,“少女”的保护罩把所有电击拦在了外面。 “大不如以前了,瓦莲金娜。”少女说,不过却是男性声音,“自发的电力打不倒鹰战士,为什么不召唤云层呢?” 他的话让瓦莲金娜恼怒。换作从前,她一发怒,早已黑云压顶、电闪雷鸣了,这种自然的能量非常可怕,使神选战士们对她敬畏三分。但现在已经聚不出云了,大气层中全是月亮的尘埃,它们挡住阳光,水无法升腾到天空形成云。没有云,自然不会下雨,更不会打雷闪电了。她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但她不会服输,全身被电光包裹着,这是她目前能发挥出的最大限度了。一次爆发足以打败这只飞来飞去的“臭鸟”。 “瓦莲金娜!”天空中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抬头,看见凯特.戴维森缓缓降下,另有几名长出金翼的鹰战士跟着她。凯特的出现令她大吃一惊,“你没死?”她立刻改变攻击目标,不过一道金光击碎了她的电网,潘克的黑曜石硬弓上又拉出支金箭,正瞄准着她。瓦莲金娜清楚知道此时实力的差距有多大,就算她心有不甘,也得忍耐。她要留下这条命,因为有更大的事值得她忍受失败的耻辱。 那位假少女的身体变了形,一层人皮如衣服般脱落下来,露出的身体没有皮,压缩的肌肉和骨骼在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声响中恢复原样,变得高大起来。有鹰战士扔来件斗篷,无皮人披上它,遮住血肉身躯。“惠齐罗伯契特利要见你。”西佩对瓦莲金娜说。 瓦莲金娜发出声冷笑,别无选择,只能跟去。 明荣夏听说找到瓦莲金娜了,感到很高兴,案子终于结束,不会再有人受害;但他又起了丝忐忑,他要怎样面对瓦莲金娜,这个女人一定会因米勒的死指责他,而对这件事,明荣夏难以回忆。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瓦莲金娜来了,这个女人十分平静,怀中抱着面脸盆大小石镜。她从容坐下,办公室里聚集着鹰战士和“金蜂鸟”的人。 “瓦莲金娜……”明荣夏小声说,想打声招呼。 “你以为什么身份和我说话?”瓦莲金娜傲慢地打断他的话,“‘明荣夏’,还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如果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怎样审问我都没问题。可你是吗?你现在不过是个候补神。如果是前者,那就更没资格了。那是凡人身份,凡人只能被我踩在脚下。” “瓦莲金娜!注意礼貌!”比尔愤怒地叫道。 “你是哪儿来的小鬼?人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瓦莲金娜的声音压过了他。 比尔的怒气更重了。“就凭你杀了安琪尔,我就可以杀了你!把安琪尔还给我!我要杀了你偿命!” 瓦莲金娜嘲讽地向他冷笑,“哪一个安琪尔是你的?我杀掉的安琪尔多了,可能尸体还在吧。我告诉你一个位置,自己去找找看。” 比尔又吼又叫,已经丧失了理智,他要冲向这个女人,但周围的人拉住了他。德桑叫人快把他带出去。 “为什么要杀她们?”明荣夏痛心地问。 “为什么要杀他们?”瓦莲金娜厉声反问,仿佛她才是指控凶手的苦主。“为什么要杀死你姐姐,还有米勒?他们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他们死?” 明荣夏语塞。 “这是两件事。瓦莲金娜,惠齐罗伯契特利在问你杀死安琪尔的事,你应当回答。”德桑插话说,想要为明荣夏摆脱尴尬。 “不,这是一件事。”瓦莲金娜漠视德桑的存在,谴责的目光直盯着明荣夏,“如果他没有杀死米勒,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月亮不会毁灭,我也不会去杀死名叫安琪尔的少女。凭什么指责我是凶手,而真正的凶手却成了审问者?” 明荣夏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每每回想过去的事,已成了他心中不可愈合的疤。如今万物凋零,皆因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吗?瓦莲金娜的话也有道理,他也要负责任的。“其实那件事……那是场意外,我并不想伤害他。我很抱歉……” “意外?当时的情况是,你要杀死自己的亲姐姐,而米勒挡下了那一刀,这就是‘意外’?为什么你不说,是米勒自己撞上那把刀的呢?你这个凶手,到现在还为自己的行为狡辩!”瓦莲金娜指住他,可是她杀不了他,只能以声音发泄心中的仇恨。 明荣夏说不出话,他充满愧疚,无力反驳。鹰战士们看出他很痛苦,这种内心的痛他们无能为力,他们认为应教训瓦莲金娜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但明荣夏阻止了他们,理亏的是他,就算瓦莲金娜应受惩罚,可深究起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德桑不能再让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下去,打断她的指责,“当时你根本不在现场,有什么资格认定殿下就是凶手?殿下也是受了蒙蔽。” “难道他不是凶手吗?难道让米勒丧命的那一刀不是他插下去的?无论他当时多么冲动,多么缺乏理智,做了就是做了。仅因为冲动就可能洗脱罪名吗?”瓦莲金娜大声控诉,“他不是凶手,谁会是凶手?你们效忠于他,当然为他开脱,可事实就是事实,你们怎么扭曲也改变不了!”她出示了黑曜石磨制的镜子,“烟雾镜知道真相!它会破除一切借口和谎言!” 瓦莲金娜面对石镜,激动而信心十足地发问:“烟雾镜,谁是杀害米勒的凶手,快告诉我!” 镜子光滑的镜面上起了波纹状图形,然后恢复平静,如同拔开了一层迷雾。图象显现出来,与瓦莲金娜同样的金发在镜中十分耀眼。瓦莲金娜失去了脸上的自信,周围的人也意外地大惊失色。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告诉我,凶手是明荣夏,是明荣夏!快告诉我!”瓦莲金娜紧抓住镜子摇晃,以为晃动能使它改变图象。“为什么会是他?我想不通,想不通啊!” 无论她怎样摇晃、质问,镜子不会改变答案,它显示出的永远是那令人想不通的卡尔.埃赫卡。 第十二节 解脱 瓦莲金娜一直认为明荣夏才是杀死米勒的凶手,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但她听所有知情人说起过,米勒这样说,明繁华这样说,就连明荣夏自己也认了。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烟雾镜却给出了意想不到的答案,超出了瓦莲金娜的理解范围。 人和神都会说谎,只有这面镜子句句都是实话。镜子说凶手是卡尔,那么凶手就是卡尔,它有许多答案都无头无尾,看似莫明其妙,关键在于听到的人信不信了。 还没有从混乱的头绪中走出,凯特告诉了她真正“安琪尔”的下落,那个女孩在月亮坠落时已经死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这一刻,瓦莲金娜哭了,哭得很伤心。 米勒去逝之后,她离开了月球,回到地球上寻找令死人复活的方法。世间一切终有尽头,唯独死神是不灭的,所以她去见了死神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死神说,只要找到米勒身体中的一个细胞,他就能重塑米勒的肉体,一具活着的有呼吸有心跳的肉体,不过这具身体没有灵魂,他将像个婴儿一般,没有记忆,什么也不会。瓦莲金娜听了很高兴,就算没有灵魂她也愿意接受。与所有要求死神实现愿望的人一样,她与死神立下了赌约,她的赌注是她的生命,而赌局就是她能否找到那个细胞。 她以为这不是难事。她去了米勒在地球上的家,那里或许还留有头发、指甲这类东西。但城市已是一片火海,无数光球从夜空中坠向地面,街道变了形,已分不清哪条路通向哪儿了。她按着记忆中的地方飞去,大火吞噬了整片街区,不断升腾的热浪使她睁不开眼,地面上人群恐惧的尖吼比雷声还要嘈杂。她找不到那个地方了,等到流星暴雨过去,城市成了浓烟滚滚的废墟。 后来她忆起米勒曾提起过几年前做过一次骨髓移植手术。烟雾镜告诉她,接受移植的女孩叫安琪尔.史特林。她到过那个女孩在美国的家,不过她早已经搬走,去墨西哥了。瓦莲金娜又到了墨西哥城,可来到这儿后,烟雾镜再也不告诉她任何关于那个女孩的信息。考虑到女孩的母亲是单身,可能已再婚,孩子也可能因此改姓,所以凡是叫安琪尔的女孩她一个也不放过,并准备着如果叫安琪尔的女孩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就将范围扩大到所有女孩。 烟雾镜不告诉她答案,是因为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寻找死人没有意义。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如今也已破灭。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瓦莲金娜把卷宗扔还给凯特,“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还会继续找下去!” “让你继续残害更多少女?” “你懂什么?我对他的爱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换取的!”瓦莲金娜向凯特吼道,“死几个少女算什么?就算要我杀光全世界的人,我也会去做!” “就为了你们这种畸形的爱,已经死了亿万人!你们还要疯狂到什么时候?” “疯狂?拥有人类之心的你永远不懂我们的大爱!” “你们的‘大爱’毁灭了世界!瓦莲金娜,停手吧!那个少女死了,这是神给你的机会,让你从血腥中解脱出来!” “我不需要,我早已经解脱了。”瓦莲金娜突然平静下来,仿佛真的顿悟超脱了,“当我获得神力的那一刻,我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学会用另一种视角俯视它。我从没有恨得如此痛快。” “我知道,你的早年遭遇很不幸。但它们不是你憎恨的理由。”凯特轻声说。她对每一位星战士作过调查,研究他们畸形心态形成的原因。与倪云杉时常将小时候遭遇的火灾挂在嘴边控诉不同,瓦莲金娜对自己的过去总是回避,就像她没有过去似的。凯特不得不十分谨慎。 仅仅提到“早年不幸”几个字已经让瓦莲金娜的眼中起了恨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已不再提,任何人也不能提。”她警告说,然后继续感慨。“自从遇见他之后,我对过去的事已看得很淡了。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尽管我知道他爱着别人,以我的身份不可能争得过那个女人,但无所谓,爱了就够了。我瓦莲金娜的恨是痛快,爱应该比恨更痛快!为了他,我背叛黑暗神;为了他,我两次偷走烟雾镜;为了他,我愿意成全他的爱情。现在我要的只是以后能与他的空壳身躯在一起,为什么连这点儿愿望也不能实现呢?” “为什么——”瓦莲金娜咆哮一声,额头撞向墙壁。一股鲜血流了下来,殷红色的,与她的金发一样醒目。 “你坏事做绝,所以才有这样的下场!连神也不怜悯你!”比尔突然闯入房间,他手里提着枪,一进门,立刻瞄准瓦莲金娜。 凯特抓住步枪的枪管,因为她的阻止,第一枪打偏了。“你干什么?把枪放下!”凯特抓住抢不放手。 “我要杀了她,为安琪尔报仇!”比尔想从凯特手中夺回枪的控制权,但他还是个孩子,怎么抢得过?只能抱着枪扭动身体,无法撼动受过特工训练的凯特。 瓦莲金娜发出冷笑,“小孩,别用人类的武器指着我,太可笑了。” “你还笑得出?只有你这种冷血的生物才笑得出来!为了自己的爱就可以践踏别人的爱吗?现在的下场是你的报应!我知道我只是个人类,但不代表我没有复仇的权利!不管你有多强大,我会以我的方式追杀你到地狱!”比尔冲着她大叫。 凯特紧抱住这个男孩,担心他再做出冲动的事。瓦莲金娜什么脾气,她还不知道呢?听见枪声的人闻声赶来,挤在门口。凯特告诉他们没有大事,让他们散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只会刺激矛盾双方,但凯特心里也没底,瓦莲金娜假如真的动手了,她抵挡不住。 “其实我理解你的心情。”瓦莲金娜浮出一抹笑。这道笑容令凯特大为吃惊,她居然没有发怒。“换作是我,我也会报仇。不管仇人多强大,追杀他到地狱,这句话多好啊,很适合我。我为安琪尔的事向你表示遗憾。” “遗憾就可以了吗?”比尔挂着眼泪大叫。 瓦莲金娜无所谓地冷笑,“我允许你向我复仇。” “那好,我要杀了你!”比尔从凯特手中夺回枪。凯特因震惊于瓦莲金娜的反应而失了手。 瓦莲金娜镇定地说:“但是小弟弟,现在还不是你复仇的时刻,再给我些时间。” “好,允许你说遗言!”比尔托着枪,准备就绪了。凯特不住劝说他,她见到瓦莲金娜已经允许,所以已不在行动上阻止。 瓦莲金娜特摇摇头,“不是遗言,是给我些时间。我也要去报仇。” “你要去找卡尔.埃赫卡?”凯特震惊地问。后面的话咽了咽,似乎想要阻止。 “我相信烟雾镜。这件事我会查个明白。不管仇人多强大,我要追杀他到地狱。”瓦莲金娜看着比尔,男孩一副愤怒不甘的模样。“小弟弟,我说话算话。你用不着这么心急,我输了与死神的赌约,命已经不长了。等我报了仇,如果还有命在,一定让你取走。” “瓦莲金娜……”凯特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瓦莲金娜流出了泪水,透明的眼泪与流淌的鲜血混在了一起。这是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瓦莲金娜,所以她止住了一切话语。 “我已经看透了。真的,这次我真的看透了。从没有这样轻松过。”瓦莲金娜微笑着拭去脸上的泪水,血混合着泪已经染花了她的脸。 第十三节 道路 明荣夏听见枪响,知道瓦莲金娜那边出了事,因为有人告诉他,比尔离开了房间。起了些小骚动,但又平息了。后来凯特为瓦莲金娜传话——她想要离开这儿。凯特告诉了他瓦莲金娜想要复仇的想法,明荣夏为米勒的死深感愧疚,允许了她的要求。 瓦莲金娜带着烟雾镜离开了。她走后,比尔还念着等她回来,以求杀死她使安琪尔的灵魂得到安息;不过他们谁都清楚,瓦莲金娜没命再回来了,对这个生命已被死神握紧的女人来说,最后的时间里除了为所爱的人复仇,还能干什么呢? 明荣夏也是后来才听说瓦莲金娜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告诉他这些事的人是唯一活着的知情人凯特。 别看着瓦莲金娜衣着时髦、妆容艳丽,其实她是个乡下姑娘。生于东欧一个小国,出生于混乱不堪的国度已经是一种不幸,更何况生于无人过问的乡村。家里不宽裕,兄弟姐妹有五人,负担很重。为了养活弟弟妹妹,父母决定把身为长女的她嫁给一个经营小矿井的老头儿,那年瓦莲金娜才十四岁。她不愿意就此葬送自己的一生,偷偷离家出走了。 她认为父母强迫她是因为家里没有钱,只要有了钱,父母的爱会再度回来,于是她上了去大城市的列车。但在途中被乘警逮住了,这时一个好心人为她补了票。那位好心人是做生意的,一路上为她讲述各地见闻,听得她十分神往。生意人告诉她,在莫斯科有许多像她这样的姑娘跳跳舞就能赚大钱,瓦莲金娜立刻动了心,她也想去莫斯科跳舞。 这个生意人其实专门干拐骗小女孩这种事,瓦莲金娜到了他说的地方后才发现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想离开已经晚了。她被监禁,还失去了贞洁,俱乐部里的人轮番开导她,要想开些,许多女孩都这么过来了,起初不愿意,现在抢着接生意,她这么漂亮,只要肯做,将来一定大红大紫。 那时瓦莲金娜的心灵是纯真的,听不进他们的话,但还是被强迫着接客。万幸的是她的这种苦难只持续了几个月,警察把她解救了出去。不过警察解决不了她的根本问题,只是将她遣送回国了。 回到家后,家里的情况一点没有改观,父母没有因她这几月的遭遇而对她产生关爱,甚至连同情也没有。他们责备她不辞而别,惹得“未婚夫”找上门,给他们带来了许多麻烦,现在既然她回来了,那么婚礼还是尽快办了得好。 她的父母打着如意算盘时,“未婚夫”却反悔了,他听说瓦莲金娜在红灯区上过班,又听说她还怀了孩子,因此不愿再接受这个小新娘。退婚对瓦莲金娜来说其实是好事,但她此时确实怀了孕。女儿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让父母暴跳如雷,他们没钱给她堕胎,于是计划着制造“意外”。无意中得知他们的计划后,瓦莲金娜很害怕,父母的行动不仅会威胁到胎儿,对她的生命也将有危险,于是她又一次逃走了。 她四处流浪,挨过了十月光阴,终于生下了个男孩。怀孕期间她怎么渡过的,凯特没有查到,只知后来她卖掉了孩子,用卖孩子的钱去了莫斯科。这一次她是自愿的,在红灯区很快找到了工作,并渐渐红了起来,穿着高档时装,用的是名牌化妆品。她已经性情大变,最瞧不起那些来自乡下的女孩,对她们没有丝毫同情,有时候她还会去诱骗刚到城里的无知少女到俱乐部工作,就像最初她被人欺骗那样。 她对工作很卖力,名气越来越响,俱乐部门前挂出了以她的照片做成的海报,打出了她的名号。一天有位德国老人看到这幅海报而找上了她。老人出手很阔气,告诉她,他正准备在中国开办一家高档娱乐会所,十分紧缺她这样的美女。瓦莲金娜以为他只是个挖墙角的,而刚好她在这儿也呆烦了,去另一个国家也不错。那年她十八岁。 明荣夏已经猜到,那个老人就是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 又过了几年,瓦莲金娜经过训练,并成功通过了长眠城神殿的试炼,成为了北方众星中的星战士。 获得神力的她总该向欺辱过她的人复仇——明荣夏是这样认为。亚卡特不是这样吗?从前是个小人物,成为神后便疯狂报复;还有倪云杉,不管与她有没有怨恨,只要是人她就想杀。 “恰恰相反,她没有采取何任报复行动。”凯特说。明荣夏很意外,静静听她继续讲述。凯特缓缓而说,“她有着非常强烈的报复心,她恨的东西太多,包括对这个世界。但她在最初时候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压抑着,因为她不愿她的同伴知道她的过去。可以说她其实非常自卑。” 脱离凡人身份的感觉是喜悦的,她有了新身份,新的际交圈,但是这种喜悦对她来说相当短暂。 星战士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种族、不同身份。占辉无父无母,但他是神养大的,神选战士们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一样。倪云杉从小被父母遗弃,可至少还有奶奶的关爱,她目前是中学生,也算清白。荒木休祖上是日本贵族,虽早已家道中落,但仍留有田地、大宅、道场,佣人和邻居见了他,还得称“少爷”。昌蒂科来自丛林,仅从生活环境上看,比瓦莲金娜差得多,不过她是酋长的女儿,算起来还有阿兹特克王室血统,瓦莲金娜自认是比不上的。相比之下,她的出身多么卑微,干过的职业多么不堪。她害怕被看不起,因此从未与他们谈起过自己的出生地和往昔岁月,终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把自己弄得像个高傲的公主,或者万众瞩目的明星。 后来,米勒出现了。他的英俊、温柔打动了她。米勒出身于美国政治世家,受过高等教育,父亲是国会议员,这让瓦莲金娜觉得他是故事里的王子,同时也更加高不可攀。再加上米勒与明繁华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瓦莲金娜不仅压抑着仇恨,还压抑着爱情。尽管如此,她还是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背叛黑暗神和北方众星,毅然追随米勒和他的理想。 现如今,米勒和明繁华已经不在人世,南方众星散了,她不用再担心有人会知道她的过去,她的情感总该可以爆发出来了,可她的恨与爱却又随着世界的毁灭而无处落脚。所恨与所爱都已经消失不见。 明荣夏听完凯特的讲述后久久不能言语,他看到了姐姐与米勒的爱情,从未想过在他们身后还有这么一个可叹的女性。“从前的痛苦是环境所迫,后来的痛苦是她自己解不开心结。”他只能这样作结语。对瓦莲金娜这个女人谈不上同情,她本该是能得到同情的,但她制造灾难,满身血腥。是她将自己推向了深渊。 “她以后会怎么样?”明荣夏问。 “我从不认为她能战胜卡尔.埃赫卡。”凯特说,“但这是她的选择,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了。” “她会死?”明荣夏猜到了必然的结局。 凯特想了想,沉重地回答,“至少她选择了一条自己愿意走的路。她这一生的大分部选择都是自己拿的主意。卖掉孩子去莫斯科、成神选战士、背叛神,还有现在——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生命。很多人根本没有选择能力,而她做到了。在那最后一面,我看到她心中的恨消失了,现在她要给自己的爱一个交待,以为爱复仇作为对爱的终结,这样她的一生也算完整了。” 又一个生命走到了尽头,在见过无数生命的坠落后,这似乎成为一种平常的事了。明荣夏的感慨已无激情。“我们以后又会怎么样呢?”他自言自语。 纳那华特辛突然在门外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惠齐罗伯契特利,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明荣夏想起来了,他们还要到上海去,为了“安琪尔事件”已耽误太久。这是他要走的路,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走下去,而且要好好走下去,因为这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道路,而是全世界的道路。在这点上,他比不上瓦莲金娜掌握自我的魄力,明荣夏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真的感到自愧不如。 第十四节 迁徙 走过路边无人的岗哨,过了它,便进入了美国国境。以前无数人在这条边境公路上来往,而今却冷冷清清,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在如黑曜石的天空下渐渐荒凉。如果以荒凉来形容,却又看不到荒凉的重要标志——生长于建筑中的人般高的野草,草都已经枯萎了。明荣夏仔细看着这些枯黄的叶片,心中已没有任何感慨,这不过是地球上最常见的景象。天空是黑色的,草地是黄色的 “现在世界哪都一样,美国也不例外。”彼德望着前方感慨说。 明荣夏点点头。他们应尽快上路,下一个目的地是洛杉矶,据说那里是地球上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城市之一,“羽蛇”的总部在那儿,莉娜也在那儿,明荣夏很有必要去一趟。在那里或许还能找到去上海的飞机。 从边境城市华雷斯出发,顺着公路向西北方向走就能到达洛杉矶。一路上只要是无人看见的时候,他们便采取飞行方式,飞上段距离后又落地行走休息,速度还算快,似乎是转眼时间,已到了图森附近。 前方隐约传来了歌声,有许多人在唱,声音浑浊参差不齐,还有些跟调,但从歌声中听得出他们很高兴。在世界被灰尘笼罩,人们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还有人如此乐观,不得不使明荣夏产生好奇。 明荣夏越过山坡,看到了他们。这是一群行径中的人,数量约有几百,开车步行的都有,男女老少,像是举家搬迁。这几百人很快发现了他们,因为心情不错,还向他们挥手。 “你们从哪儿来的?”有人向他们问。 “墨西哥。”彼德滑下山坡,愉快地回答。“你们要去哪儿?” “你们去哪儿?”这群人很谨慎。 “洛杉矶。”彼德回答得毫无保留。在他眼里对普通人不需要隐瞒,就算他们知道目的,在神力面前,他们能做什么呢? 这些人高兴了。“我们也去洛杉矶。你们从墨西哥来,赶了多长时间的路?” 这个问题考住了彼德,其实他们靠飞行没花多少时间,但说得短了,会让这些人起疑。 “走了很长时间了,这个不见太阳的世界,没有黑夜、白昼,所以我们也不清楚过了多久。”索齐接应说。 “是呀,这个世界……时间仿佛停止了。” “你们去洛杉矶做什么?”彼德好奇地问。 他们中不少人的眼中立刻闪过警觉,“你们和我们不是为了一个目的吗?” “我们去找人,有几位朋友朋友很久没与我们联系了。”索齐回答。 这些人对着他们投去观察的目光。“你们就带这么点儿行李?”他们怀疑地问。 “本来有很多,路上被人打劫了。”索齐说,“别怀疑,我们不是抢人家东西的人。就算要抢,你们的人数是我们的几倍,我们不会干蠢事。” 这些人的警惕稍稍减轻了一点,但怀疑没有放下。 “我看你们带着孩子,老婆是要搬去洛杉矶吗?”索齐问。 “人人都想搬到那儿去住。你们不想吗?”这些人反问。 明荣夏和其他人起了兴趣。“为什么人人都想搬去洛杉矶呢?”明荣夏问。 “你们是真的要去洛杉矶吗?”他们的怀疑更重了。 再说下去似乎会使双方陷入僵局,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拍拍明荣夏的肩,劝他别问了,又叫了彼德和索齐回来。他们退回了山坡另一侧,使那些人看不到他们。 “洛杉矶是目前保留最完整的大城市之一,那里的生活条件应该比其他地区好许多,我想这就是他们要迁去的原因。”凯特推测说。 她的看法很有道理。月球坠落之时,莉娜以最大化的神力保护了这座城市不受月亮碎片的破坏,再加上它又是“羽蛇”总部的所在地,“羽蛇”不可能坐视其混乱不堪,现在它受人向往理所当然。 等到那群人走远了,鹰战士们再次飞了起来,高速公路成了条灰色的细细的线。他们飞得很高,这样即使有人在地面仰望,看到了他们,在他眼中他们也不过是移动的金色光点,年不出具体是什么。 他们很快追上了刚才遇上的那群人,超越了他们。再向前,明荣夏惊讶地发现了又一群人,他们的数量比刚才的还要多,这些人也是去洛杉矶的?一路上的行人数不胜数,他们总向着一个方向,如同虔诚的朝圣者,执着而充满着希望。这让明荣夏对现在的洛杉矶起了更多好奇,他也想尽快见一见这座城市了。 远处的地平线起了光。 光,的确是光。柔和的,照亮了天边的黑夜。那里悬浮于空中的尘埃是灰色的,似有金色的光芒从里边射出,天空在那里破了个洞,把阳光放进来了。 “前面就是洛杉矶。”凯特说着,加快了飞行速度。 明荣夏睁大了眼睛看着,高空的风吹得他泪水直流。渐渐出现了高楼大厦的轮廓,上边的玻璃反着天顶射下的阳光,金灿灿一片。 第十五节 孤城 很多年之后,人类的子孙在回忆这座城的时候,总是用尽无数充满魔幻色彩的词语去描述它。它本来是平凡无奇的,世界上有许多大都市与它相差无几,甚至更胜一筹,但在那个文明倒退,人类经受重大考验的年代,它还能保持都市的活力,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它数度改名,后世已不记得它最初的名字。它虽然最终消失,变为神话故事的一部分,但它已成为类似“伊甸园”的代名词,小说家与空想家心中的圣地。 明荣夏当然不会知道后世的事,他只看到了眼前。一路上他见到过许多走向末路的城市,到处是半截的大厦,破碎的公路,但在接近洛杉矶的时候,本来坑坑洼洼的道路突然变得平整了。他在空中鸟瞰,视觉效果尤其明显,大地上似乎有一个圆形图案,圆形之内一切如新,圆形之外如同废墟。这道圆弧界线不是人为画上去的,而是由建筑物的完整度自然显现出来,就像曾有个半球形的罩子笼罩过城市。 那条天然的孤形边沿,里外都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在明荣夏眼中如同蚂蚁,他从他们上空飞过,悄悄降落在大厦顶端。明荣夏迫不急待地奔向天台护栏,城市大半风景尽收眼底。 光线并没有远眺时那么明亮,但都市内霓虹闪烁,红、蓝、紫的灯光使很久没见过霓虹灯的他竟产生了久为的新鲜感。抬头仰望,云中似有阳光射出,金色的光带穿透云层,如拉直的薄纱,光不强,照得城市昏黄,但仅是这样就很好了。 “那是太阳吗?”明荣夏望着云中射出的光线说。云层里的发光源是什么呢? 鹰战士能感觉到太阳的力量,但自从月尘遮蔽了阳光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力量的感觉了,就像瓦莲金娜见不到积雨云,神力没了根基那般。“这不是太阳的光辉,虽然看起来很像。”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其他鹰战士也肯定了这种看法。 “我觉得是大灯泡吧!”彼德打趣说,“会不会是亿万伏特的电灯呢?‘羽蛇’时常造奇怪东西。” “不管那是什么,反正不是好东西。”潘克说。 “可是人们却把它当作了太阳。”明荣夏望向远方,城市的边缘,回想起来时遇见的那些向往着洛杉矶的人们,那些拥堵在城市外的人。世界已经太久没有阳光,或许人们已经忘记了阳光是什么样,把一丁点儿光辉当作了光明。 街道上随处可见莉娜.伊顿的巨幅照片,她已严然成了这座城市的同义词。好久没见到莉娜了,最后一次见到是在去月球这前,她在洛杉矶举办了演唱会。后来听从洛杉矶回来的彼德和老祭司说,演唱会结束后,莉娜与“羽蛇”的人一同离开了,此后再也没见到她。她是否还在这座城市呢?明荣夏这次来洛杉矶除了找到去上海的方法,另外就是想见一见她。 尽管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和德桑都曾告诫过他,现在别让“羽蛇”知道他们出现在洛杉矶,但明荣夏还是忍不住到羽蛇唱片公司的大厦附近徘徊。不过大厦锁着门,看起来似乎许久没人在里边办公了。大门上和外墙上贴满了各色贴纸,明荣夏忍不住好奇,靠近了看了眼。每一张贴纸上都写着对莉娜的希望、祝福,还有表白,甚至还有许愿。字迹不同,墨水彩色不同,新旧也不同。明荣夏以指尖触摸过这些字条,它们的数量成千上万,忽然觉得莉娜已经成了个遥不可及的存在,她已经不是那个向他借工具修电视的小丫头了。 “有这么多崇拜者啊!”老祭司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他也好奇地眯着老眼,注视上边的文字,不过这些文字他看不懂。“哦!这晨有我认识的,用西班牙语写的。”他扯下张粉红的纸条,“‘我的莉娜,爱你,爱你,爱你!’——写的什么呀?一定是小孩写的,字这么丑。”老祭司特别留意了下明荣夏的表情。 老人突然出现在身边,让明荣夏有种溜出学校偷玩的学生被老师抓到的感觉。他这次出来没有告诉其他人。“明星都是这样,有无数人爱,但这不是爱情,她对他们也不是爱情。”明荣夏淡淡地微笑。 老祭司乐呵呵地裂开嘴,“那些传教士、神甫将我们的神称为‘偶像’,但现在‘偶像’又成了‘明星’。话说回来了,为什么又称为‘明星’呢?星辰原本代表着天上的神啊,用来指这些唱歌跳舞的人类合适吗?语言就是这样奇妙,其中的关联太微妙了。你是还未登上神位的神,而莉娜已经坐上了个位子,只是这个位子还没有名字而已;这就是你与她现今的不同。” “我与她是一样的,无论身体成了什么样,心不会变。”明荣夏望着五彩的字务,微笑得苦涩。 纳那华特辛叫他们回去了。寻找交通工具的鹰战士已经陆续回来,听他们说说现在的情况。 洛杉矶维持着表面的繁荣,但事实上对外的交通基本已瘫痪,特别是飞机,早没有任何航班起飞了,只有汽车和船还有少量运行,另外市内的通讯还算正常,不过电话难打出市外,网络也是如此,只能浏览服务器在市内的网站,无法联接到市外。而且听这里的居民说,起初与外界联系还没这么困难,但现在越来越难了,这里的人也变得越来越不愿与外界沟通。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们找遍了全城也没发现‘羽蛇’的踪迹,他们似乎已经迁出了城市。 大家等着酋长决定该怎么办。 神选战士可以飞,但要飞过太平洋这样的宽度的确十分困难,如果沿途没有遇上可以休息的岛,在体力耗尽的时候将非常危险。或者他们可以冒险使用空间神力。空间力量依靠磁场定位,在地球的磁场稳定下来前,使用这种神力比飞越太平洋更加危险。 既然没有航班,唯一能渡海的只有船了。明荣夏希望打听下最近有没有船出海,无论多少钱他都意愿付。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也赞同。索齐到是提出了质疑,这个时候恐怕没有船意愿远航,不过可以试试,说不定真有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他们这样决定,准备开始行动。楼下突然传来极大的音乐声,由远渐近,播放的是莉娜的《歌颂我们的英雄》。明荣夏从破损的窗里探出头,看到一辆挂满彩旗的小货车缓缓驶来,车行得很慢,车上的人不断向路人散发传单,他们的额头上绑着飘带,车身与衣服上均印有“我们的洛杉矶”字样。一段音乐后,广播里开始播放演讲,语气激进。大意是鼓动洛杉矶人团结起来,抵制越来越多的外来者;这些外来者不仅消耗资源,更带来了混乱,只会使这里有限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差,洛杉矶人想要过得好点,只能将他们赶出去。 明荣夏也是个外来者,看到激愤的人群,立刻心虚起来。似乎担心被识破,轻轻关上了窗。 第十六节 排斥 港口里只停着数艘小船,听说大船已驶往别处,这让明荣夏很失望。而这些小船主们听说是要出海,纷纷摇起了头,出多少钱他们也不愿意,有些人甚至恶语相向,明荣夏更不敢进一步告诉他们,他的目的地在太平洋的另一端了。 一些好心的船主会告诉他,他们不愿出海的原因。近来洛杉矶“市民主义”越来越猖狂,他们将市内人口分为三等:第一等是拥有市民身份的洛杉矶居民;第二等为月亮坠落前来到洛杉矶的外地人;第三等是月亮坠落后才来到洛杉矶的外来者。“市民主义”认为第一等人是“主人”;第二等人是“客人”,只要不找麻烦,“主人”可以容忍;第三等人则是“入侵者”,必须将其赶出洛杉矶,甚至消灭。“市民主义”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力主张中断与外界的联系,以防止更多的外来者前来抢夺资源。船和车作为交通工具,首先受到他们的干涉,许多船主和车主由于不堪忍受骚扰,已经离开了。 这就是洛杉矶保持繁荣背后的阴暗。明荣夏看到这里的人变得越来越自私,胆小的更胆小,不敢对任何比自己凶恶的人说“不”,胆大的更胆大,公然杀人抢劫,宣称自己所做的行为叫“弱肉强食”。 在返回的路上,他正巧碰见一伙“市民主义”者正在驱赶城市里的“第三等人”。一个男人反抗了他们,被连开数枪。而那个女的,可能是他的妻子,尖叫着哭喊,然后她怀里的婴儿被他们当作包袱般扔了出去。眼见暴行,明荣夏愤怒不已,大声阻止他们。那伙人见到他也是个外来者,向着他冲来。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如同捏鸡蛋般,捏碎了胆敢第一个冲向明荣夏的暴徒的头,其他人吓傻了,一个个落慌而逃。这些人不会罢休,他们会带来更多的人,明荣夏只得迅速离开。 他对洛杉矶之行本来充满了希望,但结果什么事也没办成,反而见到了人类的丑恶。明荣夏开始后悔。他不得承认,在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捏碎那颗头颅时,他并不觉得残忍,反而希望很狠些,或许这是由于愤怒的关系,但要是在从前,他可能早吐了。明荣夏了解心中的感受,他对人类的情感正在变得冷漠。 “我们要怎么样才去上海呢?”彼德犯难地问。他已不想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美国城市里呆下去了。 “实在不行也只能凭自己的力量飞过太平洋。”索齐说,“不过只能少数神力强大的战士去干这件事,而我们也只能驮殿下一个人,所以彼德这样的必须留下。或许凯特小姐能在近期重新找准地球上的空间坐标。” 彼德才不愿留下,留在空虚鬼地方!他也是个外来者,即使有神力,可双拳难敌四手,说不定还会被那帮头脑不正常的极端排外的人类干掉。所以他看着凯特,他发现她每天都有修行,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凯特遗憾地说:“我感到地球磁场的变化在加剧。磁场稳定下来前,任何定位都是无效的。或许我和你可以使用交叉定位的方式,在短时间内找出个准确坐标,有效时间大概有十秒,或者更少。” “或许根本做不到。论空间能力,你远强于我。恐怕我跟不上你的反应速度,而你更不能迁就我,维持正确坐标的时间已经够短了。”索齐不敢轻易尝试。交叉定位或者多角度定位这种方式,很以前有几个善长空间能力的神选战士试过,用于非常精准的空间传送,但听说他们在使用这种方法时,由于配合不当,打开了不该打开的空间,造成了一座城市内的居民的消失;当然,这只是流传于神选战士之间的传说而已。许多年后,当人类发现这座荒废的古代城市时,他们的至今无法解开居民消失的迷团。 “你们还是别冒这个险。”老祭司奉劝道,“要是真把我们扔进海底或火山里,我们有神力护体,坚持到脱险没问题,可殿下还是凡人躯体,该怎么办呢?” “我有‘风之宝’,我想可以试试。”明荣夏握住脖下的蜗牛形水晶项坠。 “不行,您根本没有掌握它的使用方法。”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反对说。 这时,屋外闹了起来,许多人大喊着。明荣夏先是一惊,跑向窗边。他看到无数人从两侧的建筑中奔出,聚集到街上,街道挤满了人,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枪和刀都有。明荣夏起了些恐惧,以为他们是那帮市民主义分子带来寻仇的,但这些人对他们藏身的建筑没有兴趣。他们开始移动,向着街道之外,这些人边愤怒地奔跑,边喊着要杀光那些外来者。 要出大事了,或许这种事早该出了。明荣夏预感到。“首领……”他向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喊。 酋长明白他的意思,鹰战士全体出发,去看看那些人类想干什么。 他们跟着人群,飞向城市边缘。在那里,城里人和城外人已经打了起来,从天空中俯看,他们就像一大群争抢食物的黑蚂蚁,并有越来越多的小黑点不断赶来加入,人数成千上万。明荣夏看见了许多尸体,堆积在那条圆弧形的分界线上。他庆幸是在天上,看得不够清楚。 “快阻止他们!”明荣夏急切喊。 酋长无能为力。“他们人太多了,而且陷入了疯狂。如果您是想消灭他们,到还很容易;但要保护他们……”酋长摇头。 明荣夏四处张望着,要立刻想出办法来,每耽误一秒,就有数十人丧命。他看到了昏黄“阳光”的源头,那云端上的某个发光点。 “送我去那儿!”明荣夏指住光源。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背着他,飞向更高的高空。 明荣夏终于见到了“太阳”的真面目。在他眼中,那是颗发着强烈金光的球体,它的光辉比从地面上看强得多,明荣夏的双眼刺痛了。酋长觉察到他的异样,因而不再靠近。 “这里足够了!”明荣夏闭着眼睛大叫。抽在背负的神刀伊斯特利。黑色闪电在他愤怒的吼声中闪现,凝聚于刀身。明荣夏感觉着光源的方向,空挥刀刃,黑色的闪电飞了出去,直击向光球。 然后一声巨响,光球迸发出更强的光辉——爆炸了。世界一片漆黑。地面上的人们发出尖叫,他们停止了争斗,竟对着天空哭喊起来——他们的太阳消失了。 第十七节 转机 那一刀劈下去,虽然阻止了争斗,但却引发了更大的混乱,这是明荣夏始料未及的。 全城到处都是哭声和咒骂。城里人咒骂是由于外来者的贪婪才导致太阳的消失;外来者则指责是由于城里人的杀戮激怒了神。他阻止的仅是一场争斗而已,然而更大的仇恨却在滋生。 事后,他去查看了天上的“太阳”究竟是什么,从坠落的残片看,不过是个机器。这样的超现代科技只有“羽蛇”才拥有,他们用一颗假太阳耍弄了人类,使世人以为这座城市受神庇佑,全如飞蛾扑火般涌了过来。 “羽蛇”的人可能会因此现身,凯特这样推断。 他们如果能来当然最好,明荣夏准备见见他们,质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但等了许久,不见他们的踪影,而城里日趋混乱。在其他城市中常见的团伙抢夺已在这里出现了苗头,“市民主义”也越来越极端,总能在高楼大厦间看见浓烟和火光,住在附近的人说那是在焚烧尸体。明荣夏感到这些邻居很害怕,这个街区里住的人大多是“市民主义”说的第二等人,他们多是为听莉娜的演唱会才能来到洛杉矶的,之后就回不去了。他们担心那些“市民主义”终有一天会将火放到这儿来。 明荣夏问他们,为什么不想办法回家? 他们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知道该不该回去,该怎么回去。世界已经变了样,家乡还存在吗?要是那里已经一无所有,化为一片焦土,他们还回去做什么呢?而在这儿至少还有个安居之所。但是他们的情绪很消积,他们是夹在中间这一层的人。许多人预见到,一旦“市民主义”根深蒂固,他们就是下一个将要铲除的群体,可他们的实力又是三个等级中最弱的,首选由于他们数量较少,其次第一等级和第三等级都排挤他们。要在这座城市中生存下去将越来越困难,他们中不少人为了更好地立足,趁着乱世给自己谋个较高的地位,已做了“市民主义”的帮凶和走狗。 他们也问明荣夏是什么时候来到洛杉矶的,明荣夏只好说自己也是为听演唱会才来,但当他们谈起演唱会细节时,他却答不上话,幸好那时候彼德在现场观看了演唱会全过程,为他圆了不少谎。 天空发出声沉闷的轰鸣,如雷声滚过,但音量并不高,绵绵长长。人们都望向天空,以为打雷了。现在是什么季节已没人知道,不过却记得许久没下雨了,天气也越来越冷。 刚才的声音不是雷声。彼德叫他该回去了。 “‘羽蛇’来了,就在刚才。巡逻回来的人看见了飞行器。”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 “怎样才能找到他们?”明荣夏有些急于想见到那群人,他感到洛杉矶现在的状况是那帮人有意造成的。 “我已经派人跟踪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酋长说。 凯特此时突然沉下了脸色,“不用等了,他们已经主动来了。” 她刚一说完,屋内亮起了白光,空间门骤然开启。亮光之后,屋里已多出了两人,莉娜与卡尔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明!”莉娜欢天喜地扑入明荣夏怀里。 凯特与索齐则惊讶于卡尔刚才使用的能力。“你还能使用空间门?”凯特惊问。刚才卡尔使用了一个精准的传送,在人群中打开一扇门。传送距离应该不长,但也在市内看不到的某个点。 卡尔淡淡一笑,“已经很难了。我以数台超级计算机进行辅助运算,花了半小时才找到这个坐标,有效期却只有四秒钟。” “到这儿来做什么呢?”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问。 “莉娜说想明了,所以带她来见你们。”卡尔回答。 “就这么简单?” “还有就是,你们弄坏了我们放在这里的机器,我们来维修而已。” “那东西果然是你们的!你们放这样的机器干什么?知道它引起了多大的混乱吗?”明荣夏质问。 卡尔微笑着摇头,“我可没看见混乱,我们只知道人类的世界没有光明,那才会混乱。当它发光的时候,这座城市秩序井然,繁荣地运作;被你们弄坏后,城市的秩序消失了,到处是埋怨、咒骂、仇杀。” “你胡说!你口中繁荣是虚假的,建立在歧视、自私和等级分化之上!” “笑话!社会如果没有等级分化就不能成为社会,也不可能运作起来。人类的繁荣自古以来就是建立在你厌恶的那些东西之上。只有层层分级,催人向上,人才会有前进的动力,世界才会进步,在原始社会时已经是如此了,这是群居动物必然会走的道路。许多人理想中的平等、博爱社会从来没存在过,更不可能实现!现在我们‘羽蛇’所做的不过是提供一个环境,加快社会的演化,为人类寻找到一条出路。” “你们把整座城市都当成了实验室?”明荣夏觉得难以置信,但对“羽蛇”来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们什么都可以用来做实验。 卡尔没有否认,也不在意他的厌恶。“这样说也可以。人类现在处于混乱中,完全没有从世界的变革中适应过来,我们帮助他们摸索出拯救之路,对他们也是好事。对我们来说,救不救人类都无所谓,假如人类的确已经扶不上墙,我们只好放弃,另选别的物种。” 他说得如此轻松,明荣夏对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不觉得愤怒了。他突然想起瓦莲金娜的事,瓦莲金娜似乎并没有采取行动,明荣夏也不愿提醒卡尔。 卡尔看着凯特,突然问起了瓦莲金娜的消息。“你没与瓦莲金娜在一起吗?戴维森小姐。” “她是个过河拆桥的人,早把我踢了。”凯特回答,她也不愿透露消息。 卡尔显然不相信。“是吗?我以为她会去找你们。” “找我们做什么?我们与她有仇。你忘了米勒是怎么死的了吗?”酋长说。明荣夏觉得他的话里有试探的味道。烟雾镜说是卡尔杀了米勒,烟雾镜从不说谎。 “也对。”卡尔微笑说,“她带走了烟雾镜,那面镜子没事就爱乱说话,尽说些不该说的,它也应该懂得不是所有真相都可以揭露的道理。你说,它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卡尔在问他,明荣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至少它说实话,比那些总是说谎的家伙强。”他说。 “它的实话带来了什么呢?仔细回忆,哪一次为这个世界带来福音了?全是灾难。”卡尔嘲讽地笑着,“我本打算将这面镜子封存起来,可偏有两个女人把它抢出去,这次不知道烟雾镜又将掀起怎样的风浪。听说你们要去上海?” “你的情报网还是这么灵通。”老祭司和气地说,“众神的会议。看样子,你好像不准备去。” “没受到邀请,我去凑热闹,不是自讨没趣吗?不过我可以送你们一程。现在有办法越过大洋的,除了我们‘羽蛇’,也只有少数几个神能做到。”卡尔说。 “我也要去!”莉娜抱紧了明荣夏。 卡尔沉默了数秒,点了头。“好吧,去吧!阻止你是没用的。但我奉劝你们几句,神无真人气量狭小,缺乏头脑;特斯卡特利波卡阴险,而且有野心。当心是个圈套,把你们这些神引过去,一网打尽。到时别以为我会出手帮你们。” “既然这么说,那就表示假如真是个陷阱,你一定会出手帮忙了?”老祭司笑眯眯地说。 卡尔露出僵硬冰冷的笑容,“别用你那点儿读心术在我面前卖弄,别学烟雾镜那么令人讨厌。” 第十八节 疑问 很多时候,明荣夏分不清卡尔是敌是友。当他是朋友时,却总是发现他犯下的令人发指的罪行;以敌人对待他时,他又总在困难时伸出援手。 老祭司说,世上没有善恶。 莉娜说,卡尔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明荣夏时常对卡尔的帮助产生疑惑,觉得不该接受如此盛情的援助。 彼德说,这叫相互利用,他伸出援手也有其它目的。 酋长说,如果拒绝,他会有一种不安感,这种不安如同被最亲的人拒绝。 明荣夏最不明白酋长话里的含意,追问是否有暗指。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也不明白,他只是有这种感觉,令他回想起女儿的背叛。卡尔做这些事似乎是在弥补一种亏欠,但他欠了什么,欠了谁,或许永远是个迷。明荣夏没有向卡尔提问,知道即使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对围绕着卡尔的迷团,明荣夏始终怀有种恐惧,身体里的本能在提醒他,那些是不能揭开的面纱,面纱下绝不可能有美丽的面孔。 凯特说,她调查过卡尔,查无此人。 卡尔自己说,有时候他会是条邪恶的毒蛇,但永远不会成为明荣夏的敌人。 城市中渐渐流传着一种说法,只要崇拜一条长翅膀的蛇,太阳就会重放光芒。人们半信半疑,后来有人带头做了,画了它的图像,并开始祭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效仿,当他们在公园举行第一次盛大的集会时,奇迹发生了,天空亮了起来。全城为之欢呼,一种新的宗教开始在城中确立。 “羽蛇”的科学家没能修好之前的“太阳”,他们换了个新的人造太阳挂上天空,让它照耀城市。“阳光”还是那样昏黄,如日暮的景象。就算是“羽蛇”,也受到了技术的限制,现阶段无法完全模拟真正的阳光。 但只要有了光,秩序又再度回到了城市。都市里的人重新回到各自的岗位,霓虹灯有节律地闪现;不断有人因见到阳光而从四面八方涌来;“市民主义”继续偏激作风,获得更广泛的支持,但随着外来人口的增多,新势力也在成长。 他们不过是实验道具而已——明荣夏在楼顶俯看这些生物时,对他们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即使是那位站在讲台上激进演说的“市民主义”领袖,他也不过是“小白鼠”中的一只,他自以为站在高处,成了人物,却永远看不到头顶的主宰,另一种生物在嘲笑他们多么犯傻。 那么主宰神的又是谁呢?明荣夏突然这样想。在神之外,是否有某种生物也同样俯视嘲笑着他们这些神,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明荣夏立刻发觉自己的疑问根本找不到答案,并带有消积的恐惧。 神从哪里来?他曾经多次提出这类问题。如果说他们这些神也算一种生物,那么生物总该有个起源。没有谁能回答他的问题,就算“羽蛇”也一样。“羽蛇”里的成员只会告诉他——正在研究中。不知道烟雾镜知不知答案,它不是无所不知吗? 想到那面镜子,明荣夏又心生了新的疑问——这些神器从哪儿来的?它们威力巨大,流传了千百年、上万年,是什么生物制造了它们?老祭司说它们的历史比人类还古老。虽然说得夸张,但明荣夏却渐渐开始相信了。神话中,世界被毁灭了数次,这些神器会不会是某个消失世界的遗留物呢?还有长眠城,那座湖中的城市是什么生物建造的?聚灵石为什么能使普通生物拥有神力?把所有迷题用神话去解释显然说不通,但科学也同样无法说清,因为它们超出了现阶段的科学思考范畴。 “在想什么?”卡尔突然出现了他身边。 明荣夏想掩饰自己的想法,但立刻想起卡尔会读心术,应该早知道了。“我在想,我们从哪儿来?”他实话实说。 “我也思考过类似疑问。”卡尔与他并肩站立,一起俯视窗外的人群,“把我们单独归入一种新生物似乎不合适。因为物种有繁殖的能力,而我们研究发现,神与神、神选战士之间不可能产生后代,如若要繁殖,只能和与自己相同物种的普通个体交配,比如金蜂鸟部落那样,鹰战士世代娶普通人类女性为妻,生出没有神力的普通子嗣。只不过这种子嗣的变异机率比普通人大得多,如你所见,不少神选战士之间都有血亲关系,就像你和你姐姐的神性基因继承自你们的祖父。” “这是为什么呢?如果神与神结合,不是能生出更强的后代吗?”明荣夏好奇地问。 卡尔叹了气。“原因正在研究中,变异后的基因似乎拒绝延续下去。如果不能独立繁衍后代,就不能成为一个单独物种,只能归类于类似狮虎兽、骡子这样的不能生育后代的杂交生物。我们做过许多实验,试图培养‘纯正’的能够独立繁衍的‘神’,可是没有成功,目前最成功的一例就是莉娜,但她也是能过受到外界刺激十有了神力,并且强度也达不到预期,并非我们理想中的天生就是神。”卡尔遗憾地笑了笑。“羽蛇”有时候也不得不在自然奥迷前低头。 明荣夏看着楼下高喊口号的激进人群出神。“或许就是因为神太强大了,所以才不能独力繁衍。要是他们能独立存在了,其它生物该怎么办呢?”他突然感慨道。 卡尔在他的观点前选择了沉默。许久后他才说了话,“这就是所谓的‘共同繁荣’吧!要是其它物种都灭绝了,‘神’也会灭绝,所以‘神’不能让物种灭亡。这种‘共同繁荣’的思想早已烙入了我们灵魂的最深处,因此‘毁灭’对我们来说,是个大错特错的理念,我们的使命应该是‘守护’。”他发出笑声,这种笑犹如一个疯子的悔悟。他看着明荣夏,“这次你去上海将见到许多神,他们并非都是由人类演化而成,不要因为你是人类而对他们有所偏见。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 “这是当然。或许在从前我会惊讶于一只猴子、一只狗会说人话,认为只有说人话的生物才是有智力的;但现在不会这么想了,我到现在还不会说猴语、狗语,是不是很蠢呢?”明荣夏天真地笑了起来。 卡尔也笑了,抚mo过他的头,像亲人般的慈爱,“总有一天,你会听懂它们的语言,然后你将发现它们一点儿也不比人类差。当你学会平等看待所有生物的时候,你才拥有了成为神的品质。” “你能平等看待它们吗?”明荣夏看着他问。眼里是怀疑。 卡尔的笑容转为了苦笑。“我能。”他回答,“可是平等看待不等于慈爱。越有爱,代表眼光越不平等。你姐姐就是个例子,她爱那些弱小的生灵,但是她歧视人类,对那些生灵的爱越深,对人类的恨也越深。” “而你则藐视所有生物,对不过?因为你没有爱,也没有恨?”明荣夏直视他的眼睛,妄图在深蓝色的双眸中寻找答案,可他没有透过眼神看到真相的智慧,卡尔也不会告诉他。 “你说得很对。”卡尔只是这样回答。 第十九节 漂流岛 由一座会移动的岛负责送他们去太平洋的彼岸。其实这东西只是看起来像岛而已,里边是中空的,别有洞天。由于彼德已经乘座过一次类似的移动要塞了,这次再次登临,居然兴奋地为明荣夏当起了导游,莉娜很不服气,她见识过的“羽蛇”的玩意儿比他多得多,与他争着讲解。 途中,明荣夏见识了大自然的狂暴。他们数次遇上强大的风暴,即使躲在岛屿内部,依然听得见巨浪拍打过来的轰鸣,感觉到如同地震的震动。听说是由于月亮的消失,失去了月球引力牵制,所以大海变得比从前疯狂了,如同一匹野马挣脱了缰绳与马鞍,从此自由狂野地奔跑起来。幸好他们乘坐的是“岛”,还不至于被掀翻。 另外由于磁场产生了变化,洋流也变得混乱了。改变了流向的洋流有时候会相互撞在一起,形成貌似平静,却凶险无比的暗流,以即奇异的自然景观。 风平浪静的时候,明荣夏会到外面去以双眼观察大海。没有阳光的黑沉天空下,大海也如一潭发黑的死水,或如无底的沼泽,使人觉得自己渺小,并感到恐惧。偶尔他也会瞧见远处平静的海面上泛着汹涌的浪花,似有一群大鱼在那儿翻腾。仔细看,那竟是个巨大的漩涡,以目测估计,明荣夏觉得它至少是这个岛的三倍大。岛上的工作人员告诉他,那里有两股强大的洋流正在交汇。 明荣夏望着那壮观的景象,心想假如他们靠近那儿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吸进去?他又想起小时候读到的神话冒险故事,冒险家们刚摆脱了能一口吞下船只的鲸鱼,又驾着船在漩涡中挣扎,海底还有巨型章鱼怪在等着他们。地球的环境似乎已离那个工业的现代化的世界越来越远,它正在变得原始、神秘,回到神话中。 “世界每一次被毁灭、又重生时,是不是就是回到起点,一切都将重头再来呢?人们又将抛弃现代科学,回到洞穴中?这样的轮回不是很费劲吗?”明荣夏坐在岛上的一座山坡上,岛屿全速前进着,所以他感到有风吹着他的头发。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纳那华特辛靠着树,坐在他身旁,“世界是有生命的,有死亡也有新生,当然也有长大的过程。就像我们每个人,会经过婴儿、少年、成年这些时期,不过当长成之后却是完全不同的人,即使父亲与儿子也是完全不同的个体。新世界与旧世界也必定完全不同。”纳那华特辛的眼中露出对示来的向往。 “是这样吗?”明荣夏望着前方的海平面,仍然摆脱不掉怀疑,“我们以前居住的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吗?现在这个阴沉的世界就是新世界?” “不是。”纳那华特辛乐观地说,“爷爷说,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太阳,现在太阳还没出来呢!等到太阳重放光明的时候,那才是新世界。” “重放光明?”明荣夏望向天空。天空中满是月亮的尘埃,这些尘土遮挡住了阳光,如厚厚的棉被捂住了地球。“怎么才能重放光明?”只要能赶走这些尘土,阳光将重回地球。这些灰尘是被地球的引力吸附住的,要驱赶它们,那得使出多大的力量啊!或许只有神才能做到;一个神是不行的,必须集合众神的力量。明荣夏已经确定到了上海后,他该对诸神说什么了。 “纳那华特辛,你想看看新世界的样子吗?”他问。 “当然想!能出生在世界交替的时代是我的幸运。我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实力不够强大,什么也做不了。”纳那华特辛说。 明荣夏信心满满地对他说:“单独的力量的确弱小,但只要众神将神力合起来,一定能驱赶月尘,重还蓝天。” 纳那华特辛的眼中突然滑过忧伤。“道理是这样。但他们愿意吗?” “怎么了?”明荣夏察觉到异样,问。 纳那华特辛叹了气,以手托着下巴说:“不流血就没有新世界。新生儿是浑身粘满母亲的鲜血才降生到世上。上一个世界毁灭时,需要牺牲才能使太阳新生,可是没有一个神愿意牺牲自己,众神宁愿在黑暗与寒冷中围着火堆取暖。” “可这次不需要牺牲,把神力合起来就行了。而且神话里,尽管众神不愿牺牲,新世界还不是诞生了。” “那是因为最后有一位神主动牺牲了自己,其他神被他逼得没办法,才跟着献祭。” “所以说,总得有人带头吧!好吧,如果没有神意愿,我就来带这个头!”明荣夏半开玩笑地说。 “惠齐罗伯契特利,这绝对不是好玩的!”纳那华特辛严肃地叫起来。不过他看着明荣夏,眼神立刻平静了,面带微笑地说,“但假如新世界需要喝血才能诞生,我愿意奉献。” “没那么严重!我不会让任何生命再作出牺牲。”明荣夏拍了拍他的肩,点头微笑。 一个人影气喘须须地跑上山坡。彼德一边喘气,一边说:“你们还坐在这儿?风暴快来了!” “怎么你上来了?潘克他们不是在山下吗?”纳那华特辛言下之意是潘克他们可以飞,一会就上来了,怎么让他这个不会飞的鹰战士跑着来通知?要是通知迟了,明荣夏不是有危险吗? 彼德一下子来了气,但在急促呼吸下,这股怒气并不明显。“他们不就是想整整我吗?”他指了山下。 其他鹰战士已经进去了,潘克没走,在山脚下望着。如果彼德实在动作太慢,他再飞上去通知也不迟。 明荣夏笑着下了山,然后钻入山下一个类似山洞的入口。 巨浪又一次袭来,整座小岛都在摇晃。这是一种没有暴雨雷鸣的风暴,它的形成并非源于气压变化,而是基于磁场的改变,所以更加猛烈和持久。“岛主”说,只要穿越这片海域就没事了。他们目前已经抵太了东海,目的地可以说近在眼前。 听了“岛主”的说明,明荣夏既高兴又紧张。“还有多久?”他轻声问。这声音轻得如同自语,“岛主”专注于控制,没听见。不过明荣夏也不需要他回答,回不回答都一样,他迟早会面对彼岸。 第二十节 废城 穿越风暴区,海面平静之后,他们见到了灰色的海岸线。明荣夏站在小岛的山岗上眺望,这是故国的海岸,他终于回来了,不过心中却没有游子归国的喜悦,在他心中什么样的国已经没有区别了。 沙滩是灰白的,悬浮于空气中的月尘渐渐沉淀,所以改变了大地的颜色,同时也证明这一带已经很久没有生物活动了,尘埃才沉淀得如此规整。沙滩上有许多黑点,大大小小如一块块黑斑。明荣夏以望远镜观察发现,那些黑块竟是被海浪冲上岸的死鱼,一层叠着一层,海水已经臭了。 明荣夏知道全世界的水域都已受到污染,但在洛杉矶还看不出来,那里有人清扫;可到了无人的境域,荒芜与死亡立刻凸显出来,没有得到清理的尸体随处腐烂,造成了污染的恶性循环。连食腐生物也不见踪影了,因为所有物种都在大批死亡。 远远的瞧见了灰白的高楼大厦,熟悉的上海市标志性建筑已经能够看到了。小岛进不了浅水,“岛主”为他们准备了小船。上了岸,“羽蛇”的人不再跟随他们,前方的路要由他们自己寻找。 明荣夏的目光无法从市内的那株通天大树上移开。索齐种下的树还耸立着,只不过它已经枯死,满城都是它的落叶和败枝,腐败的枝叶发出了异味,变成了厚厚的如地毯的物质。树冠直入月尘形成的云层之上,明荣夏知道那里通向另一个世界。 “殿下,当心!” 他出神之际,阿特尔科瓦尔特酋长突然出现在他身旁,张开的金色防护罩挡住了落下的树枝,从云层之上掉下的枯枝撞上防护罩,立刻粉碎了。 “看来你的树不能攀爬了。”潘克对索齐开玩笑说。 “可惜没有阳光,地气也不够了,不然我会再种一棵,让你们爬个够。”索齐掂了掂衣兜里的种子,他总是随身带着好几种植物种子。与潘克逗笑的同时,他看着种子,竟浮出了伤感。由于长时间不见阳光,善于操控植物的他最先感到了乏力,这些种子恐怕已不能像从前那样茁壮成长了。 “这棵树只是个路标,沿着它向上飞,就能到达云上国。”酋长说。众人点头。 莉娜仰望着枯树,心情复杂。那时她还在上海,这棵树是她看着长成的,她从在树枝上直入云霄,如同身临童话。那时的它树叶茂密,树阴覆盖了上海城,仿佛天空变成了绿色。现在它枯死了,枯枝在黑色天空下好比条条裂缝,看起来就如大地伸出的一只手,挣扎着想要抓住能救命的东西。 市内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了,市民们早在这棵树出现的时候便迁出了城市,留在市里的只有科学家和军人,但现在连这些人也不见了。以前这里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之一,它已变成了如今这般凄惨景象,明荣夏不禁开始怀疑,这块大陆上的地方应该也一样,甚至更惨。这里还有多少人活着,他们的生活怎么样,是否变得与北美的人类一样疯狂了呢? “我们快上去吧!我总觉得我们迟到了。”老祭司催促说。 众人应声。鹰战士随即张开了金光闪耀的双翼。 “等等!”彼德突然大叫,“背后……” 其余人也感觉到了,强大的力量。回头的同时,只看见碧蓝的流水汹涌而来。名几鹰战士立刻跳至前方,撑起防护壁。但巨流绕开了他们,分作两股,速度骤减,在他们身旁变为了两堵透明的水墙。 明荣夏这才松开捂住双耳的手,刚才流水袭来的巨响如同万马从身上踏过,他以为这下会遭殃,但没想到急流瞬间化为了如镜的立墙。他看到水墙里居然还有鱼在游动,再看鹰战士,先前的紧张感从他们脸上抹去了,来访的家伙似乎不是敌人。 下水道井盖被一股清泉顶开,井盖上的枯叶四散飞舞,清泉如花朵般展开,一个人影显现了。伴随影子出现的还有一串笑声,衰老但却活泼。 鹰战士们向她行了礼。明荣夏、莉娜和凯特傻站着,不知道这是谁。喷泉顶端站着个身材矮小、满面皱纹的老女人,身上披着镶满各色宝石的斗篷。几条鱼从水墙里蹦了出来,突然变成了人形,站到了喷泉下,他们赤裸的身体上披着简单的如鱼鳞般光闪闪的薄衣。明荣夏听见鹰战士称呼这个老女人为查尔丘特利奎。 查尔丘特利奎,这是水神的名字。 “各位,好多年不见了,打个招呼,没吓着吧?”老女人笑呵呵地说,她特别多留意了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几眼。“你还活着啊?身体还好吧?你的夫人还好吧?” 老祭司欠了欠身,感谢女神关心,刚准备回答老伴已经去逝多年,却听见水神一阵怪笑,注意力已从他身上移开,转向了明荣夏。 “这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候补神?”喷泉里伸出股水柱,横着向下延伸为一段滑梯,直到明荣夏脚下。明荣夏惊讶地后退,但喷泉上的老女人踩着水滑梯朝他移来。她对明荣夏左看右瞧,弄得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按常理,候补神是看不出神性的。你们怎么确定他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 “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确定的。而且他的姐姐已被证实为考约尔克兆圭。”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回答。 水神“嗯”了一声,轻声说:“考约尔克兆圭与惠齐罗伯契特利是姐弟神,他们出生于一个家庭的机率很大,可并不是百分之百。而且这是神话故事,魁扎尔科亚特尔与索洛特尔还是双生神呢,但在现世中他们哪一次以双胞胎的形式降生了?尽管特斯卡特利波卡有烟雾镜,可你们亲自问过那面镜子了吗?” 鹰战士的确没有向烟雾镜求证过。她这样说使气氛陷入了尴尬。 “我们的确没有亲自验证过,但是明殿下拥有成为至高神的潜质,这是真实存在的,否则他不可能以凡人的躯体同时拥有三大神的神器。” “三大神的神器?”老女人再次看向明荣夏,这次看得更仔细。她注意到他的刀与盾,“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神刀伊斯特利;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盾金烈羽;还有……”明荣夏从衣领下扯出项链,查尔丘特利奎眯住了眼睛,“魁扎尔科亚特尔的风之宝。果然是三大神的东西。居然同时出现在一个凡人身上,的确前所未有。” 她又想了想,然后说:“特斯卡特利波卡仍然在世,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候补神是那个日本小子,这么说眼前这位极有可能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了?”她的双眼亮了起来。 明荣夏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承认呢,还是该否认。 “我们还在等什么呢?快到云上的宫殿去吧!我想我们是最后到达的了!”她变得积极起来,拉住明荣夏的手,对鹰战士,特别是对老祭司说。 两侧的水墙动了,连成环形,把他们围在中央。水墙旋转起来,形成一条高耸的龙卷,直冲黑灰的天际。“那就是通天的路。”查尔丘特利奎指向头顶水柱消失的方向。 明荣夏暗自叫了声,他两脚悬空了,水神查尔丘特利奎牵着他的手飞了起来。这种飞的感觉与从前由鹰战士背着抱着的感觉完全不同,更像是被某种力量给托了起来,如全身浸泡水中,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浮。鹰战士聚拢在他们四周,沿着水住,飞向天空。 第二十一节 佚闻 很多时候,这个云端的世界总是白茫茫一片,地面凹凸不平,踩上去软软的,似垫着棉絮,即使下面的世界进入了黑暗,它还是这么明亮。上次见到时还是腥红色的天空已经恢复了湛蓝,这说明云上国已从破坏中复原过来。 许久没见到蓝天,让明荣夏新奇了很久,一直仰望着观赏。云上国的天空中悬浮着半透明的星球,偶尔还会掠过滑翔的骨架巨鱼,尽管与地球的景象大不同,可明荣夏喜欢这种宁静的美景,使他的心里无限平和。 水神查尔丘特利奎的泉水流动声是这个国度最吵的噪声了,“哗哗”流水在白云地面上流淌,像棉絮上放着块水晶。他们到了云海岸,稀薄的云雾无声翻腾,白银小舟就靠在岸边,鹰战士让他和查尔丘特利奎上船,而他们则靠飞行渡海,明荣夏这才知道这条小船只有神才能乘坐。 云山在海的尽头显现,宫殿建筑在团团云雾中若隐若现,阳光照耀着山峰,就像在地球上常见的那般,云会被染成金色,山峰由云组成,所以整座山连同山上的宫殿也是金色的。 已经有人站在宫门外迎接他们了。前排那位红色唐装青年就是占辉,很久不见了,那只麻雀还是停在他的肩上。旁边的和尚是他的师傅觉慧,后面的也全是北方众星的星战士,以他们的星级排出列队的次序。他们向客人行礼,整个过程都是无语的,动作轻盈,与云上国的寂静很配。明荣夏在这种气氛下放缓了脚步,经过单膝下跪的占辉身旁时,他不禁看了一眼,明荣夏突觉得浑身一颤,那只麻雀竟然在瞪着他。 他们没有让明荣夏立刻与黑暗神见面,只是为他安排了住所。这是座位于云山西面的小宫殿,属于墓宫无数偏殿中的一间,阳台伸出山崖,悬于半空,对面是宁静的云海,视野很好,只是云上国的景物稀少,没什么看头。 查尔丘特利奎安排在相对于他的西南方的宫殿,距离很近,明荣夏站在阳台上就能望见那座宫殿的一角。查尔丘特利奎的一名身着光闪鱼鳞衣的男侍请老祭司到女主人那儿一聚,老祭司很不愿意,不过咕哝了阵后,还是跟着去了。明荣夏听鹰战士说,那可不是普通的男侍,是查尔丘特利奎的神选战士,称为“泉战士”。明荣夏惊奇地不免多看了男侍几眼,他们都很英俊,可想到最初见面时他们由鱼变人的那一幕,明荣夏不禁怀疑这英俊的外表只是幻像。 老祭司走后,鹰战士笑得更厉害,明荣夏隐约感到他们是因为那两位老人家而发笑,他在见面时也已觉察到老祭司可能早就认识水神查尔丘特利奎。 有鹰战士向他讲述起个中缘由,但这个故事也是他们听来的,故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未出生。 那是很多年前,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那时的他既不是祭司,也不是神选战士,拥有一颗往向外界、渴求知识的心,因此时常往丛林外跑,也因此被外界的一位姑娘看上了。他们彼此有了好感,很快坠入爱河,可是奥切帕尼斯特利的父亲另外为他找了个女孩,并反对他们的爱情。奥切帕尼斯特利最终屈从于家族的权威,与那位姑娘分了手。 “那位姑娘不会就是查尔丘特利奎吧?他俩从前是恋人?”莉娜惊叹。所有人都已猜到了。 “为什么反对他们在一起?据我所知你们部落对年轻人的爱情并不保守,从不反对自由恋爱。”凯特问。 原因还是由鹰战士缓缓道来。奥切帕尼斯特利的父亲临终前才告诉了他原因。在见到那位姑娘时父亲已经看出她是位候补神,将来有机会登上神位,而奥切帕尼斯特利则要做神选战士。父亲告诉他,他们与神结合是不会生出后代的,部落需要繁衍,只能与普通女孩结婚,他必须牢记这一点,并且告诫后人。 明荣夏想起了卡尔说的话,神族由于基因问题,无法独立生育后代。看来金蜂鸟部落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只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仅当作一个传统来继承。 后来那位姑娘果真成了女神,但那之后,有了神力的她隔三差五地便会来骚扰村庄。奥切帕尼斯特利的妻子也因此变得神经质,与奥切帕尼斯特利生了个儿子后,再无生育了。不过奥切帕尼斯特利从没有恨过查尔丘特利奎;查尔丘特利奎也从未真正厌恶过奥切帕尼斯特利。她最后一次来到村是在奥切帕尼斯特利的孙子纳那华特辛出后不久,她祝福了这个婴儿,从那以后再没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可能年纪大了吧,那时的他们都已进入老年,对爱情已经冷淡。 不过老太太活得很快活,不像一个为情感问题伤了几十年的人,明荣夏回想起查尔丘特利奎的“呵呵”笑声,那声音令人起鸡皮疙瘩。 外面的鹰战士通报,有客人到访。明荣夏抬头时,一位老熟人已经站在前方。 “皮埃尔医生!”明荣夏又惊又喜。 “明,很高兴再见到你!”皮埃尔给明荣夏来了个拥抱。 医神的拥抱有驱逐一切不健康症状的功效,明荣夏觉得万分舒服。“这段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他问。 “拯救世人。”皮埃尔回答。 明荣夏一怔,“那你一定救了不计其数。” 医生苦笑了声,“是啊!救了不计其数。但是救得了他们的身体,救不了他们的灵魂。”医生叹了气,将月亮坠落后的经历说了出来。 他回到欧洲,游历各国,就是为了医治末日灾难后的各地伤员。他以凡人身份四处旅行,看到世界在变大,人类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狭窄,人类龟缩于各个可以提供生存条件的区域,不会离开那个地方几英里。人类族群的联系可以说中断了,以聚居点为单位,他们各自渐渐形成类似城邦的制度,什么法国、德国已经名存实亡。但就是在这样的小圈子中,屠杀和犯罪却更加猖獗,人类为了争夺资源相互争斗,法律和文明似乎早成了千年前的传说,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了。 皮埃尔医生越说越沮丧,他谈了他的许多见闻,为人类没在月亮坠落的末日中灭绝,却走上自我毁灭之路而哀伤。明荣夏感同身受,这一路上他也见到了不少遗憾的事。虽然走的是北美这条路,可看来全世界都差不多。洛杉矶不就是快成一个城邦了吗? “这些问题我一定会向诸神提出。”明荣夏凝重地说。 看他这样沉重,皮埃尔医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很抱歉,破坏了你的心情,让你也不高兴了。把这些不开心的东西拿上会议吧!我们现在应调整好心情,到时可能会有场大争论。” “你说得对。”明荣夏试着让自己高兴。 “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医生提议。 明荣夏立刻点点头,这是个调整心情的好方法,而且他也想与医神谈谈,说说心中那个驱散月尘的方案。 第二十二节 潜在同盟 雾形成的瀑布远望去像是真的水,从一片云层倾泄下另一片云层。明荣夏扶着玉栏眺望,听不到一点儿瀑布的轰鸣,这真是个神奇的世界,相比云层之下的凡间,它便如神话和梦境。或许古时候有谁到过这里,不然传说中的仙境怎么会那么云雾缭绕? 明荣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皮埃尔。结合众神的力量,驱散月尘,重还蓝天。这是个很简单,也很容易做到的计划,现在大部分神祗都在这里,只要大家同意,立刻可以行动起来。 皮埃尔为这个计划惊叹。“的确具有可行性,但你必须说服大家。第一个说服对象是我吗?” “我知道你会同意。”明荣夏笑弯了眼。 “我当然同意。这是好事情,不过具体操作可没这么简单。” “所以才希望你能提建议。我对众神的世界并不熟悉,有谁会反对呢?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情报,就快告诉我吧!” “这个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一时也想不出谁会反对,即使有人反对也是极少数,实施这个计划,应该不差他们。” 明荣夏高兴地点头。他们在山腰的小路上漫步,这里虽有白玉栏杆防护,但一侧的悬崖深不见底,消失于云雾深处。 “下一个我应该说服谁呢?”明荣夏自问。 这时附近的宫殿飘出阵阵乐曲,明荣夏发觉他们已到了水神查尔丘特利奎的住所外。明荣夏靠近宫门,听到了里边的笑骂。 “老东西,没有你我过得照样好!你看!你看!我身边这些,哪一个比当年的你差?” “行了,老太婆。与一群鱼在一起,你的晚年生活我可以想象!快让他们回水里去,他们干着难受!” “你叫我‘老太婆’?这是一位祭司说出口的话吗?要知道你面对的是女神!” “难道你不是老太婆?你以为自己还是村口的小姑娘,像水一样柔美?出场的时候还弄个喷泉!五十年前或许很美,现在就像泉里喷出了片烂木头!” “你……居然以烂木头来形容女神!奥切帕尼斯特利,当初我就应该让众神来惩罚你!你这个藐视女性情感的家伙,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要做风liu少爷!” “你也差不多,年轻时像水一样纯洁,到了晚年也像水一样污浊。” “你……你……老东西……” 他们根本是在吵架,可明荣夏听起来却又不像争吵。看来现在不方便打搅查尔丘特利奎。明荣夏和皮埃尔相视而笑,放弃偷听,离开了宫殿。 “我想查尔丘特利奎也会支持我。她其实是个很好的老太太。”明荣夏有信心说服这个老人家。 “就算有了两个盟友了吧,我和水神。我建议你应该说服三大神,他们是众神之首,实力也是最强的。” “可是三大神只有特斯卡特利波卡健在。我和神无真人只是候补,能算数吗?” “特斯卡特利波卡和神无真人恐怕将是你实施计划的最大阻碍。” 明荣夏望向医生,眨了眨眼睛。医生这么说有什么含意? 皮埃尔的脸上浮现出对前途的沉重担忧感。“这个诸神会议是他们俩发起的,他们一定是为了成为新世界的主宰才这样积极。如果要进行什么行动,也应是他们来号召,而不是你。由你提出这个方案,他们恐怕会反对。” 明荣夏听懂了,如果由自己来号召众神,必定触犯到他们的私心。想了想,然后说:“那就让他们来提出好了,只要是为世界好,我不求这个虚名。” “你的高尚令我敬佩,但是你可要想好,打算将计划告诉谁?你不能同时告诉他们俩,也不能幻想他们会在谁做主宰的问题上合作。要是他们在会议上同时提出,只会引发更大的矛盾,使事情办砸。这个人情要卖好,选择很关键。” “请给我些建议吧?” 皮埃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建议好,边走边沉默,想了许久才说:“他们俩都不是好鸟,把世界托付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放心。真要选一个,神无真人比较合适,至少他没有黑暗神这么反复无常,如果他答应实施你的计划,他会做到的。不过他身边的部下一个个太诡异,其实他们才是实际控制者。” 明荣夏仔细听,他也无法做出选择,他的实力还弱,撑不起局面,黑暗神和神无真人势力庞大,只要他们反对,什么都白谈。 “喂!小心!” 明荣夏出神中,突然听见个声音,吓得连忙收脚,迈出的腿不敢踏下去了。脚下有一株草,这株草没长在里,而且还蹦来蹦去,数十条细根就像它的腿,两片细长的草叶弯出弧度,活像生气的小孩两手叉腰。 “你差点踩到我了,知道吗?”它的声音不是通过声带发出,而是通过某种神奇力量直达生物脑部。“你是谁?你看起来是个凡人。”它问。 “真无礼,惠齐罗伯契特利也不认识了?哪来的小神?”皮埃尔医生怒喝。 小草动了动,像是望向了医生,惊讶说:“我认识你,你是伊斯特利尔顿。可是你身旁这位……我实在没看出他是神。” “我还不是神,一点神力也没有。我叫明荣夏。”明荣夏蹲下说话,“你又是谁?” “我是马亚维尔。”小草说。 “是龙舌头兰神,也是丰收女神。”皮埃尔医生补充。 明荣夏非常惊讶。“你是龙舌兰神?可你根本不是龙舌兰嘛!”眼前的根本是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草,只不过会说话而已。 小草不高兴了。“你不是太阳,为什么要以太阳神自居?” 明荣夏恍然大悟,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你把我抱回花盆好不好?离开土壤太久,我有些累。” 明荣夏捧起它,在小草的指引下果然在云朵中找到只装满肥沃黑土的花盆。小草跳入盆中,将根须插入泥土,舒展细长绿叶,感到舒服极了! “现在,抱我回房间。”它倒像主人般要求起来。 明荣夏端起花盆,抱在怀中。“好,好。告诉我,你的房间在哪儿?”马亚维尔指出了方向,明荣夏照着它说的做。 他们经过一池开满莲花的清泉,水面浮动着一层薄雾,莲花若隐若现,其间有闪闪金光,吸引了过路的两人一草的注意。 “是占辉大人!”小草最先反应过来。 雾气中果然有一位红衣青年,半身没入水中,浑身发着淡淡金光,占辉似乎是在池中冥想修行。 明荣夏发觉盆中的小草居然陶醉起来。“最喜欢占辉大人了!他发出的力量就像太阳一般,我们植物的最爱!”明荣夏想,如果这株小草有五官,它现在一定在流口水。 但那只麻雀似乎发现了他们,尖叫着,盘旋一圈,向他们冲来。明荣夏对这只麻雀有种莫明的恐惧感,抱紧花盆便逃。他感到那只鸟在追他们。“你最讨厌!”小草冲着小鸟大叫。 第二十三节 潜在对手 似乎摆脱了那只小麻雀,明荣夏总算可以喘几口大气了。那只麻雀似乎非常讨厌他,尤其讨厌他接近占辉。 “那只鸟究竟怎么回事?”第一次来到云上国的皮埃尔医生也跟着逃了起来。“它不是普通麻雀。”医生有所感应,但无法判断。 “它是老不死的!”花盆里的小草说。 “怎么叫‘老不死’?”医生问。 “恐怕只有少数神才知道那只鸟的年龄。听说占辉大人小时候它就跟着了,麻雀能活二十多年吗?”小草发出不信的啧啧声。 “那只麻雀很奇怪。我无法判定出它是什么,在它身上似乎覆盖着一种看不透的幻象。”皮埃尔对明荣夏说。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觉得那只小鸟奇怪了。明荣夏记得它叫小空。他不想深究,也不能深究,只好继续往前走。 远处的流云静静翻滚,波涛有如山高,汹涌吓人,但由于失去了声响而恐惧感大减,明荣夏只把它当作一种景观来欣赏而已。 一路上他依然不忘宣传自己的计划。小草很有兴趣,对植物来说阳光是生命之源。小草答应下来,支持他的计划,并答应劝说更多同伴参与进来。明荣夏听到他的承诺,高兴极了。 “殿下,当心。前方有‘蛇’。”皮埃尔医生突然在他耳旁小声提醒。 明荣夏这才看向前方,露台上一群人正在品茶聊,被那些人簇拥着的少年是名混血儿,一半东方血统,一半西方血统——不就是许久未见的神无真人吗?他靠着长椅,沐浴在云上国柔和的光线中。明荣夏想绕过去,但已不可能,他们看到他了,神无真人招手让他过去。 “这不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吗?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想离开呢?”神无真人端着青花瓷杯,嘴唇弯出优雅的弧度。 皮埃尔医生微微鞠了躬,小草马亚维尔也弯了弯全身叶片。明荣夏谨记老祭司教导他的礼仪,他与神无真人平起平坐,不需要任何施礼。仆人为他搬来了紫檀椅,一位妇人捧来了香茶,明荣夏惊讶发现她是神无朋子——神无真人的生母。这位母亲还是从前那样朴素,她站在仆人队伍中,明荣夏一时竟没看到她。 “不介绍一下吗?”神无真人点了点明荣夏身旁的人。 “伊斯特利尔顿。”皮埃尔医生自报姓名。 “原来是医神,难怪这么大胆,我还没允许,竟然敢自我介绍。”神无真人不悦地“哼”了声,“我看了德里那件事的报告,你也与那件事有关联对吗?” 皮埃尔不想提起印度发生的事,沉默不语。 神无真人继续说:“知道亚卡特是怎么死的吗?” “亚卡特库特利咎由自取。”皮埃尔发出正义的低沉声音。 “不!”神无真人高声叫起来,“他是被卡尔·埃赫卡杀死的!我知道是卡尔·埃赫卡送你们来的这儿!他为什么没有来?” “他没有受到邀请。他说,不请自来,不和礼仪。”明荣夏回答。 “你竟然坐着答我的话?”神无真人怒拍长椅扶手。 明荣夏毫无惧色,与他对视。“一个候补神居然这样神气!”小草贴着明荣夏的腹部,小声说。 神无真人注意到明荣夏放在大腿上的花盆,问:“你养花了吗?哦,不。养的是草?给我看看。” “我是马亚维尔!”小草动起来大叫。 “给我看看!”神无真人像命令仆人似的喊叫。 他身旁的双胞胎有行动了,哥哥看了眼弟弟,沉默寡言的弟弟走向明荣夏。 “我是马亚维尔!”小草尖叫,柔嫩的叶子抓紧明荣夏的衬衣,那位表情木愣的少年令它害怕发抖。 明荣夏双手护住花盆,叫喊起来,“这是要干什么?好歹它也是位神!”但少年根本不听他这些,伸手要抢花盆。 “你太无礼了!不知道对神应该保持应有的尊重吗?”皮埃尔医生抓住少年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但下一刻他又吓得缩回了手,惊骇地瞪住了少年。 少年完全不理会皮埃尔,执意要夺花盆,明荣夏试图推开他,可这个单薄的少年却如有千金重,他没有办法,握住了背后的神刀。 “殿下,草的生命不过一、两年。您是与世界同存的大神,和小生灵动怒有shi身份。”神无真人身后的驼背老者说话了。 神无真人傲慢地“嗯”了一声,让少年停止,饶了那棵草。 双胞胎中的哥哥说了话,“我们殿下没别的意思,今天既然与惠齐罗伯契特利遇上了,只想提醒您。我们殿下才是世界的正主,无论拯救世界,还是创造新世界,都离不开‘羽蛇’的力量——也就是科学的力量。特斯卡特利波卡已经老了,他那僵化的思想怎么容得下新事物?而你,要有自知知明,你应当清楚自己的实力,别说你还是个候补神,就算你已经成了真正的神,在‘羽蛇’面前也应当让路。明白我们的意思了吗?” 这位少年说话的语气与风格,和他的主人神无真人一样傲气十足。明荣夏不愿与他们纠缠,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唯唯诺诺地全作了肯定回答。可这些人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神无真人不停地说些轻蔑他的话,其中又少不了顺带污蔑卡尔·埃赫卡。 明荣夏很想塞住耳朵,但他更想早点远离这些人。突然,像是他的祈祷灵验了,神无真人和他的手下们闭上了嘴。明荣夏很惊喜,但很快发现他们闭嘴并非因为词穷,而是另有原因。明荣夏回头看见占辉站在远处的白玉栏杆后。 只是一眨眼,占辉已到了身前,那只麻雀也如会瞬间移动般地准确落上他的肩头。“小空看见你们往这边去了。”占辉说,“主上想见见惠齐罗伯契特利,请您跟我来。” 这句话解放了明荣夏,把他从语言折磨中释放了出来。不过明荣夏并不感到轻松,反而觉得自己又得坠入另一个深渊。 第二十四节 衰老 墓宫深处的走廊永远都是笔直、阴暗、宁静,没有尽头的。明荣夏只能安静地充满敬意地跟随占辉的背影,占辉的身体发着光,是这里唯一的照明。明荣夏突然发现两侧的石壁有了图画,这才发觉他们已经进入了那条名为“历史”的长廊。 又看到这些壁画,明荣夏没了上一次的好奇,更多了感触。画里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吗?明荣夏已经深信不疑。虽然历史被神话与图画修饰,但真相也隐藏其中。他们现最想见到最后一幅画,也就是正在发生的事。 当走到那幅画前时,他不禁停了下来,其他人也停下来了。这幅画以黑色为主色,黑色的天空占了画面九成面积,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一片黑;剩下一成的画面表示大地,上边画满成堆白骨,没有一个活物出现在画中。 “世界毁灭了,万物死亡了。”占辉解释说。 “下一幅应该是新世界的诞生。”皮埃尔医生看着空白的位置乐观说,“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画上去。” “永远没人知道。也可能这就是真正的最后一幅画了,没有下一幅。”占辉说得非常冷淡。“跟我来吧!”他继续向前。 明荣夏不舍地再望了眼壁画,占辉的话令他担心不已——这真是最后一幅了?在前边他也看到过展示世界末日的画面,但那些画面中总能找到活着的生物:两只猴子或一对男女;然而现在这幅画除了白骨什么也没有。 “未来正在创造中,什么都可能改变。那幅画还未完成,是会变的。”占辉突然说。明荣夏觉得这些话是在说给他听。 沉重的宫门自动缓缓开启,幽冷的风从殿内吹出,垂于殿中的薄纱无声地轻轻飘动,像雾一般飘渺。占辉带领他们进入,他们的脚步声在宫殿中回响,变得异常突出。一片薄纱被风吹起,大殿的最里边斜躺着一位老人,他的身体如枯枝,皮肤干燥如树皮,并蒙着层灰暗色调。看起来就快碎断的手指摸抚着金钱豹的额头,狮、虎、豹,各类高贵的猛兽围坐在他身边。 “来啦?”颤抖的声音从老人喉中发出。 占辉下跪行礼,皮埃尔医生深深地鞠躬,小草马亚维尔跳出花盆,叶片和茎都弯曲了,明荣夏也向他鞠躬。这是三大神中唯一在世的一位,是目前地位最高的神。 “你退下吧!”特斯卡特利波卡挥了挥手,占辉倒退着离开宫殿。 “坐吧,都坐。”他又挥了挥手,纱帘后跑出三副骨架,抬出三把椅子放好。他们各坐一把,明荣夏将花盆放在第三把椅子上。 “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辛苦了。喝茶吧。”又有骨架端来热茶侍奉。 “我们为世界的明天而来。”皮埃尔医生说。 黑暗神缓缓点了头,像是赞同。“世界的‘明天’?哦,也对!人类的世界还是黑暗一片,天还没亮呢!” “只要集合众神的力量就能驱散笼罩地球的月球尘埃。”明荣夏迫不急待地说。黑暗神想做世界的主宰,所以他应该会同意拯救世界,世界毁灭了对他没有好处。 特斯卡特利波卡还是缓缓点了头。“是这样,惠齐罗伯契特利说得没错。只有我们才能拯救世界。可是……可是召集众神,总得有个领袖,对吧?” “你是三位大中唯一在世的,你就是我们的领袖。”明荣夏说。 皮埃尔和小草同时默默看了眼明荣夏,似乎他说错了话。 特斯卡特利波卡颤抖的笑声像是快要断气了,回响在宫殿中。“我不喜欢你的马屁。”笑过后,他说,“有一种说法,说我老了,该给年轻人让位了。” 明荣夏不敢乱答话了,选择了沉默。 “你不说话?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因衰老而消瘦的脸上,他那双眼睛特别突出,睁大时几乎快要掉出来,“哼!我知道,你和那个混血小子都盯着我的地位!我还没老到使不出神力的地步!”他那快成骨架的手突然指住明荣夏。 一股压迫感袭上心间,明荣夏吓得从坐椅上跳起来,与此同时,皮埃尔和小草挡在他与黑暗神之间。他知道黑暗神发动神力了,想给他个下马威吗?背脊发出寒意,他抽下神力,刀身发出黑光。他想起来,这把刀本是属于黑暗神的,现在它要听命于谁? 特斯卡特利波卡突然发出猛烈咳嗽,心间的压迫感消失了。这个老人趴在长椅上,不断咳嗽与喘息。明荣夏再看着刀,黑暗神的神力已经散去,它仍有光辉,说明它没有受从前主人的控制。 “占辉……占辉!占辉在哪儿?”特斯卡特利波卡伏在长椅上,身边的猛兽已烦躁不安,来回走动,发出“呼噜”声。 他不断呼喊占辉的名字,红衣青年出现在门前,奔向他的主人。他小心扶起老人,“主上累了,诸位请回吧!”他对客人说。 明荣夏鞠躬告退。 出了宫殿,皮埃尔医生意外地说:“没想到他连自己的神刀也控制不住了。刚才他想命令那把刀攻击你,不过神刀没有服从他,反而保护你。可能因为他太老了吧,连神器也不愿受他支配。” “以人类的寿命来说,他活得够长了,听说他还想延长自己的寿命。但是身体衰弱了,神力也会衰弱,刚才就是个例子。连自己的神器也控制不了,够丢脸的。”小草对黑暗神充满了不屑。不过它一会儿后,立刻显示出担忧来,“如果其他神发现唯一在世的大神已经衰弱成这个样子,估计有野心的会造反吧?为了篡夺世界主宰的位子。” “诸神内讧,对你的计划太不利了。”皮埃尔看着明荣夏的背影警示,“为了预防这一刻,我们需要惠齐罗伯契特利,只有你觉醒,才能领导我们。” “我来领导你们?”明荣夏转身,扶着墙。不确定地看着皮埃尔和皮埃尔抱着的小草。他们给了他肯定的眼神答复。 明荣夏从来没想过要做领袖,他还是那么不确定。扶着墙的手突然放开了,因为他正好按住了那幅最后的壁画。 正如占辉说的那样,这幅画会改变。地平线上升起一团光,不是太阳,光团中有东西,可惜的是线条未完成,看不出那是什么。 第二十五节 集会 望着悬浮半空的云朵,明荣夏充满敬畏,心脏跳得厉害。已经有许多神到那片云上去了,明荣夏却在下方彷徨不安。 “他必须一个人上去,我们都没有资格。”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叫住了想陪同明荣夏的莉娜。 明荣夏松开莉娜的手,他必须有面对的勇气。 “要坚持立场。”莉娜鼓励说。明荣夏向她点头。 皮埃尔和小草已经在云梯入口处等候多时了,明荣夏向他们走去,踏上云梯,这条由云朵组成的阶梯自己动了起来,如电梯般送着他缓缓上升,通往那片洁白而厚实的云层。 那上边有众神的集会。明荣夏在心中默念要说的话,虽然已经得到医神伊斯特利尔顿和丰收神马亚维尔的支持,可他心底仍不自信,不知自己的意见能否为大众接受。 云梯升到了顶,明荣夏踏上云朵。这里就像一片空旷的开阔地,什么也没有,只不过中央放着张巨大的长桌,许多生物聚集在那儿。 明荣夏走了过去,一只蛤蟆迎上来。估计它应是位神,这里只有神才被允许进入。“惠齐罗伯契特利、伊斯特利尔顿、马亚维尔。”蛤蟆张开大嘴,高声通报,众神的目光顿时看了过来,明荣夏鼓励自己迎接挑战。 坐次依照神话中神的地位高低排列,特斯卡特利波卡与神无真人自然坐上席,明荣夏走向上位,他应与他们并坐。 但当他到达时,却发现没有他的坐位。明荣夏一时傻了眼,没料到这样的状况,他看着特斯卡特利波卡和神无真人,两位当他不存在般,瞧也不瞧。皮埃尔和小草见状,立刻离开自己的坐位,要为明荣夏鸣不平。 “你的坐位在最末。”神无真人轻蔑地说。 明荣夏看了眼放在末席的那把简陋椅子。 “惠齐罗伯契特利怎么可以坐末席?”皮埃尔义愤地说。小草马亚维尔也跳上桌面,叶片竖直,作愤怒状。 “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对大神的决定产生质疑?”神无真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怒视反对者,“明荣夏不过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候补者,允许他来到这儿已是破例,还能有坐位更是格外开恩。”他瞪了眼明荣夏,“还不下去就坐?或者你更喜欢站着。” 明荣夏感到了内心的怒火,他来这儿不是为了受屈辱。现在众神们都看着他,明荣夏知道自己的反应将非常重要。皮埃尔和小草无论在神序排列上,还是自身实力上都无法为他说上话,而他也不愿依靠别人为自己说话。 他直视神无真人,“那么请你和我一起坐到末席上去吧!” “你说什么?”神无真人惊骇地盯住他。 “如果候补者只能坐末席,你不也是候补者吗?”明荣夏声音不高。但这句话足以惹得神无真人大叫。 “你怎么能与我相比?我从小受的神的教育,无论休养还是品质,都已达到神的标准;而你至少有二十年的时间过着糊涂的凡人生活,思想低劣、言行粗俗!” “不管你受的什么教育,既然你坐在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神位上,就请展示代表神性的神力,否则你有什么资格接受众神对你的拜见呢?” 神无真人没有神力,他气得说不出话。他身旁的黑暗神发出“咯咯”笑声。“告诉过你别玩小把戏,这是你自取其辱”特斯卡特利波卡对神无真人说。 坐在大神下方的水神查尔丘特利奎和善地笑起来,她对众神说:“大家依次往后退一个位子,让惠齐罗伯契特利坐我们之上。”众神同意了她的提议,依次挪动。明荣夏将椅子与特斯卡特利波卡和神无真人并排。 黑暗神吸了口茶,打开了衰老沙哑的嗓子。“闹出了点小误会,但不会影响我们的情绪。我们聚到这里是为了商讨世界的将来。大家都知道,由于月亮女神的疯狂,世界遭受了灭顶之灾,它的寿命看来已经到头了,是要继续沉沦,还是创造新世界,决定权在我们手中。” 黑暗神希望大家发言,不过众神却一片沉默,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明荣夏见没有发言者,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 “我来说吧。”神无真人突然说,“新世界必须创造,不然我们做‘神’将变得毫无意义,创造了世界才能称为‘神’。这个世界将由我们重新规划,不能再像这样混乱和污秽。” “你打算怎样创造世界呢?”有神问,并提醒说,“世界的创造是要付出代价的,每一次新旧世界的交替都是建立在大规模的死亡之上,比如说恐龙的灭绝。这一次将付出怎样的代价?你打算牺牲哪一类物种?” 神无真人不屑地冷笑,回答说:“物种的灭绝进程已经开始了,如果不快些造出新世界,只会死更多生物。牺牲哪一个物种不是我们操心的问题,我们只需按自己的意识创造新世界即可。不能适应新环境的生物自然会灭绝,然后新生物会取代它们,就像恐龙灭绝后,哺乳类崛起称霸地球。到时自然会有新物种取代现有物种,这是客观规律。” “依你的逻辑,被牺牲的物种将是人类了?因为新世界有新的主体生物,而旧世界的主体生物必须灭亡,给新生物让位,正如你举出的恐龙的例子。”皮埃尔医生提出带有反对意见的疑问。 神无真人摆手笑了笑,“我可没说要灭绝人类,但如果人类无法适应新世界的要求,我们也只能看着他们灭亡。至于创造新世界的方法,我认为首先应尽快造出能适应当前环境的新生物,以保证生命不会衰竭,只要生命不衰竭,神的基因就能延续下去……” “首先应当清除大气中的月尘,让阳光重回地面,这才是延续生命的最佳方法。而且这样做的代价最小,不需要牺牲任何物种,完全可以避免物种灭绝的悲剧。”明荣夏打断神无真人的话,说。 “惠齐罗伯契特利,你打算以什么方法驱除月尘呢?”立刻有神问。 明荣夏回答:“我想过了,方法很简单。只要我们将神力合起来,一定可以做到。” 他此言一出,众神立刻起了反应,会场顿时闹了起来。明荣夏预料到他们会议论,不过接下来的事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知道地球的大气层有多厚,面积有多大吗?” “你知道地球的引力有多强吗?要把月亮灰尘吹多远,它们才不会被吸回来?” “月尘与大气层已经混在一起,如果我们在驱散月尘的同时,又驱散了大气层,那么地球不是将变为另一个月球了吗?” “神力属性不同,会发生抵消,甚至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我们的神力是不能合在一起使用的。” 众神提出各种各样的疑问,把明荣夏难住了,面对提问,他不知该怎样回答,他并未想得这么深远。 “你们都安静!”皮埃尔医生大声喊,场面总算安静了些。他说:“惠齐罗件契特利的方案,我认为是最好的。只是需要你们献出神力,怎么就像要扒你们的皮似的?你们的疑问全是不愿出力的借口!惠齐罗伯契特利提出来,本意是希望大家讨论,使这个方案尽善尽美,并非强迫诸位必须照做,如果这个方案的确没有可行性,惠齐罗伯契特利自己就会放弃。” 明荣夏也站起来说,“的确是这样,其实这只是个初步构想,因为我不了解神的世界,所以具体内容需要大家协商,如果有不妥的地方,你们尽管指出来,毕竟对世界、对我们来说,这是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你怎么想出这样一个主意?”神无真人在他身边低言,“世界交替,必须有牺牲。你想出这样一个方法的确救了大多数生物,可是这也意味着被牺牲的将是我们——你是要我们去死!” 明荣夏看向对自己说话的神无真人,这个少年正瞪着自己,眼神非常恶毒。明荣夏决定不理会他。他想起莉娜的话,他要坚持立场,不管他们怎么反对,只要他坚持,相信终能说服他们。 第二十六节 领袖 带有反对性质的争论一直充满会场,特斯卡特利波卡不得不中断会议,他要众神冷静地好好想一想。第一次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 明荣夏很沮丧,也很矛盾。他以为自己的计划能得到大多数神或者至少半数神的支持,但事实说明他错了,绝大多数神反对他的计划。回到宫殿后,他面对鹰战士的询问没作过多回答,只是长久地站在阳台处沉思。鹰战士和莉娜、凯特知道他受了挫,他应该静一静,也没去打扰。 哪里错了呢?明荣夏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反对强烈?他想起了神无真人看着他的眼神,那眼神既惊恐,又带着恨。神无真人说他是要他们去死,这是什么意思?明荣夏从未有过要大家去死的意图。 他感到身后有人,回头瞧见了老祭司。 “有位女士想与您谈谈。”老祭司说,然后他的身后出现了水神查尔丘特利奎。 明荣夏很意外,赶紧请她就坐。女神婉谢了,她只是来说几句话。 “你小子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查尔丘特利奎训斥说。 明荣夏不明白,立刻请教。 “你的所谓驱散月尘的计划,听起来不错,可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当然这不怪你,因为你还没有成为神,而你的两位支持者,伊斯特利尔顿和马亚维尔成为神的时间也不长,他们都不了解神力的本质。”查尔丘特利奎严厉地说,如同长辈教育晚辈,“就像‘羽蛇’研究的那样,依靠基因变异,我们拥有了超越平凡生物的特殊力量。那么这种力量的源头在哪儿?当然在于我们的肉体,因为那些变异基因不可能脱离肉体而存在。所以当肉体衰弱时,神力也会衰弱,这也是为什么上了一定年纪,神力会衰退的原因。” 明荣夏点头,他能理解,黑暗神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水神继续说,“神力其实是可以无限提升的,可为什么实际情况中却有高低强弱的差别呢?除了外部生存环境,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肉体的关系。每具肉体的体质不同,决定了神力发挥的上限,神力发挥不能超过肉体的极限,一旦超过,肉体就会死亡,甚至消失。” “所以他们才反对我的计划?” “是的。以神力对抗地球引力,除非是重力系,否则只能全力以赴,将神力提升到上限,这样做有生命危险,而且不见得能成功。他们不愿意冒险,而你也没有实力强迫他们冒险。”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查尔丘特利奎微微一笑,她既然愿意来与明荣夏说这番话,同样也会为他出主意。“你只有觉醒一条路。”她说,“只有成为了真正的惠齐罗伯契特利,你才能具备号召力。展示惠齐罗伯契特利强大的神力,使犹豫的下定决心,使反对的改变观点,这样就才能完成想完成的大事。” 明荣夏低头思索,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去过神殿验证那一关。自从走上这条路,这事已经躲不了。他只是没有信心,如果自己像父亲那样没能通过验证,该怎么办呢?他对神殿验证始终采取回避态度,幸好鹰战士没有逼迫他进行验证。 “你以为他们叫你声惠齐罗伯契特利就等于承认你了么?他们只是不想得罪鹰战士。事实上鹰战士的实力正在衰减,这点我也感觉到了,他们的神力喜欢有阳光的环境,长久不见阳光,他们的变异基因在退化。今天神无真人可以不给你椅子坐,明天说不定就会剥夺你呼吸的权力。没有自信心是无法通过验证的。好好考虑吧!” 查尔丘特利奎就完就走,明荣夏送她出了宫殿。 他回到阳台上,望着云海继续发呆。感觉有好多责任一下子压了下来,全都得由他自己来解决。皮埃尔医生已经或明或暗地表示要由他来做世界的主宰、众神的领袖。只有成为了世界的主宰才能拯救世界吗?明荣夏想拯救世界,可是不想做什么领袖,从来没想过。 …… “那小子已经暴露出他的野心了!他想成为众神之主、世界的主宰!一定是这样的!在他还未强大之前,我们要消灭他!”神无真人紧握拳头,坐立难安,“他今天能让我在众神面前难堪,天就可能取代我们!不,不是有可能。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什么驱散月尘的计划,其实是以此为借口,将诸神变为他的仆人,供他驱使!” “你说得太严惩了。”特斯卡特利波卡捧着茶杯说,“他没这个实力。他的所有实力回起来,还不及‘羽蛇’一根羽毛的力量。你怕什么呢?” “不是怕,是提防!他既然有这个心,一定会采取行动。我看水神查尔丘特利奎也已站到了他的阵营中。” 特斯卡特利波卡“啧啧”摇头,“就处他有这个心又怎么样?他没机会了。” “你决定了!什么时候行动?”神无真人兴奋地凑到黑暗神身边。 “就在下次聚会。”黑暗神说,“神族之间会有感应,因此我的星战士就不能去了,把你的机器人埋伏在那里。到时看我的信号。” 神无真人阴冷地笑起来,“就这么办。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谁是顺从的,谁是忤逆的,已经清楚了。把他们一网打尽!”他斜视一名部下,“该隐,你去布置吧!” 双胞胎中的哥哥得令而出,神无真人高兴地大笑,活像自己明天就将成为众神之主。他告辞了黑暗神,带领一帮手下出了宫殿。 黑暗神捧着茶杯,闻着茶香,流露出轻笑。“哼,都是傻小子。”不知他说的是谁。 忽然,茶杯失手掉在了地上。特斯卡特利波卡双手颤抖,惊恐起来。“谁?谁在这里?”他左右顾盼,宫殿空荡荡的,只有那些薄纱在飘舞。 “谁在这儿?”他恐惧地大喊。 “连我的神性也感觉不出来了吗?你果然老了。”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回响宫殿中。 特斯卡特利波卡离开宝座,在宫殿中搜寻。“我记得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了。可是我不信!不信是你!你出来,出来!”他边找边喊。 “我不就在这儿吗?”年轻的声音说。 黑暗神转身看去,轻风吹开薄纱,白色人影显现出来。 特斯卡特利波卡一声尖叫,跌坐地面。他颤抖地指住人影,“你,你还活着?魁扎尔科亚特尔!” 第二十七节 灭亡 阴影里走出人影,白色风衣与金黄发丝随风飘动,深蓝的眼眸比云上国的蔚蓝天空还要漂亮。 特斯卡特利波卡被这个人吓得惊叫几声,连站立也做不到了。 卡尔浮出魅笑,“怎么如同见到了鬼似的?特斯卡特利波卡,至高的大神竟如此胆小?” “你……”特斯卡特利波卡哆嗦地说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不可能的,你应该早就死了,没有生物可以在神刀伊斯特利的利刃下存活,你没有理由活下来的!” “我不是正活着吗?站在你面前。”卡尔边说边步步逼近,“你对那把刀太有自信了,它的威力的确强大,可千百年来没有改变过,而科学却日新月异。我们的科学技术已经足以和神的力量一较高下。七十年前,虽然我受了刀伤,但科学拯救了我,并且减缓了我的衰老。你看,我现在还是如从前那样年轻,这是你梦寐以求的青春。”卡尔微笑着,在黑暗神身边蹲下,“你老了。”他端详着黑暗神的脸,像是在细数上边的皱纹,“需不需要镜子,照一照你的老态?” “不……”特斯卡特利波卡捂住脸,他讨厌别人提起他的衰老。 “我很怀疑,这样衰老的身体还能发挥神力吗?新世界是属于年轻一代的世界,劝你一句,该退位了。”卡尔说。 特斯卡特利波卡以衰老沙哑的嗓子嘶吼起来,“不!这是我的世界!”他吃力地站起来,黑色光辉聚集于掌心,一身黑袍随之振动。 卡尔不屑地一挥手,一道白光与黑光相碰。特斯卡特利波卡没受住冲击,不住后退,最终跌倒;而卡尔随手撑开球形防护墙,弹开了冲击波。 “都说你老了。还以为是七十年前吗?”卡尔更加不屑。 特斯卡特利波卡一百多岁的身躯受了这样的冲击后,没散架已是万幸,他还想站起来,不过更加不容易。“占辉!占辉!你在哪儿?”他在地上爬行。 “别喊了。我不是单独来的。”卡尔说,“我的部下已从各处攻入云上国,你的星战士正忙于应付,他们不会来的。” “你……” “对,我是为了消灭你,专程赶而来!”卡尔不急于动手,而是看着黑暗神,看着一代大神的狼狈模样。“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事吗?那时我和你相互不认识,而你却因为烟雾镜的一句话拆散了无数个幸福家庭,你因为那面镜子的一句话,妄图毁灭一个民族。我的父母死在了集中营里,还有我的朋友、老师,他们都死了,留下我孤单活在世上。” “最该死的你却没死。是我把烟雾镜的话理解错了,漏掉了你这条蛇。今天你是来复仇的?”黑暗神睁大无光彩的双眼,发出只有喘气,没有声音的笑。 “不是为了复仇,虽然我很想以复仇的名义。七十年来我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恨,特别是当我怀念父母的时候。”卡尔从怀中摸出张照片,他对着照片微笑,然后将它放回怀中。“以你我现在实力对比,如要向你复仇,你还能活到今日吗?我是为世界而来。你的阴谋我早已知晓了。想借召集众神集会的机会排除异己?那得问我同不同意。新世界需要新的主宰,我已经有了人选,所以决不允许你危害到他。” “为什么你对那位候补神这么特别?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手维护他了。他是什么身份?难道他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神情从深思立刻转为愤怒,他瞪住卡尔,指着他大喊,“你不会得逞!无论是你,还是他,谁也做不了世界的主宰!我做不了,你也别想!” 卡尔发出一串冷笑,“我知道你二十多年前埋下的那步暗棋。别忘了我曾拥有过烟雾镜一段时间,已经向镜子索取得答案了。今天我亲自出马,就是为了做个结束,先杀你,然后杀他。”卡尔微颤眉稍,轻轻说,“永远了,海因茨先生。” 他似乎没有使用任何神力,但黑暗神突然表情痛苦,一双老手紧按胸口,他在地上挣扎,连出声也困难。这是一种奇异的谋杀。 忽然,有人落上阳台的栏杆。卡尔盯住那人,惊讶与窍喜同时从他英俊的五官中显露出来。“来得正好。”他说。 占辉从阳台上跳下,他的红衣有些破损,刚经历过战斗。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扑倒在黑暗神身边。 “走……”特斯卡特利波卡艰难地发出声音。 卡尔已经进攻了。占辉感到血液沸腾,高涨的血压似乎要冲破血管,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来。这是一种直接控制对手身体细胞的罕见神力,任何防护墙乃至精神屏障,在这种攻击方式面前都是无用的。 小麻雀这时候尖叫了一声,冲向卡尔。卡尔拍开它,小空被弹回了原处。短暂的打扰给了占辉和黑暗神一瞬喘息。 “记住这个仇人!”特斯卡特利波卡对占辉说。他碰了下像是已经死去的小空,似乎对它施了魔法,把它交给占辉。一个光球将占辉包裹起来。“主上!”占辉贴着球壁大喊。 “逃得了吗?”卡尔的全身泛出白光,至密的发光球体从他的掌间生出,掷向装载着占辉的球。 “记着为我报仇!”黑暗神突然跳起来,黑色的光在他身上闪现,硬接下卡尔的攻击。占辉与球体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两股能量的撞击爆炸震动了整座云山。 特斯卡特利波卡身后的一切已经被摧毁,阳台消失了,宝座也消失了,他已站在悬崖边。 “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你还能表现出一点大义。”卡尔意外地说。他没有再发动攻击,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黑暗神摇摇晃晃地站着,想冷笑,喉咙里却发出“咔咔”的声音。“养了二十多年,多少有点情感。我了解他,他会回来的。我说过,我得不到,你也别想;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他倒下了,犹如塞满米糠的布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并顺便弹起少许尘埃。 卡尔无视这具死尸,哪怕他曾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主宰过物生物命运的神;然而现在这不过是一具尸体,尸体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抖了抖风衣上的灰,望向前方。宫殿的残壁在扩大,无数云朵开始脱离山体,向远方飘去,风渐渐大了起来,加速了云朵的离散。卡尔对此地毫无留恋,静默着离开,寂静的宫室中只留下他的一串脚步声。 卷末节 云上国的毁灭 明荣夏看到云山中有星星飞出,一下子出去了好几十颗,是星战士出去了。很快有消息传来,不明身份的敌人入侵了云端世界。 明荣夏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不安,能来到这儿的都非常人。北方众星几乎全出动了,看来敌人来头不小,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证实了他的担忧。 起初是老祭司摔碎了青花瓷杯,初以为是老年人手颤的常见毛病,但老祭司脸上的惊恐让所有人提高了警觉。彼德表现出了害怕,他说有一个异常强大的生物突然降临到了附近。接着,鹰战士,还有凯特,甚至莉娜都感觉到了,他们挤在阳台,往上仰望——那个敌人在上边?明荣夏什么也没感觉到,可他听到了骚动,墓宫里居住的神全不安起来。 神器出现了异样。明荣夏有三件神器: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神刀伊斯特利、惠齐罗伯契特利的金烈羽神盾、魁扎尔科亚特尔的风之宝项链。其中神刀发出了黑光,项链发出了白光。老祭司说这是它们在强烈回应它们真正的主人,它们的主人有了危险,或者正在对抗强敌。特斯卡特利波卡就在附近,神刀有反应不难理解,但风之宝为什么发光?难道说魁扎尔科亚特尔也在附近吗?是神无真人觉醒了?他未经过神验,觉醒可能性很小。联想到大家都感应到的强大神秘生物,或许是一位未知的大神也说不定。 有人叫喊起来,可以说声音很像惨叫,但仔细听,却是喜悦的“惨叫”。有位少年在走廊上疯狂奔跑,仰望上方,喊着“魁扎尔科亚特尔”,眼里尽是虔诚。他的双胞胎弟弟追上来,把他抱住,阻止他的失常。后边还跟着神无真人和他的仆从们,神无真人急得跺脚,非常生气。“我在这儿!你在叫谁?”他大喊着说。 有一颗星星从远方飞回了山顶的宫殿。没多久起了爆炸,明荣夏看到黑光与白光交织,地动山摇的震动,使人和宫殿全都东倒西歪。然后,云端的世界恢复了从前的寂静。 明荣夏站了起来,窗外的蓝色天空忽然起了股不真实的虚幻感,仿佛下一秒就将消失。风吹得劲了。云端的世界本来就有风,柔和地吹动纱帘的那种,可现在变得不一样了,鹰战士们的墨色长发零乱飞舞,风力强劲了许多。 “特斯卡特利波卡死了。”老祭司轻缓地说。声音虽轻,却饱含着震憾的哀悼。随后消失的还有那股神秘的来自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力量之源。 云山顶端飘出朵朵白云,它们像是从山体分离出去的,随着风飘向远方。墓宫里躁动起来,离他们最近的是查尔丘特利奎的宫殿,水神驾着水龙经过他们面前。 “快走吧!特斯卡特利波卡死了!”水神喊。 鹰战士立刻飞了出去,明荣夏跳上水神跨下的水柱,坐了上去。他惊奇地发现,刚才踩踏过的白玉栏杆化作了一道烟云,被风吹散。阳台正在消失,结实的地面变作云朵,大点的飘出去,小点的一会儿便没了。 “怎么回事?”明荣夏问,即使提问对象就在身边,由于风大,他不得不大声喊。 “特斯卡特利波卡死了。”查尔丘特利奎说,“就在刚才,突然就死了。这个世界快消失了,直到下一世黑暗神觉醒,它才会重新出现。我们快点,再迟些出口就没了!”她对其他人喊。 皮埃尔医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明荣夏向他点头。这时一棵草落上了他的肩,明荣夏捧着小草微笑。大家都到了。 飞行器发着噪声从墓宫中冲出,如流星般消失在云端世界的尽头,只留下一道空气被烤热后形成的波纹热浪——神无真人也逃走了。 明荣夏望向脚下,云海如煮沸了般翻腾,在大风下出现一个个空洞,那些空洞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白茫茫一片空白。他又回望,曾经承载着墓宫雄壮宫室的云海已消失大半,整座山体变了形,无声地下塌。风越吹越劲了,吹在脸上有些疼,明荣夏拉高衣领遮挡,半眯住双眼。 眼前的云层由白变灰,再变黑,然后突然消失,眼前豁然开朗。刮人皮肉的劲风没有了,明荣夏睁开眼睛,看到了城市的废墟。他们出来了,回到了上海市上空。 他抬头望向天顶,云层中的一个大洞正在迅速密合,不断有巨型树枝掉落,撑开这个洞的巨树如年久腐朽的死木般开始粉碎。他们一口气飞出很长段距离,巨树轰然倒塌,以里为单位的树杆断为数截,每一截压倒大厦一片,击起的尘埃弥漫了半个城市。 这是一幕壮观的景象,明荣夏扭着头看,直到脖子发痛,天空中有各色光点冲出墨黑云层,消失于四面八方——如群星飞散,众神离散了。 序之节 素不相识的来访者 “滋子、爱子,我回来了!”一名男子提着整包面包进了屋。关上门,他摘下墨镜,除去遮住口鼻的围由,露出真容。 田中广志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滋子!爱子!”他呼唤妻子和女儿,但屋里似乎没有人,这让他起了担心。他告诫过妻子不要随便出去,最好呆在家中。就连他出门时也得乔装一番,不能让别人认出了。田中广志这样做是有道理的,自从他代表明繁华在电视上露了面,全日本,乃至全世界的人都将他视为了仇敌,许多激愤的人在搜寻他,要杀了他。他们不是说说而已,田中广志依靠幸运已躲过了数次迫害,他与妻女只得隐姓埋名,四处搬家。 鞋柜背后藏着把装有子弹的猎枪,田中广志提着它,小心往屋里走,一间间推开房门,挨个检查房间。他光脚上了楼梯,见到女儿房间的门半开着,警惕地走了过去。 推开门,屋里的景象让他差点叫了出来——他的妻子倒在地上,额头中了一枪,血浸湿了她的头发,身旁还有把菜刀。她已经气绝了。 “滋子!滋子!”田中广志忘了现在的危险,想要冲上去。可就在这时,背后窜出的人让他几近崩溃的情绪骤然凝固。他感到有类似枪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脑。 “田中先生吗?”身后的人问。他的日语地道,是个日本人。 “是的……”田中广志颤抖着声音回答。他知道最有可能来杀自己的就是日本人,东躲西藏,终逃不过。 “我并不打算杀你的妻子,可是这个女拿着刀冲向我……”那人遗憾地说。 无论解释什么,田中广志的恨已无法消除了。“我女儿呢?”他问。但愿爱子是平安的,他到现在还没见着她。 “她在我这里。放心,我还没丧心病狂到杀死婴儿的地步,但如果你不安分,那就另当别论了。”对方威胁说。 田中广志沉默。然后问:“你要我干什么?”对方没有立即杀了他,应是怀有别的目的。 “我只想知道他们在哪儿?”那人问。 “谁?” “还有谁?屠杀东京的那些家伙。你和他们不是很熟吗?”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田中广志实话实说。但他立刻感到抵住脑勺的那把枪往前推了推,对方显然不满意。田中广志无可奈何,但还是得说:“他们离开东京后,我和他们的联系就断了。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个卑微的人类,不值得理睬。现在月亮已经坠落,而他们的活动也消失了,谁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可能与月亮一同毁灭了吧!” “少跟我瞎扯!你的宝贝女儿就在我手里!” 田中广志可以感觉到爱子可能正被这个男人抱着。“你别乱来,她只个婴儿!” “关心你的女儿了吗?”男子发出冷笑,“知道东京死了多少个像她这样的婴孩吗?不计其数!全城的人几乎被杀光了。都是你们这些疯子干的!现在心疼女儿了?” “我加入他们,是想阻止这一切。但是没有时间让我去实施。”田中广志解释道:“没能劝服他们,我也很悲痛……”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这个帮凶!最后给你次机会,他们在哪儿?” “如果我知道他们在哪儿,还会这样东躲西藏吗?还会让你找到我,杀害我的妻子,现在又将杀害我的女儿和我吗?”田中广志愤怒而着急地吼起来,“你们想报仇,却杀不了那些家伙,就想杀我泄愤吗?既然你们这些人需要靠杀人来发泄仇恨,那么就杀了我吧!但别杀那个婴儿!杀婴儿,你们与屠杀东京的刽子手有什么两样呢?”田中广志知道会激怒对方,他不想死,可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只希望这样一激,能激出点杀手的英雄气来,放过无辜的婴孩。 田中广志感到那支枪在抖动,这个人果然愤怒了。“我向来恩怨分明,不杀无辜。你以为我会与其他人一样,缺乏冷静思考吗?我要找的是真正的仇人,要杀的也是他们。”背后的人激动地说。 这个人与从前遇上的复仇者不一样。田中广志说:“你杀不了他们。回家去吧!” “不,事在人为。” “他们不是人类,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亲眼看到过!不过事在人为。既然他们有生命,也就有终结生命的办法。” “你亲眼看到过他们杀人?”田中广志起了兴趣,“说谎吧?有很多人说自己见到过他们,但其实不过是从电视上、视频上见到。亲眼见到他们行凶的人类有几个活着,并且没有发疯的?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目光所及的活人。” “我是从血海里游出来的。”那人浅笑,笑声中有股嘲弄,“当时有人在与他们战斗,所以我有了机会。” “你说的与他们战斗的人是……” “称他们为‘人’恐怕并不正确,不过他们确实还有‘人性’。‘金蜂鸟’,还有‘明荣夏’,你听说吧?” “你怎么知道‘金蜂鸟’和明荣夏?”田中广志惊讶起来。 “用不着你管!找不着那群屠夫,找到明荣夏也可以。” “不要去伤害这个人,他不是恶人!”田中广志急忙说,“他是人类这边的!” “我知道。我有说过要去伤害他吗?现如今,能对付那群屠夫的人也只有他了。” “的确如此。如果你想找到他,我到是可以帮上忙。”田中广志说。 背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像在考虑。然后田中广志感到枪口在脑勺上的抵触感消失了。 “转过身来吧,田中先生。”他说。 田中广志缓慢转身,终于看到了这个人。他不过二十出头,斯文的大学生模样,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抱着个女婴。婴儿含着奶嘴,睡得正香。 “我叫麻生太一。”年轻人说,“照你说的,带我去找明荣夏。”他把枪插回了腰间。 田中广志向他点头,目光关切地盯住那名睡着的女婴。 第一节 路人 麻生太一总会从梦中惊醒,他每次醒来时总会大叫,冒出一头冷汗,然后吵醒熟睡的爱子,女婴的哭声和他的粗喘又会惊扰到旁边的第三个人田中广志。 每当这时候,田中广志总是默默不作声,静视着麻生太一,等待他自己平抚下心情。他从不问他做了怎么样的噩梦,那种事不问也知道,极少有人在目睹了残酷杀戳后而不留下心理阴影的。田中广志自己也有心理阴影,只不过他见到的比麻生太一少,没那么严重。而且他知道还有人在为人类的未来战斗,因此心中还有希望。而麻生太一是一个从彻底的绝望中走来的人,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尽管他的外表十分斯文。 有一次,他们遇上了五名劫匪——现在四处是目无法纪的暴徒。田中广志顾着保护女儿,打算对这些劫匪顺从,他们要什么就让他们拿去,只要别伤人命。可是麻生太一突然发动了反击,以一片玻璃割断了距离他最近的匪徒的颈动脉,夺回自己的武器,顺手打死了第二名匪徒。第三名和第四名匪徒向他开枪,他连躲也不躲,与他们对射,就这样打死了那两人。第五个家伙吓得逃跑,也被他干脆地一枪毙命了。展现在田中广志眼前的完全是个亡命之徒的形象,或者更像一位酷似文弱书生的杀手,他很冲动,也很冷静,沉默的外表下有着千言万语。 田中广志只知道麻生太一从前是个普通人,最普通的那种,过着平民生活。这年头,世界颠倒了,过去有钱有势的人全成了只顾自己的缩头乌龟,出来亡命的全是普通不过的草根百姓。对于麻生太一的过去,田中广志很有兴趣,但又不敢问。不过有些时候他会见到麻生太一对着张照片发呆,远远看去,那应该是他的全家福。 “你的家人?”田中广志有一次曾试着这样问。 麻生太一什么也没说,田中广志看到他笑了,然后把照片放回衣兜。他说,都是死人,没什么好看的。 这是在拒绝田中广志,拒绝了他企图进行试探和了解的行动。田中广志从那之后,再也不问麻生太一过去的事了。 他们往南走,听说南方有较多的人聚集,并且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迁往南方的人群。有人聚集的地方才能找到科技的踪迹。田中广志现在急需能联网的电脑,或者能打出去的电话。只有这样他才有办法与失去联系的凯特联系上,进而联系上明荣夏。 “喂!你们也是去南边的吗?”一个小男孩问他们。 “是。”田中广志回答,“你们也是?” 他看到了与这个男孩在一起的还有年龄不一的男男女女七、八人,像是一家人,全在路边宿营。 小男孩点点头,“听说那里有人发粮食。”他打量了这两名带着孩子的路人,特地盯了盯小婴儿。“要不要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有火。” 田中广志早觉得脚趾冻僵了,求之不得。 一群人围坐火堆旁,主妇山田太太端来了食物给大家分食,几个小孩子抓着肉干就啃,只不过没有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的份。看着他们嚼肉干,田中广志不禁羡慕又嘴馋,他已经好久没尝到肉的滋味了。 爱子哭得厉害,这个小婴儿跟着他们实在受了很多苦,他们两个大人饿了随便吃点什么都行,但爱子不行。“请问,有米汤之类的吗?孩子……”田中广志不好意思开口,他知道食物到了哪儿都紧缺,没人愿意与陌生人分享。 这家人明白了田中广志的意思,主妇太太看向先生,“老公,锅里还有些肉汤。” “那就快给客人端来吧!别什么事都等着我去做!”山田先生严厉地吩咐。 田中广志不知该怎么感谢好,这家人太热情了。 “妈妈!有麻雀偷东西!”小女儿在帐篷里叫了起来。 一家人如临大敌地冲入了帐篷。里边一阵喧嚣,一只小麻雀叼着塑料袋飞了出来,但袋子对它来说太重了,它飞得摇摇晃晃。不过这是只非常聪明的麻雀,这家人跟着它上窜上跳,居然抓不着它。 “砰”的一声枪响,麻雀掉在地上,口袋里的肉干也撒了出来。这家的男孩扯住麻雀翅膀,把它提起来,兴高采烈,有烤麻雀可吃了。大人们则惊呼麻生太一枪法神准。 山田太太端着肉汤出来,然后高兴地提着麻雀尸体回了帐篷里。她并不打算立刻做烤麻雀,食物紧缺,一次就把能吃的吃光可不好。 田中广声倒了些汤在奶瓶里,先喂爱子,虽然比不上奶,却是她可以吃的食物。喂完爱子后他才将剩下的热汤饮尽。在越来越冷的天气里喝上这么一碗汤,虽然不填肚子,可也是很舒服的。 山田一家请他们留下来休息,太太说等睡醒了她就做烤麻雀,大家一起吃。虽不知道一只小小的麻雀这么多人该怎么分,但田中广志也觉得赶路累了,起了浓浓的睡意,索性答应。他们与山田家的人一起挤进了帐篷,他真的很悃,很快便进入了梦境。 第二节 食人 田中广志在睡梦中听见了麻雀“叽喳”的吵闹,那声音似乎要将他唤醒,但他不情愿醒来,睡意仍浓。突然,爱子哭了起来。婴儿的啼哭声将他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了明晃晃的尖刀,那位温顺老实的山田太太挥动着刀,与一只麻雀纠缠着。他看到了爱子,她被那名男孩提在手里,女婴不停地哭,非常害怕,男孩盯着她,如同盯着美味的蛋糕。这种眼神在他们初遇的时候,男孩就曾流露出过,田中广志后悔没有警觉。 另几个孩子扑上来,把他按倒在地。田中广志又见到一家之主的山田先生握住了麻生太一的枪,并将枪口对准了他。麻生太一在哪儿?田中广志发现他就躺在旁边,还在睡。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把他吵醒,他们被下了药了!如果不是自己没将那碗汤喝光…… “麻生!”田中广志大声喊。麻生太一再不醒来,他们就都完了。他现在连这向个孩子也对付不了,这些孩子力气极大,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饥饿与对生的渴望。 山田太太突然发出惨叫,脸上鲜血横流,麻雀抓破了她的一只眼睛。女人捂着眼,更加疯狂地叫喊扭动。她的丈夫之时候将枪口调转,对准了那只麻雀。山田先生对着那只鸟连开两枪,都没能打中。 几个孩子对田中广志的注意力减弱了,趁着他们分神之际,田中广志推开他们,迅速站了起来。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夺回武器,而是去夺回他的女儿。他扑向男孩,可是这个孩子是最机敏的。他躲开了田中广志,跳上木柜,将婴儿高高举起。 “不——”田中广志大叫。不能让他将爱子摔下去,他什么也不顾了,他知道在身后,已有人将枪口对准了他。 但那一枪没有打响,帐篷里的人都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男孩叫起来,扔下婴儿,跳下木柜,冲向父亲那边。田中广志接住了女儿,他回头望去,姓山田的男人脖颈变了形,已经倒下了,他的身旁站着麻生太一。 夺回武器的麻生太一开的第一枪便打死了冲向他的那个男孩。然后,孩子们惊恐地叫起来,麻生太一挨着向他们开枪。几个孩子,几声惨叫,之后便没了声。麻生太一转身面对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女人,这个女人已不知所措,瘫坐地上。 田中广志紧抱女儿,他看不下去了,“算了!”他已占了上风,何必赶尽杀绝?这些人不过是被生存逼上了这条路。但麻生太一不会听他的劝告,瞄准女人抠动扳机。所幸的是,枪里没了子弹,田中广志绷紧的心才一下子松了。 麻生太一什么态度也没表明,走向角落里的行囊。田中广志看到他从背包里取出了新的弹匣。 “走啊!”他向女人急呼,“快跑!”可女人的反应实在太迟钝,直到麻生太一装上弹匣,她才边跑边爬,想要逃走。但已经太迟了,麻生太一冷酷果断的作风不给她任何机会。 枪响的瞬间,田中广志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眼时,帐篷里的所有威胁都被消灭了。横七竖八到外是尸体,难以想象数小时前他们还是和睦的一家人。 “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反抗了,为什么?”田中广志一边哄着啼哭的女儿,一边问。 “我救了你,你还要责怪我做错了吗?”麻生太一冰冷地说,“是他们想杀我们在先。我杀光他们是为了永除后患。难道要等着他们来复仇,或者再去害别人?” “可是他们是孩子……” “他们哪里像孩子了?他们到像是饿鬼。” “也是被环境逼成这样的。给他们一条活路不是困难的事,警告他们以后别再这样干了。小孩子吓唬几下,他们以后都不敢再这样做。” 田中广志知道那些孩子可恶,他们还想伤害爱子,但他们终究还是孩子,把他们带去好一点儿的环境,善意引导,他们会改变的。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麻生太一已经做完了他认为正确的选择,这个残酷的杀手其实也是个被残酷生存环境逼出来的变态而已。 麻生太一根本没有在听他说的话,而是非常警惕地以枪指着一只麻雀。 田中广志这才重新注意到这只小鸟。当他们失去意识,那一家人要对他们行凶时,是这只小鸟保护了他们。但它从哪里来的?田中广志忽然觉得,它可能是被麻生太一打死的那只麻雀。这可能吗? 这只麻雀根本不怕人,炯炯有神的小眼瞪着麻生太一。 “你是什么东西?”麻生太一举着枪问。 能指望一只麻雀作出回答吗?田中广志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一只麻雀,它只是看起来像麻雀而已,就像那些看起来像人类的“神”一样。 麻生太一对待它比对待那些行凶的人要缺乏冷静得多。似乎它再不回答,他就要开枪了。 帐篷外突然生了光,如同天亮。在记忆中,天似乎很久没有亮了。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分神帐篷外,小麻雀就在这时候振翅飞了出去。他们赶紧追上,但止步于帐篷外。 一位红衣男子站在外边,麻雀落上他的肩。他不过二十多岁,眉宇间却少有世俗的尘嚣,宁静中透出神圣的傲视万物的气息。他身边的光辉消失了,被照亮的景色立刻黯淡下来。此人绝非凡人,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都感觉对方的强大,不敢妄动。 小麻雀飞离他,不一会儿叼着片肉干回来了。红衣青年捏了捏,看了看,皱起了眉。“你们很幸运,碰上我了。”他说,“我听附近的人说,这家人时常收留路人,但那些过客从没有走出过他们的营地,所以让小空先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你们差一点儿就变成了这样。”他将肉干扔给了他们。 田中广志接住肉干,本来是平凡无奇的食物,经他的提点,田中广志立刻产生了恐惧。“难道这些肉是……”他不敢想。一个连米饭、干粮都没有家庭,哪来的这么多肉呢?他急忙扔掉手中的肉块,想到他喝过用这种东西煮的汤,还给女儿也喝了,不禁胃里翻江倒海。 麻生太一也已知道了自己吃过怎样的食物,可他没有任何不适。“你是谁?”他紧握着枪问。 “一个过路的而已。我要到南方去。”红衣青年说。 “你不是人类!”麻生太一轻轻摇头,把枪举了起来,瞄准对方。“你是人类的敌人,还是朋友?” “我什么也不是。”红衣青年淡淡地说。不理这两个凡人了,转身离开这个小小的宿营地。 田中广志担心麻生太一冲动,凑了过来,小声说:“麻生,他如果是仇视人类的,我们早死了。” 麻生太一放下了枪。“你与月亮女神有什么关系?”他追问。但红衣青年和他的小麻雀已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如同他神秘地出现般,一瞬间便走远了。 第三节 天生桥 经过了上次的事,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格外警惕旅途中遇上的陌生人。他们见到过许多荒废的村庄,残檐断壁孤立在枯死的草丛中,良田干裂,土地灰白,凄凉得如同几个世纪没有住人。田中广志还在枯草丛中发现了白骨,那些破烂的屋中也有人类骨头,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但种种所见所闻已让田中广志对人类的前景越来越绝望。 途中到是遇见过不少活人,他们多数气色很差,像是得了重病,或好多天没吃东西了。以前田中广志只在电视中或想象里才能见到的饥荒情景,从未想过自己身处日本这样的发达国家竟也有机会经历。 日本是个资源贫脊的小国,遇上这样的大灾难,资源稀缺的弱点立刻显现出来了,或许那些领土广阔的大国情况会好一些,但现在全球通讯中断,气候骤变,日本这样的岛国成了封闭世界,将来会变成怎样没人知道。田中广志碰上的许多人都有类似想法,绝望的情绪影响了他,让他不只一次地怀疑,还能找到可以沟通外界的工具吗?或许他们一辈子将被困在这个岛国中了。 “明天我们就可以到‘天生桥’了。”露营的人中有人高兴地说道。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欢欣愉悦。 在这个没有白昼与黑夜的时代,人们口中的“明天”其实就是指睡过一场大觉之后。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人类的作息仿佛回到了原始时期。 “天生桥”这个地名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在旅途中多次听到过,这是个新地名,以前并没有这座桥。它是在大灾变后不久突然出现的,现在是联接本州与四国的唯一通道。传闻说,有大善人在海那边发粮食,所以无数人怀着希望赶去。不过那座桥并不是每天开放,原因众说纷纭,田中广志没见过也不好评断。 田中广志还没完全醒来,就已经听见了人们的喧闹。大部分人已经醒了,他们迫不急待地要到桥边去。 步行了大概数小时,田中广志听见了海涛声,可抬眼看去,前方除了密密麻麻等待过海的人,就只有茫茫浓雾了。这片雾锁住了海,田中广志望着它,感觉很不对劲,这片雾似乎本州与四国隔成了两个世界。 突然,人们欢叫起来,雾变淡了,渐渐消散,露出了白色的大桥。 田中广志总算明白它为什么叫“天生桥”了,这座桥突然出现,犹如从天而降。在他眼中,它真的是桥吗?与其称“桥”,叫“路”更适合些。笔直的大道十来米宽,浮于海面,但它却如云雾般,看起来虚无飘渺,根本不能承载重量,它似乎就是刚才的雾化成的。 它一出现,人们立刻挤了上去。上万人去挤一条十多米宽的路,结果可想而知。每个人都想抢在前面,只有抢在前面才能在海的对岸多抢到食物。许多人还没踏上那座桥,便被后来的人推dao,踩在脚下;而后边的人根本不管脚下踩着的是什么,他们只管往前冲。即使是上了桥的人也不能安全,这座桥没有护栏,不断有人被挤下桥面,落入海中。 感觉到背后的人在推挤,田中广志拼了命地往边上靠,他想暂时脱离人群,为了自己与女儿的安全。退出与前进同样不容易,麻生太一向天空鸣枪也没用。他的举动反而给了某些人以灵感,有枪的人开枪了,他们似乎要开出条血路,尖叫、混乱瞬间袭来,好多人倒下了,可死亡的威胁也驱不散人们对那条十来米宽的道路的向往。 “麻生,你看!”田中广志大声喊,拉扯麻生太一的衣角,提醒他往他指的方向看。 人群中有一位红衣青年,他的衣服色彩鲜艳,格外醒目。这位青年是他们遇见过的那位非凡的“人”。他也到这儿来了?可几个人头晃过,他又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的出现令田中广志心中的不安增强,“麻生,我认为我们应该走后面。” “我也这么认为。”麻生太一握紧了枪身说。 等到了最后,上桥的路已经不再拥挤,不过这条路铺满了尸体,没有一具不变形的。田中广志这时反而犹豫起来,要不要经这条路到海的对岸去。麻生太一没有犹豫,他似乎就是冲着这些怪异现象而来。 “天生桥”走近了看,才发现它不是看起来像云雾,其实根本就是云雾聚成的。这样的东西载得了那么多人?田中广志试着踩了踩,居然可以踩实,不过有些软,如同踩着棉被。 麻生太一大胆走了上去,田中广志只好跟着。他低头看,桥下的海水中或沉或浮,满是尸体。前方的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他们得快些跟上。 田中广志不安地说:“麻生,我看见海里的尸体有些奇怪。其中一些已经死了很久,还有些是中毒而亡的。” “你连这也看得出来?”麻生太一浅笑,田中广志只是个记者,又不是法医。 “因为太明显了。被水浸泡的尸体怎么会出现黑紫色?并且没有鱼咬食它们。” 不管是这云雾聚成的桥,还是那些怪异的尸体,都足以说明这场发粮善事背后隐藏着的东西是什么。 麻生太一发出无畏的冷笑,“又是雾,又是毒的,我越来越有兴趣会一会了!看看他们和我,谁更狠。” 田中广志只是好意提醒,没想到激出了他的狂妄。麻生太一心中的目标是杀死那些非人类,他虽未明说,田中广志早看出来了。毒和雾是倪云杉惯用的神力技能,如果真是制造东京事件的那帮家伙在幕后操纵,那么所谓的善事不过是一场屠戳游戏而已。田中广志害怕就是这点,所以他不愿再前进。 不愿前进,可也无法后退,谁知道退回将有什么下场。他们已到了对岸,刚踏上结实的地面,田中广志回头望去,桥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的浓雾,遮掩住了整个大海。 第四节 争食 他们进入了一条山谷,谷口狭小,里边却比较宽敞,两侧崖壁陡峭,难以攀爬。田中广志很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地势凶险,给人以危机感。别人都是兴奋地往前冲,唯独他与麻生太一慢腾腾落在后面。他俩警惕注视着四周,敌人随时会出现。 前方的人群突然停止了前进,堵塞在了山谷中,并且起了骚动。田中广志听他们说,前边是条死路。入口窄小,里边宽大,出入口只有一个,峭壁悬崖,田中广志觉得他们进入了一只口袋,不详之感陡然上升,他和麻生太一自觉地站到了靠近入口的通风处。 一侧峭壁顶端出现了数十个人影,想必是那些所谓发粮的人。田中广志想要看清楚他们,这时,一只深色布袋被抛入了人群中。田中广志惊愕于猜想他们扔下的是什么,人群本已经起了骚动,现在更是有人发出了嚎叫,前面有人在喊“米”。他们扔下的是一袋米?田中广志看到所有人朝着米袋坠下的地方挤,想要分得一杯,哪怕是抢到一粒也好。接着,又有只沉重的布袋被扔下了,人群又朝着它涌动,叫喊与死伤立刻显现。 看着人们的疯狂,田中广志觉得害怕,峭壁上的人故意这样做的,为的是观看他们争抢食物的好戏。麻生太一已经藏入了峭壁的阴影中,他握住枪,紧盯悬崖顶上的人,等待时机。田中广志压住他们的枪管,现在不能动手。 悬崖顶上有个少女发出笑声,活像观看了一幕喜剧。她作了几个动作,又有几袋米被扔了下去。人群的争抢更激烈了,某些人因为同时见到有几袋米落下,而不知该先抢哪一袋好,站在原地茫然无措,或者左右奔跑,他们滑稽的模样惹得上边的人发出大笑。 “看清楚了,是他们吗?”麻生太一死盯着悬崖顶上的人群问,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血洗东京的那帮凶徒。 由于距离远,视线高,田中广志无法断定,麻生太一这个神枪手都看不清,更别提他了。“那个女孩似乎是倪云杉。”田中广志不确定地说。 “是吗?”麻生太一说着举起了枪。 “等等,麻生!”田中广志急忙压下枪口,“麻生,我相信你能打中,可你确定子弹能打死他们吗?即使人类的武器有效,你也只能杀死其中一个而已,然后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你要想清楚。” 麻生太一将田中广志的手从枪口上掰开,他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我既然走上这条路,就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也不会在乎别人的性命。你在乎,就离我远点。即使只能杀一个,我也要杀。这些玩弄人类生命的家伙死一个少一个,死他们一个,能让上千上万人活,我麻生太一拼了这条命也值!” “不是这样的,麻生!”田中广志再次捂住枪口,“我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这样牺牲太不值。就算拼命,以命相抵,也要抵住对方要害。既然只能开一次枪,为什么不杀他们的头目?你知道现在谁是头目吗?” 他这样一说,麻生太一起了犹豫。 “你们要是再犹豫下去,他们就会发现你们,到时依然谁也活不了。”忽然间,传出一个声音。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惊住了,有人在对他们说话,可左右张望,却没有特别的人。 麻生太一以眼神示意,并调转了枪口方向。他发现了那个人——远处,人群间隙中,有一位红衣青年正看着他们。 “你是谁?”麻生太一轻声问,他相信对方听得到。 这个神秘人物似乎总是跟着他们,但他时远时近,非敌非友,不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他不是人——这是麻生太一和田中广志对他的唯一正确判断。 红衣青年的声音再次传来,这种声音可以忽略距离,只让他们两人听见。“上边有二十七人,但非人类的只有三位。少女、独臂的少年,还有金发女郎。”红衣青年说,“如果他们对你完全没有防备,你的枪又够准,可以干掉他们中的一个;再如果,你的动作够快,还能再干掉一个;不过第三个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你,而你没有机会杀他。” “杀两个不仅够本,还有得赚。如果你愿意协助,我可能把他们全干掉。”麻生太一说。不过他不指望非人类的东西会与自己合作。 对方笑了起来,“人类果然有了一点儿本事就自大。连我自己也无法保证能同时对付他们三个。我为什么要协助你?而且你一个也杀不了,因为他们已有警觉了。” 田中广志听完,急忙向悬崖上望去。他们真被注意到,那就死定了。 红衣青年说:“别紧张,他们对人类没这么敏感。他们觉察到的对象是我。” 悬崖顶上,有位金发的女人在来回踱步,她对谷地中哄抢食物的人类没有一点儿兴趣,她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而另两位虽对着人类的丑态哈哈大笑,但相信这也只是伪装,他们的意识是警觉的。 少男少女露出倦意,看烦了类似表演。 少女打了个呵欠,“荒木君,我们玩点别的吧!老是这么抢来抢去有什么意思?” “倪小姐有什么新玩法?尽管说。”荒木休说。 倪云杉的少女容颜笑起来永远那么好看,“我有个想法,让他们分为小组,相互撕杀。怎么也比现在样这一片混乱看得清楚。” “最好采取比赛形式。世界杯式的比赛方式怎么样?”荒木休补充。 倪云杉连连赞同,“不错!不错!不过小组循环赛就不要了,直接进入淘汰赛。输的都去死!最后的胜利者……最后的胜利者也去死!但是赐予他们被我们亲手杀死的光荣。” 少男少女讨论正欢,站在悬崖边的瓦莲金娜瞥了他们一眼,只是“哼”了声。 没有米袋扔下了,山谷里的人都望着峭壁,乞望上边的大善人多给些。他们中不少人已头破血流,不过觉得自己还能再争抢一次。 “我们要米!我们要吃的!” 山谷里的人一遍遍呼喊,他们在乞求,也在要求。因为处于弱势,所以只能乞求;因为处于多数,所以敢于要求。 “无知!他们在玩你们,到最后,你们什么也带不走,包括自己的命!”麻生太一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对着人群说。他手里的枪托上已蒙上了层水气,他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犹豫与把握不定时机,消耗着他的体力。 原来他如此紧张。田中广志以为这个男人已经不会有这种情绪了。 “他们要玩新把戏了。人类,你打算怎么做?”对面的红衣青年问。 “求之不得!”麻生太一盯住峭壁顶端的那些家伙,呼吸粗糙,露出冷笑。 第五节 刺杀 独臂的少年说了,如果不听他的话就不给食物,于是人群乖乖地照他说的做,往峭壁靠去,留出中央一片空地。然后少年随便点了十个人,要他们出列。这时候,人们依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们分为两组,相互对打,直到一组将另一组杀光。胜利者有奖品。”他轻描淡写地说。 这短短一段话使人群炸开了锅。这不是要他们自相残杀吗? “不服吗?”少年带着怒意,俯视人群。 人群中有人怒吼,大喊着谴责他们的不人道。少年虚握的掌心里有空气振动,他像是掷出了个球,可是看不见;然后那名大吼的家伙一下子没了脑袋,他的头如气球般炸裂了。 “还有谁不服?”少年问。人群里一片恐惧的惊叫。 麻生太一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举起了枪,瞄准少年。 “我要是你,就先杀那个金发女人。”远处的红衣青年传来声音说,“因为她能在瞬间杀死这里的所有人类,所以必须首先干掉她。其次才是这位少年。那位少女虽然也很厉害,不过她的攻击速度较慢。” “你只会说话、评论吗?”麻生太一开始觉得他叨唠了,明明有实力,可除了对他的行动加以批评,什么也没做。 “帮帮我们吧!”田中广志向着青年乞求。他知道,这位青年不仅拥有非凡的神力,而且绝非泛泛之辈。 红衣青年“呵呵”浅笑。“现在不是在帮你们吗?我在教你们怎样杀死神。他们的注意力在我身上,怎么做看你们自己了。机会只有瞬间,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的运气。” “不,看的是实力。”麻生太一自信地说。 人群中的那十人已经撕杀起来,他们赤手空拳,没有锋利的武器,打斗才更显惨烈。最后那个人用石头砸烂了对手的脸,使第二组战胜第一组,成为了胜利者,但这一组也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少女优雅地鼓起掌,寂静的山谷里只能听见她的掌声。 “我认为并不精彩。”荒木休评论说。 “哦?”倪云杉期待他有更好的主意。 荒木休再战十人,这次他有意挑选,八个瘦弱的女人对决两个强壮的男人。倪云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才有悬念。 “你们能不能以后再玩?”金发的女郎显然对这种竞技没有兴趣,“我们还有大事要做!事完成了,你们有的是时间。” “不急,瓦莲金娜。”倪云杉神态悠闲,“有好玩的就多玩一会儿吧!你不是也很喜爱这类游戏吗?现在怎么厌恶起来了?不像从前的你啊!” “我没有时间再玩下去了,死神会随时来收走我的命。”瓦莲金娜握了握手中黑色的镜子。 “等卡洛斯大人和莱恩到了,我们就出发。我也很想见识一下那个卡尔·埃赫卡有多厉害。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却以卑鄙的手段谋害米勒大人,而不是光明正大的决斗呢?我看他不见得厉害到哪儿去!”荒木休愤怒不平地说。 “卡洛斯和莱恩吗?虽然我用烟雾镜找到了他们的下落,可他们能不能加入我们的行动,是个未知数。同伴们大多死了。”瓦莲金娜抚mo镜面说,“卡尔·埃赫卡的实力非比寻常,这次行动我们贵在默契配合,如此才有机会胜他,所以我只找你们几个关系好,而又有实力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从瓦莲金娜小姐口中说出,真是不可思议。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使你改变了?”荒木休早已感到他们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瓦莲金娜遇上了某些事,她手里有烟雾镜,可能真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难道米勒的死亡真相对她的震动这么大? “请注意,仁慈之心不能有,否则成不了大事。我们的女神就是因为大仁慈了。她如果能狠毒果断些,我们的命运也不会这么悲剧。”倪云杉说着站了起来。山谷晨的决斗又结束了一场,两个男人虽然强壮,可也不是八个弱女子的对手,那些女人像疯狗一般扑向他们,对他们抓扯撕咬。人类为了活下去,撕破文明伪装,变回了野兽。 可倪云杉对这场比赛的结果并不满意,她发现其中一个男人与八名女性中的某一个可能是恋人或夫妻。他本来可以杀死那个女人,但他没有动手,甚至保护了她,使她免受另一个男人伤害,一时的爱的表现使他和他的队友被别的女人所杀。这一短暂的一逝而过的温情被倪云杉觉察到了,她厌恶到了极点。人类都是自私残酷的,怎么可能在生死关头还想着别人? “这样一组一组地比赛,要比到什么时候?”她毫无耐心地叫起来。“你,出来!”她手臂一挥,指住了人群边沿的红衣人。 荒木休和瓦莲金娜一下子呆住了,其实他们一直在注意这个人,并知道他是谁,只是还不想这么快与他面对面。倪云杉竟把这个人点出来了。 红衣青年从容走入中央,他的麻雀在半空盘旋,“喳喳”叫着。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对这个突然发生的变数惊咤不已,不过麻生太一很快冷静下来,他认为机会来了。 倪云杉对所有人类说,“你们,把他给我杀了!” 荒木休和瓦莲金娜在惊讶中迅速作好战斗准备。倪云杉的这个决定很不可思议,这里少说还剩几千人,让几千人去杀死这个红衣青年——根本不可能!这是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不,连战斗也不算,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但人类没觉得有什么危险,他们只认为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妄图抢夺“功劳”的人冲了上去。随后,红衣青年周围的人跟着扑上去了。所有人都疯狂地涌向了他。 红衣青年只是露出抹冷笑,他腾空而起,那样的高度不像是跳上去的,更像是飞上去。他的衣襟飘飘,人们惊愕地抬头仰望。突然,金光四溢,犹如太阳刹那间跃出了地平线。他的脚下,人们尖叫,或低头,或捂住了眼睛。 受到红衣青年的提醒,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已提前闭上了眼。尽管闭眼了,可仍感觉得到那光芒的强烈,紧闭的眼皮被照得一片通红。突然间,田中广志听见一声枪响,身边的麻生太一开枪了。 麻生太一是闭着眼,凭着感觉开的枪,但之前他已瞄准,在光闪出的同时抠动扳机。只要对方的位置在这一瞬间没有发生太大变化,飞出的子弹定能击中目标。 第六节 误会 子弹穿透尖叫与强光直向目标,少年突然转头,像是瞪住了这颗子弹,他伸手一握,子弹停在了空中,被他掌中的(奇)气团包裹,它还在(书)旋转,与空气摩擦(网)出热气。荒木休紧握手掌,子弹的旋转停止了,立刻被无形的力量压扁。 此时金光已消散,一切都暴露出来,远处举着枪的麻生太一从人群中突显出来了。他的第一个目标不是红衣人提到的金发女郎,而是荒木休。但第一次攻击失败了,所以他没了第二次机会。 荒木休直向他们飞来,麻生太一立刻再次开枪,他连瞄准的时间也没有,少年已到了身前。似有似无的空气之刃向着他的脑袋劈砍下去,麻生太一的尖叫已到了喉咙,却见身旁红影闪过,那锋刃被两根手指夹住,红衣青年对他们猛挥手,他与田中广志如同被风卷走,跌出了十来米,这时一道闪电击中了他们原先的位置。 女儿在大哭,山谷中全是恐惧的呼喊。田中广志脑中一片空白,却看见薄薄的雾气正在谷中形成。他立刻清醒过来,不能让这些雾成形,所有人都会死的!黑暗的山谷里突然出现了阳光,明亮、温暖,那些雾被光芒所驱散,谷中又显清澈。崖顶上的少女发出怒吼。 “考约尔克兆圭已经死了,我们与特斯卡特利波卡已没有太大冲突,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荒木休问道。 瓦莲金娜充满恨意的又眼直盯着红衣青年。“是冲我来的。”她对荒木休和悄然飞下的倪云杉说。 红衣青年也已停了手,摇头说:“看来有误会。我不是来杀你们的,但找你们的确有事。” “有什么事需要大人您亲自来传达?”荒木休警惕地问。 “与诸位合作,对付一个强有力的敌人。”红衣青年说。 “连特斯卡特利波卡也不能对付的敌人?”瓦莲金娜对他充满不信任。黑暗神也对付不了的对手,他们就对付得了? 红衣青年微垂下头,似不愿启齿。“事实是,主上已经被杀害了。” 他的证据相当轻,可这条消息的震动效力却足以使每位神选战士震惊。 “特斯卡特利波卡死了?”瓦莲金娜的神色显示出她根本不信,“怎么死的?谁干的?” “是卡尔·埃赫卡。”红衣青年平静而又无奈地说。 “又是他?他有这么大本事?”荒木休同样不信。黑暗神即使因衰老减弱了神力,可身为三位至高神之一,他仍不是一般神能对付的。 “你们以为卡尔·埃赫卡是什么?我们都被骗了。”红衣青年苦涩地冷笑了一下,“他是神选战士,还是风神埃赫卡特尔?不,都不是。他就是——魁扎尔科亚特尔。” “不可能!”瓦莲金娜、荒木休、倪云杉异口同声。 魁扎尔科亚特尔几十年前就死了,这是神界皆知的事,没有生物可在神力之下存活。即使是重生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也应是神无真人才对。卡尔·埃赫卡——这个以神无真人部下自居的男性一跃而成整个“羽蛇”的首脑?如果他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怎么可能掩藏得这么绝妙,一点儿神性也没暴露呢? “千真万确。只有魁扎尔科亚特尔才杀得了主上,我也险些死在他手中,如果不是主人及时送出我……”红衣青年抓紧胸口衣襟,细胞被控制的那种感觉终身难忘,与普通的肉体控制完全不同,包括植物神经在内的身体系统被另一个意识掌控,连呼吸、心跳、血液流动都不自由。那是种极少见的神力,只属于魁扎尔科亚特尔。“我自知没有战胜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可能,所以四处寻找与我有相同志向的同伴。” 瓦莲金娜对着烟雾镜注视,镜子证实了他说的话,整个事件令她震惊,可女郎的眉宇间却流露出喜色。“很巧,占辉大人。我们的目标同样是卡尔·埃赫卡,他与我有着深仇大恨。”她立刻表露出目的,如果能与占辉合作,她的复仇希望将得到很大提高。 红衣青年沉默不言,只是微笑了下,默认了这种合作。 倪云杉放出了笑声,“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请占辉大人原谅我们的失礼,到我们的住所一聚吧!荒木君在那里收集了许多物资,什么都有。” 荒木休侧身引路。 占辉不急着走,转身看向两个人类,“我希望他们也跟着来。” 他不提还好。这两个被遗忘的人类再次进入了神选战士的视线。“不行。”荒木休的手中又凝聚出一柄空气之刃,“这个人类居然对我开枪。”他指住麻生太一。 麻生太一毫无惧色地准备迎接他的攻击。田中广志紧抱女儿,往后退缩。 “是我叫他开枪的。”占辉挡在了他们之间,“这个人类的枪法很准,我一路上观察他好一阵子了。本来我已提示他先对付瓦莲金娜,可他不知为什么选择了你。留他们一条命,我有用处。” “人类能有什么用处?”荒木休不解其意,但还是尊重占辉的提议。 占辉瞥了眼身后的麻生太一,“这个人类有杀神的胆量。” “既然占辉大人发了话,我们照做就是了。”瓦莲金娜说。 田中广志松了口气,他们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红衣青年要他们跟着来,田中广志的心又悬了起来。以前对倪云杉、荒木休他们有过接触,知道他们的个性,这些家伙喜怒无常,生性残忍,他不愿与他们在一起;但如果不跟着去,恐怕活不过三秒。 “你们先走,我还有点儿事。”倪云杉突然说。 田中广志猜到她要干什么了,他想向那位红衣青年求助,可又不敢开口。红衣青年似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未阻止倪云杉。 山谷里起初还有喊声传来,可后来变得静悄悄的了。田中广志觉得后背发凉,他不断告诉自己,只是他们走远了,听不见山谷里的声音了而已。 第七节 弑神同盟 占辉详细说出了云上国发生的事,那美丽宁静的云端世界已经随着黑暗神一起消失了。北方众星里的其他星战士东离西散,他们去了哪儿,他不知道,他是被黑暗神单独传送出来的。那位对世界充满野心的老人对他有养育之恩,现在更救了他的性命,他唯一的报答方式只剩下报仇而已,所以他要杀了卡尔·埃赫卡。 但他的对手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传说中的三位至高神之一,相传千年前的神话时代里,惠齐罗伯契特利集合了众神之力才将他驱逐,可见这是位实力多么可怕的神祗。他凭一己之力做不到,或许联合所有神选战士也做不好,现在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不仅有神力,还有科学;所以他要借助神之外的另一种力量。 他说服麻生太一加入他的计划,这个人类可以胜任一个极重要的位置,麻生太一的枪法极好,并且有无畏的勇气。占辉认为自己的实力再强,一旦与卡尔·埃赫卡交锋也是没有胜算的,但这个人类可以做到一件事——当他们几名神选战士与卡尔·埃赫卡激战时,麻生太一能从暗处偷袭。虽然是至高神,可依旧是人类身体,只要没有防备,子弹同样能要命。尽管手段不够光明正大,可占辉想不到还有其它方法能战胜这位神。 瓦莲金娜赞同这样做,她的目标就是让卡尔·埃赫卡去死,无论手段。如果卡尔·埃赫卡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或许荒木休会反对,他希望的是正大光明地打败强敌,但魁扎尔科亚特尔不是用正大光明就能战胜的对手,撇开实力差距,魁扎尔科亚特尔是他的家族死敌,他的祖父就是死于“羽蛇”手中,祖父当年的心愿也同样是亲手取走这位神祗的性命。对倪云杉来说什么都无所谓,既然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传授了人类使用科技的方法,赐予了他们屠杀其它生灵的本领,那么魁扎尔科亚特尔就该死,唯一令她心里不舒服的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居然要借助人类的力量。 田中广志很害怕,他们的生死捏在这些非人类手中,如果有任何地方让这些“神”不满意了,他们便小命难保。田中广志对这件事没有发言权,他能活下来仅是因为他被这些“神”误认为他与麻生太一是一起的,现在他们能否继续活下去,完全取决于麻生太一的态度,拒绝只有死路一条;但以麻生太一对神的厌恶程度,他很可能拒绝。 令他意想不到,而又庆幸的是,麻生太一同意了占辉的邀请,他愿意去刺杀这个与他既无冤又无仇的未曾见过面的神。他答应得非常爽快,占辉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加入他们的好处,他就答应了。麻生太一有自己的理由,他居然“坦白”自己是“金蜂鸟”的成跋山涉水,曾为明荣夏效过力,所以早听说了“羽蛇”的劣迹,能出一份力自然愿意。 田中广志觉得他在撒谎,金蜂钫部落的人他曾接触过,里边都是些非凡的人物,不过听说后来又出现了个泛意的“金蜂鸟”,这个田中广志就不清楚了。那个名叫瓦莲金娜的女人用她的神奇镜子验证了麻生太一的话,镜子判断他说的是实话。麻生太一在他们中的地位一下子有了提高,信任也多了起来——这些家伙毕竟无法信任人类,尽管人类在他们眼中很弱小。 私底下,田中广志问他是否真是“金蜂鸟”的成员。麻生太一笑了笑,似乎是为了挽回人类对他的信任才说,他曾经是一家名叫“金蜂鸟”的公司的职员,这家公司的后台老板正好是明荣夏,不过他在公司里不过是个普通职员而已。但如果只说自己是“金蜂鸟”的成员,并为明荣夏效过力之类的话,不谈深入话题,那面镜子的确没有理由指责他说谎。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对方的理解出现了问题。田中广志也总算明白麻生太一为什么知道那么多明荣夏和金蜂鸟的情况,并且也领悟到他加入这个复仇计划是有自身目的需要实现的。 接下来,这几个非人类开始商讨怎样实施计划,他们商讨的过程田中广志和麻生太一无法参与——终归不是同类。听说还有至少两名神选战士将会参与进来,他们在等着这些人。麻生太一闲着的时候便勤练枪法,他告诉田中广志,还在不久前,他连枪都没碰过。后来发生了东京惨事,世界遭遇了大劫难,他为了自卫在拿起枪,可没想到自己在这方面竟然极有天赋,再加入迫于生活而勤加练习,短时间内便有所小成了。 他谈了他的许多经历,从被人抢劫的弱者,到掠夺别人的盗匪,再到行侠仗义的孤胆英雄,他的轻历真够传奇的,而他最大的心愿是替人类铲除这些制造祸乱的“神”。田中广志听得专心,其实他最想知道的还是他的心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冰冷,以至于在喝下人肉汤后竟能无动于衷。听他的讲述,他从前应是个单纯的青年,然而麻生太一对他在东京的那段经历始终不谈细节,顶多只说他是从东京的血海中爬出来的。田中广志明白,一个经历了绞肉机式的屠杀的人,如果没有精神失常,必定会干一番大事。 有时候,麻生太一会对着张照片发呆,田中广志已经多次看见他这样了。起初麻生太一什么也不愿说,但在相熟之后,他零零星星地会说些往事。那是他家人的照片,里边的人除了他都死了。父亲死于东京;母亲死于后来的动乱;妹妹是最幸运的,她虽然死于一个变态狂之手,但那是在灾难降临之前,她没有机会见到后来地狱般的惨像。 田中广志觉得这个女孩挺漂亮。听有人夸讲妹妹,麻生太一因高兴多说了些,但又对妹妹生出了伤感之情。她是个不争气的妹妹,出生上流家庭,却尽干些下流事情,与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也就算了,后来为寻刺激,甚至干起了肉体交易的勾当,最终被一个心理变态的客人杀害。凶手至今没找到,可能这个凶手在后来的灾难中死了吧,总之无法追究了。不管妹妹生前做过多少错事,在她死后家人都原谅了她。现在他们一家团聚了,就只差他一个,麻生太一坦言,在完成这件事后,自己也会去与他们相聚。他的语气平静自然,就像世间从未有过生死相隔的难关。 第八节 束缚 女婴含着奶嘴熟睡的模样始终这样无忧无虑,睡得很安心。她哪里知道围绕在身边的危险呢?成年的人没有敢这样睡觉的,因为生命随时会在睡梦中结束。田中广志望着怀中的女儿,感到她是幸运的,他曾见到过许多婴儿在啼哭中离开人世,他们大多死于饥饿、疾病,有的甚至被母亲掐死。但田中广志也忧虑着,不知道怀中的小生命还有多久可活,死亡如影随行。 安静的小院子里响起轻盈的脚步声,田中广志回头看去,以为麻生太一来了,可结果出人意料——来访的是那位红衣青年。 “我不打算让你继续跟着我们。”占辉说。 田中广志心中一紧,揣测他话中的含义。不让他继续跟着了,是要灭口了吗? “你认为哪里安全,我送你去。”占辉说,“接下来的事你已经不适合参与,带着女儿走吧,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可能倪云杉那样的杀人狂在主张杀了他这样的废物。他看得出,红衣青年并不是嗜杀的凶徒。面对占辉的帮助,他是感激的,虽然不明白他的动机在哪里,也可能根本没什么动机。这些神一样的人物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凭着自身的价值取向判断事物。倪云杉认为该杀,所以她杀戳成性,而占辉这样的人认为该救、该旁观,都是他们的选择。在他们心中没有正义与非正义,没有良心,没有善恶。有句古话“天地不仁”——用来形容超脱了生命情感的神再合适不过。田中广志只能接受占辉的建议,他早想离开了,可是他没有地方去,世上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你们有多少胜算?”田中广志看着他问。他突然发觉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没有资格去过问他们正在进行的事,虽然这件事关系到全人类的生存问题,但早已超出了普通人类的管辖范畴。也没有谁高兴被这样问话,听起来像怀疑他们的能力似的。 “无胜算。”占辉淡淡回答。 这个答案超出了田中广志的想象。 “如果想要杀死魁扎尔科亚特尔,将希望寄托在麻生太一的枪法上是愚蠢的。枪是魁扎尔科亚特尔赐下人类的东西之一,谁知道它对旧主人有没有作用呢?我已经有与卡尔·埃赫卡同归于尽的准备。说不定就算这样做也不能把他消灭。我们面对的是一位正值盛年的大神,他的实力究竟有多高,无法预测。”占辉平静地叙述。 “那面镜子或许有答案。” “烟雾镜吗?瓦莲金娜说只有惠齐罗伯契特利才能杀死卡尔·埃赫卡。”占辉“哼”出冷笑,“那位性格内向,优柔寡断的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人会这样做吗?他的情感过于丰富,神的职责对他来说是一种足以压垮他的负担。以他现在的心态,永远不可能成为神。惠齐罗伯契特利是战争之神,有着太阳般的独尊和俯视万物的傲气。只有战争之神才能杀死文明之神,烟雾镜下这样的预言还真是很有深意。” 人类历史上,大多数文明毁于战争。田中广志听后很长时间沉默不言。据说那面镜子从未出过错,这么说占辉已经知道自己必定失败。明知会失败,这些家伙还要去做吗?人类中也有少数不信命,执着坚持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杀死魁扎尔科亚特尔?”田中广志提出心中的疑问,“对你来说,他杀了养育你的黑暗神,与你有仇。可养大你的黑暗神并不是善人,你是知道的;他曾经给人类制造了多大的灾难,你也是知道的。而魁扎尔科亚特尔,他干了什么坏事,我并不知道。相反是他将科技带给了人类,是他创造了文明;没有他,人类现在恐怕仍然是树上的猴子。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够糟了,如果人类再失去文明,不知会成什么样。我并不是为魁扎尔科亚特尔辩护,其实以你们的力量,世界可以变得更好。” 这些话,田中广志只敢对占辉说,换作另几名神选战士中的一个,一定将他碎尸万段。田中广志有时会产生种占辉与明荣夏十分相近的错觉,哪怕明知两人事实上是完全不同的,这种感觉时隐时现,挥之不去。尽管他们同样出生于中国,可生长环境截然不同。明荣夏成长于普通人家,摆脱不了世俗的情感纠葛;而被神抚养大的占辉则缺乏人性关爱,对万事万物很难流露喜怒哀乐,或许他的真情就是没有情,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黑暗神教会了他高超的本领,却没告诉他什么是爱,不过情感作为生物的本能还是时不时地在他身上闪现。如同麻生太一总对着照片发呆,占辉也会对着那只小麻雀展现温情与活力。那只麻雀是他的宠物,同时也是他的朋友。田中广志知道,这绝对是只不可思议的鸟,它似乎能懂人语,甚至拥有人类的思考方式。 占辉轻轻回答田中广志的疑问,“你说得对,我们的力量的确可以改变世界。但世界要怎么变才是好的呢?许多东西眼前很好,可到了将来却十分有害,而这种有害并不是几十年或几百年之内就能显现出来的,往往要等上数千年的时间才会露出本质。所以面对如何改造世界的疑问时,每个神的选择都不相同,由于这些神的身体并不享有超长寿命,他们的思想也不可避免地带有时代的局限。魁扎尔科亚特尔教给人类的那些东西是有利还是有害,不是我需要思考的问题,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律,而我只能做符合自己需要的事。很多年前,主上杀害了卡尔·埃赫卡的双亲,并还想杀死他本人;卡尔·埃赫卡现在杀了主上,这是天理报应,我并不因此恨他,做过的事总会回报在自己身上。但我必须去复仇,因为受到的恩惠必须去还。” “何必呢?明知会失败……你是自己绑住了自己。以前你对黑暗神效忠,现在他死了,你仍不能还自己自由……”田中广志发觉占辉是个受着极深思想束缚的年轻人,对黑暗神的忠诚义务紧紧缠住了他。田中广志真有些佩服黑暗神的教育,倪云杉、荒木休这样的心理残缺儿童不也是那位神调教出来的吗?特斯卡特利波卡养大了他们,却从来不给他们完整的人格。 当他说出这些感叹时,占辉的麻雀叫了起来,在他头顶飞来飞去,似乎很赞同他的发言。 第九节 诀别 另两位将要参与计划的神选战士名叫卡洛斯和莱恩。田中广志对他们有着很深刻的印象,这两位曾大闹美国,特别是卡洛斯,制造了震惊世界的纽约大地震。瓦莲金娜很早便邀请了他们,当时他们在中东会面,卡洛斯表示他需要时间处理手边的事,于是瓦莲金娜来到了荒木休这里静候佳音。可卡洛斯和莱恩并没有赶来,着急的瓦莲金娜用烟雾镜再次搜寻他们的下落,得到的答案令人迷惑——烟雾镜只显示出“羽蛇”的标志。这代表着什么?暗示他们目前的去向与“羽蛇”有关吗?他们已经去了“羽蛇”,还是已被“羽蛇”消灭? 瓦莲金娜不能再等,她在这个计划中展现得非常积极,甚至是急躁的。她总是喊着“时间不多”,仿佛有人在身后追赶,将取走她的一切。 这段时间,她不断使用镜子寻找卡尔·埃赫卡的位置,那位大神总在不停移动,他们在等待,当他出现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时再动手。瓦莲金娜作为神镜的持有者,是第一个知道镜对卡尔·埃赫卡的结局作出预言的人。既然只有惠齐罗契特利才能打败那位大神,那么他们的计划也将注定失败。即使镜子从未出过错,遵照它的预言行动是最明智的选择,可瓦莲金娜这次要违逆一次,她只想试一次,亲手杀了那条蛇——这是她今生最后的心愿了。 荒木休也已感到回来的希望渺茫,写了遗嘱交给人类手下。这些人类大多是荒木家的下人,还有些仰慕不可思议之力的追随者。一位老太太见到装有遗嘱的信封后痛哭流涕,直说对不起周助少爷,荒木家的血脉就要断绝了。田中广志对这个老太太有些印象,她是荒木家的老仆人了,周助少爷指的是荒木周助,即荒木休的祖父。 田中广志听到的远不只这些。荒木家的下人们议论说,她其实是荒木周助的妾,但后来荒木周助正式结了婚,她的身份就变尴尬了,一是法律不允许,二是新夫人容不下;不过她不愿离开荒木家,甘愿做个仆人。还有传闻说她生过孩子,荒木休的父亲雄一据说其实是她的孩子;但也有传言说雄一是夫人生的,她的孩子叫阿浩,三岁时被夫人送走了。田中广志起初只把这些当作家族八卦来听,为求排遣无聊,可在看到老人满脸泪水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这些记忆和往事的沉重。当年发生的事现在只有这位老人知道了,她却什么也没说,哪怕是在夫人去逝之后,只把它们埋于了心底。 占辉又问起他,想去哪儿。 田中广志想过许多地方,可总没有合意的。荒木休在院子另一边遣散他的仆人,许多人不愿离开,想要留下。对他们来说,既出于对荒木家的留恋,又出于对外部世界的恐惧,他们不愿被抛弃,独自面对越来越艰难的生活。倪云杉以恶毒的眼光盯着他们,威胁说,不听话就让他们都去死,她说得出做得到。荒木休不忍心,都是跟随家族多年的人了,有些人甚至看着他长大,反正他是要离开这儿的,恐怕不会回来了,最终决定,这些人想怎样就随他们吧! “我想留下来!”田中广志答复占辉。 占辉颇有些意外,“留下来有什么用?决定了?” “决定了。现在去哪都一样。孤单一个人,到哪儿都没有容身之处。我与他们已经比较熟了,凑合在一起,过些平淡日子总还可以。”田中广志看着跪了一地的荒木家的佣人说。 占辉面露微笑,“我以为你会去明荣夏那里。” “最不能去的就是他那儿了!”田中广志发出冷笑,赶紧辩驳,“他那里不久后将成为你们斗争的中心,我一个凡人到他身边去不是找死么?我还有女儿,我们父女还想长命百岁。这里很好了,你们抢来的大批食物够我们吃上一阵子,我看他们都是勤快人,饿不死的。” “对凡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祝你好运。”占辉轻轻一点头,他似乎立刻就要离开了。 田中广志也向他轻轻点头,以微笑回应,“也祝你好运。”他停顿了两、三秒,然后轻言,“或许若干年后,我能听见你们的传说。” 这话惹得占辉回了头。他淡淡的浅笑如同黑暗世界中的一抹浅金色阳光。“那时候,故事中说不定还有你。” “可能会有吧!”田中广志说,“我打算将我知道的故事记录下来,记录真实的神。我可不愿见到你们被后世的传说越吹越离谱。当然,这些工作得等到你们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又较稳定的时候才开始进行。” 然后是默默的对视。占辉再次对着他点了下头,缓缓转身离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太平洋彼岸的大陆。汹涌的波涛使那块土地变得遥不可及,以至于荒木休和倪云杉没有飞过去的信心,但瓦莲金娜手中的烟雾镜能够指引他们,它知道哪里有岛屿,哪里有台风,甚至哪里能够避过“羽蛇”的耳目。 灰黑的大地上升起了四颗星。 第十节 行动 “这里的人类就像马戏团里的猴子,只会上窜下跳,讨主人开心。”倪云杉在大厦项端俯看洛杉矶的市民。 大厦下的道路中挤满了人,人流缓缓移动,但如果能身处他们其中,会发现这条人流非常凶险,里边的人推推挤挤,很容易摔倒一片,而且他们还那样兴奋,不是高呼口号,就是高唱颂歌,他们的目的是市心中的广场。 “果然如猴子那样,主人给点好处就把主人当神了,命令跳圈就跳圈,命令跳坑就跳坑。他们已经完全智慧,‘羽蛇’养着这群人是为了什么呢?”荒木休讥讽说。 “他们从来就没有智慧,哪来‘失去’的说法?人类中只需少数人有智慧就行了,其余人必须做愚民,这样才能天下太平。”瓦莲金娜俯视着人类说,“愚民不会思考,这是他们的好处;坏处是,他们喜爱随大流,很容易受煽动。我想‘羽蛇’在做实验,这种大型的群体实验他们很早以前就想做了,只不过那时候必须以维持人类文明为重,使他们放不开手脚,现在天下大乱,他们终于没了顾忌。你们看,他们把这些人逗得,时而让他们欢庆,时而让他们争斗,他们把这些人当作了沙盘中的人偶模型。” “世间苍生本来就是如此。”占辉冷淡地说,“你确定他会来吗?” “他已经来了。”瓦莲金娜照着烟雾镜说。 每个人都安静了几秒钟。麻生太一不停地擦着他的狙击枪,枪身已经发亮了。从出发后,他就变得更加沉默,除非有人提问,否则他决不说话。 “他的身边一定有其他羽战士。怎么引开他们?”荒木休问。 “没有那种必要。我们四人中,有三人能使用范围打击;而且越混乱越好。羽战士的神力早就开始退化了,除了少数几人比较强,其他的根本不值一提。他们主要擅长精神攻击,只要我们得了先手,他们可能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瓦莲金娜轻松笑言。 “我来第一轮。”占辉主动说,“既然为了抢先手,我最适合排在第一。” “那么我第二。”瓦莲金娜的手指放上嘴唇,想了想,“或许没有第二了。以占辉大人的实力,能将除卡尔·埃赫卡外的其余对手全消灭吧?” 占辉一点也不像她那么轻松,“我们只能在这儿攻击了吗?说实话,那些聚集在广场的人全会成为陪葬品。” “他今天只在这里露面。他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时间不多,如果回到‘羽蛇‘的基地里,我们连接近也不可能。”瓦莲金娜说。 “还等什么呢?快去消灭他们吧!”倪云杉已经急不可耐了。 广场如一只玻璃瓶,里面塞满了棉花,棉花压了又压,已经满瓶了,似又还能再填进一些。 今天是“市民主义”执掌洛杉矶大权的日子。他们成立的“洛杉矶市民党”获得了议会多数席位,并竞争到市长宝座。对洛杉矶来说,这是个新时代的开始。洛杉矶市民党的成员欢呼雀跃,这个阶段性的胜利对他们的发展同样是里程碑式的进步,从今以后,他们将有更正当的名义实施他们的纲领,甚至通过立法,实现他们保卫洛杉矶的理想,并最终使洛杉矶独立。 卡尔混于嘉宾席中,冒充名流,旁听新市长的演讲。他的目的是为了视察,洛杉矶已成为“羽蛇”研究人类在困境中的群体心理行为的实验场。他们的科学家认为,当人类处于绝境中时,极端思想能激发他们的生存意识和群体意识,使他们克服任何困难。但现在又有科学家提出不同看法,市民主义在初起的确起到过团结作用,可它过于极端,以至于禁锢思维,不利于洛杉矶整体繁荣。“羽蛇”是言论自由的世界,特别欢迎学术上的讨论。目前打压市民主义的观点占了上风,卡尔也认为市民主义极端了,发展下去是有害的。 四周非常吵,身边人说什么话根本听不见,耳朵也快聋了,但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当文明还存在时,总会不忘展现风度。这不是礼节,只是为了显示自己高人一等。他们优雅地交谈、微笑,穿着礼服,手持市长照长,表示对新政党的友好。卡尔坐在他们之中,既不交谈,也不专心于演讲,显得与众不同。他忽然看了眼天空,不禁流露笑容。 悬浮着月亮尘埃的天空因为人造太阳的存在,而在黑暗中透着昏黄。突然,不可预知的某一点发出了灼目金光,地面上还在欢庆的人群被光辉淹没,金色光束无数条,如毫无预兆降下的暴雨。只是一瞬,广场上爆炸四起,顷刻间浓烟滚滚,音乐没有了,演讲没有了,欢呼没有了,到处是宣布死亡的惨叫和哭喊。没有人逃离广场,因为他们要么已成为死人,要么已经残废,死去的浑身冒着烟,活着的还在呻吟,身体仍然冒着烟。 卡尔周围已没有一个活物,他这里所受的打击最重,刚才的绅士、淑女,现在全变成卷曲的焦黑碳块,还有的已经炸开了,不成了人形。卡尔站立着,仰望天空,他连一根头发也没受到损伤。 他在等天空中的攻击者现身,以一种期待的目光。忽然身形闪过,避开了条蓝色闪电。雷电在地面击出个坑。瓦莲金娜手捧一团球形闪电,出现在卡尔上方。电光球掷向目标,但卡尔仿佛绝缘般,闪电自己改变了方向。瓦莲金娜落地,十指发出的电束组成电网向卡尔罩去。可这些东西在接近卡尔时立刻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斑,如飞舞的夏夜萤火虫。 荒木休和倪云杉同时出现在卡尔身后,但他们与卡尔却像两块同性相斥的磁铁,被卡尔弹开。天空中又闪出了光,第二轮光之雨落下。这一次地面如撑开了把伞,光束在半空被弹开。倪云杉施展开她的技能,半球形的防护罩内迅速填满毒雾,使地面看上去隆起了座玉质的山丘。卡尔放开防护罩,使毒雾散开。荒木休敏捷的身影穿过迷雾,突然来到卡尔身后,周围的雾气凝结成了十把利刃,直刺卡尔背心。 雾刀穿透卡尔的身体,荒木休以为得手,却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幻影而已。卡尔真正的身体已飞向天空,他直往上冲,目标是躲在月尘中的人。天空中一个红影也正急速下降,占辉不再躲藏,与卡尔面对面了。 “等的就是你。”卡尔提前露出胜利微笑,仿佛他有意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与他相会。 瓦莲金娜、荒木休和倪云杉也升上天空,三团蓝色光球与一团金色光球围住了白色的光团。 麻生太一站在大厦顶层,抬头望着空中跳跃或直奔的光团。这是很好的角度,没有任何障碍物。麻生太一面无表情地举起枪,长长的枪管锁定了目标,随着远方高速运动的光团缓缓移动。 第十一节 弑神 行动前,占辉曾问,他最远能在多少米外射击? 麻生太一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回答说,那得看用什么枪。只要在有效范围内,他都能击中目标。 在射击前的数秒,麻生太一突然想到了许多东西,无数画面从脑中掠过,如同濒死之人在回顾自己的一生。这些回忆片断是自发性地从脑中蹦出来的,他本人并不愿这样,作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此时应是心无杂念才对。他努力控制思绪,可回忆反而更加汹涌地涌出。 他想起了从前平淡幸福的一家人。尽管妹妹总时不时地找麻烦,在家中掀起战争,可现在想来,那些争吵原是那么美好。 当他见到妹妹尸体的时候,这个家庭的厄运便开始了。他亲眼目睹了父亲在屠刀下被砍成碎片的全过程。他提起装着父亲的桶,在东京满是鲜血的道路上拖动脚步。母亲为了一壶清水被暴徒活活打死,临死时还护着水壶不放。被他杀死的第一个人是与他一起躲藏洞中陌生人,当时他伙同另外四位陌生人干掉了这个人,由他刺下了致命的一刀,杀死这个可怜人只因为饥饿…… 他为什么要带着枪浪迹天涯?他为什么要使自己变得比“神”还要冷漠?以及他为什么愿意与杀死东京无数生命的“神”合作?麻生太一越想越清醒了,在最后一刻,他坚定了目标,自己的这个决定将改变世界的命运。 卡尔·埃赫卡有个致命弱点,神刀伊斯特利七十年前曾在他胸前留下过一道伤口,虽然“羽蛇”使用科学手段让伤口结了疤,但烟雾镜说这道旧伤是不稳定的,它随时会复发。瓦莲金娜认为这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在正面交锋的前提下,他们不可能战胜年轻的魁扎尔科亚特尔,瓦莲金娜寄希望于那个人类的偷袭,以及荒木休矫捷的身手,然而那个人类到现在仍没有动静。 倪云杉掀起浓雾,尽管迷雾在卡尔面前最多只能持续一、两秒钟,但却作了个很好的掩饰,卡尔驱散雾气时,荒木休已窜至他的侧身。荒木休拥有可使任何无机物变为武器的能力,他随时赤手空拳,又随时全副武装。卡尔在他出现的同时瞪住了他,谁都没有先手。荒木休的目标就是卡尔的旧伤,而卡尔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占辉身上。 谁都没有听见远处的枪响,因为它太远了,而现场又是这么嘈杂混乱。所有人只见到荒木休的额头喷出了鲜艳的红。那不是来自卡尔的攻击,那是当他全力攻击目标,缺乏防御时,来自背后的不带神力的一击。 “荒木君——”倪云杉大喊。 荒木休并没有马上失去意识,有东西在他的额头上穿了个洞,他以手掌接住不断滴流的血,发出无声的笑,看他的表情似在嘲笑。没人知道这抹笑容的含意,或许这里边包含了太多东西。他身上的光消失了,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最终坠落下去。 “荒木君——”倪云杉大喊着,随他一同坠落,似要追上他的离去。 瓦莲金娜发出叫喊,愤恨地瞪向远处的大厦,如同注视着可耻的背叛者。一道闪电落在了楼顶,大厦发出爆炸,火焰在顶端熊熊燃烧,化为了昏黄天空下的明艳火炬。 这意外的一枪也令卡尔感到几分意外,如果没估计错,他们埋伏着一个杀手用来暗算他,这个杀手是个人类,只有人类才能让他忽略其存在。可惜的是这个杀手背叛了他们,这些星战士恨了一辈人类,到头来却信任人类,并被人类所毁。 卡尔突然后悔自己不该去琢磨这个人类杀手,瓦莲金娜在这一瞬间抢住了他。这个女人带着强烈的恨意,卡尔察觉出她有同归于尽的意向。 “只要我造出绝缘层,别说十万伏特,百万、千万都伤不了我。你是最没可能杀死我的。”卡尔对她威胁说。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她没有发觉他并不想杀死目标以外的生物吗? 金发女郎无畏地微笑,“不是我。杀死你的将是占辉大人。”瓦莲金娜死死扣住了他,不让他有任何瞬间移动的机会。 卡尔见到占辉重新聚起了光,他全身金光四溢,实在不像夜晚的星星,更像是白昼的烈日。 瓦莲金娜在金光之下已经感动,没有事先约定,但占辉却明了她的用意,回应了她的甘愿牺牲。她的声音在颤抖,“我的命早已不属于我了,临死前总算能为米勒大人报仇……” “是吗?”卡尔冷静地说,他的声音缓慢,并不觉得形势紧迫。“其实我的目标只有一个,神选战士已经牺牲太多了,我本想为新世界多留下点神种;不过既然你们急于找死,我也不会吝啬举手之劳。”他说完以手指碰了碰瓦莲金娜。 瓦莲金娜本来紧紧缚住了卡尔,她感到卡尔的手指轻轻触碰了她的手背,然后被碰到的那只手便没了知觉,麻木感逐渐蔓延,从手掌到手背,从左手到右手。卡尔轻易挣脱开她的束缚。瓦莲金娜惊叫起来——她当然感觉不到她的双手,因为它们消失了,手掌化为了尘土随风消散。她的手臂也在消失,慢慢地,消失面往她的身躯移动。 “占辉大人!占辉大人!”她向空中的那团金光呼喊,不是求救,她在乞求,在自己消失前,她想见到那个人走在她的前面。 挣脱开瓦莲金娜后,卡尔没有躲避,几乎同时,占辉的金雨倾泄直下。倪云杉造出的已变得十分稀薄的雾突然凝聚到卡尔身前,雾中的水气形成了面凹型的冰镜,光束撞上镜面,立刻被反射开,由于镜面的凹形角度,十来条激光汇成一条,向着占辉反射回去。所有过程都只有一瞬,光有多快,过程就有多快。 一只麻雀尖叫着挡在占辉身前,激光撞向它,把它轰得四分五裂。小小的身躯怎么挡得住十多条激光汇集而成的强大能量?光束如箭,穿透了它,也穿透了它身后的占辉的身体。 所有光辉瞬间消失,世界从喧嚣中突然归为沉寂。占辉从没有现在这样黯淡无光过,如同一颗失去了光彩的星辰,与普通石头无异。他坠落了,空中的风吹动他的红衣,红色身影消失于沉降都市的迷雾之中。卡尔看着他掉下去,胜利的微笑更加明显地在他俊美的脸上浮现。 身后,一个女人发出嘶心裂肺的叫喊,这声音似不甘,也似怨恨。卡尔回头看了眼,瓦莲金娜最后一缕金发也已化成尘埃,融入这压抑阴沉的月尘中。瓦莲金娜消失后,她的衣物连同一面镜子落入了下方的灰色尘世。 卷末节 烈焰中重生的不死鸟 卡尔降落地面,在着火的洛杉矶街道间寻找占辉的身影。那样的高度坠下,粉身碎骨也不说定。 他躺在火焰旁,身体意外地完好,除了胸前的那个洞。卡尔对这样的状态表示惊奇,走近了看,尽管这已经成了具尸体,可在火光下却如睡着了般。卡尔伸出手,似要触摸冰冷的身躯,一旦被他触碰了,有机物便会如瓦莲金娜那般灰飞烟灭。对他来说,仅仅让占辉死,远远不够。 一只麻雀突然落在了尸体上,对着他发出声尖吼。卡尔收回手,惊退了几步。又是这只麻雀,他明明亲眼见到它被反射回的激光轰得四分五裂了。 “不死之身?”卡尔极度警惕地盯住它。 麻雀绿豆大的小眼炯炯有神,它也盯住卡尔,不让他进犯分毫。 “你是谁?”卡尔问。他没有贸然攻击,在不死之身面前,任何攻击都只是浪费神力,而这只小鸟看不去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占辉的尸身。卡尔对它使用读心术。“你是……”他的表情变得微妙,眯了眯眼,嘴角扬出不自然的笑意。“既然是你,我更加不能放你回去。就算杀不了你,也要把你永远禁锢起来。” 卡尔的身体泛起了白光,与此同时,麻雀冲向了他。卡尔侧目回避开麻雀身上耀眼的金光,并往后跳了一大步,他对这个敌手非常谨慎。 麻雀并没有施展实质性的攻击,只是斥退他而已,金光后仍是渺小的身体。它全身的羽毛抖动起来,渐渐脱落,体内有柔和的金色光辉逐渐向外扩展。当全身闪出光芒的时候,麻雀的身体轮廓突然拉长,化为人形。光芒散去,一位赤身裸体,皮肤棕色,黑发齐腰的男子站立在了卡尔面前。 卡尔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更像是在抽搐。他盯住突然现形的男子说:“现出原形了?你就是那位绰号‘米克特兰’的神选战士?” “我追随着太阳。”化为人形的麻雀说,“魁扎尔科亚特尔,我们似乎已经七十年没见了。如果您敢前进一步,请试试。” “哈!”卡尔像受到了绵羊的威胁般,轻蔑笑了声,“你杀不了我。” “您也杀不了我。”男子说:“虽然不老不死的身体为我带来了许多精神上的烦恼,但在与敌人战斗时,这副身体非常有用,使我不用惧怕任何神力。” “不需要杀你。如果你真这么有本事,也不会被变成麻雀,几十年不能言语了。”卡尔停顿了一下,像在回忆,然后又说,“是在那时候吧?特斯卡特利波卡临死前碰过你的麻雀身体,他为你解开了咒语?老东西,快死了还给我找麻烦!” “魁扎尔科亚特尔,请离开吧!您想要杀死的人已经死了。”米克特兰一直挡在卡尔与占辉之间。 卡尔摇头,“尽管他的确死了,可只要肉体还存在于这个世上,我便不能放心。我必须毁灭一切可能威胁到‘羽蛇’的东西。” “一具死尸对您有什么威胁?他是我的旧主,让我安葬他吧!如果您一定要这么做,恕我不能保持对您的尊敬了。” “你已经对我非常不敬。” 卡尔的深蓝双目盯住了对方,米克特兰本能地撑出了金色防护壁,但攻击透过了防护壁,直袭每一个细胞。米克特兰的身体僵在了那里,棕色身体渐渐泛起红色,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渗出了血珠,皮下的毛细血管爆裂了。如果换作任何一种生物,恐怕此时已经倒下,但他不会,因为他是拥有不死身的米克特兰。 他发出怒吼,全身成了血红色,他不仅没有止住流血,反而使血管爆裂得更厉害。鲜血从他身体的每一处流出,滴聚地面,四处流淌,不死的身体使他的造血机能异常活跃,这血似源源不绝。血液像是他身体的延伸,可以随他的意识控制,它们展开来,如在地面画出的红线。突然,鲜血化为火焰,一堵火墙直冲灰黑的天空。这火焰与城市里其它烈焰不同,更加明亮耀眼。卡尔深知它的威力,血液燃烧而成的火近似于太阳的光热,是不能靠近的。 明焰背后闪出金光,卡尔眼见着生出金翼的米克特兰,抱着占辉的尸体,冲出火海,化为了一道划破天空的流星,消失于黑沉的月尘之云中。 卡尔紧握双拳,面对一个不知死为何物,连死亡都要为之避让的对手,纵使他是至高神也毫无办法。强压心底的不甘怒气使他的蓝眸变得如狂暴的深渊般使一切生物畏惧。 大火类城市蔓延,洛杉矶迅速化为火海,人类在疯狂尖叫、奔逃。这些人经历过末日般的月球坠落的灾难,以为大灾变再次发生了,情景犹如地狱。卡尔白色的身影在火场中从容缓步地前行,使他显得与众不同,不过只知逃命的人类哪里会注意到他,更不会想他有什么不同。 他飞上了一幢大厦的顶层。浓烟与火焰自动为他让路。他在一具尸体前停下了脚步。不过只是看起来像尸体而已,仔细观察,这个人还活着,但也仅悬了半口气,身体大部分已着了火,手里却仍握着只狙击枪。卡尔如发现了将废物变成宝贝的妙方似的,很感兴趣地笑了。 序之节 终有尽头的生命 在许多年之前,洪水刚从大地上退去,瘟疫肆虐,人类瘦弱得如同骷髅。一名披着破烂斗篷的男人踏过干涸的河床,走向不知名的方向。 比起那些病人,他很健壮,甚至比普通人更健康。在这样的年头,这样的人通常不会被视为凡人,而他的确也不是凡人。 “你要到哪儿去?年轻人。”河床边坐着位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低着头说。 男子停下来,看向男孩。“我要去米克特兰特库特利的国度。” “去那儿干什么?那是死人去的地方。” “为了使人不死,我必须去那里。” “不死?不死有什么好?” “我的妹妹快要死了,医神也治不好,只有求助死神才能让她活命。” “人总是要死的,何必呢?” “可她是我最心爱的妹妹,哪怕让她多活一天也好。” “多活一天、多活两天,与现在就死有什么区别呢?” 男孩抬起头,面色青紫,嘴唇发乌,眼圈也是黑色的。如果不是他仍在活动,恐怕会认为他早已是具死尸了吧!“任何生命终有尽头,唯独我永生不死。好好看看我是谁吧!年轻人。”男孩说。 年轻人极惊讶,赶忙跪下行礼,“我没认出来是您,永生的米克特兰特库特利。请原谅我的无礼。” “没什么无礼不无礼的。”男孩说,“许多神从我身边走过时,都没能认出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忽视死亡的存在,而当他们认出我时,又表现得十分害怕。你向我乞求生命对吗?向死神乞求生命,你真是找错对象了,年轻人。” “请答应我的请求,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年轻人乞求说。 “任何代价吗?”死神想了想,“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打个赌吧!” 年轻人伏首倾听他的指示。 “我就赌,有没有人甘愿为你的妹妹献出生命。除了你自己,如果有人愿意为她去死,我便认输。你觉得怎么样?”死神露出得意笑容,“不过你输定了。人都是愿意活,而不愿意死的。” 年轻人回到家中,非常抑郁。妹妹躺在病床上,意识快要消失了。他到哪儿去找一个甘愿为妹妹牺牲生命的人呢? 母亲见到他痛苦,几番追问下,问出了原由。之后,母亲什么也没说,拿出家中仅剩的粮食,为他做了顿好吃的,催促他明天离开村子。他是神选战士,应该回到神的身边去了,妹妹的病是她的命,谁也逆转不了。 但是,就在这天夜晚,母亲在房中悄悄自尽。年轻人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他扑倒在母亲身旁,仰天痛哭。死神出现在他面前,母亲是为妹妹而死的,他服输了。依照约定,死神带走了纠缠妹妹的疾病。作为第一个赢了死神的人,死神送了他一件特别礼物——不老不死的身躯。 这副身体使年轻人成为人或神争相羡慕的对象,人们渐渐地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给他取了与死神之名相近的绰号——“米克特兰”。 妹妹虽然恢复了健康,但随着岁月流逝,她的年华逐渐老去,由少女变为少妇,人老珠黄,皱纹与银发爬上她昔日美丽的脸庞。而年轻人依旧还是“年轻人”,他握着妹妹的手,看着满脸皱纹的她走向自然的消亡,如同看着清泉从指缝中流走,这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挽回的规律。 任何生命终有尽头,这是死神常说的话。生命总会逝去,执着地去挽留,到头来还是逃不过注定的结局。 任何生命终有尽头。活一天、活一年、活十年的区别在哪里? 任何生命终有尽头……终有尽头…… 米克特兰站在荒凉的山丘上,距离他出生到现在,少说已有数千年了。他目睹过无数国家或城邦的兴衰,见证过绿洲变成沙漠,岛屿沉入海底,世间的沧海桑田在他眼中不过是生命的小插曲,过眼云烟而已。到最后都是要毁灭的,人类也好,其它生物也好,有谁能不死呢? 对面山谷的狼嚎叫得很厉害,米克特兰感觉到那里有神选战士,所以他飞了过去。 倪云杉已退到了绝壁,她坐在地上,荒木休枕着她的腿,已经死了。狼群围着他们,却不敢攻击,米克特兰的出现使它们更加害怕。 “你可以轻易驱散它们,为什么不做呢?”米克特兰问。 少女抬头望着悬浮空中的陌生人,警惕地问:“你是谁?” 米克特兰一时不知该怎样介绍自己,想了想说:“我们其实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你们给我起的名字叫小空。” 少女眼中浮出惊讶,但这丝光彩很快暗淡下去。“早该想到的,小空那样的鸟怎么可能是只麻雀?小空,你为什么在这儿?占辉大人呢?瓦莲金娜呢?他们成功了?” 以前的倪云杉是个狂妄极端的少女,她这样平静地说话是很少有的。米克特兰回答,“占辉殿下已经死了。瓦莲金娜也是。” 倪云杉眼中的神采再次暗淡了几分,自语说:“都死了吗?荒木君也一样……没有死在神手里,没有死在强劲的对手手里……” “驱退儿狼群,或者飞离它们,对你来说很容易。已经结束了,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米克特兰说。 “如果我驱退它们,它们只有死。”倪云杉抚mo着荒木休的额头说。额头上的窟窿已经不出血了,但血腥味引来了更多饥饿的野兽。 米克特兰迷惑了,“你能毫不留情地杀死人类,却不忍心杀死狼?” “它们是我的朋友。”倪云杉说,“人类是我的敌人。我和荒木君立志消灭人类,可到最后仍被人类害了。人类真是又卑劣又无耻,却怎么也无法消灭干净的生物。我们终究还是输了……” “不,没有。这场战争没有输赢,到最后都只有毁灭。说实话,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画蛇添足。人类作为一种生物,无论多么强大,终逃不过自然律法,灭绝是一切物种的归宿。强大的生物死亡了,新物种才会欣欣向荣地生长。死亡是为了新生,新生命又会以死亡祭献更新的生命,自然界就是这样循环,百万年、千万年、上亿年不变。” “是吗?我能看到吗?人类的灭亡。” “你被复仇迷住了双眼,当然见不到。在你眼中,人类永远都是不灭的,因为他们已成为你生存的标靶。自从火场逃生时起,你就把他们想得既肮脏又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如果你能放弃仇恨,好好活下去,会见到那一天的;否则你永远认为他们杀不干净。” “可惜,那一天不是由我创造的,对吗?那是自然规律。”倪云杉发出淡淡一笑,“我既做不了人类的改造者,也做不了他们的毁灭者。反而是我做的一切,被人类的一颗小小子弹毁灭了。难道因为仇人总是要死的,就放弃复仇了吗?如果放弃复仇,我的生命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你自己需要解开的问题。”米克特兰看着她,多看了几眼,“再见。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了。”他缓缓转身,渐渐升高。米克特兰再没往回看,他只听见狼群叫得很厉害,然后随着他的远飞,而逐渐没有声音。 …… 他望着占辉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如冰一般的尸身,想起了对倪云杉说的话。他对她谈到了自然规律,万事万物总有消失的时候,新旧更替,循环不息。然而从没有谁见过哪一种死去的生物再活过来。 米克特兰没有掩埋尸体的打算。这一次,他多么希望自然能破一次例,哪怕妹妹去逝时也未曾这样想过。 第一节 归来 落光了树叶的树枝颤抖起来,房屋也在颤抖,屋里的人冲出木屋,只为躲避地震,人们动作熟练迅速,已经不仅一次这么做了。这段时间以来,地震越来越频繁,震动越来越剧烈,全因地轴角度的改变。明荣夏不知道世界变成什么样了,从云上国回来后,他一直住在金蜂鸟的村庄。丛林已经死去,但金蜂鸟部落的居民不愿离开这里,资源越来越稀缺,可食用的东西已不多了,鹰战士不得不飞到很远的地方寻找食物。 震动渐小,这一波地震过去了。老祭司确认安全后,请明荣夏回屋,明荣夏点了点头,但没有进屋,他走向村外,仰望天空的黑沉。 莉娜跟了出来,在他身后问:“你在看什么?” 明荣夏回过神,回头看向她,露出笑容,“没看什么……”他似乎有许多话,却又说不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迷惘吗?连云上国也灭亡了。”莉娜说,“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在自然面前,我们的力量太渺小,只能照顾自己。” 明荣夏点点头,“说得没错。不过,我想……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是时候该让惠齐罗伯契特利觉醒了。” “你决定了?”莉娜睁大双眼,靠近了他,“你确定?”明荣夏在这件事上一直处于犹豫中,鹰战士们虽然表面上由他自己随意,可私下仍着了急,太阳失去光芒已经很久了,新的太阳应该诞生,也必须尽快诞生。莉娜听见过他们的谈话,不仅鹰战士,皮埃尔和马亚维尔、查尔丘特利奎也对明荣夏的犹豫表示出担忧。黑暗神已经死了,三位至高神中只剩下他与神无真人两个候补。难道要让神无真人抢先?神无真人性格乖张,不可能成为一位好神,希望寄托在明荣夏身上,可是这种事强求不得。 明荣夏微笑应答:“我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不过一直未向大家表态。我的计划还记得吗?集合众神,驱赶天空中的月尘。如果我不继承神位,有什么资格号令众神?想要别人做,自己就得带头。” “是……没错。没错!” “你很高兴吗?莉娜。”明荣夏年垤了她眼中的喜悦。 莉娜笑着抿住嘴唇,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把他抱住。“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会高兴。只不过将来你要记得我,一定要记得!不可以把我忘记!” “傻瓜,又不会失忆。而且我还没想好怎样告诉大家。长眠城的神验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 “能!你一定能行!什么样的困难没经历过?我们会帮你的!你这样决定我很高兴,这是为了世界。可是他们说,成为神后会性情大变;所以,我担心……你不记得我了怎么办?你要是变成了个冷酷的家伙怎么办?” “不会的,我不会。”明荣夏点点头,微笑。抱紧了她。 天空这时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明荣夏抬头望见一颗金色流星落下。接着,鹰战士冲出了村子,他们可不是为躲避地震,他们也望着流星坠落的方向,个个脸上写满震惊。 “那是什么?”明荣夏与他们站在了一起。 流星落在村庄不远处,那个地方还闪着微弱的金光,有人穿过光芒,走了出来。神秘的年轻人身上只挂了块方巾,几乎是赤裸的,浓密的乌黑头发垂至腰间。 “你……你是……”老祭司杵着杖,往前走,似要将这个人看清楚。鹰战士中也有数位年长者惊讶不已。 明荣夏从未见过此人,不过鹰战士对他却是熟悉的,而他身上的金光也似乎预示着与惠齐罗伯契特利有关。 “你回来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声音充满着如在梦中的难以置信感。 那人重重地点了下头。“伊斯特利尔顿是不是在你们这里?”他开口说。 明荣夏还是不知道他是谁,只看到他抱着个用被单包裹着,像人一样的东西进了屋。莉娜说那是具死尸,因为她感觉不到那东西有任何生气。 皮埃尔医生被鹰战士请来了,也进了屋。那人展开被单,众人发出惊叹——他们见到了占辉,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他还有救吗?”那人问。像是病人家属请求医生无论如何要救亲人一命。 皮埃尔只看了一眼,摇头说:“他已经死了很久了,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明荣夏很惊讶,他甚至无法相信。占辉居然死了,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居然死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神秘的男人又是谁? “你也应该知道他没救了,所以才注入神力,保持肉体不腐。”皮埃尔医生检查了胸前的致使伤,“是谁干的?” 那位神秘男子没有说,只问:“让他复活,可以吗?” 医生震惊地看着他,“开玩笑?这是不可能的事!连神也不能抗拒死亡。” “米克特兰,这是怎么回事?你几十年没有消息,都去哪儿了?”老祭司问。 明荣夏从鹰战士的眼中看到了好奇与关注。原来这个人叫米克特兰。等等,他听说过这个人,鹰战士为他讲述部落历史时,常常提到这个米克特兰——那个传说中不老不死的战士。神族之中,除了死神,就数他活得最长。鹰战士说这个人几十年前便离开了部落,从此音讯全无;他离开的原因据说是为了寻找惠齐罗伯契特利。 米克特兰望着占辉苍白的脸,沮丧地闭上眼。 “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是他干的。”他说。他的话在屋中引起了震动。 “怎么可能?魁扎尔科亚特尔并没有重生,没有神力的候补神能杀死北方众星的首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不能相信地问,但米克特兰又是可信的,使他矛盾了。鹰战士也议论起来,他们并未收到有神复活的消息,而且长眠城的大门还未到开启的时候。 米克特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各位,请听我说。”鹰战士立刻安静了。“各位请听我说。我们现在将面临金蜂鸟有史以来最严峻的挑战,比六百年前的西班牙人入侵还要严重得多。七十年前的那位魁扎尔科亚特尔没有死,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治愈了神力的创伤,并保留了青春。是他杀死了特斯卡特利波卡,而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更严重的是‘羽蛇’的实力早已经不是西班牙时期的火枪时代,他们已经拥有毁灭星球的力量;反观我们,六百年来不仅没有进步,实力却大不如从前了。卡尔·埃赫卡,那个卡尔·埃赫卡就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他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们却没发现。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但一定会来消灭我们。各位,为了生存,我们必须让惠齐罗伯契特利复活!必须让他活过来!” 木屋内鸦雀无声,明荣夏连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也能听见。这个神秘出现的男子说了些神秘莫测的话,卡尔·埃赫卡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明荣夏脑中还未转过弯,虽然卡尔已经显露出许多疑点,但由于神无真人的存在,谁也没往那方面思考。 突然,他发觉自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他不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吗?他又被寄予厚望了。但明荣夏同时也发现,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正眼瞧过他一次,这个人就是米克特兰——他只看已经死去的占辉,不看活着的他。 第二节 戒心 “米克特兰,几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英俊,而我已经老了。”查尔丘特利奎一只手掩住苍老面孔,羞涩说,“我很好奇,你都去了哪儿?你们的村庄遭受到这么多劫难,居然没见你回来援救,你要是在这儿,村庄还会这么冷清吗?” “很抱歉,你们遇上的每一个困难我都知道,我就在附近,却无法帮忙。”米克特兰目光向下,充满愧意地说。火堆的光芒照着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神秘而捉摸不定。 当米克特兰告诉大家,他就是占辉身边的小空时,每个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所有人都肯定小空的非凡性,但谁也没想到它会是另一种生物变幻而成的。改变生物外形的神力不是没有,但除非是特殊体质,否则骨骼皮肤的突然改变会要了活体生物的命,更何况是将大活人变成麻雀这样的巨大体型落差。不过对象换成米克特兰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是不死之身。 三十年前,米克特兰预感到世界寿命将尽,于是离开村庄,到外边的现代社会去寻找惠齐罗伯契特利。他在中国遇上黑暗神特斯卡特利波卡及其爪牙,他被黑暗神变为麻雀,无法再使用神力,也不能言语。他知道黑暗神的所有阴谋,在第一眼见到卡尔时便认出了他是谁,可是他什么也表达不出来,有时候只得上下乱飞,胡乱喳叫。 “那时候我就说过了,惠齐罗伯契特利不用寻找,他会自己来到我们身边。你看,他不是自己找到了我们吗?”老祭司看着明荣夏笑道。 “惠齐罗伯契特利六在百年没有出现,谁都会心急的。回来就好。”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 “特斯卡特利波卡临死前解开你的咒语,也算做了件善事。”潘克说。 “他才没那么好心,不过是想有人揭穿卡尔·埃赫卡的真面目,为他报仇而已。”索齐浅笑。 米克特兰的脸上始终挂着抹淡淡的笑,“各位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协助惠齐罗伯契特利重生。”老祭司喜悦地握住明荣夏的手,“殿下已经告诉我了,他愿意前往长眠城接受神验。” 这是个大好消息,鹰战士全兴奋得坐立不安了,似乎想要立刻出发去神殿。但是米克特兰却相当冷静。明荣夏发觉他瞪了自己一眼,那目光似有敌意。 “如果他不能通过神验,我们该怎么办?”米克特兰冷冷地问。 “怎么会能不过?我们都去协助,没有过不了的难关。”老祭司乐观地回答。 并不是所有候补神都能成为神,这也是为什么有些神位空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原因之一。这一代候补神失败了,等到下一代出现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米克特兰不再继续讨论神验的事,转而说了别的。“长眠之城什么时候出现,我们已经不知道了,现在无昼无夜,已经没了时间概念。盯紧点‘羽蛇’的动向,目前也只有他们可能知道正确时间了。在这之前,我还得去个地方。” “你要去哪儿?”酋长惊问。 米克特兰似不愿说,沉默了一会儿。“去见死神,米克特兰特库特利。” “见他干什么?那个瘟神!”查尔丘特利奎厌恶地叫起来。 “别那么说,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最讨厌被称为‘瘟神’,当心他的死亡诅咒。”老祭司以打趣的口吻提醒。 水神仍然还是厌恶。“不是吗?谁让他喜欢住在恶心地方,任谁看了都会把他当作瘟神!” 两位老人玩笑归玩笑,但还是认真等待米克特兰说明原因。 “只有死神才能让死人复活。”米克特兰缓缓地说。 “放弃吧!没有死去的生命能够复活的!”皮埃尔医生大声反对。米克特兰从回来后,就一直不忘想办法复活占辉。他这位医学界的奇才,医神伊斯特利尔顿,很难理解有人竟会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米克特兰,你要知道,向死神索求东西是要付出昂贵代价的。就连月亮女神想要拯救她的情人也没能成功。”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提醒,语气更像是劝导,“我了解,你与占辉相处多年,有很深的情谊,但现在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如果占辉殿下不能活过来,去长眠城将毫无意义!”米克特兰坚决地说。 “为什么呢?”酋长追问。 米克特兰不说话了,所有人都想知道原因,他的坚持总是有理由的,但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沉默。 这种沉默似乎有点被迫,谁都看得出他在隐瞒,甚至压抑一个真相。明荣夏感到这个真相与自己有关。米克特兰是因为他的存在而不肯说实话的吗? “我陪你一起去吧!”明荣夏对米克特兰说,“听说死神的大名很久了,人人都说他神通广大,我也想见一见。” “殿下,这不是开玩笑!躲避死神还来不及呢,你怎么主动去见他?”老祭司善意地说。 “他很可怕吗?其实我们这些‘神’也是普通生物变化而成的,他还会是异形?我的目标是联合众神,有这么一位强大的神祗存在,不去认识怎么行?所以我一定要去,而且非去不可。”明荣夏表明强硬态度,这个决定是不容商量的。其实他还有个想法,就是弄清米克特兰为什么一定要复活占辉。 米克特兰发出的冷笑声充满寒意,活像在嘲笑一个小孩的不知天高地厚。他不像其他鹰战士那样劝说明荣夏打消念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 明荣夏也注意这到点。米克特兰似乎是赞同他跟去的——至少明荣夏自己这么认为。 第三节 死亡 死神真的能让死人复活吗?明荣夏对此一直怀着疑惑。在神话传说中答案是肯定的,死神作为操控生死的神,将死人放回阳间只是举手之劳,世界上所有古文明的神话中都有类似故事。通常为勇敢的人到地府中寻找死去的亲人或情人,并请求死神或冥府之王放归死人的灵魂。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在阿兹特克神话中是死亡之国的统治者,他不属于三位至高神之一,却重要无比,有关他的故事也颇多。相传去死神的国度要穿过八片沙漠,翻越八座高山和渡过一条大河,经历充满危险的四天旅途才能到达。 以科学来说,死去的生物不可能再活过来。而现代科学也在混淆生与死的定义。什么样的人才算死人?传统以为,停止了呼吸与心跳,就算死了。但现代医学却能以科学仪器维持本应该停止的呼吸心跳,而他们又认为一旦大脑死亡,人就死了,哪怕胸脯还在起伏,血液还在流动。 什么又算是复活呢?曾经争论一时的克隆人概念重新回到明荣夏的记忆。克隆人拥有和本体一样的身体,连基因序列也一样,可那算复活吗?很明显,克隆体拥有独立思考能力,肉体中的是另一个灵魂。那么反过来,死者的灵魂进入另一个不相干的躯体,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和思维方式,这又是复活吗?显然也不对,不过是鸠占鹊巢、借尸还魂而已,是不会长久的。 复活,在人们的印象中应是无论肉体、灵魂,都与从前一模一样,或者更进一层而已。比如基督的复活,哪吒的复活。但这些故事只是神话,以现代观点来看,先不谈肉体能不能复制,仅灵魂是否存在就是个问题。刀已不存在,刀锋还存在吗? 那么灵魂是什么?是电视中飘忽不定的幻影吗?那种东西明显缺乏说服力。“灵魂”这个词本身就太玄妙了,难以解释。首先它一定要有记忆,其次要有个性。说穿了,就是大脑里边存在的那些非物质东西。这些东西随着肉体的消亡,也会跟着消失。因为它们是依附于大脑及脑细胞的。它们怎么能够转移呢?所以科学认为脑死亡也就等于死亡,没灵魂的肉体只是肉块。 回到死神能否让死人复活的问题上。明荣夏想起了瓦莲金娜的话,她提起过,死神只需要一根头发就能重塑毁灭的肉体。皮埃尔医生解释说,这可以看作一种克隆技术,而且比人类掌握的技术高超得多。米克特兰的不死之身也是基于这种原理——超强的细胞再生能力,在肉体受重创,濒临死亡前,细胞通过快速自我复制代替受损细胞,弥补回损失。动物界的某些生物也有这种能力,比如壁虎,只是不如这么强大。但是脑死亡始终是复活技术的一大障碍,重新生长出来的脑细胞就像被格式化过的硬盘,里边什么也没有。类似记忆这种非物质东西一旦损失了就无法再生,所以说真正的复活不可能实现。 当然,脑死亡并非与身体死亡同时发生。通常身体死亡后,大脑仍会工作一段时间,从民间传统中可以看出这一科学观点的朴素影射。在许多地区,人死之后常常不急于下葬,而是停放段时间,直到肉体出现变化,科学认为这是不卫生的习俗,可这样的好处是可以提防假死现象。而占辉是真的死了。经过皮埃尔医生再三诊断,他已不可能活过来。至于占辉的大脑是否还活着,皮埃尔医生给出了摇头的答案,或许他的脑波在身体死后仍存在过一段时间,但由于长期缺血,大脑已经停止了运作。他的身体之所以还没有变化,是因为有人不愿承认他死了,不断注入神力造成的。 米克特兰坚持要去见死神,似要从死亡之国夺回占辉的生命,所有人都说这是不可能的;而明荣夏坚持要跟去,所有人则说他不明智。但他们都是心意已决的人,谁也劝说不动。 明荣夏问了许多有关死神的问题,据说他是神族中最长寿者,从地球上有神开始,他便存在了。他不像其他神那样,肉体的寿命尽了,也就走向死亡,然后新的继承人会继承神的名字。死神是个特例,他可以随时更换身体,所以长寿。 “换了身体,还能保持记忆吗?”明荣夏迷惑地问。与皮埃尔医生讨论了半天,得出结论——记忆是不能转移的,但这一理论在死神面前不管用了。 彼德刚睡着,被他这一问叫醒了,很不耐烦:“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你不是要做祭司吗?这些知识会没有流传下来?”明荣夏趴在枕边问。 “别说我,就连现在做着祭司的那个老头儿也不知道。整个部落恐怕除了那个叫小空或者米克特兰的,没人见过死神。谁没事干去见死神啊?脑子有病!我只知道,历代祭司相传的知识告诫后人,要远离死神……这不废话吗?”彼德翻了身,裹紧被子继续睡,给了明荣夏一个背脊。 明荣夏推了推,但彼德不理他了。 “请睡觉吧,惠齐罗伯契特利。明天就要出发了,路途很长的。等见到了,你就明白了。”纳那华特辛小声说。 明荣夏回到自己的床上,但睁着眼睡不着,可能大脑太兴奋了。是他自己坚持要见死神的,不过从鹰战士隐晦的言谈上看,死神似乎非常危险,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危险,只是遵循世代口耳相传的知识而已。见过死神的米克特兰并不担心死神的危害,不过他本来就是不死之身,所以什么也不用怕。 “羽蛇”里或许有死神的资料,皮埃尔医生曾在“羽蛇”里研究过遗传学,并参与过所谓“造神计划”,他或许知道。但遗憾的是,皮埃尔医生说,关于死神的资料少得可怜。因为这位神祗的寿命甚至比人类历史还长,他的许多真相已被时间掩埋了。“羽蛇”对死神也同样敬而远之,也有不要接近死神的说法,不过更详细的是,特别注明了,不要在死神更换身体时接近他。死神的真实形态似乎并不是眼睛所见到的那样,他的真身是个迷。 难道死神的真身是寄生虫吗?明荣夏敏锐地想到。不过寄生虫也是有寿命的,哪有寄生虫能活得比人类历史还长?少说也有两、三百万年了吧!地球上有这么长寿的生物? 见到了就知道了。明荣夏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等睁开眼时,所有问题将见分晓。 第四节 孤独岛 死神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在一百多年前搬到了太平洋中的一座孤岛,那时候全球正发生着巨变,人类的新发明层出不穷,电灯、电话、飞机……完成了由敬畏自然到改造自然的飞跃。死神的迁移似乎预示着一种势力的退让,但死神从未这样认为,他似乎一直很快活,只是新地方让他觉得孤独了些,因此给这地方起名孤独岛。 跃出了海面,明荣夏看到了那座岛。深灰的轮廓在黑色天空与暗黑海水之间很不明显,不过岛上最高的那座山喷出的浓烟和火星却格外引人注目。跨下的水龙载着他飞速前进,冲向小岛。明荣夏知道前方就是目的地了。 一路上都没有阻拦,死神是否已经知道有人来访了呢?登上白沙滩,明荣夏立刻被眼前的森林吸引,全世界的森林都因缺乏阳光而死去,但这里的树木却不正常地繁茂。走近了,明荣夏竟发现自己没有认识的树种,这里的植物非常怪异,他只在博物馆或书中的远古植物图鉴中见到过。 “这些植物,早应该灭绝了才对。”最熟悉植物的索齐惊讶地四处张望,他扶上一棵大树的树杆,“以前恐龙横行的时候,这种橛类植物曾到处都是。不过它们最终同恐龙一起消失了。” 明荣夏也抬头望去,这棵树大概二、三十米高,不过说它是“树”很不正确,应该是“草”才对,在路边经常可以遇见它的近亲,不过后者常常遭人践踏。有思考能力的那株小草从花盆里爬了出来,缠住明荣夏的脖子和肩头,它觉得很不安。 “这里的植物全是已经被认定为灭绝了的物种。”皮埃尔医生蹲在一株生红果的植物旁检查。 “是死神复活了它们。这座岛上的所有生物都曾经消失过的物种。我们快走吧,前面的路还很长。”米克特兰抱着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说。说完,他带头走向前。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命令鹰战士分散开,四处侦察,提防意外。据说死神在自己的领地内也是不设防的,不过毕竟这里已形成了完全不同于外界的生态系统,意外随处存在。 明荣夏呆在他们防卫阵形的中央,身边有几位神,皮埃尔、马亚维尔、查尔丘特利奎,另外莉娜、凯特、彼德、老祭司和纳那华特辛也在身边。米克特兰说,死神性情温和,不会主动攻击。明荣夏相信他的话,不仅因为他是唯一见过死神的人,而且明荣夏觉得米克特兰此行怀着一种说不出的决心和意志。 他又抬起了头,正巧望见鸟群飞过,那是很大的鸟,灰色的。不过明荣夏立刻觉得自己判断失误了,那不是鸟,因为翅膀不是羽翼。它们越来越大,降落下来,七、八只翼龙,两、三人高,压倒了十来棵树木。明荣夏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有种置身侏罗纪的错觉,身边的人也将他围紧。 鹰战士们赶了回来,与这些长翼的龙对峙。站在最前面的米克特兰说话了,“我们来求见米克特兰特库特利,你们是在迎接我们的吗?” “不。路过而已。”处于最前方的翼龙喉咙里发出人类的语言。“我们的主人欢迎全世界的客人,请自便。但请不要随意伤害岛上的花草,它们每一株都是主人的心血。”翼龙说这话时,似乎盯了某人一眼。彼德立刻将手藏于身后,扔出把花束。 “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有机会再见。”翼龙向他们点了点头。 它们还带着个女人。这个女人满脸恐惧,四肢已吓得瘫软。她是个普通人类女性,明荣夏看见了她,她也看了明荣夏一眼,迅速回避了相汇目光。 “请问,她……”明荣夏知道自己不该问,出发前已经被再三叮嘱过,不能过问见到的怪事,特别是关于死神的。但这些女人的无助与惊恐使他忍不住开了口。 不等他问出口,对方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了。“这是献给主人的礼物。”领头的翼龙说。 女人的眼中透露出求生意识,听见有人提到她,似乎想要求救,可恐惧仍主导着她的身体,使她发不出声。 老祭司按住明荣夏的肩头,示意他不要管,明荣夏也明显感到缠着自己的马亚维尔将他的颈和肩缠得更紧了。明荣夏只好不再问。翼龙们提起那个女人,飞向岛屿中心的那座火山。 米克特兰露出幸运的微笑,对大家说:“我们很走运,等他吃掉那个女人,就不会吃我们了。” 明荣夏不懂什么意思,但觉得有几分恐怖。 “他会吃人?”莉娜惊问。 “不仅吃人,他什么都‘吃’,只要是活的。不过他几年或几个月吃一次。如同猛兽,饱了就不会再捕食。我们不是很幸运吗?快走吧,通往死亡之国的路还很长。”米克特兰说完,继续迈步走在最前面。 皮埃尔医生轻轻发出声叹息,摇头往前。明荣夏悄悄询问怎么了。皮埃尔医生感叹,刚才的女人已有了身孕,只不过胚胎太小,还没有脉搏,所以无人看出来。 “胎儿对死神会有影响吗?”明荣夏问。 医神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胚胎对死神是好是坏,他只是感慨正在成形的小生命即将无辜消失了而已。 第五节 洞穴 接近火山时,地底发出的轰轰低鸣如一只巨兽的呻吟,浓烟翻滚,天空下着灰色的“雪”。明荣夏拍拍外衣和头发上的灰,觉得快窒息了,火山近在眼前,但路却还很遥远。 三十年前,米克特兰离开村庄后,曾到这儿来求见过死神,希望能找到有关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线索。米克特兰指向山腰某处,那里有个洞,很深,通往地底,尽头便是死神的宫殿。那里的空气不适合人类,明荣夏摸了摸项链,风之宝能够净化空气。 山壁陡峭,鹰战士打算飞上去。 “一开始不飞,不就好了?”彼德嘀咕着。 并非鹰战士不愿飞行,而是在别的神祗的领地内,出于礼节尊重,他们尽量使用步行。 没人应他的话,发出抱怨的这个鹰战士恰恰是不会飞那只。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指挥部分鹰战士先行飞上洞口,查探洞内情况。 明荣夏从老祭司和水神那里听说,死神的战士称为“瘟战士”。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称呼他们,其实他们与“瘟”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都是非常健康的,从来没有疾病的一族,可能因为他们都是曾经死去的生物,别的物种才对他们敬而远之,如躲避瘟神一般。明荣夏立刻想到,之前见到的翼龙中,会说人话的那只一定是神选战士。死神有个爱好,他喜欢复活灭绝的物种,让它们为自己服务。许多神将这种爱好视作一种虚荣,如同魁扎尔科亚特尔放弃神力,追逐技术,以将最弱的物种训练为地球霸主,作为对诸神的炫耀一样。 明荣夏思考着,死神究竟有怎样一种性格,他是诸神中寿命最长的,一定与众不同。这时草丛传来动静,叶片晃动着,沙沙作响,从里边跳出只小狼来。明荣夏初是一惊,但见它小巧可爱,立刻没了恐惧,甚至想要亲近。 “是澳洲袋狼!”皮埃尔医生惊奇地叫道。 “袋狼?和袋鼠有什么关系?”明荣夏蹲下身子,召唤这个毛绒绒的小东西。 “顾名思义,它与袋鼠一样,有个育儿袋,澳洲特有的生物。只不过两百年前灭绝了,由于人类的扩张。”皮埃尔医生露出几分感慨。被人类毁灭的生物何只这一种。 明荣夏将这个小东西抱在怀里,它没有一点野性,很乖。明荣夏拉开它的四肢,肚子上果然有小袋子。不禁摸了摸,小狼似乎痒了,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 天空已经很黑了,此时却又突然罩下更暗的阴影。众人大惊中,抬头望见一群翼龙向着他们俯冲而来。 山腰上的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大叫了声,张开金色巨翼迎向半空,地面的鹰战士同时握紧武器。第一只冲下的翼龙被劈成了两半,但半条身体仍在活动,第一只翼龙都受到了致命一击,龙血如雨般飞溅,可这些本该倒地的生物就是死不了,即使断了头,仍在疯狂扑打。明荣夏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斗场面,在他眼中,这些会动的已不是生物了,而是恐惧的肉快,想一想与不成形的肉块搏斗的模样。 无论是莉娜,还是凯特,甚至查尔丘特利奎和皮埃尔,都加入了战斗。明荣夏以神刀劈砍每一只冲向他的翼龙,但就算是神刀的威力也不能将它们杀死,或许正是因为它们已经死了,神刀才没有作用。明荣夏渐渐发现,它们是冲着他来的,这一发现让他突然无所是从了,他不记得自己惹怒了死神。慌乱中,他发现米克特兰没有参与战斗,而是抱着占辉的尸体,如观众般站在战场之外。 更多的生物聚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纵然鹰战士的战斗力再强,面对一群打不死的对手也终有力竭的时候,就像猛虎陷入泥沼。索齐以草藤束缚住了它们,虽然只有一小会儿时间,但足够全体成员趁机飞向洞穴入口。那些生物挣脱了束缚,追了上来。他们只得往洞穴深处逃离。 这是死神的洞穴。明荣夏觉得他们是被赶进来的,那些死不了的生物就是要他们进入这里。不过他们本就是要入洞的,它们发动攻击不是多此一举吗?明荣夏现在脑中一片混乱,想不清事件关系,低头一看,那只小狼竟然还在怀里。 稍作安定,鹰战士立刻注意到他怀里的东西。“扔掉它!”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大喊。身边的潘克从明荣夏手中抢过小狼,不等明荣夏阻止,手起刀落,小狼身首分离。以防万一,所有人都注视着小狼的尸体,但尸体没有再动,这不过是只普通的狼而已。明荣夏不禁伤感起来,不过他不怪鹰战士,这是危险中的正常反应。 前方的路一片漆黑,洞穴深处吹来温热的风,仔细听,还有类似猛兽的低吟。鹰战士的身体会发出金色的太阳般的光辉,照亮了洞穴。洞内怪石嶙峋,黑灰色的石壁原始得像从未有生物踏足过,这个洞穴从形成时起就没有变化,但是脚下的路却显示着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道路虽窄,却较平坦,还有一小段一小段的阶梯,坡度是往下的,通往未知世界。 死神就在下面。明荣夏加快了心跳,却并不害怕。 突然,一个巨大的灰影闪至他身旁。明荣夏看到了匹比他还高的巨狼,鹰战士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生物弄得措手不及,他们未料到,也未感觉到附近有敌人。 巨狼一口叼住明荣夏,不顾受在身体上的任何攻击,冲向洞穴深处。它的身躯如幽灵般轻盈敏捷,明荣夏感到鹰战士离他越来越远。他不知道这匹狼从哪儿来的,但却见到它的颈脖处有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整齐的伤绕了脖子一圈,还翻着血肉。 第六节 沙漠 穿过狭窄深长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但仍在洞穴中。巨狼松开口,扔下他,明荣夏发现四周竟另有一番世界。他看得到头顶封闭的洞穴石壁,可周围并不黑暗,有光线来自不知明的方向,脚下软软的,地面竟成了沙地,放眼望去,洞穴中黄沙漫漫,沙漠居然出现在这里。 明荣夏想起了关于死亡之国的描述。要去死神的国度,将穿过八片沙漠,翻越八座高山,淌过一条大河,明荣夏回头看向带他来到这里的巨狼,它的身体正在慢慢缩小,直变为长身一米多的普通大小,它的尾巴比一般的狼长得多,而且细,下半shen直到尾尖,呈现出猛虎的斑纹,它打了个呵欠,嘴张得很大,估计张开一百八十度也没问题。明荣夏从未见过这样的虎,这应该是它的本来面目了。他又感到胸口痒痒的,低头一看,一片红长的草叶从衣领里伸了出来,是马亚维尔爬出了他的衣服,明荣夏松了口气。 “带有三件神器的惠齐罗伯契特利。”狼说话了。 “你也知道他是带有三件神器的惠齐罗伯契特利?”马亚维尔责怪说,“你太无礼了!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有什么目的?” “对您的无礼,我很抱歉。其实事出有因。”袋狼说,“从你们靠近这座岛时,主人已经知道你们到了。他本想安静地等你们到达,可中途出了点小意外。等见到了主人,您自然会明白。” 明荣夏只得点点头,再回首时,来时的入口已消失不见了。他想到鹰战士一定会想办法追来,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着入口。现在他身在另一个空间中了吧? 死神真的很奇怪,他既然能造出一片沙漠,为什么不在这个空间中化出天空呢?头顶的岩石时刻提醒着明荣夏身在洞穴,可脚下的沙地却热得烫脚。前方似有绿洲,明荣夏初以为是海市蜃楼,走近了才现在是真的。并未觉得走了多长时间,可脚却像走了几十里,看见树与水,他跑了过去。泉水清澈,还有小鱼,他渴了,但又不敢饮用。 马亚维尔将根须伸入水中,吸了起来;袋狼也开始喝水。明荣夏这才捧了捧清泉送到嘴边,刚喝了口,立刻吐了,苦咸味。这么一吐,肚子竟感到饿了。 这时,泉水对面来了只胖鸟,身体肥圆,嘴很大。瞧它的身材,想必不能飞,跑起来也不快。见了生人,胖鸟先是一惊,笨拙地一拐一拐,逃入了草丛。 “渡渡鸟。” 明荣夏还在想刚才看见的是什么鸟,袋狼已经说出了名字。不过明荣夏仍不明白,他没听说过这种鸟类。 “以前住在毛里求斯,灭绝于1681年。那些登陆的欧洲人,把它们当作了绝好的食物。”袋狼平静地说。喝够了水,带着明荣夏继续上路。 明荣夏想再看一眼这种灭绝的鸟类,可任凭他在绿洲的草丛里翻找,怎么也找不到了。水中突然掀起浪花,明荣夏回头时只看见个灰白的庞大身影从池中冒出,又快速沉下,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像头河马。 “史德拉海牛,灭绝于1768年。”袋狼说,“据说它们的肉非常鲜美,人类很喜欢。反正我没尝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又是一个灭绝的物种。一个在十七世纪,一个在十八世纪,相差不到一百年。明荣夏的心中突然不是滋味了。提起物种灭绝,首先想到的是恐龙的消灭。地球上有几次物种大灭绝,不过都是很遥远的时候了。虽然从前也从报纸上读到过,每天都有物种从地球上消失,但明荣夏一直觉得那是地球的角落里发生的事,与自己无关,对人类也不会有影响。 又踏上了沙漠,沉默再次伴随着旅途。明荣夏看着带路的狼的背影,总想找点话说。“请问你教什么名字呢?”他问。【奇 书 网﹕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我没有名字。”袋狼说,“这里的动物都没有名字。没有名字一样可以交流。” “袋狼应该也是一种已经灭绝了的生物,对吧?”明荣夏问。 “是的。我们还有个名称,叫塔斯马尼亚虎。” “虎?”明荣夏瞧着它背上的虎纹,“很形象。” “我们是一种很凶猛的野兽,能轻易咬断猎物的脖子。” 明荣夏想起它打呵欠时的那张可以张开一百八十度的嘴,觉得它所言非虚。 袋狼叹了气,“但是再凶猛有什么用?争不过人类。人类恨我们。他们来到我们的家园,把森林和草地变成牧场。我们为了生存,只好捕猎他们的绵羊,他们将我们视为恶魔。其实我们需要的并不多,他们成千上万的羊群中的几只病羊而已。以为我们愿意冒险进入他们的牧场吗?除了牧场,我们没别的去处了,他们的牧场存在之前,那里本是我们狩猎的地方。他们看见我们就杀,不管我们有没有袭击他们的羊群。大概是从1770年开始的吧?我们的族群大量死去,直至再没有人类见过我们。” 尽管它叙述得很平静,可明荣夏还是感觉到了语气中的起伏。 “那么,你恨人类吗?” 这个问题让明荣夏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口才发觉自己问错了。 袋狼沉默着,明荣夏心想它不会回答了。 “我恨!”袋狼突然说。 这个答案没有超出意料,只不过让明荣夏陷入了自闭般的沉默中,他不敢再与袋狼说话。 “不过他们也快灭亡了。将来会有人类加入到我们中来,加入到这个加快的世界。到那时,他们才将学会如何与我们和平共处。”袋狼低沉着声音说。但听起来,它并不希望这天到来。 滚烫的沙漠缓缓到了尽头,热浪滚滚的远处,绿树成阴,还有高山绵绵不绝。 明荣夏不禁惊喜,总算热到头了。好绿的森林,好雄伟的山,使人产生回归的思念与冲动。但粗糙的岩石顶部又将明荣夏拉回现实——他们仍在洞穴中。难以理解,洞穴里怎么会有高山,而且是绵绵山脉,但在见识过存在于洞中的沙漠后,也不足为奇了。 第七节 石塔 山下的草原上奔过一群奇怪生物,它们下半shen长着类似斑马的纹路,头却像驴。 “斑驴!”明荣夏指着它们大叫。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名字竟然猜中了。1883年,最后一头斑驴去逝于动物园,宣告了这一物种的消亡。 草原的边缘栖息着狮群,明荣夏敬畏地遥望,不敢靠近。那是西非狮与北非狮,它们的物种历史结束于十九世纪末与二十世纪初。直走向山脚下,从山中流出的泉水汇成溪流,在这里拐弯,流入湖泊。袋狼提醒他,湖里的水不能喝,这里所有平静的水都是不能喝的,只有像它这样的不死之躯,或马亚维尔那样能够净化水源,或者天生适合这种水质的生物,实在渴了才会喝上两口。对大部分生物来说,能喝的只有流动的水。 明荣夏渴极了,蹲在溪边,捧住了清泉,可当他把水送入口中时,仍是不能喝的苦咸味。袋狼告诉他,不能让水静止下来,一旦停下来了,淡水就会变为海水。明荣夏只得趴着,如动物般直接从溪中饮水。 湖泊畔有东西在蠕动,光照下,亮闪闪。海鼬正在筑巢。这种缅因州海鼬的毛皮非常漂亮,色纯,光泽也好,还很保暖,很受十九世纪时期的欧美妇人欢迎。一时间猎手蜂拥而至,这一物种没能进入二十世纪。 袋狼带着明荣夏上山,一路上他们又见到了许多生物。比起洞穴外的上古森林,这里的树木更接近于现代,出现的动物多没有起出认知范围。 明荣夏拨开袋狼所指的树枝与藤蔓,一个隐密的洞穴展示在眼前。袋狼领路,他跟着。 这个洞穴中的洞穴狭窄得多,两人并排行走都有些困难,明荣夏扶着石壁慢慢向下,岩壁很干燥,甚至有些温热。前方有红光,热气滚了上来。一群老鼠吱吱叫着,从明荣夏脚边跑过,把他吓了一跳。这些老鼠数量很多,成千上万,它们住在阴暗而燥热的洞里,黑暗中,发光的小眼如星星般数不清。 它们的名字叫牙买加仓鼠,肉不美味,毛皮也不值价,更不是猛兽,它们的绝灭原因颇有戏剧性。人类灭绝了它们的天敌,导致它们数量猛增,过多的仓鼠开始毁坏人类的庄稼,窃取他们的粮食,因此人类痛恨它们,把它们也灭了。它们族群的昌盛和灭亡都是由人类一手造成的。 人类已经成了一种可以掌控物种兴衰的生物了吗?不,不是的。人类自己也是受害者。因为喜欢而毁灭一个物种,又因为憎恨而毁灭另一个物种,这种任意妄为的自私生物如同一个恶霸,邻居不会喜欢他,只要有了机会,就会将他除去。 出了洞口,明荣夏见到一片红光,壮丽的熔岩河缓缓流淌,不时岩浆翻涌,掀起炙热的波浪。通往死神宫殿的路上有一条大河,该不会就是这条了吧?明荣夏苦笑,要过去吗? 才站一会儿已汗流浃背,风之宝项链发出的白光覆盖全身,使他觉得舒服了些。 “我们要过去吗?”他问过。 袋狼点点头。 “这里没有桥吗?”他左右张望。 “没那种东西。”袋狼回答,“连石头也能熔化的河流在下方流淌,打算用什么材料筑桥呢?” 明荣夏很失望,不过总有过河的方法,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见过死神的人呢? 他突然发现,河边有个小东西,于是走了过去。发现这只是用石子儿堆成的一座小塔,还不及半米高,一束鲜花放在塔下,应该已经放了许多天了,因为并没有听说近期有人拜访。在死神的国度中,一切死去的生物都将免除腐败与消亡,所以这束小花依然保持着初摘时的鲜艳。 花束下有东西,明荣夏移开花束,发现了张纸条,展开它,不禁令他惊讶! “这是月亮女神留下的东西。”袋狼说。 看着姐姐熟悉的笔迹,明荣夏感慨万千——“垒起这座小塔,纪奠逝去的生物。为那些自然消失的,与非自然消失的;为它们祈祷;为人类的罪行赎罪。” 熔岩的红光把纸条与花束都映成了红色,明荣夏将它重新折好,放回原处,压上花束。他开始捡拾身边的小石子,将它们堆积起来,形成了座新的小塔,立在原先那座的旁边。他看着它,坐了一会儿,面向鲜红的大河,该渡河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你想念姐姐了吗?”马亚维尔贴着他的耳朵问。 “有一点。这条路,也是姐姐走过的路。”明荣夏轻声说,对姐姐,他不知该如何评价。 “为什么要垒石塔?”马亚维尔问。 “不为什么,看到了,想做而已。”明荣夏真的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做。当他发现自己与姐姐所走的路竟是同一条时……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开始理解她呢? “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们过河吧!”袋狼说。 明荣夏回过神,望着熔岩之河,还没想到方法。据说死神宫殿前的这条大河由一只红色的神犬守护,它能帮助来访者渡过大河。明荣夏望向袋狼,它的毛皮本是黄褐色,在熔岩的光照下,却成了太阳般的红。 第八节 寄生 明荣夏感到它一定很痛苦,就算是不死之身也是有痛觉的。他伏在巨大化的狼背上,时刻小心身体不要触碰到翻滚的熔岩。然而驮着他过河的袋狼大半身体浸没在熔岩中,它一声不吭,向前游动,或者说漂动,因为明荣夏不知道它的四肢与肚腹在熔岩中是否存在。 渡了河,明荣夏跳上岸。尽管他这期间他一动不动,却非常疲惫,紧绷的神经总算可以放松下来。袋狼也准备上岸了,带着下身的岩浆立起了身子,明荣夏立刻埋下头,不敢看,小草马亚维尔也伸出草叶,把他的双眼捂住。 “我们快走吧!惠齐罗伯契特利。”袋狼催促着,走过他身边。明荣夏透过草叶的缝隙,看到了完整四肢,才放心地站了起来。 再往前,他闻到了很重的硫磺味,“风之宝”发出的保护性白光更强了,四周听得见“咕噜咕噜”的温泉沸腾声。但明荣夏看不见它们,因为光线很暗,只有路边的发光晶体在照明,他猜想自己应该到了地底很深的地方。 这一路上都没瞧见生物,明荣夏觉得这里除了他们应该没有活物了。这里让他想起原始的地球,尽管他没见过地球最初什么模样。 “我们到了。请下去吧,惠齐罗伯契特利。”袋狼在一个窄小的洞口前停下。 明荣夏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一个弯着腰才能进去的小洞会是死神宫殿的大门? 他只能钻进去。袋不再跟着他,而是守在洞口。明荣夏小心挪步,感觉洞穴是向下倾斜的,前方飘来更浓的硫磺味,渐渐的还夹带着腐臭,臭气越来越浓,使他心生恐惧。 钻出洞穴,可以直腰了,这让明荣夏很高兴,脚踏上地面,却软绵绵的他低头一看,吓得赶紧后跳。他刚才踩在具尸体上,这具尸体已经腐烂,看不清本来的形状,尸水流淌,还有些说不清的粘稠物质。明荣夏的鞋上沾了些,慌乱地在岩石上蹭掉。 他发现这里到处是死尸,不仅满地,钟乳石的石柱上也横七竖八地挂着。它们的腐烂程度各不相同,什么生物都有,更多的是成堆白骨,以及被硫磺侵蚀得发了黑的骨头。 马亚维尔鼓励他往前走。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后退了。明荣夏踏着腐尸与碎骨,走向深处,他想起了有关地狱的描述。无论文化怎样差异,各种文明对地狱的想象都是相同的,都有尸体、白骨、恐怖,以及死神。在各种文化中,死神从来不是什么美丽的生物,因为人们对死的恐惧是一致的,不觉得它美好。死神多以一张骷髅脸的可怖面目出现,骷髅是死亡的象征,是一个生物死后的最终形态。 这里并不大,还不及云上国墓宫里的那间黑暗神会客宫室的一半大。明荣夏走了一会儿便发觉到了头。他面向石壁,思索着是否有机关,说不定会打开另一个洞口。这时,背后突然有人说话了。 “任何生命终有尽头,唯独我除外。是你吗?它们新抓来的?” 一个女人在说话。明荣夏立刻转身,非常惊讶,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洞外见到的那个被抓来的人类女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原因,她的脸色发青,眼圈青黑,嘴唇也有些乌紫,仿佛患了大病。 女人的笑容像狰狞的僵尸裂开了嘴。“虽然候补神也很麻烦,但比孕妇稍好一点。” “你是……”明荣夏惊恐地盯住她。 马亚维尔从他的衬衣里突然蹦了出来,伸开她所有的叶片挡在明荣夏身前,尽管她身体很小,只能护住明荣夏的脸而已。“米克特兰特库特利,你不要伤害他!”小草大喊。 听说是死神,明荣夏立刻抽出神刀。黑炎覆盖刀身,不过那个女人毫无惧色。 “滚开杂草!我米克特兰特库物利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女人说。 “你不是刚得到了吗?这个女人的身体是你的手下刚为你弄来的!”马亚维尔大声说。 “这具身体不好!我要立刻换一副!” “你找别人去吧!这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你要是伤害了他,鹰战士不会放过你!” “我才不怕他们!” 他们在说“换身体”,明荣夏虽然不是很懂,但也明白了大概。他以刀尖指住死神,问:“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就是想要我的身体,就像控制这个女人一样,对吧?” “很对。” “那么,那么以真身相见吧!何必躲躲藏藏?” “真身?呵呵。”女人发出嘲笑,“你以为我露了真身,那把刀就能对付我吗?傻小子,我是永生不死的,我的年龄甚至不能用百万、千万来计算。等我进入你的身体之后,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了。” “你妄想!”马亚维尔怒吼。所有枝叶疯狂生长出去,缠住那个女人。“惠齐罗伯契特利,你快跑!” 明荣夏紧握住刀柄,却在犹豫。逃跑肯定逃不出去的,他冲了上去,假装逃跑,绕到女人身后便举刀猛刺。女人挣脱出一只手,接住刺来的刀身。明荣夏觉得这力量根本不像女人,下一刻他被摔倒在地。女人扯断了缠住她的草叶,不给明荣夏起身的机会,将他按住。马亚维尔跳下女人的背脊,将根扎入女人的脊柱,女人痛苦地低吟一声,但不管小草了,她那呆滞的毫无生气的眼盯着明荣夏。明荣夏看到她的脸部皮肤下有波纹在浮动,似有东西要出来了。 第九节 请求 明荣夏大叫,这种叫声是发自生命深处的呼喊,他从肉体到灵魂都感觉到生命所受的威胁,女人的那张脸几乎变得透明,皮肤下如水波般的东西想出来,再进入他的身体。女人的脸渐渐近了,似要给他个吻。 死神的吻!明荣夏不想死,但身体动不了,躲不掉。 突然,强烈的白光弹开了女人,明荣夏又可以动了,他立刻站起来。白光聚成了一条生出羽翼的白蛇,围绕着他飞翔,并又回到他胸前的项链上。 女人起身时,已是一脸愤怒,手摸向后背,用力扯下已在背脊上扎根的马亚维尔,将这株草摔在地上。被死神之手触碰过的叶征迅速发黑枯萎,小草蹦跳回明荣夏怀中,在那团白光的呵护下,叶片才又恢复了生机。 可能由于被马亚维尔吸收了营养的关系,女人显出了明显的虚弱,她恨的不是明荣夏,也不是小草,而是那条项链。“魁扎尔科亚特尔,为什么坏我的好事?”她对着项链低语,仿佛魁扎尔科亚特尔可以听见。 明荣夏握住项链,这条项链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宝物。女人一旦有所行动,项链立刻发出强光,使她不敢妄动。 怀里的小草得意了,“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怎么了?你也害怕‘羽蛇’了吗?” “我不是怕他。”女人不服地回答,但她的神色看起来不太集中,似乎还在与另一人交谈。不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起来,“原来如此,不让我碰他是吗?呵呵。”她瞥了眼明荣夏,继续自语,“这件事我答应你,毕竟候补神是个麻烦东西。但另一件事我做不到,你这是在干涉我的自由,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既然如此,你没有诚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在与什么人对话?明荣夏猜想着有谁会从遥远的地方传话过来。但不管是谁,她生气了,谈判破裂。 女人再次看着他,态度缓和了许多,竟有了微笑,不过近似死尸的微笑好看不到哪儿去。“小子,运气不错。有人为你求情。”她说。 “谁?”明荣夏和马亚维尔异口同声,他们很想知道。 “魁扎尔科亚特尔。”女人冷笑了两声,“他求了我两件事,一件是请求放你一马;第二件事我没答应,不提了。算我给他个面子,你没事了,小子。” “那么我们可以离开了?”虽然对突然到来的转机没反应过来,但马亚维尔仍惊喜地说。 “当然。不过你们还是在这儿等待比较好。你们的同伴正在向我这里赶来,就快到了。”女人失望地说,像是错过了某个良机。 明荣夏和马亚维尔心里轻松了许多,但沉默很快取代了喜悦,洞穴非常沉寂,除了他们,只有死尸。 这些尸体从哪儿来的?都是死神吃剩下的吗?明荣夏环顾四周,恐惧难消。 坐在尸体中的女人朝着他露出冰冷笑容,“你在怕什么?不会把你怎么样了,坐啊!” 明荣夏摇头,不敢坐。 “死尸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将来你也是那样。”女人轻蔑地说,“我叫那些手下为我找具新身体,它们找来个怀孕的女人;叫它们立刻重新找一具,它们竟然就近抓了个候补神来。我最近的运气是怎么了?” “为什么不能用孕妇的身体?”马亚维尔问。明荣夏也想知道,只是不敢提问。 女人笑了声,她的笑容似乎只有冷笑。“孕妇本身并没什么大碍,麻烦的是胎儿。那东西会长,它会与我争抢身体的营养,缩短身体使用寿命。而且这东西越大,越不方便;把它弄死也不行,死胎会让使用寿命更加缩短。所以我不喜欢孕妇,候补神也一样,身后的追随者吵得我烦。” “这里的……都是你用过的身体?”明荣夏环视满洞穴的腐尸。 女人对她的成绩很满意,“对,都是我用过的。视身体情况而定,它们能用几个月到几年不等,你看到的只是我搬来这里后,一百多年来积存下来的,只是极小的数量。” “为什么要占用别人的身体?”明荣夏的问题含着几分好奇,也含着几分不解的责怪。 女人摊开双手,很无奈地回答:“没有身体我什么也做不了,你们甚至看不见我。尽管没有身体我也能存在下去,可这有什么意思呢?” “你究竟是……”明荣夏猜测着死神的真身,可就是有那么一个弯转不过来。 女人要保守这个秘密,“呵呵”冷笑后,什么也不说了。她望向了洞口。 袋狼从洞口里冲了出来,踉跄着地,回头张望,仿佛有凶狠的追兵。洞内亮起金光,犹如星辰喷涌,团团金色光团冲出洞口。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赶紧闭上,明荣夏再睁开眼时,鹰战士已出现在洞内,跟着他们到来的还有莉娜、凯特、皮埃尔和查尔丘特利奎。 “明!”莉娜轻盈地飞过尸体,拥抱住明荣夏,“你没事吧?” 明荣夏摇摇头,莉娜抱得更紧。 “哎哟!挤死我了!”马亚维尔从他们紧贴的胸口间伸出一片绿叶。 鹰战士们首先向病殃殃的女人行礼,女人除了发出几分阴冷恐怖的笑声外,没有别的回应。鹰战士对她的礼节也仅限于尊重性质,不过一个人除外。 米克特兰长久地跪着不起,怀里抱着以薄毯包裹的人形物体。女人很有兴趣地看着他,“有事求我?”她问。 “永生的克特兰特库特利……” “免了!不要说了。你抱着的是具尸体。我知道了,来求我把他复活,对吗?” “请求您……” “我的压力很大啊!”女人不情愿地摇头。 “我知道。我愿意放弃不死之身,换回他的生命。”米克特兰伏首乞求说。 旁观的诸位惊讶不已。不死之身何等珍贵,更何况等同于他的生命。 这个条件并没有打动女人。她缓缓摇头,“你的不死之身本来就是我给的,将它收回来对我来说并没有丝毫收益。我为什么要答应?而且复活这个人有义意吗?你与他什么关系?” “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米克特兰恳求说。 女人呆滞的目光似乎在紧盯着他看。她想了很久,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插话。她是这里的主人,掌握着主动。 “让他的身体重新流动血液,呼吸氧气,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可是……”女人为难地说,“在你向我请求之前,有人向我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就是放过这小子。”她指了指明荣夏,“第二个嘛……他警告我,不许复活占辉。这个人就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你说他为什么不允许这个死人复活呢?” “你答应了他?”米克特兰望着她。 “没有。因为他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怎么能连为什么都不知道,就听别人的话呢?”女人俯视着跪地的请愿者,“我并不怕得罪那条蛇。告诉我为什么要复活他,假如你的理由能够说服我,我可以考虑帮忙。不过不是免费,绝对不是。” 米克特兰的脸上泛出看到希望的喜悦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请您放心,我的理由足够充分。” 第十节 温泉 由于米克特兰与死神不愿被第三方听见对话内容,其他人回到了洞外。面对奔流的熔岩之河,明荣夏沉思着。 “在想什么?”莉娜坐到了他身边,“在想他们说了什么吗?我们都想知道。” 明荣夏以沉默认同了她的看法。 “米克特兰这次回来很不对劲,他似乎有重大秘密瞒着我们。”老祭司坐在温热的岩石上,感叹而疑惑,“他对这几十年来的经历只字不提。他是怎么变成小鸟,呆在黑暗神身边的?他与黑暗神之间似乎发生过极重要的事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你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告诉你们,能懂吗?”彼德调侃说。 老祭司很不高兴,用拐仗敲了敲彼德身边的石头。他们在谈正经问题,什么也不懂的人不该插嘴。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他已经三千多岁了,知道的比我们多得多,不告诉我们或许是为我们好。部落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是长辈,长辈不会害晚辈的。” 老祭司也这样认为,“记得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夜虎部落受了煽动,要做黑暗神的盟友,他是反对最激烈的人,甚至不惜与虎战士动武。当时许多人不理解他,认为他阻碍部落的复兴,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是对的。黑暗神不可相信,我们的实力已不足以和‘羽蛇’对抗,夜虎部落遭遇灭族,我们金蜂鸟也不得不逃难似的迁移。” “他那么在乎占辉,不惜以生命相换,一定有他的深意。我们应当相信他。”酋长说。 “放弃了不死之身,他会死吗?”明荣夏问。 酋长神色凝重地点头,“他已经活了三千年,如果没有死神的不死庇护,这副身体早已经化为尘土。他放弃这种神力,恐怕肉体会追回三千年时光,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 明荣夏的情绪突然失落了,垂下头。 洞入传来脚步声,米克特兰出来了,怀里仍抱着尸体。后面还跟着个人,一脸病容的女人步履蹒跚。他们的商谈已有了结果,所有人都等着他们说话。 “虽然有几分迫不得已,但我答应了你们的请求,我为你们复活这个人,希望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女人说完,走向熔岩之河的上游,“跟我来吧!” 她的一席话让人们糊涂了,可能她将米克特兰一人的请求当作了所有人的选择。不过没人与她计较,因为人们更好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岩浆河流的上游布满温泉,大小泉眼约有数百个。一些池子咕噜咕噜地冒着沸水,一些则安静地发出温和的热气,女人带着他们往里走。 明荣夏不知这里是干什么的,经过一口温泉时,不禁惊奇。泉水里居然有东西,像是胚胎,约有七、八个,呈现不同发育阶段。更惊奇的是,它们居然是活的,裸露的脉搏正在跳动。 “这里是孕育生命的地方?”水神惊叹着说。 皮埃尔医生也不住往泉水里观察,他惊讶的是水也能孕育生命。 满脸病容的女人很自豪,别人的惊奇是对她的夸奖,“你说得对,查尔丘特利奎。原始的海水是温热的,地球的生命就是从那里诞生。” “这个地方始终让我想起过去的地球。”皮埃尔医生说。 女人带着他们来到一口不那么滚烫,却没有任何生物的泉水旁。米克特兰将占辉放在了地上,展开毯子,露出苍白的躯体。女人青紫色的手似要抚mo那张脸,却始终保护着距离,她那发紫的指甲突然接近,在尸体脖子上划了一道。未凝固的冰冷血液透过伤口渗了出来,形成血珠,小血珠飞上女人手心,如一颗透亮的红宝石。她握住了血珠,再松手时血珠已不见了,但她的手里仍似捧着什么。她蹲下,将手中看不见的物质放入水中。 一切很简单,就这样完成了,但是没人看出她干了什么。“就让他从细胞开始,重新生长。我只能重塑他的肉体,至于要放入肉体的灵魂,得由你们自己去找。假如世上真有灵魂。” 女人说完,转身往回走。 “米克特兰,等到你的这位小主人苏醒时,我再来向你索取报酬,大概还有一个月时间。这次形势紧迫,我们就不赌了。为这事我已经得罪了那条长羽毛的蛇,我无所谓,要当心的是你们。”经过米克特兰身边时,女人提醒说。 “你答应了什么条件?”老祭司关切地问。其他鹰战士也聚拢过来。 米克特兰摇头不提此事,只是劝大家放心。他走向了皮埃尔医生,“伊斯特利尔顿,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他开口说“求”,皮埃尔感觉到一定是很严重的事,立刻与他到了僻静地方详谈。 他们在温泉附近住下了。死神说还有一个月时间,对于久不见天日的人来说,一个月有多长已经没了概念。明荣夏计算着,大概是睡三十次大觉吧! 一觉醒来之后,他回到温泉边观察死神放下的东西。惊讶发现,“昨天”还是什么也没有的水池里已经出现了拳头大的胎儿,它小小的缩成一团,睡在水中。看起来像是没长毛的刚出生的小猫或小狗,还长着条尾巴。 又睡了一觉,他再去观察时,胎儿已经有笔那么长,尾巴缩了进去,五根手指成形了,抱着脑袋,像在努力思考。明荣夏对着它会心一笑,不知道一个月后会变成什么样?该不会只需三十天,它就会完成从细胞到成人的生长了吧? 第十一节 神位 明荣夏发现,除了他常常来观察胎儿的成长情况外,还有个人也在附近注意着。这个人比他来得更频繁,几乎是一直守在这儿寸步不离。 “殿下,别靠太近了。他还太弱小,你要是打个喷嚏,他恐怕会因感染细菌而死。”米克特兰在他身后提醒。 明荣夏敬畏地看着永远一张年轻面容的他,退到了他的身侧。“我会小心的。”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明荣夏总能感觉到来自米克特兰的敌意,虽然对他语气还算尊敬,以“殿下”相称,但明荣夏发觉米克特兰从来不称他为“惠齐罗伯契特利”。 “殿下以后最好不要来了。”米克特兰硬绑绑地说。 明荣夏的嘴张了又合,想说却又不敢说。 米克特兰似乎猜到他心中的想法,说道:“殿下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老是偏袒占辉殿下?” 他猜得对,明荣夏有过这样的疑问。 “殿下想过卡尔·埃赫卡为什么总是偏护您吗?一样的。” 明荣夏不明白,这个问题他一直未想通。 米克特兰瞧了眼明荣夏挂在脖子上,发着微光的水晶项链。“很漂亮的项链——风之宝。许多年没见到它了,自从魁扎尔科亚特尔开始使用科技后,他便将神器锁进了柜子里,从来不会轻易示人。” “你一定知道许多他们的故事。”明荣夏说。 “他们,指众神吗?对,我见过许多代神祗。我服侍过的惠齐罗伯契特利多到数不清。” “他们说你是为寻找惠齐罗伯契特利才离开了村子。” “是这样,没错。我虽然活了很长时间,见过不少普通人见不到的事物,但西班牙人来了以后,我几乎没离开过部落所在的丛林。这次出去真被吓了一大跳,‘羽蛇’竟然将世界改造了这样!我活了几千年,仅仅几百年没与外界接触,就变得和小孩一样无知了。” “那么你主伙这样是好是坏呢?” “好与坏有区别吗,殿下?”米克特兰反问。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很深奥,明荣夏不敢答。好与坏没有区别,结局都是一样,这种逻辑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挺混蛋。好与坏没区别,好人与坏人也没区别了?好东西与坏东西更没区别了?花大价钱买回件坏掉的商品,谁愿意?好与坏真的没区别吗?好与坏的评定标准是什么?必须有个参照物,比如自己。符合自己利益的就好,不符合自己利益的就坏,人类以自身利益为标准衡量万物,这就是人类中心论;合利的就提倡,不合利的就消灭,但到头来破坏了平衡,一个也保不住,连同自己。无论好与坏,最后终难逃同一结局,所以好与坏是没有区别的;世上本没有好坏之分,这只是人类自己划出的标准而已。由于每个人、每个团体对利益的需求不同,所以世上就有了矛盾与争斗。 明荣夏不回答,说明了他的迷惑。米克特兰接着说:“‘羽蛇’没有是非观,自然也不会有‘正义’,世上万特必须被他们利用,否则就没有存在价值;而他们又认为,世上万物只要存在着,就都可以利用。他们把世界变成他们希望的模样,是符合他们利益的必然发展。他们追求的利益很简单——不断满足科学家们对未知事物的求知欲。如果‘羽蛇’无法满足他们的yu望,这个组织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yu望产生的速度永远大于得到满足的速度,所以才需要魁扎尔科亚特尔,他是组织的核心,这位神拥有提升人类智力的能力,能够满足他们对知识的需求,因此只有魁扎尔科亚特尔才能团结他们。但这样的神并不是越多越好,蜂房里不能有两个女王,天空中不能有两个太阳,脖子上也不能生出两个脑袋,现在的‘羽蛇’中出了两位魁扎尔科亚特尔,大乱即将降临,必有一个被消灭,或者两败俱伤。” 明荣夏觉得米克特兰这番话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身在很远地方的某个人。 “同理,‘金蜂鸟’也不需要两位惠齐罗伯契特利……”米克特兰没突然将话打住,没有再说下去了。 “羽蛇”中的确已出现了两位魁扎尔科亚特尔,难道“金蜂鸟”里也有两位惠齐罗伯契特利?“我……”明荣夏已经隐约感觉到他认为的真相,“我想知道,神位的候补者只有一位吗?是真的吗?” “假的。”米克特兰干脆地回答,“说每个神位的候补神只有一位,是为了防止内乱。世界上能成为神选战士的生物有很多,候补神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位呢?只因为神位只有一个,为了斩断其他有资格成神者的想念而已。卡尔·埃赫卡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神无真人出现后,他便退入幕后,但是神无真人太不争气,而且又不断出状况,把他逼出来了。” “我……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愿意做普通人。” “想退出?”米克特兰对明荣夏的表态表示出不屑,“你还能退出吗?想让你登上神位的不是我们,我们所希望的只是出现一位惠齐罗伯契特利而已,至于谁来做,无所谓。真正要你登上神位的是卡尔·埃赫卡,他从灵魂深处就希望你成为神。” “为什么?” 米克特兰摇摇头,“谁知道智慧神的心思?谁的智慧能超越智慧神?或许他厌倦了抛头露面,想弄个傀儡,再退回幕后吧,因为你软弱,被他相中了;也或许他想要我们内斗,自己省些力气。” “占辉他是不是……”明荣夏心里一直在想,乱作了一团。他必须确认,但米克特兰捂住了他的嘴。 米克特兰深锁眉头,“什么都不要说。说破了,‘金蜂鸟’会分裂。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死神、卡尔·埃赫卡,以前还有黑暗神,不过他死了,或许还有谁知道,但我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从前是,可是黑暗神做了手脚,所以他不是了。你要记住,他不是。” 明荣夏不住点头,因为米克特兰捂住他的口鼻,他喘不上气了。得到回答,米克特兰才松开手。 “你也不是。”米克特兰评价说,“讨厌我吗?” 明荣夏边咳嗽,边摇头。 “说谎,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害怕我。用不着害怕,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消失了。请殿下回去吧!”米克特兰把他提了起来,赶他走。 明荣夏赶紧离开了这里,他觉得米克特兰是可以杀死他的,而且他想这么干。以后明荣夏也忍住了好奇心,再也未来过温泉边。 第十二节 复活 实际上还未及一个月,原只是细胞的生物已经长成了成人的形状。死神叫人把他从温泉中拖出来的时候,他简直与占辉一模一样。其实这也是占辉,他是用占辉的细胞复制出的另一个占辉,温暖的身体、有节律的呼吸和心跳,只是他的双眼紧闭着,他没有意识,更没有智力。 后面的事死神就不管了,他的工作到此为止,至于怎样使这具身体完全活过来,变得有意识有智力,是请愿者自己需要费神的事。 对于一个只用了不到一月时间,便从胚胎到成人的生物来说,没有经过任何教育,能具备什么本领呢?更何况这个生物是人类,百万年前就已经退化,丧失了本能的人类。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对这个新生命进行从头教育是非常困难的事时,米克特兰却语出惊人。 他要求皮埃尔医生立刻进行手术,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那样,见到医生犹豫不决,他急切地催促,“请不要将他当作生命,他还不是生命!” 明荣夏起初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后来知道他们竟打算将死去的占辉的大脑放入新生的占辉的颅腔内。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震惊,这简直是只有疯狂的科学家才想得出的方法;第二个想到的是,那位新生的占辉怎么办?他也是活物,是活在世上的人了。 米克特兰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只是会自我生长的肉而已,没有行为能力,没有思考能力,不能算生物,对他的外理没有任何道德问题。话是这样说,明荣夏心中的那道坎仍然过不去,他只相信眼前见到的——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在沉睡。但他无法阻止米克特兰的决定。对皮埃尔医生来说,他没有多余选择,如果拒绝进行手术,占辉的身体终会腐烂,而这个新身体也会渐渐衰弱而死。在这种地底深处的恶劣环境下,也只有身为医神的他才能完成移植。 皮埃尔造出了个密封的防护罩,里边作了无菌处理,无关人员全数回避。手术进行了很久,当他们被叫回时,已经结束了。平台上躺着两名占辉,一名被削去了半边脑袋,颅腔内是空的,另一个完整的占辉额头上有圈缝针后的印迹。皮埃尔医生闪着白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似乎注入了某种能量,然后吩咐赶紧把他送到地面上去,这环境不适合普通生物。 接下来的日子里,米克特兰对新的占辉关怀备至,寸步不离他的身边。皮埃尔医生使用了加快伤口愈合的神力,等到颅内的神经细胞完成修复,自然会醒来。这段时间,米克特兰只喝水,他什么也不吃,如同苦行者,向着远古的神祈祷,尽管他是饿不死的,但所有人见到仍难免心痛。任何人都感觉得到他付出的情感,他在这位沉睡着的年轻人身上寄托了全部希望,可谁也猜不出那希望究竟是什么。 明荣夏坐在海边,海水像墨汁一般,粘稠地拍打着白沙滩。脚边爬过只像螃蟹般的多足生物,不知其名,反正是上亿年前的物种了。彼德坐在伸向海中的岩石上钓鱼,他对那些怪模怪样的远古鱼类很有兴趣,纳那华特辛和莉娜也被他吸引。彼德非常博学地为他们介绍鱼的种类和名称,尽管那些鱼名多是他自己编造的,有时等了很久也钓不上一条,纳那华特辛干脆下海去捉,效率比彼德高得多,彼德总是很没面子地叫他停止。 他们也叫明荣夏过去,明荣夏不愿意。马亚维尔把根插入沙地里,睡着了,海风吹得它的所有叶片都在抖动,明荣夏挪动位子,给它挡风。这个动作却惊醒了马亚维尔,“您有心事?”马亚维尔望着他问。 他确实有心事,但米克特兰警告过他,谁也不能说。当他已经习惯神的身份,并决心要成为一位神的时候,米克特兰告诉他的事,对他绝对形成了打击。为什么要告诉他?因为米克特兰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会生出退出的念头? “马亚维尔,你是怎么成为神的?”他问小草。 小草想了想。它也记不起是哪一年了,不过应是年几年之内。有位采集标本的植物学家误入了长眠城,进入了那座盛开鲜花的神殿。植物学家死了,他带来的种子却得到了新生。 连植物也有资格成为神,世上还有不能成神的物种吗?只要是拥有神的因子的生命体都有资格。那么这种神的基因一定是在地球形成生命的时候被注入了进来。它从哪儿来的?明荣夏望向天空,黑压压的月尘遮盖住了所有星辰。 有人来到海边叫他们回去——占辉醒了。 明荣夏回到专为占辉搭建的木屋里。占辉仍躺着,身体虚弱的他还不能坐立,不过已睁开了眼,四肢略有活动。他看着照顾着他的米克特兰,尽管米克特兰非常亲切,可他对他的眼神却十分陌生,就像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第十三节 工房 占辉可以说话了,尽管气息很弱,思维却没问题,以前的记忆也还在,手术非常成功。米克特兰时刻陪着他,皮埃尔医生也随时对他进行观察。 占辉说的第一句话是对服侍着自己的米克特兰的提问——“你是谁”。米克特兰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他意不知恩人是谁。其实不能怪占辉,因为他的确从未见过米克特兰。然而他问的第二句话竟然是“小空在哪儿”。对第一句,米克特兰并未在在,第二句却引出了他的神伤。米克特兰告诫过所有人,不许告诉占辉,他就是小空。 米克特兰不希望占辉知道他是谁,明荣夏觉得他的用意令人费解。绝不是担心占辉接受不了,在神的世界里,生物变形并不是罕见的事。米克特兰最常说的话就是希望占辉快点好起来。 彼德告诉了明荣夏一件事,他偶然听见米克特兰对祭司老头儿和酋长交待某些事,说得像是交待遗言,是有关占辉的,让酋长和老祭司好好照顾占辉。明荣夏问他有没有梦见过米克特兰或者占辉,彼德竟然有过这样的梦。在梦中,米克特兰暗淡无光,如同灰色的影子,而占辉却像太阳般刺眼。彼德觉得这些画面很奇怪,因为在他的梦中,鹰战士总是金光闪闪,米克特兰绝对是太阳神惠齐罗伯契特利的资深战士了,他的身上为什么没有一丝光彩,相反的是身为黑暗神首席战士的占辉,居然比所有鹰战士都来得耀眼。 考虑到彼德的梦带着预见性,明荣夏不得不重视,但这些梦如同预言家的诗句、墓宫墙上的壁画,难以理解。这就叫“天机不可泄露”吗?明荣夏好奇地问彼德,在梦中他是什么形象。彼德很努力地想了想,仿佛对他没什么印象。在梦中,明荣夏时常如个普通人。他对莉娜的印象反而更深些,因为在一个梦里,他看见莉娜骑着羽蛇飞向了远方。彼德开玩笑说,这个梦暗示着莉娜最终会把明荣夏甩掉,跟卡尔·埃赫卡远走高飞。明荣夏郁闷了好一阵,得出结论——彼德不会解梦,绝对不会! “你们不要吵好不好?”隔壁帐篷的莉娜突然出现,对他们大吼,“彼德,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抛弃明?更不可能与那可恶的卡尔·埃赫卡私奔!” “你听见了?”彼德大惊。 “你说话这么大声,怎么可能没听见?” “吵什么?一个比一个声大!”水神查尔丘特利奎也出现了,并插话说。她的身边时常有清泉围绕,泉水里有鱼在游动。她与莉娜、凯特合住在一起。“要是让米克特兰听见了,认为你们吵着了占辉,看他怎么教训你们!” “喂!老太婆,你一定知道内幕吧!米克特兰和你就没说起过什么?”彼德从被子里爬出来,爬向水神。 “‘老太婆’?”查尔丘特利奎惊讶地张圆了嘴,“谁教你的?一定是那个死老头儿,对不对?” 彼德嘻嘻发笑。 明荣夏肯切地问,“查尔丘特利奎,我们想知道米克特兰的事。” “不要管这事,孩子。”水神回答道,“是米克特兰一意孤行,才惹出现在的乱子。他自己答应的条件,让他自己去交付,我们就当从来没这个人就行了。” “出了什么乱子?”彼德往前挪动,想听得更清楚。 “这段时间,我们的注意力放在占辉身上,是其它方面出了问题吗?”明荣夏也问。 水神非常失望,“你们也太不善于观察了!凯特比你们聪明得多,她早发现不对劲,已经开始调查。瘟战士的行动很不正常,他们似乎有密谋。” “难怪没看见特工女士,做特工的警觉就是高。”彼德仍然毫无警觉地说。 “凯特发现了什么?米克特兰答应了什么?”明荣夏紧张地问。 查尔丘特利奎觉得他过去紧张了,露出笑脸让他放松。“没什么。请放心,米克特兰不会答应对我们有危害的条件。只是瘟战士的行动确实不正常,但不是针对我们的。凯特调查了段时间,她说他们似乎准备搬家。” “死神要搬家?”三人异口同声地惊讶。 “似有类似动向,不过他们做得隐密,看起来想偷偷逃跑,不让我们知道。”水神“呵呵”地慈祥地笑,她知道的信息也是不清楚的。 …… 明荣夏始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想弄个明白,于是静静地等凯特归来。不过凯特一直没有出现,明荣夏等不及了,一个人行动起来。 他见到几队飞行生物飞向了同一个地方,一会儿后又飞了出来,反复来回,似乎很忙碌。所以他大胆猜测,那个方向有秘密,因此走了过去。 这里又是一处洞穴,洞口很宽敞,里边阴森森的,不时卷出股热气。明荣夏犹豫了阵,还是同了步子。 潮湿的水气混合着热量,让人感到很闷。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这个不声不响神秘出现的人物把明荣夏吓了一大跳。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回头却见到了凯特。凯特捂住他的嘴,提着他浮空飞入巨石背后,躲过了一队大蝙蝠的巡逻。他们继续往里走,明荣夏看到了微光,光线下手臂大小的类似蚂蚁的生物正在搬运卵或胚胎模样的东西。 “这里是他们的培养室。他们正在将这里的各种生物的胚胎、幼虫搬走。搬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凯特小声说,“你不该来,它们不观迎闲杂人等。” “这里与地底的温泉池有区别吗?”明荣夏发现两个地方有着类似的功能。 凯特小声回答:“区别不大。不过地底的温泉区更像单个实验室,由死神亲自管理;这里像工厂,大批量培育生物。我发现他们培育的多是已经绝迹,或快要灭绝的物种。不是灭绝的生物不能激发死神的兴趣。” “它们搬的是什么?”明荣夏睁大了眼睛。他想要看清巨蚁刚从水里捞出的东西,那轮廓他很熟悉,可就是看不清。 “你最好别看。”凯特在他身旁小声忠告。 待到巨蚁爬行到稍亮的区域,明荣夏惊住了。他回避了目光,可不一会儿,又看了回去,想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是那东西。他的心情突然沉重下来,然后成了个沉默的人。他看到的竟然是——人类。 第十四节 消失 明荣夏一直为自己在洞中见到的东西忐忑不安,裹着被子睡不着。他在洞里见到的是人类的婴儿吗?那个由巨蚁从水里捞出的东西和人类小孩很像,它们在培育人类?死神只培育已灭绝或快要灭绝的生物,这是不是意味着人类快完蛋? 他还真不知道人类现在怎样了。去云上国的路上,他看见了他们的混乱。这种社会性生物,一旦社会秩序被破破坏了,他们将走上自我消亡之路。明荣夏觉得解决完这事后,后定要去关心他们;还有,一定要让大地重见光明,但是明荣夏在计划后一件事时没有从前那样的决心了,他想,或许他根本不是救世主。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当作救世主的了?明荣夏认为自己的想法相当愚蠢。 忽然有人唱起了歌,源自部落的原生态唱法,没有伴奏,却最能打动人心。明荣夏坐了起来,聆听这歌声,朴质的声音中饱含着恋恋不舍。彼德和纳那华特辛也醒了。 “这是离别的歌。有人要远行了,而且是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纳那华特辛听着歌声说。 “是谁在唱?”彼德问。 纳那华特辛仔细听了听,不禁被歌声感染,说:“应该是……” 老祭司突然出现在入口处,“都别出来!纳那华特辛,保护好殿下!”他说完又神秘地离去。 大家都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刚才说是谁在唱?”彼德继续问题。 “是米克特兰。”纳那华特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声音起了颤抖。 歌声渐渐远去了,就像这个人真的走远,直至歌声听不见,人影看不见…… 一觉醒来后,明荣夏未见着米克特兰的身影,追问下鹰战士都说不认识什么“米克特兰”。他一下子奇怪了,他们明明在说谎。为什么要这样说?明荣夏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一些奇怪的话,查尔丘特利奎说——“就当从来没这个人”;又想起米克特兰自己说的——“一个月后我就消失了”。 他消失了? 明荣夏无法相信,一个活了三千多年,不老不死的传说般的人物真的这样消失了,真的成了一个传说?他路过占辉的屋子,听见占辉也在问同样的问题,昨天听见米克特兰的歌声,今天他怎么就不见了?明荣夏知道米克特兰不可能丢不下占辉不管,说明他真的消失了。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在屋里说话:“照顾你的人不会再出现了,他把你交给了我们,以后我们会照顾你,保护你的安全。” 占辉说:“我现在的身体虽然虚弱了点,但再过些时候就恢复了,不至于需要你们保护。” 酋长说:“或许你还没感觉到,你的身体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他交待过,要我们尽快离开这儿,如果你行动方便,我们随时动身。” “我已经能行走。不过我还有使命未完成,恐怕不会与你们同行。” “你必须与我们同行,这是他最后的愿望。忘了你的使命,因为你永远无法完成它了,现在的你什么也干不了!” 占辉倔强地坚持己见,拒绝酋长的好意。明荣夏听了会儿,离开了屋子附近。他见到鹰战士已开始收拾行装,他们的东西不多,正如酋长说的,随时能启程。 “刚睡醒,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就吩咐我们作好随时离开的准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莉娜边收拾背包,边问。 “按酋长说的做就行了,不要多问。”凯特回答她。 “与死神的异常举动有关吗?听说你在调查这件事。”莉娜问。 明荣夏经过她们的帐篷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瘟战士在忙着搬家,这是他亲眼证实了的。 凯特回答:“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却感到一种恐惧,他们似乎是为了逃离,一个强大的敌人将要逼近了。” “有谁能让死神和鹰战士害怕?”莉娜问。她忽然想到了答案,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正要说出想到的那个词,凯特也说了话:“不是我们害怕,而是实力不足,无法与他对抗,所以只得逃离。” “他终究还是要赶尽杀绝。不过这次他可要得罪死神了,又多了个敌人。”莉娜的话中有义愤,也有幸灾乐祸。 明荣夏猜测着她们说的那个人,或许他猜中了。 突然,整个森林吵闹起来,如同平静的水面突然沸腾。各种飞兽及鸟儿腾空而起,成群的野兽发了疯,从他们的营地穿过。明荣夏躲入帐篷背后,险些被撞倒,立刻有鹰战士围在他身边,酋长从屋中奔出。 “赶快走!快!”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大喊着。 “敌人来了?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儿感觉?”占辉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那是只有凡人才拥有的表情。 “来得太快了!我们走不掉的,不如和他们战一场!”潘克握着弓箭,许多鹰战士同样表现也了战意。 “走!”酋长固执地大吼。 明荣夏四处张望,寻找敌人来袭的方向。敌人并不难找,他看到天空中起了团亮光,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边向他们飞来,在岛屿的上空停住。光团变大,它的高度在下降,最终穿破悬浮大气中的月尘,露出真面目。 “那是什么?”有人在惊喊。 一艘飞船! 在明荣夏的认知内,它就是飞船,它穿破云层,如同*破浪,通体的灯光使它的银色外壳灼目耀眼,这是科幻剧情里才会出现的庞然大物。它的头部及两侧亮出了更刺眼的光,明荣夏下意识地闭眼,一声巨响,整个岛屿振动起来。他睁眼望向岛中最高的山峰,山体烟雾弥漫,沉下去了一截。更多的爆炸声从山体内部发出,火红的熔岩喷涌出来。 一颗“金星”从山里飞出,落到了他们之中。来人黑发齐腰,长着金色的光之翼,待到金光散去,露出年轻熟悉的面孔。明荣夏又见到了米克特兰,但他面对熟悉的脸,却不敢下判断了,尽管容貌身形都一样,可气质完全不同。这个米克特兰很阴郁,眼圈微黑,虽然还有鹰战士的金光,但整个人散发的气息如同影子般灰暗。 “是你?”占辉看着他说。 “一切生命终有尽头,唯独我永生不灭。我不是他。”“米克特兰”回答。 鹰战士纷纷向他屈身行礼,呼喊他的名字——米克特兰特库特利。 第十五节 逃离 一切生命终有尽头,唯独他永生不死。 明荣夏见到改头换面后的死神时,才开始体会这句话的含义。同时他也明白了米克特兰用什么交换了占辉的生命。 “我的神力还不适应新身体,使不出来,但没想到这具躯体自带的神力还能用。”死神沾沾自喜地说。他抬头望向空中的飞船,不屑地冷笑。 飞船的攻击如暴雨直下,似要将这座岛击沉,森林起了大火,远古的植物如火炬,一棵棵轰然倒塌。光束如闪电,这种激光武器扫过哪里,那里便成了焦土,连火星也看不到,一切生物化为了碳。 明荣夏见到死神的自信,满以为他有克敌的方法,却听见他说:“我们得离开这儿,必须!”他指向凯特,“这个女人,用传送门!快点!” “可是,不行!”凯特急切回答,“我失去了定位坐标,不能使用空间之门了!” “能用!只是找不到准确位置而已。快开门,快点!你们想死在这儿吗?随便去哪,离开这儿再说!”死神急迫地摧促。说着又将明荣夏死死拉到了身边。 明荣夏被死神的举动弄得一惊,不过没来得及细想,整座岛屿辉煌无比,巨响和地震绵绵不断,另外还有越来越近的巨浪翻腾声。如果可以从天空俯视,能够看见岛屿正在被大海吞噬,岛在下沉,并不断崩垮。明荣夏觉得天上那东西完全有力量将小岛一举粉碎。 “他在逼我们出去,我们不会上当的。女人你快点!”死神再次摧促。 打开空间之门对凯特来说就像打开车门般简单,但在失去定位能力之后,她变得犹豫了,就像即将打开一扇吉凶未测的魔幻之门,她得找个安全的地点。 有白光从下巴下方渗出来。明荣夏拉开衣领,风之宝发着明亮的白光,似乎在与附近的谁呼应。明荣夏立刻发现,所有人,特别是鹰战士与几位神,以怪异的目光看着这条项链。 “魁扎尔科亚特尔亲自来了。”老祭司低语。他们望向空中的庞然大物。 “他就是能过这东西知道我们的位置的。”死神指着项链说,“它将我们所行所言传给了那条蛇。我故意说复活需要一个月时间,就是想拖延些时间,没想到那条毒蛇还是提前到了。” 明荣夏立刻摘下项链,要把它扔掉。“扔什么?”死神阻止了他,让他重新戴回去,“正是因为你戴着它,那条蛇才知道我们的位置,不敢直接攻击我们,害怕误伤到你。你对他很重要。” “为什么?”明荣夏想不通,他越来越厌恶这种重要性,他不是众人争抢的宝物。 死神狡黠地冷笑,仿佛隐藏住真相而不说。 门打开了,浅蓝色的空间之门在黑夜与不断闪烁的光钱中显得那么持久而温和。几名鹰战士先行进入探路,无异常后,酋长命令大家立刻进入。 大地在开裂,这个岛快要崩裂了。死神一直紧拉着明荣夏的手,拖着他迫不急待地往门里奔。他是死神,却似乎是最怕死的。其他人纷纷跟上。 一道闪光落下,扫过光之门,所有人不得不后退。空间门属于非物质形态,未被破坏,但光束所过之处已为焦土。虚幻的影像投了下来,卡尔·埃赫卡的幻影立在门前,挡住了去路。 “魁扎尔科亚特尔,没想到你还是如七十年前那样年轻,你用什么办法留住了青春,难道你的手下们真的研究出长生不老药了?他们研究了几千年,毒死无数帝王,总算成功了。呵呵。”死神僵硬地发笑。 卡尔·埃赫卡的笑容非常自然、美丽,但这种美丽却与自然界中所有艳丽的生物一样,隐藏着危险与毒性。“我警告过你,米克特兰特库特利。你不该与我作对。” “爱怎么做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干涉。那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你不该与我作对。你见过有谁与死亡作对,并取得了胜利吗?”死神学着卡尔的样子,尽量优雅地微笑,“魁扎尔科亚特尔,你与他们的恩怨本来不关我的事。你想做世界的主宰,还是想毁灭世界,也不关我的事。但你既然毁了我的东西,就一定要作出赔偿。你会付出代价的!” “这是死神的诅咒吗?”卡尔轻蔑地说,“你距离完全恢复神力还有一个生理周期,这段时间足够我制服你了。你现在还有机会纠正错误,消灭你所复活的东西,我们重归于好。” 占辉站了出来,像个承担责任的人。 卡尔露出一抹笑。 但死神挡在了占辉身前。“制服我?没有任何神能办得到!就算地球毁灭了,我依然不会死!凡是敌人仇视的,我就要保护!反正我永生不死,还会怕你吗?”他突然生出金色的翅膀,这是残存在这个身体内的鹰战士的神力。金光围绕着他,一飞冲天,如同地面射出条光束,直刺半空的庞然大物。 幻影略有失色,消失了。紧接着,半空如白昼,飞船上所有武器同时瞄准金色小点。犹如巨雷袭来,声音震耳欲聋。 “趁现在!”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在巨响中大喊。 鹰战士围绕在明荣夏身边,护着他穿过空间的隧道。明荣夏回头望,他们所呆过的地方已被海水淹没,下沉的土地搅起了漩涡,海水甚至透过门,往另一个空间渗入,就在这时,门关上了。隧道内回归黑暗,明荣夏只好往前看,漂向透出微光的出口。 卷末节 落入凡尘的天神 他们来到了一片不知名的荒原,无名的大地平坦无垠,寸草不生,如果没有天空中厚厚的月尘,难以想象他们还身处于地球。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派人四处查看了番,只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小镇,里边一个人也没有,房屋破败,如同荒废了百年之久。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决定派人到更远的地方侦察。 他们暂时安全了,不过只是暂时。明荣夏看着脖子上的项链,只要他戴着这东西,无论他在哪儿,卡尔·埃赫卡都能找到他。来到这片土地后,他再次想扔掉它,但这次被酋长和老祭司阻止,这条项链能保护他的安全,利大于弊。魁扎尔科亚特尔如果想在世界上找到某人,方法有很多,鹰战士也不怕被他找到。 明荣夏生出许多愧疚感,他欠了他们很多,越来越感到自己无法回报,或许自己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生的念头是每个生物的本能,生命总想得到延续,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他们的自杀率如此之高,是因为他们有了智慧,可以更复杂的思考,所以远离了本性吗? 酋长反复吩咐手下对占辉看紧点,因为他的情绪不太对劲,他们不能对不住米克特兰最后的托付。明荣夏到觉得占辉不像一个会自杀的人,尽管他的确有些问题没想通。 最近一次见到占辉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反正是不久前。他已经脱去了时常穿着的红衣,换上了平常人穿着的不那么显眼的衣服。他站在营地外,荒原的风吹动他的衣襟。明荣夏对着他的背影望了会儿,走了过去。 他不知该对占辉说什么,他们并不熟,一直以来没有话题。 首先说话的到是占辉,“你看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明荣夏慌忙点头,“因为月亮的尘埃挡住了它们。” “何止月亮的尘埃,月光、日光,甚至人类的灯光,什么都可以盖住它们的微光,使它们失去光彩。我就如它们一样,再也发不出光了。”占辉惆怅地感叹,然后往营地走去。 他们之间的对话如此简单,明荣夏留在原地,想着占辉的话。 他已经失去了神力,所以他说“再也发不出光了”。从获得新生的那一刻起,他成了个凡人。明荣夏不知该怎样想象占辉的心境,记得从前的占辉是那样的高高在上,神秘而庄严,他一袭红衣,光辉璀璨,立于云端之上,俯视万物苍生,然而现在祥云已散,他跌落凡间。听说他自幼被神抚养,极少与凡人打交道,更不懂凡人的生活与情感,对于从小被捧为众星之星的他来说,或许真的需要很长时候来接受现实吧。尽管他没有表现出过大的情绪起伏,但这句“再也发不出光了”却透出无限的哀伤。 占辉为什么会失去神力?皮埃尔医生说,虽然他的新身体是根据旧身体克隆的产物,从外表到基因都一模一样,可这具身体没有经过神验,也就是说基因没有发生变异,仍是普通人的体质。占辉并不是没有恢复神力的可能,但前提是他必须再神验一次。这是具一个月之内培养出来的身体,未经过任何训练,相当虚弱,他能在短时间内站立起来并行走,已是奇迹了,想要通过神验?几乎是不可能的。 明荣夏想,占辉一定了解到恢复神力的不可能性,所以才会悲观。他还有未尽的事,他要向卡尔·埃赫卡复仇,但这些事再也不能完成了。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明荣夏觉得他很孤独。占辉本来就给人孤独的印象,从他来都是独来独往,以麻雀为友。现在他失去的不仅是神力,还有唯一的朋友。他曾问过小空的下落,众人皆告诉他“不知道”,后来他不再问了,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样一个孤寂的灵魂,有时让明荣夏心生怜惜,想要成为他的朋友,化解他的寂寞。但占辉即使退去了神的光环,依然使人遥不可及,就像他们俩从来不曾同时出现于世上。 老祭司说,神都是寂寞的,因为他们看透了世间所有平凡情感,注定不会被普通人感动。以普通人的智慧无法揣测他们的内心世界,就像蚂蚁无法看清大树的全貌。 老者说得对,明荣夏想起那些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已成了神的生物。诸如卡尔·埃赫卡,凡人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想。占辉虽然身体回到了凡俗,但他的心灵但然高贵到孤独,只要他活着,灵魂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明荣夏忽然想到,或许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变成孤单一个人,只要他继续沿着现在的路走下去…… 序之节 远去的童年 1940年,德国柏林。 约翰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与父母长得不一样,父母的眼睛和头发都是深色的,而他却拥有金灿灿的头发与海一般的碧蓝眼睛,而且父母常常佩戴一种六角形的标志,他是不戴的,所以约翰一直怀疑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不过,这不影响他与父母的关系,他很爱他们,他们也爱他。 约翰很喜欢出门,特别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在他们那位小胡子领袖进行激情演讲的广场。他是位优秀的演讲说家,只要他一开口,听众便为之疯狂,但约翰并不觉得他的演讲有多棒,其实约翰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记住他的名字,约翰还是个小孩子呢!他喜欢到这种地方来是因为总能得到糖果和夸奖,那些戴着红袖章的人最爱抚mo他的金发,称赞他的眼睛,说他是“高贵的雅利安”。约翰不懂得雅利安是什么,但他认识他们口袋里的糖。 但约翰不喜欢这些人,因为他们不喜欢他的父母,每次他总能感觉到他们对父母发出的敌意,轻则说些很难听的话,重则出手伤人。约翰觉得好委屈,甚至觉得父母软弱,他从未见过父母反抗过那些人。 看着母亲帮着刚洗完澡的自己穿衣服,高挽衣袖的胳膊上露出淤青。母亲开了间面包店,近来总有人换捣乱,生意没法做了。 “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教训那些坏人!”约翰说。 母亲只是笑笑而已。 半夜突然响起汽车喇叭声,还有枪鸣。约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听见有人奔上木制楼梯,而且是一大群人,母亲在叫喊,父亲在咒骂,然后有人踢开了他的房门。一个穿黑风衣、戴红袖章的男子把他抱了起来。 约翰在惊恐中看到,父母被赶上了辆卡车,同时被赶上车的还有这条街的邻居们。那些黑衣人用棍棒驱使他们,用枪指着他们,有人逃入深巷,黑衣里立刻响起了枪声。而他没与他们在一起,他被抱上了辆轿车中。 从那以后,约翰再没见过父母,他有了新父母,与他一样,新父母都是金发碧眼。新父亲不喜欢他的名字,给他改名为“卡尔”。 卡尔无时无刻不想念从前的父母,但每次问及他们下落时,总会招来训斥和惩罚,不断告诉他民族、血统的等级,他是最高贵的民族,那对最卑贱的男女不可能是他的父亲和母亲。但卡尔不相信他们的话,他趁着上学的机会离家出走了。 在学校里,他听说像他父母那样的人会被装上火车,送到某个地方隔离起来。他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因此他沿着铁轨奔跑,一个上小学的孩子,不管这条钢铁之路延伸向哪里,他只相信他的父亲母亲就在路的尽头…… 1945年,波兰某地。 盟军迅速占领了该地区,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一辆深绿色的吉普驶入战地,车上坐着位将军,见到他的盟军士兵无不尊敬地敬礼。将军身旁坐着位身穿美军制服的士兵,看起来像是将军的卫兵,不过又不像,因为他的年纪太轻了,还是位少年。 吉普驶进一座集中营,空地上的大坑里填满了骨瘦如柴的尸体。将军在这里下了车,对着土坑凝视,一位干事递上份卷宗,将军在卷宗内的名册簿里看到了两个用红笔圈出的名字。他合上名册,对干事说:“这里没有,我们去别的地方。” “给我看看”。仍在吉普车上的美国兵说话了。当他将这句说又重复了一遍后,将军才将名册双手送上。 美国兵也看到了画着红圈的姓名,他对着册页看了很久。 最终,他也来到土坑前。里边数不清的尸体已分不清谁是谁了,他摘下军帽,露出黄金丝般的头发,他的双眼如大海般碧蓝。 四月底,五月初,盟军及苏联红军攻克柏林。 …… “又在回忆从前的事了?”索洛走向对着相册发呆的卡尔,以为他在看那张他小时候的照片,但走近了才发现卡尔看的竟是神无真人的相册。 卡尔合上相册,感慨说:“看到真人小时候的样子,我看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你小时候?那时我还没出生呢!”已经白发苍苍的索洛说。 “是啊,多少年了!都说人老了容易怀旧,看来我真的老了。” “可你看上去才二十多岁,而且你的精神状态也不像老年人。” “但你知道,我的实际年龄远远超过了外表,我的生理年龄都不知该怎样计算。我的确老了,本来想退位,但却没把继承人教好。”卡尔的手按住相册,“神无真人怎么说?” 索洛耸耸肩,“他还是老样子,限我们在二十四小时内自尽,这是最后通牒。” “让我们自尽?他想打内战吗?” “或许他就是这个意思。此战终究难免。” “这个孩子……”卡尔懊恼地咬住嘴唇,“他这样做会毁了‘羽蛇’!没了‘羽蛇’,他连只爬虫也不如!害人害己!” “对他来说无所谓,一个在没有爱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不会珍惜任何东西。”索洛说。 “难道我们没有爱他吗?” “那不一样,父母的亲情之爱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而你亲手剥夺了他本应享有这种感情。我们对他的教育彻底失败了,你要面对这个事实,早下决定。怎么,你还对他有感情吗?” 卡尔沉思良久。 “不管他与我什么关系,我不会对实验室里产生出的东西有任何留恋的。”他说,“如果‘羽蛇’与神无真人只能留下一个,当然是保住‘羽蛇’,这种问题还用想吗?”他向索洛下令,“告诉评议会,‘羽蛇’进入战争状态。我们的对手是……我们的对手是过去的同僚、朋友,甚至亲人。所有成员,不惜一切代价,坚决维护‘羽蛇’的完整,保护文明的果实。任何意图破坏、威胁‘羽蛇’安全者,无论是谁,一律扫除。这是来自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最高指示。” 索洛恭敬地鞠躬。 “另外,把这个拿去烧掉。”卡尔将神无真人的成长相册扔了出去,“我要清除所有有关神无真人的记录,将这个人抹去,他从来就没存在过。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神位将迎来全新的继承者。” 索洛看着他,领悟到他的决心,再次鞠躬。 第一节 相册 当侦察归来的鹰战士告诉他们,这里是德国柏林附近时,明荣夏简直不敢相信,这里的景象与印象中的那个富裕、强盛的欧洲国家完全不同。人都去哪儿了?难道他从死亡之国回来,人类就灭绝了吗? 鹰战士说他们发现城里还有人居住,于是明荣夏想到城里看看。 柏林市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层灰,零乱、残破,死一样的寂静。明荣夏行走在布满瓦砾的街道中,四处张望,空气里弥漫着臭气。蚊蝇很活跃,它们聚集的地方总能发现尸体,或人类、或动物,或一具、或数具;有些是刚死的,正在腐烂,有此已经成了骨头。但就是没发现有活人。 有鹰战士为他指向一幢楼,他们在这里发现过活人。明荣夏走进了这幢墙体开裂的三层小楼。 里边的确有人,都是些老人,快要死的伤员,以及残疾人。明荣夏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点——他们都行动不便。他想开口,却问不出话。这里的人眼中含着冷漠,甚至有几分敌意。他猜想他们是被遗弃在这儿的。 “请问……”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们认为还有可拿的东西,尽管拿走。或者说你们是来拿我们的命的?” 明荣夏的话才启了头,立刻有位老人以极端言辞打断了他。这位老人坐着轮椅,已经很老了,树皮般粗糙的脸上满是斑点,白发枯卷,似乎一口气就能将它们吹走。他的大腿上放着本相册,用细脆的手护着。 “老家伙,我们如果想取你们的命,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太没礼貌了!”彼德高傲地昂起下巴,“知道我们是谁吗?” “彼德。”明荣夏阻止他说话。他对老人和气地说:“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过路的,想问下其他人到哪儿去了,现在这里还剩多少人?” 屋里的人都垂下了头。 依然是那位老人说:“没人了。能跑能跳的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我们这些不能行动的半条命。我们也快死了,如果你们晚些时候来,将一个人也看不到。” “他们都去了哪儿?” “有的去了法国,有的去了波兰,听说那里的环境比德国好一些。还有的往俄罗斯去了,那里虽然冷,但听说大部分森林都还在,有森林就有吃的。” “阳光已经说不定一年没照到地面上了,哪还有什么森林?就连我也虚弱得不行了。”马亚维尔从明荣夏的衬衫领口处伸出几条细长叶片,舒展了下身子,嘀咕着说。 看见一根自己会动的草,老人大惊失色,相册滑落到地上。明荣夏赶紧拉高衣领,将它挡住。其实马亚维尔并不喜欢他的胸膛和体温,它喜欢的是他脖子上的那条项链。风之宝强大的神力能延续生命,而马亚维尔说自己已经很难从大地中吸收营养了,土地在变得贫脊。 明荣夏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这样老人会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老人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果然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弯腰去捡掉落的相册,但因为坐在轮椅之上,下半shen似乎不能行动,总是够不着。明荣夏走上前,帮他捡拾,相册掉落后,呈自然打开状,里边夹放着发黄的黑白照片。其中一张是几个小孩的合影,有个小孩特别引人注意,不仅因为这个孩子特别漂亮,更因为其他孩子的头发是深色的,只有这个孩子是浅色头发。明荣夏一下子凝视住照片中的男孩,觉得似曾相识。 “这张照片里的人是您吗?”他指着照片里的浅发男孩问。 老人眯着眼,吃力地注视,一会儿后才回答:“哦,不是。那才是我,这是我的邻居。他是个幸运儿,比我幸运多了,至少他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苦难。” “你受过怎样的苦难?”明荣夏好奇地问。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因为他看见照片中的一些人戴着六芒星的标志。 老人忽然有了种触景伤情感,眼神暗淡了。这时候,鹰战士们带来大量食物,屋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老人重新振奋,不再谈这个话题,而是推着轮椅去分食物了。 他吃东西的时候,相册放到了桌上,明荣夏借机翻开相册仔细看。他真的感到那名浅发男孩十分眼熟,可惜照片是黑白的,如果有色彩会带来更多信息。 “在看什么?”莉娜从背后抱住了他。“这个男孩好眼熟。”她也感叹。 “你也这样认为?”明荣夏很惊讶,“不过我们应该没见过他。这是几十年前的照片了,那时候还没我们。” “是这样没错,可我就是觉得在哪儿见过。”莉娜努力想,却想不出头绪。 更有其他人聚了过来,也多觉得那男孩眼熟,但从照片拍摄的时间来看,他们不可能与他见过面。 “让我看看。”马亚维尔从明荣夏的衣领里探了出来。 “你能‘看’吗?”彼德对它说笑。 没有眼睛的马亚维尔不高兴地叹了声,“好吧!让我来‘感知’一下。有时候眼睛会迷惑人。”马亚维尔伸出细长的叶片,触碰照片。 “这是什么?”它突然惊讶。 “怎么了?”明荣夏惊问。 马亚维尔的确没有视觉,不过神力赋予了它另一种观察世界的方式,这种观察方式是任何拥有视觉的生物无法体会的。 “我见过这个人!就在不久前。”马亚维尔惊叹道,“是他!那个幻影,出现在孤独岛的那个!” “卡尔·埃赫卡?” 众人异口同声。 他们的声音惊动了正在用餐的相册的主人。看见一大群人围着他的相册,老人急了,“快把它还给我!别弄坏了!” 明荣夏捧着相册来到老人身前,指着照片上的男孩,“老先生,能为我们讲讲你这位邻居的故事吗?” “你们认识他?”老人问。 明荣夏点点头,“是的,他叫卡尔·埃赫卡。” “不,不对,他不叫这个名字。他叫约翰。”老人摇头。 第二节 过去 西门老人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他有一个名叫约翰的邻居,同时也是他的好朋友,金发碧眼,比他大一岁。约翰非常聪明,人人都喜爱他,他是面包店女老板和自由作家的儿子,但约翰怎么看也与那对夫妇不像一家人,西门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捡来的弃婴。不过西门从未感到与他之间有什么差别,他们非常要好。 分别的时刻来得很突然。那天夜里,他和父母被赶上了卡车,他看见约翰被抱上了另一辆车,起初他还为这个朋友担心不已——他一个人去了另一个地方,该怎么办呢?但父母告诉他说,约翰只会过得列好。他不懂父母说的话,不过当他下了火车之后就明白了。在那之后,很长段时间内都没了约翰的消息,而他每日徘徊在生死边缘,也几乎忘了这个朋友。 最后一次看见约翰是在战争结束后,他从集中营死里逃生,被解救出来后,正在回家的旅途中。他不知道那个家还在不在,但他想回去看一眼。在火车站外,一辆吉普从他身边驶过,车上一位身着美军制服的年轻士兵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数年时光已使他们长大了不少,但他还是认出了他,他就是约翰。他向他呼喊,车上的人没理会他,可能由于周围太嘈杂,没听见。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朋友。 “你们说的卡尔·埃赫卡又是谁?”老人问。 “一个与你的朋友很像的人。”凯特说着递上卡尔的照片。她总是随身携带着相关材料。 西门老人将照片放远,以他的老花眼看了又看。“的确很像。如果约翰过了二十岁也应该这么英俊。这是最近照的吧?还是彩色的。约翰要是还在人世,应该变得像我这般了,他还比我大一岁呢!”老人笑着将相片还给了凯特,“或许他是约翰的后代也说不定,你们与他有什么关系?” “我们和他的关系说来话长。”明荣夏浅浅笑着,“老先生,你的朋友还有亲人吗?” “他最亲的人就是他的养父母。即使他们没死在集中营,也应该不在人世了。已过了这么多年。” “他的亲生父母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时我还小,都说他是弃婴。至于后来他有没有去寻找,我与他断了联系,也无法知晓了。” 明荣夏点点头,老人已竭尽所能地回忆往事了。时间已经不早,因为许多人打起了瞌睡,从生物钟来看,或许已近半夜。不该妨碍老人休息,不过他们这些外来者去是睡不着的。 “皮埃尔先生,你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吗?”明荣夏对这里最熟悉“羽蛇”的医生发问。 “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卡尔·埃赫卡的实际年龄也差不多这个岁数。不过他们是不是同一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从他成为神的那天起,他与‘约翰’这个身份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就算此时所有亲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容。”皮埃尔医生对着窗外如黑雾笼罩的城市凝望,“这是‘羽蛇’的教育方式造成的,魁扎尔科亚特尔统治‘羽蛇’,但‘羽蛇’的制度也限制着他的自由。几百年来,每一代魁扎尔科亚特尔都将从小接受教育和培养,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该舍弃,以此来保证‘羽蛇’在他的带领下会按照既定方针前进,不会因他的个人情感走偏。” “这是怎么回事?能说详细点吗?”明荣夏很有兴趣。 皮埃尔医生似乎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既然明荣夏问到了,他也只好说一些。“魁扎尔科亚特尔作为‘羽蛇’的领袖与崇拜偶像,他的智慧光辉必须永远照耀每位科学家,以及所有成员,但他既是血肉之躯,也就逃不掉生老病死,因此‘羽蛇’制订了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培育制度。将世界上凡是疑为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候补神集中起来,接受训练和教育,从中选出一人继承神位。卡尔·埃赫卡就是这样登上宝座的,候补者之间的竞争是生死之争,一旦神位确定,为防止分裂,其余人必须处死,想一想,他那时候还是个少年吧!不过这个制度却有个极大的缺陷——有时候找来的候补神没一个是魁扎尔科亚特尔,十几年的心血白费不说,神位传承将有断代的危机。所以他们后来开始尝试制造神。神无真人就是研究出来的成果,这种新方法虽然提高了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出现率,却使人的感情更加冷漠。不过对他们来说,感情本身就是多余的东西。卡尔·埃赫卡在他幼年时便接受了这种教育,了解他的过去、亲人都是没用的,他在感情上已没有弱点。” 看来皮埃尔医生了解他的想法,明荣夏很惭愧,他的想法过于幼稚了,竟然想以了解卡尔·埃赫卡过去的方式寻找他的破绽。 “难道就没有战胜他的方法了吗?”明荣夏失望地问。 “有。烟雾镜说,能杀死卡尔·埃赫卡的只有惠齐罗伯契特利。虽然没有亲自问过那面镜子,只是道听途说,但我相信这条预言是真的。”皮埃尔医生望了望屋里,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明荣夏身上。 明荣夏承受不起,不自然地垂下了头。 天空这时突然闪过一道光,非常亮。明荣夏和皮埃尔同时抬头,看到七个光点排着“V”字形飞向天边。直至它们消失后才传来“隆隆”噪音。他们的脑中立刻窜出了个想法。 鹰战士也冲了出来。“是他们吗?”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向着天空发问。 不一会,列阵的光点回来了,飞过楼层上方,明荣夏和众人已躲入屋内。天空中飞行的光点越来越多,向着各个方向交错飞行,如同在编织一张大网,它们像是在巡逻,“隆隆”声如夏季不断的雷鸣,惊扰着黑夜。 它们全是飞行器,看起来是个光点,是因为距离高远。现在在地球上还能派出如此壮观的飞行队的,只能是一个组织——“羽蛇”。 明荣夏躲在窗帘后,静静仰望,等待着。 第三节 雾夜 整个夜空被飞行器的灯光照得通明,一架较大的飞船着陆了。明荣夏看不见他的具体点,估计可能是残破大厦背后的广场。 楼里的所有人都被惊醒了,那些老人和残疾人争相望着窗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薄雾笼罩着的大街传来整齐而厚重的步伐,如同一支军队空降柏林。 “为了消灭我们,也太大手笔了吧!”彼德望着满天灯光,似要为自己祈祷,这阵式还真不好对付。 “不,可能不是冲我们来的。”皮埃尔医生躲在窗帘后,为众人指向楼下的街道,大队着统一制服的士兵跑了过来,他们冲入每一幢楼。“你们看,那是第八机械师的徽章。”他主要指向不明来历士兵制服上的标志。 “羽蛇”的标记大家都认得,不过其余记号却不认识。 皮埃尔医生继续说:“第八机械师是少年科学家该隐的嫡系。” “也就是说,到这儿来的‘羽蛇’不是卡尔·埃赫卡的部队,他们是受命于神无真人的?”凯特·戴维森女士明白了,“不过他与卡尔·埃赫卡有什么不同吗?” “更加不理智。”医生回答。 这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屋里的人发出惊恐的喊叫。明荣夏回头看见闯入者,也下了一大跳。这些“人”是货真价实的机器,金属关节与金属外壳裸露着,只套着件深灰色制服,完全没有以前“羽蛇”机器人特意伪装的人造皮肤了。 有鹰战士想要动手,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横臂拦住了他。现在全城都是这机器,敌众我寡,未必有胜算,而且机器人没有感知神的能力,它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所有人都出去!”机器人说,不过声音不知从他身体的哪个部位发出。 屋里的凡人早被吓傻了,如同见到了魔鬼。一名老人狂叫着,往大门逃去,机器人只对他开了一枪,他的上半身立刻如气球般炸裂,血肉喷了一屋,两条腿缓缓倒下。 见到这样的情景更有人疯了般地叫喊起来。不过机器人叫他们闭嘴,他们立刻闭了嘴。机器人再叫他们出去,这些人立刻爬向门口。 酋长要他们暂时假装普通人,看清形势后再行动。于是他们也被机器人赶了出来。机器人驱赶他们,一刻也不让他们停留。明荣夏发现这些机器人似乎要搜出留在城内的所有人类。广场上聚焦了许多人,他们正被赶入一艘飞船。明荣夏听到各式各样的哭喊,有些人说是外星人降临人,有些人说它们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明荣夏觉得人们的恐惧并非毫无道理,那些钢铁人形怪物的双眼在黑夜中闪着红光。 他们被赶入飞船里的小房间内,船舱里有许多小房间,十来平方大小,里面什么陈设都没有,一间房挤上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直至不能再挤了,门才被锁上。没有灯光的房内除了闷热就是不断传出哭闹。什么样的人都在哭,不仅有小孩,还有大男人沙哑的哭泣。 飞船震动起来,可能起飞了。 “要去哪儿?”明荣夏紧张地问。或许现在是个动手的时机,不过鹰战士很沉默,他们可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交流。 明荣夏以为会飞很长时间,可是没多久飞船又传来抖动,像是着陆了。 皮埃尔医生震惊地叹了声,明荣夏敏感地感到医生可能发觉了什么事。“这么快?难道是……”皮埃尔的语气很不确定。 “有什么你就快说!”凯特急问。 “我听说‘羽蛇’在柏林附近有个基地。”皮埃尔说,“不过只是听说而已,因为这个基地很多年没用了。很多年前,黑暗神控制德国时夺取了它,将基地弄得一团糟,后来‘羽蛇’虽然将它夺了回来,可也没有修复的意思,所以废弃了。” “它怀疑他们重新启用了废弃的基地?有什么用意呢?该不会这里也如华桂城那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凯特猜测。 “谁知道呢?”皮埃尔不确定地说。 门突然被拉开,灯光照射进来,里面的人不是低着头,就是捂住眼睛。机器人将他们一个个拖了出来,列好队,有秩序地出去。 离开了飞船,明荣夏看到的是一座建于巨型山洞中的空港。他们在地下吗?地底也能修建如此大规模建筑?这里所停的飞船不只他们乘坐的那艘,另还停有三、四架,仅是这样,这里仍然空旷。 “不许张望!往前走!”机器人手持武器,厉声说。 明荣夏现在不与它们较劲,听话地低头向前。他摸了摸随身的石头磨成的刀与羽毛编织的盾,看来机器人并不认为它们是武器,竟没有收缴。有了这两件神器,明荣夏稍有了信心,虽然他不能完全发挥神器的功效,但对付机器应没问题,只等酋长下令什么时候动手。明荣夏回头看了眼酋长,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四处张望着,看样子该行动了。 前方有机器人将人群分类。小孩、青年、老人,以年龄归类,又让他们报上自己的民族,在他们的手腕上烙上不同记号。明荣夏看得惊讶不已,不明白他们的用意。 第四节 密室 彼德从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角,明荣夏回头,不过彼德什么也没说,只是以眼神示意让他往右边瞧,可是明荣夏什么也没看到,但他立刻发现查尔丘特利奎不见了。 突然,他感到水面贴住脸部的冰凉与窒息,有人拉了他一把,这种不快感立刻消失,查尔兵特利奎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同时现身的还有莉娜和占辉。虽然他还能看见周围的景物和人,但它们的影像却如幻影抖动,双眼如同透过水杯观察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明荣夏很想问。老婆婆露出狡猾笑容,说:“现在他们看不见我们了。我这个水罩会折射光线,使我们的影像无法进入他们的眼睛。” 明荣夏再次环视了周围,原来之所以四周看起来仿佛浸没于水中,正是因为他与他们之间隔着层水壁。“太神奇了!”他感叹,众神的隐身术各有千秋。“我们要做什么?” “离开这里。”水神说,“阿特尔科瓦尔科要我把你们几个不适合战斗的带远点儿。他真是的,让我干这种事,太大材小用了!你们要跟紧,离开我太远,出了这个水罩就会暴露。” 水神带着他们走向黑暗的不知名的通道,就连那些机器人也没发现他们。以前听说这些机器人观察世界的方式除了收集可视光线,还能看到人眼不能看见的其它光线,甚至声音、热能也能成为它们的定位参数,但是水墙掩盖了这一切,他们只需轻轻行走即可。 “我们要去哪儿?”明荣夏问。 水神耸了耸肩,“不知道。你就当散步吧!阿特尔科瓦尔科只叫我们离战斗远点。” “对手很强?”总是沉默寡言的占辉突然问。 水神轻松地回答:“不强。在这附近甚至没有羽战士,最强的就是这些机器了。这似乎只是先头部队,所以我们要离开就得尽快。如果我能找到出口,先带你们出去那最好。” 明荣夏发现占辉的神情中透出股不甘愿的挫败感。他想,如果占辉还有神力,他绝不会窝囊地置身于这个可以隐形的水罩中。 “他们想干什么?”明荣夏担心地望了望身后,他看到那些机器人,在给人类分类,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那些家伙能做如事吗?他们既然把人抓来,就不会白拿食物养他们。”莉娜掩不住心中的愤怒。 明荣夏不再多嘴,“羽蛇”对待人类的态度早已经明朗了,或许他们这一战能顺便救下这些人,也许反而会让这些人丧命于此。 “你们瞧,这些东西很有趣。”水神指着扇残破的门说。 这是扇已经变了形的金属门,大约两人高,三指厚。它就像张折皱的纸,倒在地上。从它的变形程度来看,很难想象什么工具能将如此厚度的金属板弄成这副模样,再仔细看,它已锈迹斑斑,似乎许多年前就已成了这个样子。 “是神力造成的?”占辉判断说。 查尔丘特利奎兴奋地说:“没错。这是当年星战士攻入基地时留下的痕迹,因为‘羽蛇’已经将这里遗弃了,所以它们保留了下来。想不想到里边去看看?当年的星战士似乎就是沿着这条路进去的。放心,如果有什么陷阱,几十年前的前辈们已经为我们破坏了,何况还有我在。”不等其他人答应,水神已经开始往里走。 这是条潮湿的路,地面的积水似乎从未干过,踩在水面上脚步声很响,让明荣夏起了担心。不过这里似乎没有看守,他们的冒险很顺利。如果说‘羽蛇’封闭华桂城是为了躲避因技术问题造成的灾难,而那个技术问题终于在数十年后被引发,造成了月亮的毁灭。那么封闭这座基地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不可能无原无故放弃辛苦经营的场所。 “看看,快看!”水神快步走向通道尽头,那里也有扇被破坏的门。虽然一路上他们已看见好几扇破烂不堪的闸门了,但这一扇与众不同。 上边即有数十年前的老旧痕迹,也有修补痕迹,还有新产生的破坏痕迹。似乎可以这样推断,七十多年前,黑暗神领导的星战士占领了基地,他们破坏了这扇门;后来“羽蛇”将基地夺回,他们修复了这扇门,并将它封死,然后离开了;再后来,也就是今天,他们再度回来,将门打开。 疑点有很多,“羽蛇”已经决定遗弃基地,为什么唯独修复了这扇门?他们回来后又干了什么?门后的房间并不大,里面什么也没有,可是这个房间的墙居然是铅制的,六面屋壁浑然一体,连缝隙也没有。 小草从他的衣领里爬了出来,跳入房间。 “马亚维尔,你感觉到了什么?”明荣夏见它举止怪异,不免生疑。 “有点奇怪。”马亚维尔上下摆动了叶片,像一只狗在收集四周的气味。“这里似乎曾经存在过许多小东西,但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什么样子?它们什么模样?”明荣夏问。 “我看不见。它们太小了。”马亚维尔再次舞动叶片,“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死神的感觉。死神还附在那个女人身上时,我与他有过极近距离的接触,就是这种感觉。很微小,很庞大……” “怎么很微小很庞大了?把我弄糊涂了。”莉娜皱了皱眉。 明荣夏迈步走向房间。 “不要进来!”小草厉声阻止,“不要进来!它们虽然走了,但还有很小一部分残余留在这儿,它们的气息就像死神,您千万不能靠近!”说完,它也急急地退了出来,跳回明荣夏怀中。 “是什么东西?你就不能多描述一下吗?”什么也看不见的查尔丘特利奎问。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马亚维尔发出恐惧地叫喊,吵着要他们马上离开。 马亚维尔没有视觉,看不见具体形状,也或许那东西本来就没有形状。明荣夏护紧了它,安抚它的惊恐。正因为看不见才感到恐惧吗?明荣夏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但他能感觉到马亚维尔传来的情绪,他打算遵照它的建议,立刻离开。 这时,通道另一侧传来爆炸声,墙壁似乎在震动。那边的战斗开始了。 “他们在叫我们了!快走!”查尔丘特利奎转身奔向出口。其他人不敢离开她的水罩,只得立刻跟上。水罩突然显形,化为了一只鸟,液体鸟儿托起众人,直飞向来时的方向。 他们回到空港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来到基地的“羽蛇”成员并不多,而且全是机器人,鹰战士发动突然袭击,很轻易地解决了它们。 “我们得马上走,这里的只是一小股,其他的恐怕就要赶回来了。”酋长说完,轰开了闸门。被绑架的人们还处于震惊与恐惧中,但见到出口,立刻蜂拥而出。 “还有这家伙,带上他有用。”皮埃尔医生从一间小屋子里逮出了个小眼睛的东方人,“他似乎是这里的负责人。” 东方人吓得半死,蹲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不过尽管这样,他居然还是一脸堆笑。 酋长只看了他一眼,看样子这个俘虏是个普通人类,提不起他的警觉。“我们快走吧!”酋长振翅高飞,化作了一道直射天边的金光。紧接着,各类飞行器的轰鸣声聚集基地,得到基地被袭的消息,它们回来了,不过为时已晚,鹰战士把它们甩在了身后。 第五节 黄昏之星 “小的名叫金善羽,只是该隐博士身边无数助理中的最小一个。”小眼睛的东方人笑呵呵地跪着说。他那双眼睛小得如条缝,不知是因为笑才这样,还是生来就如此。这家伙是个软骨头,只对他威胁了几句,立刻什么都招了。 “你这个最小的助理能指挥第八机械师?”彼德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很不相信。 东方人笑着说:“这次来柏林的只是第八机械的一部分。这种先头炮灰的位置当然是由小人物来坐了。” “你们有什么目的?”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问。 “上层人物的大计划,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知道?” “说!”潘克一脚踢翻他,踩住他的脸。 “我说!我说!”金善羽在潘克脚下含糊地求饶,请他挪开脚,“我也只知道一部分而已。派我来柏林的目的是为了取回‘黄昏之星’。” “‘黄昏之星’是什么?”酋长问。他的疑问代表了大家。 但众人中,皮埃尔医生的神情又与大家不同,不仅疑惑,还十分惊愕。“真的有‘黄昏之星’?那种东西还存在?”医生惊问。 “小的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任务里只是说那是极度危险品,需要使用最高的安全措施进行运输。把它从指定地点取出,送至目标地点,任务就算完成了。小的只知道这些,千万不要杀小的!”金善羽不住磕头,不过众人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酋长看着皮埃尔医生。 医生回答:“我也只是听说过。据说那是‘羽蛇’集数代科学家的智慧,研发出的一种生物武器,但它一直未完成,最后一次见于记载是在特斯卡特利波卡控制德国前,后来这个研发计划被中止了。在‘羽蛇’里,凡是一个计划被中止,只能说明它已不具有开发性,或者继续开发下去将会失去对它的控制。不过‘羽蛇’里有许多生物学家至今对它保持着兴趣,只是没有重新启动计划的命令,他们不会进行实际研究而已。” “也就是说有人再启动了计划?”索齐想了想,“是谁启动了计划?神无真人?” “很有可能。”皮埃尔医生忧心忡忡,“既然‘羽蛇’停止了研究,说明这种东西非常危险,但神无真人不会考虑后果,他只想要胜利。”医生盯住金善羽,“快说,‘羽蛇’现在是怎样一个状况,现在是谁说了算?” 金善羽提起这事竟然表现出一种恐惧。“内战已经全面升级了!现在谁都可以说了算!”他尖声说道,“神无真人殿下已决定用武力讨伐自称为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卡尔·埃赫卡,全世界马上就要沦为战场。许多同事担心世界会被毁灭,这次是真的毁灭!就连‘羽蛇’恐怕也会完蛋了!” “那么你们还要打仗?”明荣夏更焦急地说道。他见识过“羽蛇”的科技——那种不逊于神的破坏力。他还见识过“羽蛇”成员为了科技进步的不顾一切的狂热。 金善羽变得非常不知所措,笑脸快成了哭脸,“我们这些能力并不突出的下级成员并不想打仗,对我们来说谁做领袖都无所谓。支持战争的是高层人物和该隐博士这样的天才,战争是展示他们才华的最好舞台,他们已经迫不急待地要将最新成果拿出来进行实战实验了。我们只是炮灰,但我们无能为力。” “看来神无真人想在这场战争中使用‘黄昏之星’,不过‘黄昏之星’没有最终完成,他要怎么用?”皮埃尔陷入了思考。 “汉德博士将继续剩下的研究。”金善羽说。 “汉德?他支持神无真人了?” “是的。因为神无真人殿下允许他研究‘黄昏之星’。” “哼,的确是他的性格。”皮埃尔发出没有意外的冷笑,“‘黄昏之星’呢?现在它哪儿?” “在去法国的途中,它将被送到汉德博士的研究所。” “什么?那种东西不能落在汉德手里!”皮埃尔医生发出大喊。他环顾四周,人们都看着他。医生定了定神,转身直视住明荣夏,“我要去法国阻止这件事!”他对明荣夏说,像是紧急的辞行。 “皮埃尔先生。”明荣夏上前一步,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已感觉到事态的危急,“皮埃尔先生,那东西真的很危险?” 医生点头,“我以前也对‘黄昏之星’很感兴趣,读过关于它的资料。那是一种智能型病毒,可以命令它对特定目标进行攻击。比如说,让它攻击蓝眼睛的人,那么所有蓝眼睛的人就会生病,而其他目色的人则不会感染。它能进行快速的自我进化,适应各种环境,所以一旦被感染,将无药可医。这种东西最适合用于种族屠杀,它根本不该被创造出来。汉德是生物学天才,他既然接手这个任务,说明他有信心完成。我必须去阻止,他在制造死神。” “我与你一起去。”明荣夏要求说,“该阻止他们的疯狂了,世界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它在一群疯子手中彻底毁掉。” “我也和你一起。”莉娜站了出来。 马亚维尔从明荣夏的领口处伸出条细叶摇了摇。 “还有我!”彼德也站了出来,“电影里的科学怪人从来没有得逞过,因为有英雄存在。” “我们跟随惠齐罗伯契特利。”酋长代表鹰战士的意志。 占辉没有说话。 凯特与水神查尔丘特利奎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智慧女性的加入,怎么行呢?”凯特说。 皮埃尔医生向着在大家感激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法国。” 第六节 实验 在去法国的路上,皮埃尔向大家加快起那个名为汉德的男人。医生与他早就相识了,他们是大学同学,后又一起搞研究,一起进入“羽蛇”,一起通过了神验。 汉德对科学有种病态的痴迷,他是那种为了研究可以放弃一切,用任何东西去交换智慧真理的人。他们在“羽蛇”的资料网里无意中看到了有关“黄昏之星”的文章,对这个生物工程产生了浓厚兴趣。可随着对“黄昏之星”了解的加深,皮埃尔医生感到了它的恐怖,而汉德却越发狂热,称赞这个计划是创造新型生命体的伟大工程。幸好“黄昏之星”是个已冻结的计划,对它的研究是禁止的,汉德只能幻想。 不过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羽蛇”会发生内乱,混乱是这些疯子的兴奋剂,许多被禁止的东西似乎可以触碰了,许多禁令似乎可以更改了。可以想象,神无真人是为了争取到更多支持者才开了禁令。“黄昏之星”的确非常诱人,向往它的绝不仅汉德一人,在当时就有数个讨论“黄昏之星”的群体,这些人一直等待着开禁令的那一刻。 而一个研究项目的解禁竟然让欧洲部背叛了卡尔.埃赫卡,想必这位真正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一定暴跳入雷,他不会坐视不理,大战的气息已经很浓了。 皮埃尔医生又谈到了“羽蛇”的作战方式。他们都是有智慧的族群,深知战争的危害,所以不会轻易使用武力,通常会从文化、经济方面入手,达到控制对手的目的;如果软手段没有达到效果,那么他们会以控制人类国家的方式,进行常规战争,美国就是他们手中的利器,这个国家在二战的时候发挥过重要作用,在后来的时代中,特别是在放弃了另一傀儡苏联之后,更是充当他们控制世界的摇控器。他们不会亲自动手,可这次不同了,这次是内乱,“羽蛇”自己打自己,不可能再借人类进行战争。以“羽蛇”现在的科学技术,那力量就是毁天灭地,为了防止地球被毁灭,他们会尽可能缩短战争时间,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迎来的将是高密度打击,一个国家,甚至一块大陆将瞬间消失,只要这颗星球还存在就行。这就是“羽蛇”的作法,一旦亲自动手,那将是致使一击,如同毒蛇那样,攻击快速、准确、狠毒。 他们飞过巴黎上空时,明荣夏看到了闻名世界的埃菲尔铁塔,不过它已经倾斜,许多钢筋只是挂在上面,摇摇欲坠。市区里残留着几处陨石砸出的坑洞,如巨人铲走了一片土,城市荒芜,从高空俯看,就是片巨型垃圾场,已实在很难将这座城市与“浪漫之都”的美名联系在一起了。 降落在郊区。只有皮埃尔才知道法国基地的入口在哪儿,他带领他们进入巴黎市区。巴黎市的情况的确比柏林好得多,至少街道没那么乱,有打扫痕迹,但奇怪的是,他们居然一个人也没碰见,这里像是一个人也没有。柏林那么糟糕还有人住,而且住在柏林的人说他们有许多人去法国了,这些人一定会来巴黎,在这儿的人应该更多才对。 入了间酒吧,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以手指擦了桌面——没有灰尘。吧台后还烧着水,但水已经烧干了,水壶底部通红。在不久前,这里应该还有人的。其它侦察的鹰战士回来后也说,的确有人居住,就在不久前都还有人,但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回事?”酋长抓住金善羽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问。 “不,我不知道!”金善羽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们在柏林也抓人,这里的人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明荣夏问。 “可,可能吧!” “在殿下面前你没有回答‘可能’的资格!”酋长捏住他的脖子,“你为什么要柏林抓人?抓住那些人类有什么用?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东方人金善羽立刻慌了神,赶紧回答,“小,小的不敢隐瞒!小的接到的命令就是将柏林的人类转移到汉德博士的研究所,其余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送到研究所干什么?”明荣夏不明白。 “还能干什么?研究所自然是搞研究的地方,难道还成了慈善机构?”彼德面带笑容,似在取笑他的迟钝。 人体实验——几个字立刻从明荣夏脑中蹦了出来。 “他需要这么多人?”对“羽蛇”来说,以活人作实验是常事,但来自“羽蛇”的皮埃尔医生仍非常惊讶,“这么说研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他要进行族群实验,测试不同民族的人对病毒的反应,验证病毒对族群攻击的准确性?只有这样才需要很多人!”他望向众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皮埃尔带着所有人奔向一个名为“沙漠蛇类研究所”的五层小楼,入了地下室,打下了扇看似墙壁的暗门,露出了面印有“羽蛇”标记的金属墙体。皮埃尔医生走了过去,一个操作台自动从地下升起,他输入密码,然后懊恼地以拳头砸在上面。 作为一个被“羽蛇”驱逐的人,他的密码怎么可能正确呢?“汉德!”皮埃尔医生突然抬头,冲着右上角大喊。阴暗的角落里似乎存在着某种装置,“汉德,让我进去!我知道你在看!快让我进去!” 皮埃尔医生竟然冲着监视器大叫,看来已到了万分紧急的地步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毫无反应的墙突然发出声响,如一扇门般打开了。真是出人意料。门里站着两个人,他们的服装如同普通维修工的工作衣,上衣与裤子连在一起。 他们首先深深鞠躬,说:“汉德部长阁下欢迎伊斯特利尔顿返回,同时派我们迎接查尔丘特利奎殿下、明荣夏殿下,以及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战士们。请随我们来。”他们退到两侧,弯腰,伸出手臂,作出“请入”的姿势。 连皮埃尔也略感意外。众人犹豫片刻后,才大方走了进去。 第七节 执着 “皮埃尔!我的老同学!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到这儿了!”络肋胡的男人一转身,伸展双臂,以拥抱的姿势向皮埃尔医生走了过去。 医生闪开了他的拥抱,冷淡地往里走。络腮胡男人不愉快地望了他一眼,对其他人的热情却丝毫不减。“这位是……哦!漂亮的伊顿小姐,我可是你的歌迷!还有这位美丽的女士,你好!查尔丘特利奎,高贵的女神,您越来越贵气逼人了,我都不敢对您正视!”男子依次与莉娜、凯特、查尔丘特利奎握手。 “哦!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者!我们第一次见面,能与您会面,我感到万分荣幸。我叫汉德,是这里的负责人,魁扎尔科亚特尔忠实的仆人!”叫汉德的络腮胡男人向明荣夏鞠躬。“诸位请随我来。时间仓促,没什么准备,请先休息一会儿。” 汉德,这位被皮埃尔提起,并唾弃的男人,与想象中的科学怪人完全不同。他发须浓密,双眸有神,脸颊饱满,身材壮实,对人热情,如果不是穿着洁白的长褂,很难看出他是位科学家,说他是运动员或演员反而更像些。 他们进了吊着漂亮水晶灯的如宴会厅的房间,这里的装饰仿照路易时代的法国宫廷。红色地毯辅遍地面,以金丝织出花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那些花纺也很奇怪,没有繁复的花型,线条直硬,如同电路图,它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与欧洲古典风情不协调的装饰。 不一会儿,仆人送上了热茶。“请用茶。”汉德博士亲自将每一杯茶递入客人手中。“皮埃尔,你也喝吧!”皮埃尔拒绝接受。“得了吧!没毒!”汉德自己饮了口,“你别这么疑心,好像我们会害你似的!‘羽蛇’一直看重你的才华,希望你回心转意,要不然你这样的叛徒早消失了。我依然把你当作朋友的。”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才能让‘羽蛇’看中,我这样的人‘羽蛇’从来不缺。”皮埃尔极不信任地回应。 “伊斯特利尔顿的神力是许多科学家都希望得到的东西,有了这种神力,研究上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而你拥有它,却只用于疗伤治病,太可惜了。如果将它用在生物学,你的神力加上我的天赋,我们将创造世界!”汉德期待地说。 皮埃尔厌恶地摇头,“汉德,你的确是个天才,可是想法太极端了。幸好继承伊斯特利尔顿神力的是我,不是你。我们是为了‘黄昏之星’而来,你为什么要重启这个计划?当年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亲自下令禁止的,它的危害还不明显吗?” “你无权阻止我!”汉德博士板起了面孔,“那是上一代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事了。那位大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新的魁扎尔科亚特尔颁布了新命令,‘黄昏之星’可以继续研究。” “上一代魁扎尔科亚特尔没有死!他就是卡尔·埃赫卡,所以神无真人的继承不合法,他的命令也是无效的!”皮埃尔义正词严,虽然他知道不可能说服汉德,但他必须说清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阻止希望。 汉德博士得知这个秘密,没有任何意外,大笑了两声。“卡尔·埃赫卡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关系我早知道了。在‘羽蛇’里只有极少数成员知道这个秘密,我也是深入参与了造神计划后才从研究中发现的,皮埃尔你也曾参与过这个计划,不过你中途退出了,所以什么也不知道。”博士得意地说,“卡尔·埃赫卡确实是尊贵的羽蛇神,是智慧之神,但那是从前,他自己也知道他已经没资格称为魁扎尔科亚特尔了,不然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呢?‘羽蛇’闹到现在的分裂局面,也是因为他长期不以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身分示人的关系。他如果还是羽蛇神,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出来,重新统一分裂的组织,这是很容易的事。但他没这么做,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明荣夏也问。 汉德博士向着他神秘地发笑,“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因为他已经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了,尽管还可以勉强称这个名字,可本质上已经不是了。‘羽蛇’现在没有神,就像天顶没有太阳。卡尔·埃赫卡不过是落日,快沉下去了,而神无真人是朝阳,即将升向高空,我当然是选择朝阳,这才是希望。” “为什么卡尔·埃赫卡不是神?他那么强,不是神是什么?”明荣夏糊涂了。卡尔·埃赫卡宣布自己是魁扎尔科亚特尔后,原以为围绕着金发男子的疑问已经解开,但现在所有迷雾又重新聚了回来。 “我可没说他不是神。他只是没资格再做羽蛇了而已,所以他才不断寻找继承人,打算弄个傀儡来继续他的统治。至于原因,说起来太复杂,你们的知识也无法理解。总之一切皆因那把刀。”汉德博士指了指明荣夏背负着的神刀,“这把刀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的追命能力,哪怕是类似割破指手的小伤口,也会致命。其实这是一种基因武器,锁定特定基因,进行持续攻击,虽然具体原理尚待研究,不过只要知道了它的攻击方式,那就一定有破解方法。” “也就是说,神力造成的伤是可以治愈的,是这样吗?”明荣夏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米勒肩上的那道不可治愈的伤浮现在脑海中。他的痛苦,姐姐的痛苦,以及世界的痛苦,其实都是可以治愈的? 汉德博士颇为得意,自信地浅笑,“卡尔·埃赫卡胸前挨过一刀,不也是活到现在了吗?只可惜,你姐姐不肯屈尊降贵来找我,非得去求死神。她到死都厌恶科学。” “汉德,现在不是嘲笑已过去的悲剧的时候。”皮埃尔医生不希望明荣夏陷入痛苦回忆,插话说道,“世界已经被毁了一次,你还想再毁灭它一次吗?中止‘黄昏之星’吧!” “哦?皮埃尔,你太敏感了。”汉德不屑地回应,“我知道它的危险性,正因为这样,才必须加紧研究,以求尽快完全控制它。而且我研究‘黄昏之星’并不是为了毁灭世界,纯属个人兴趣而已。” “对你是个人兴趣,对神无真人就不是了。他会将它作为武器使用!” “那是你的事,你应该到他那儿去阻止,来我这儿干什么?我只管完成研究,使它进化完美。至于要怎么使用它,这不是我的管辖范围。” 这时,一位女性研究员闯了进来。“博士,这是今天的实验报告。”她递上一本薄薄的像书一样的东西。 汉德博士打开它,不知上面浮现出了什么文字或画面,汉德极不愉快地吼了起来。“怎么搞的?又失败了!哪里出了问题呢?”他合上书册,起身鞠躬,“对不起,各位。我有急事,失陪!”说完,与女助手急匆匆离开。 就这样走了?留下来的人面面相窥。这位负责人看起来并不是不讲情理的狂人,不过想要说服他放弃计划也是不可能的,他对科学,对研究,有着强烈的执着。 这个房间里似乎没有监视器,汉德一离开,鹰战士立刻行动起来,从这个房间开始检查。既然汉德不会自己放弃,那么他们就换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明荣夏推开窗,巴黎残破的街景就在窗外,不过他们不知自己身处市内什么地方。天空中驶过一艘飞船,舰身上的灯光如城市霓虹,在黑暗中,就像一座城市在移动。一艘飞船已经降落了,机器士兵驱使着乘客下船。人类像牲口般被赶了出来,其中一个老人不能行走,被机器人拖出。明荣夏大吃一惊,这个老人他认识——那不是西门老爷爷吗? 第八节 本能 “住手!不要伤害这位老人!”明荣夏在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帮助下,降落在空港中,他来到机器人身边,阻止它们的暴行。人类见到有人插手,一个个露出期盼眼神,都希望自己能获救。 机器人根本不听明荣夏的话,它们的程序中早已设定好了使命,不理睬他。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身体泛出金光,即将教训这些不听话的家伙。 “请停手!如果你们动武,这里所有的人工智能体将视你们为敌人。”广播里突然传出汉德的声音。博士对机器人说,“放了那老头儿。”机器人这才允许明荣夏靠近。 他扶起老人,要将他带离这里。老人紧紧抓住了明荣夏的胳膊和外套,很害怕,不想放手,如同抓着条救命的绳索,并回头看了眼其他人。明荣夏也看着那些人,他们的的眼中有恐惧,有期望,在乞求着他——也带上他们吧!但明荣夏现在救不了他们,他只好闭眼,转身离去。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将老人抱上那间豪华厅堂的坐椅,老人惊魂未定,抽出夹在衣服里的相册,抱入怀中抚mo。明荣夏忧心忡忡,看来他们离开柏林后,逃走的人又被抓回来了。如果想要真正挽救他们,也只有一个方法。 “只有汉德博士才能给他们自由。”明荣夏说,“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想要每个人安全离开这儿,只有说服博士。” “死心吧!惠齐罗伯契特利,汉德不可能被说服,至少以我们的智慧说服不了‘羽蛇’成员。我们能保证不被他说服,加入他的计划就已经不错了。”皮埃尔医生劝他打消这种幼稚想法。 “汉德要想我们加入他?”明荣夏疑惑了。 皮埃尔医生回答,“是的,不然他为什么允许我们进来呢?为什么以礼相待?至少他对诸位的遗传基因很兴趣。很久以前他就说过,想研究侯候补神,只不过一直没有获得样本,因为对候补神的研究必须遵从实验体自愿原则,还得层层批示,候补神的特殊性也使他无法使用强迫手段。” “他想研究我?”明荣夏非常吃惊。[奇 书 网:www.q i s h u 9 9 . c o m] “不仅是你,我想他更想研究的是占辉——复制再生体。不过他的精力有限,现在主要集中在‘黄昏之星’上,研究他们应该是‘黄昏之星’完成后的事。”医生皱紧了眉头,“只要我们不使用过激手段,至少目前他不会对我们采取行动。但是,无休止地等待,期待以说服的力量来解决问题也只是坐以待毙。汉德就是想稳住我们,等他完成了手中的计划,再来对付我们。现在与我们闹翻对他没有一丝好处,首先他的研究会因为我们而被打断。” “伊斯特利尔顿说得对,我们要先发制人。”老祭司挥舞起拐杖。 科技虽然发达,但鹰战士的神力仍可以与之抗衡,只要击中要害,使整个基地的系统瘫痪,那么胜算就大了。明荣夏不反对使用武力,与‘羽蛇’的战斗也必须使用武力,只是……“不能这样做!如果我们动武,谁来保护被抓来这里的人类呢?他们是普通人,恐怕会死在这里。还记得印度的事吗?被‘羽蛇’抓来的人类全死了,我们一个也没救出去。” “可现在谁还有心里管他们?我们的目标是拯救全人类,消灭了汉德和‘黄昏之星’,人类就得救了。为了全人类,他们牺牲也是值得的。让他们自求多福吧!”彼德激奋地说。 “没有任何人愿意牺牲。”莉娜反对,“什么为了全人类?不珍惜每一条生命,还谈什么拯救全人类?” “懂什么,女人!这叫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什么都想保护,到最后什么也保护不了!妇人之仁说的就是你!” “你这个冷血动物,你懂什么叫生命吗?你忘了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他们是为了保护你。但当时你希望他们死?用他们的死来使你得救?假如你是这样想的,你可真无情,他们白救你了!如果我们为了挽救一部分人,而放弃另一部分人,那么我们没资格挽救世界,世界是由无数生命组成的,每条生命都很宝贵,我们都要尽力去保护!” “傻女人!如果救他们,我们会遭受更大的损失。我们损失了,就没人挽救世界了,到时这些人和全世界的人还是会死!” “他们近在眼前都不救,还想救全世界?不过是你为了苟活的托词而已!” “你们不要吵!”查尔丘特利奎制止住彼德与莉娜,让他们看看明荣夏。 明荣夏懊恼而沮丧地闷坐着,无论心中,还是流露的神色中,都充满了无限烦恼。他很难下决定。 “大家觉得呢?”他问。 “我们的选择你知道。”酋长回答,“对我们来说,生命没有宝贵不宝贵的价值,最终都将消亡。选择权在您手中。但消灭‘黄昏之星’是首要的,因为那东西同样威胁着我们这个族群的生存。全人类、全世界的存亡在种族的延续问题前都是渺小的,只要自己的种群能延续下去,其余的都不重要。在所谓的有美德的人看来,这是自私,不过这其实是生物的本能。首先让自己活下去,自己得以生存了,这个种群就有了延续的希望,要是自己都无法存在,世界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赞同!”莉娜立刻发出反对,“你的说法不能解释牺牲。那些放弃自己幸福,甚至放弃生命的英雄,他们为了什么呢?按你们的逻辑,他们不是成了傻子吗?” “他们的牺牲也是为了整个族群。”酋长说,“当一个族群遇上危机,群体生存的本能会促使部分成员放弃自身利益。这种本能是社会性生物特有的,不仅人类拥有,就连蚂蚁在巢穴受到攻击时也会奋不顾身地扑向入侵者;还有蜜蜂,失去尾刺它们会死,可仍然将它扎向伤害它们的东西。这就是牺牲,这不是高尚美德,是本能,是到了危机关头,群体意识自然激发出的产物。这种牺牲是有针对性的,只为特定群体牺牲。所以,要求我们为人类牺牲是不可能的,无论你将这件事形容得多么伟大,与我们的没有关系,我们的本能是延续我们自己的族群和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明白吗?小姐。” 酋长一番话让莉娜无话可说,她只得望着明荣夏,只有他才能劝服他们主动挽救人类。 明荣夏也很无奈,他没有劝说鹰战士的意思,而是点了点头。“首领说得对,人类没有资格要求其他生物为他们牺牲。”说着,他站了起来,“可我是个人类,所以我有拯救人类的义务。我要去见汉德。”说完便往大门走去。 “殿下,您不可以去!”酋长大喊。他和鹰战士都追了上去。 “不要拦我。这是我的本能。”明荣夏推开他们阻拦的手臂,打开了门。 第九节 研究所 听说明荣夏求见,汉德立刻中断会议,赶去接见。 “我打算会议结束后立刻去见您,您竟然亲自来了,让我没有一点准备。很不好意思,恐怕有失礼之处。”汉德请明荣夏坐下。 明荣夏轻缓地说,“打扰到你的工作,不好意思的是我。” “有事吗?” “是,我想了解你的工作。” “了解?”汉德很惊讶。 明荣夏点头,“我无法理解你的执着,它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吸引力?” “原来是这样。”汉德大致明白了,放下了心,“如果您愿意了解,我也愿意为您解答。不过我担心的是有些事您无法接受,可能会为您的精神带来负面影响,请您考虑清楚。” “我就是已经下了决心才来见您的。” 汉德犹豫了会儿,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为明荣夏找来密封的防护服,鹰战士不愿穿那种东西,汉德表示,既然他们拒绝穿戴,也就不能带他们进到研究所的深处。为了使汉德不至于多心,明荣夏也不愿他们都跟去。僵持了一阵子,索齐表态,他可以穿上这种衣服,彼德也说他能穿,莉娜也行。皮埃尔医生义不容辞答应下来。还有些鹰战士同时软下了态度,但明荣夏认为人数已够,不同意他们跟随。 “我不会伤害他的,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不用你们动手,我的这位老同学会第一个杀死我,他有这种实力。”汉德看了眼皮埃尔,笑了笑,保证说。 一行人进入了电梯,门缓缓关上,看着酋长他们消失在眼前,明荣夏忐忑不安起来,自己这个决定或许真的很冒险,不过他必须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电梯下降了许久,门才又打开了。开门的瞬间,明荣夏略感惊讶,眼前灯火辉煌,犹如盛夏的烈日挂于天顶,习惯了昏暗光线的眼睛一时竟睁不开了。 “为什么弄这么亮?”彼德捂着眼睛问。 “有些实验需要正常日光,实验品的健康也需要正常日光。各位请随我来。”汉德走在了前面。 走廊中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被防护服从头裹到脚,不见真面目,不过他们似乎能彼此认识对方,见到经过的汉德无不停下来问候鞠躬。走廊的一侧是由落地玻璃竖起的墙壁,这是一幅完整的玻璃墙,明荣夏从未见过这么长的玻璃,它没有一条接缝。他走到墙边,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另一边忙碌的工作人员,他们做着不同试验,摇动着试管,或滴入神秘液体。 汉德靠近他,解释说:“在‘羽蛇’,所有的合法研究都是公开的,所有的成果都是共享的。这里没有专利,没有版权,一切为了科技能更飞速地发展。” “你们这样做就不怕自己的辛苦劳动被别人窃取吗?”彼德问。 汉德“呵呵”一笑,非常高兴地回答,“欢迎窃取啊!‘羽蛇’中没有盗版概念,如果被‘盗’的次多越多,说明这件东西越有价值,许多研究员甚至以自己的成果被‘盗’为荣。相反,如果一件东西大家都没兴趣,那么它就如同垃圾,不是很可悲吗?你说是不是这样?人类就喜欢弄什么专利、版权,想要将有用的东西据为己有。要知道,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好东西需要大家一起来研究开发,它才会更好。所以人类的发展远远赶不上我们,这也是原因之一。” “你们的想法的确与众不同。不懂得保护个人知识,聪明的人又怎么有工作的动力呢?”彼德不明白地摇头。 “你们在研究什么?‘黄昏之星’吗?”明荣夏问。 汉德却令他们意外,他摇头了,“‘黄昏之星’主要由我负责开发,其他人想要加入进来,只需写出篇有建设性的论文就可以了,他们有各自需要负责的项目。现在整个法兰西基地的研究所主要负责细菌与病毒,以前这是柏林那边的工作,战争结束后才移到这边。” “柏林基地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明荣夏好奇地问。这个迷从柏林带到了巴黎,但见到汉德博士的表情变得凝重,他了解到,想要解开这个迷没有这么容易。 博士突然开怀笑了两声,“这不是什么秘密了,皮埃尔已经告诉您了吧?” “我只知道柏林曾受到过黑暗神的入侵,但我不知道‘黄昏之星’放在那里,黑暗神当年就是为了它吗?”皮埃尔医生回答。 “除了它,还有什么能吸引对科学毫无兴趣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注意力呢?”汉德说,“当年特斯卡特利波卡发动突然袭击,占领了柏林基地,他抢走了‘黄昏之星’。由于‘黄昏之星’并未完成,所以将它交给人类研究,不过他又害怕失控,危害到自己,因此让忠心的荒木周助带着它去了远东。听说由荒木周助暗中操控的日本为此专门成立了个研究机构,名字叫做……叫做……” “七三一。”明荣夏一口答了出来。自从了解到人类历史中所有重大事件都与神有关系后,他不难将人与神发生的事加以联想,这个中国人都知道的臭名昭著的部队,早该想到其背景是什么了。 “对,好像是这个番号,我没留意。”汉德博士点点头,“他们的研究机械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群傻瓜。那些人类什么都不懂,险些让‘黄昏之星’失控,我们通过苏联插手远东事务,最终将‘黄昏之星’收回,但已经无法保证是否全部收回了,极可能有残余部分留在中国,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中国暗中查访。就在前些年,它以肺炎形式在中国南方爆发过一次,幸好我们反应及时,再加上这个变种主要针对中国人,而且比较弱,所以才没有造成全球性灾难。不过说不定以后还会再爆发,以其它形式出现,令人防不胜防。” “为什么要造这种东西?你们自己也知道它很危险。”明荣夏真的弄不明白。 汉德博士耸了耸肩,愉快地答道:“科学就是将不可能华为可能,将可能化为现实,征服一切,把世界以及组织世界的原子操控手中的魔法。没有为什么,没有原因,只因为我们想做,然后就做了。” “不管后果?你们有没有可以控制‘黄昏之星’的药?”明荣夏问。 “药?”汉德瞪了瞪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您不知道每一种药都是当疾病流行后,才出现的吗?”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们造出了件新东西,却没有控制它的方法,这是想要毁灭世界。”索齐低声责备。 汉德博士听见了指责,却无所谓,只是浅笑。他转身对明荣夏说,“走,我的殿下。我带您到玻璃墙另一边看看,里面有实验场,保证您会大吃一惊。” 特别说明:外出一星期,八月五日恢复更新。 第十节 实验场 进到了玻璃墙的另一侧,才发现透过玻璃墙看到的只是这一区域的边沿部分,里边有更庞大的实验室群落。 “您不是对‘黄昏之星’怀有好奇吗?请跟我来,我带您去我的实验场。”汉德走在前边引路。明荣夏很想知道那是什么,紧跟着博士。 他们过了几重闸门,又经过全身消毒,最终进入了汉德博士的隐密之所。博士首先让他坐在大屏幕前,为他们作一个简短概要。 屏幕上出现了个蝌蚪状的灰色物体。“精子?”彼德惊讶地猜测。 “你就不能发挥点儿高雅的联想吗?”莉娜冲着他鄙夷地嘲笑。 “那么你能想到什么?气球吗?小女孩!”彼德同样还以颜色。 “呵呵,都不是。”汉德博士站在屏幕前说,“这是显微镜下的‘黄昏之星’。” “病毒的模样!”明荣夏问。 “没错,我的殿下。这是它的原始形态,还有几种变异。”屏幕上又显示出几种不同形状的灰色物体,“它非常微小,比一般的病毒更小,这使它能钻入任何细胞,甚至其它病毒体内。它的进攻方式就是繁殖,拆毁被入侵的细胞,组合成自己。” “这与普通病毒没分别呀?”索齐问。 博士得意地笑了笑,像是画家将要展示一幅杰作,“有分别,它们最大的区别在于‘黄昏之星’有智力。”博士故意停了停,观察听众惊讶的表情。“它不像普通病毒那样盲目地拆毁、复制。它有选择、有目的、有策略……” “连大脑都没有,还能有智力?”彼德打断博士的话,惊问。 “你这样认为,就显得太无知了。”博士没有生气,只是表情严肃了些,“蚂蚁同样没有大脑,可它们组成了一个社会,你怎么解释?” “是群体意识。你们成功了?”皮埃尔非常担忧地盯住他的同学。 “我们成功了。”汉德欣慰地点头,“经过数代科学家的努力,我们做到了。我们让只有本能的生物具有了智慧,开启了进化论的新纪元!” “你们疯了才是真的!”皮埃尔厌恶地评价,“病毒永远不可能像蚂蚁那样自给自足就满足了,它们是天生的侵略者,让这种东西拥有智慧,你们真是疯了!总有一天它们会如你们造出的人工智能那样,拥有自我意识的,到时谁也控制不住它们了。它们是这样强大,只要残存着一个没被消灭的病毒,很快便能复制出一群,可以说是不死之身。当年我就是因为看出了它的可怕,才不敢碰它,而你却把它当作了一个挑战,用来证明自己的天才实力。就是因为有太多你这样的不负责任的科学家,我们的世界才多了这么多可怕的东西,才时时刻刻处于毁灭的危机中!” “皮埃尔,你离开‘羽蛇’太久了,竟然成了个荒唐的反科学小丑!”汉德博士讥笑道,“你对科学的热情哪儿去了?以前你是那么热衷于研究?你看!”汉德按下一个按钮,屏幕的画面切换到某个实验室,有人被绑在坐椅上,他的头盖骨被揭开了,露出粉色的大脑,至少有八条细管插入了柔软的脑中,这个人的四肢在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博士兴奋地叫道,“这不是以前我们常做的实验吗?为了个小问题,我们彻夜不眠,争论得面红耳赤,那样的时光真是美好!” 博士似乎很喜欢这种画面,但明荣夏恶心得快吐了,不仅是他,其他人同样恐惧、厌恶着。 皮埃尔医生愤怒地站了起来,“从发现你们以活人作为实验品时起,我就开始反感你们!我的职业是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而不是故意去折磨、残害他们!” “你为什么这样愤怒?你不该愤怒的?”汉德惊讶了,“以你们作为实验品是为了救更多的人,让更多人受益,你应该高兴,并乐意去完成才对。为什么小白鼠就可以为作实验品,而人类就不行呢?他们之间有区别吗?不过都是材料而已。你无法接受,是因为你的心没有摆正,你有偏见……” “住口!”皮埃尔大吼。 汉德耸耸肩,摊开双臂,“好,我住口。我可没有你那种偏见……” 操作台上突然有红灯闪烁,并发出了“嘟嘟”声,汉德接通了信号,扩音器里传出了女助手的声音,“博士,您需要的一千人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将他们集中到大实验室,我一会儿到。”说完汉德切断了信号。 “你要干什么?”皮埃尔问。 汉德十分坦然地回答:“当然是做实验。上一轮实验失败了,我们抓紧时间从头开始。” “你……”皮埃尔想要阻止,却发现身边的明荣夏很不对劲,赶紧扶住了他,“殿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看了刚才的画面,的确不舒服了。”明荣夏抚着额头说,“我想我该回去了。” “殿下的确不太妙。我们该回去了。”皮埃尔给明荣夏略作了检查后说。 汉德也没有强留,他即将有事忙碌,因此允许他们回去了。 从闷热的电梯里出来,又回到了地面,明荣夏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深深吸了口气。 “殿下在我们面前装病,这样做很不明智,太容易识破了。”皮埃尔在他身后提醒说。 “不这样做,又怎么能快些出来?”明荣夏说,“快点去准备,快去通知大家!” “您要做什么?”索齐敏感地察觉出明荣夏的用意。 明荣夏露出坚定目光,对他们说:“现在,我们的行动关系着一千人的性命。明白了吗?” “是!”听见他说话的人无不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十一节 倾诉者 “那些年轻人在说什么?”西门老人睁开双眼问。他之前一直在休息,不过睡得迷迷糊糊的,明荣夏回来后引起的骚动惊醒了他。 在一旁照顾老人的是金善羽。他为老人重新递上下滑的毯子。“他们没说什么,你好好休息吧!” “不,他们的确在说事。”老人固执地问,“我听见了!别以为老人也听不见,他们的耳朵灵着呢!我听见了,他们要去救人是吧?救谁?救我们吗?救我们这些被无缘无故抓来的人?” 明荣夏他们确实在谈这件事,金善羽安抚他说:“是的。所以叫你别担心了,他们有办法。你要做的仅是睡觉,醒来后一切都会结束。” 西门老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金善羽伸手,像是要抚mo他的额头,但这时老人动了动,让他停止了举动。西门老人翻开怀中的相册,不看看这些照片,他怎么睡得着? “还是小时候最好。”老人感慨说。干枯的手指抚过发黄的照片。 金善羽与他一同注视着照片上的童颜。另一间房里,那帮策划大计划的人出了,他们开始了行动。明荣夏最后进屋,嘱咐他们注意安全,随后关上了门。老人起了担心,手颤抖着,这一页相册始终翻不过去。 “别害怕,还有我在。”金善羽安慰说。 “我害怕了吗?比这更可怕的事我都挺过来了。”老人逞强说,“我只是想起了从前,以前也是这样,突然的,被带到了某个地方……”他望着照片,上边的孩子笑容天真。 “你想念他们吗?”金善羽问,“你想念这些小时候的朋友吗?” 西门老人露出怀旧的幸福笑容,“是的。看着他们我才安心。” “他们现在都在哪儿?怎么样了?” “不在了。”老人撇了撇嘴,“安迪和阿瑟是我看着死去的。听说达斯丁和艾萨克死在了另一个地方。他们都没活到成年。到于约翰,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后来怎么样了,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他也想念着你们,在很遥远的地方。”金善羽同样伤感地说,似乎他也成了事件亲历者。 “你认识他?”西门老人敏感地问。 “是。”金善羽毫不掩饰地承认了。“他想救你们,可一直没有力量;当他获得力量时,却找不到你们了。不知道是他不愿真心寻找,还是他身边的人不愿再让他接触从前,他活着,不过‘约翰’却死了。” “你说什么?什么活着,死了。我不懂。”西门老人望着这个东方面孔的陌生人。这张年轻的面容下似乎有着一颗不年轻的心。 金善羽变成了多愁善感的诉说者,坐在床沿,如同自言自语,“他一直都是孤独的,你知道吗?但他的脆弱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是强者,站在顶端俯看众生的强者。要是他展现出一丁点儿懦弱,他的世界、他的帝国,甚至他自己就会毁灭。有时候他很羡慕那些感情丰富的人,就像明荣夏那样的,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的爱与恨、幸福与痛苦。 “他很珍惜那样青年,一方面希望他得到磨练,一方面却又害怕他失去纯真。他很矛盾,因为他将那位青年看成了他的希望,实现他未曾实现的另一个自己的希望。而他自己,他已决定继续沿着这条不通天堂的道路走下去,前方无论是荆棘,还是恶龙,都将被他踩踏,他要用这具坠入黑暗的身躯,为后来者开拓出光明之路……” “你说的是谁?听起来像是位殉道者,又像是位伟大的牺牲者。”老人问,“他一定是位圣人。有这样的人吗?” “我说的是那位曾经名为‘约翰’的人。”金善羽轻声诉说,“不,我说的是我自己。”说完,他的发色变了,由黑色变成了棕色,并且不断在褪色。不仅颜色在变浅,发丝也在增长,垂及了肩背。 西门老人目不转睛地瞪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位东方人的头发变成了金色,皮肤色白了,眼珠如大海般碧蓝,个子也高挑了几分。他在十来秒内完全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白种男性。 “你是……”老人觉得他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是我。”卡尔握住了老人的手,“谢谢你,西门。能再见到你,知道你还平安,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老人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迷惑,“我是做梦吧?” “对,这是一场梦。我们一起来吧,在这个梦中现实过去想做,而没做成的事。” “什么事?”老人对卡尔满是崇敬,似乎眼前这位神一般俊美的青年发着圣光。 卡尔语言轻缓,如同梦语,“当然是救出他们。你在集中营时不是一直希望离开那儿吗?” “可是救世主没有出现……” “现在有了。明荣夏他们不行的,让我助他一臂之力。”卡尔扶住老人,“现在,西门,你站起来。” “我不能……”老人恐惧地退缩,“已经几十年了……” “你可以,你能做到,这是你的梦,在梦中你无所不能。”卡尔鼓励说。 老人如同着了魔,坐了起来。他试着让双脚点了地,缓缓站起来了。卡尔松开手,让他独立站立,他伸直了腿,欣喜若狂。“我站起来了!”他鼓起勇气,迈出了步子,“我能走了!” “在梦中,你无所不能。”卡尔重复说。 老人跳了跳,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年轻时那样轻盈。“还等什么呢?我们走吧!”老人握紧了拳头,挥动胳膊。 卡尔冲着他微笑,回以点头。 第十二节 冷酷 通过电梯入口直飞入地底,降入地下基地。地底的人陷入了惊恐中,最先起来抵抗的不是人类,而是那些拥有人工智能的机器。对机器来说,没有惊恐,有的只是程序赋予的敌我判断。 机器在神选战士面前不过是破铜烂铁,他们纵然被先进的武器武装,有动力设备提供超出常识的力量,但这些常规机器兵在神选战士眼里实在太慢了,它们带来的唯一麻烦仅是数量多而已。 索齐一个人就能对付一大片,不需要在它们身上花太多时间。藤蔓束缚了它们,然后不用再理会,藤条会将这些机器勒得四分五裂。植物会为他们指出记忆中的路,他们的目标是汉德博士的实验室。 明荣夏考虑过自己的决定是否冲动的问题。但当他得知一千人将被用于实验时,冲动未必就不是一件坏事。他不能再等待所谓的时机了。 潘克的弓射开了大门,他们冲了进去,探路的藤蔓植物告诉了他们目标所在。几名鹰战士率先跃入,摆开了阵式,屋里只有汉德博士一人。明荣夏随后赶到,博士翘着腿坐着,一副等着客人的模样。 “何必这么心急呢?真要动武,我不是你们的对手。等我完成了实验再来,不行吗?”汉德博士无奈而失望地说。 “等你完成了‘黄昏之星’,我们还能对付你吗?”明荣夏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神刀,对方也是神选战士,尽管看起来是个科学家。“把人放了!还有,立刻终止实验!” “你命令我?”汉德做作地故意露出惊讶表情,“很遗憾,我想放人也不行了,实验已经开始。” 汉德身后的玻璃窗正好对着实验场,很大的房间内挤着很多人,他们恐惧地缩成一团,目前看不出受到了什么伤害。 人都还活着,明荣夏紧张的心里起了点欣慰。“快放人!”他再次强调。 汉德毫无遵行的意思。 “汉德,‘黄昏之星’在哪儿?”皮埃尔医生问。 博士摇摇头,“皮埃尔,‘黄昏之星’现在很安全,就让它安全地呆着吧。你要是碰了它,说不定就不安全了。你有毁掉它的方法吗?没有就别打它的主意。” “要是不说,就杀了你!”皮埃尔威胁。 汉德反而哈哈大笑,“杀了我也没用。‘羽蛇’缺了我,实验照样继续下去;而你们依然救不出人,找不到‘黄昏之星’。” 他说得对。明荣夏感到自己反到被威胁了,虽然攻入了这里,却一点用处也没有。“既然如此,我自己救人!”明荣夏说完自己寻找起来。这里是控制室,应该有打开实验场大门的开关。奇怪的是汉德没有阻止他,或许他有自知之明,如果动手阻止,鹰战士会让他立刻变成碎片。 “殿下,别管那些人了,找到‘黄昏之星’要紧!”发出阻止之声的竟然是皮埃尔医生。 翘腿坐着的汉德博士冷笑着,盯着明荣夏。 “人命比那些什么星更重要!”明荣夏反驳说。下一刻,他意识到不该这么激动地对医生说话,立刻缓和了语气补充说,“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 “殿下,别管那些人了!行不行?”皮埃尔医生更加厉声地阻止。 明荣夏不懂他什么意思了,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皮埃尔事前也答应救人的。 “明,我帮你!”莉娜支持明荣夏,与他一起寻找打开实验场的开关。 鹰战士一反常态地不再支持明荣夏的行动。“殿下,虽然我们不了解为什么,但这时候您最好听医神的建议。”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道。 “彼德!”莉娜盯住彼德,要他站到他们这边。 美国青年畏畏缩缩,最终选择了鹰战士。“我有不好的预感……”——这是他的理由。 小草从衣领里爬出,叶片上翘,像是望着他,也像是在劝说。 “你们不愿救人吗?这是一千条人命啊!”明荣夏迷惑而责怪地向他们大吼。 无人回答他。 房间里只有汉德博士的怪笑声。 …… 就在明荣夏与同伴产生分歧的同时,实验区的某处,两个女人正在行动。 “果然还是成熟的女性更有智慧。”水神查尔丘特利奎骑着水龙,在狭窄的走廊里穿行,“让他们去救人吧,我们去找‘黄昏之星’。” 乘客凯特赞同说:“一千条性命固然可贵,但比起全人类来,他们算不了什么。” “你可真冷酷,这是人类的心吗?”查尔丘特利奎笑着说。 凯特回答:“人类?人类有时候可比我冷酷得多,而我早已经不是人类了。人类的心是什么?那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还是神的心更单纯一些呢。” 她刚一答完,水神急停住水龙。凯特也不惊奇,因为她与水神同时感觉到了前方右边的支路有东西正在接近。 一个老头儿从路口里窜了出来。靠近的神秘物体没有吓着两位女士,这个人类老头儿却把她们吓住了——那个快要断气的瘫痪老人现在竟活蹦乱跳,如同一只跳蚤。 “你们好,亲爱的女士们!”他主动与她们握手,在她们的手背上盖上唇印。“你们的坐骑真是太酷了!”他对她们的液体坐骑一点儿也不惊奇。 他的胳膊与大腿相当细瘦,就像木棍,看不出它们有力量支撑身体,并能使之上窜下跳地剧烈运动。 “有美丽的女士相伴,这个梦真是太有意思了!对不对,约翰?”老人向身后的人问。 凯特与水神立刻警惕地盯住老人身后。一个强大的力量源正在向她们靠近。 如同从迷雾中走出,卡尔迈着缓步现了身。由于控制者的惊讶与畏惧,水龙往后退。 卡尔的双眼冰冷如渊,见到她们,如见到了路边的杂草,漠视地走过。 “约翰,你说的大恶魔在哪儿?我们该怎么走?”西门老人问,捏了捏拳头,似要大战一场。 卡尔露出纯真笑容,“继续向前,快到了。”他以目光指出方向。西门老人大步向前了,卡尔始终没理会路边的人。 “你来干什么?”水神忍不住,问。 “与你们的目的一样。为了拯救世界。”卡尔背对她们,回答。 “约翰,你快点儿!”已经跑到前方老远处的老人回头向他招手。 第十三节 不救 “你使了什么妖法?”明荣夏冲着发出怪笑的汉德博士大吼。除了莉娜,所有人都不支持他,这让明荣夏认为一定有蹊跷。 博士很坦然地耸了耸肩,他的笑似乎是在嘲笑明荣夏的无知。“我是科学家,需要魔法吗?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你没有看明白而已。” 明荣夏不懂他的话,望着站在对立面的伙伴,十分不解。“你们怎么了?”他向他们问。 皮埃尔医生欲言又止,只说:“殿下,听我的没有错。” 没有理由,明荣夏不会接受。他摇摇头,表示要继续自己的行动。 医生的奇怪言行到是被汉德博士收入眼里,博士似乎了解到了某种内情。“你们太爱护他了。”他向着皮埃尔和鹰战士发话,“难怪他到现在还是这么软弱,没有神的气魄。你们太顾及他的感受,把他保护在中央,不让他的肉体和心灵受一丁点儿伤害,这怎么行呢?这是溺爱,他永远也长不大的。”博士呵呵冷笑。 他的话勾起了明荣夏的好奇心。“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能忍受有人在他面前隐藏秘密。 “善良的殿下,我来帮你吧!”汉德博士指向明荣夏身旁,“您左手下方的按钮就是打开实验场大门的关键。请先按下绿色按钮,再拉下手闸,然后……” “汉德!”皮埃尔大喊。白光从他身体里发出,一挥手,光芒喷射出去,却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下。白光瞬间照亮屋内,发同房间里同时打开了数十盏白炽灯。光芒又突然消失了,在它产生破坏前,被医神吸了回去。 汉德博士得意地发笑,“皮埃尔,论神力,我的确没你强,但我太了解你了,甚至知道你会怎么攻击。” 趁着无人阻挡,明荣夏按博士所说,按下了绿色按钮,拉下了旁边的手闸,一个暗门打开了,露出个红色开关。 “阻止他!”医生喊。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已来到他身旁,早有防备的莉娜挡在他们之间。酋长受到了无形的攻击,后退了一步。更多鹰战士过来了。但明荣夏的手指已放在了按钮上,莉娜阻挡了他们,只有一瞬间。一瞬间已经够了。 汉德博士惊喜地盯住按钮,似乎某件期盼的邪恶事件就要发生。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已经控制中央计算机,切断了回路,这枚开关即使按破了,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突然闯进一人,他从正门进入,没有受到丝毫阻拦,他满头金发,目如碧海。 鹰战士站到了两侧,这个人似乎是不能接触的,所有人都躲开他。汉德的脸由惊讶转为了震惊,再由震惊变为了恐惧。博士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想逃,但无路可逃。卡尔不急着与汉德算帐,首先看向了明荣夏,眼中既有失望,也有责备。 他竟然也来了!见到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卡尔·埃赫卡,明荣夏忘记了眨眼。更让他无法眨眼的是,跟随卡尔一起出现的那个老人居然是西门老爷爷。瘫痪的老人不仅站起来了,而且还那么健康。 “你就是那个大恶魔吧?”老人三、两步迈到汉德面前,动作如神选战士般灵活,一把揪住了汉德衣领,瘦小的老头儿竟然能将健壮的男子揪起来。 汉德没有反击,目光只盯着卡尔。老人也对他失去了兴趣,因为老人看到了玻璃窗外的情景。他趴在了玻璃上,望着被关的人们。“快救他们啊!”他向卡尔哀求。 卡尔的神情是冷漠的,他并不热衷于救助这种事。“我是来收回‘黄昏之星‘的。汉德,你竟敢无视的禁令?”卡尔责问。 之前将卡尔贬得十分不堪的汉德,要说面对卡尔本人不心虚、不害怕,那是不可能。卡尔毕竟曾是“羽蛇”名义和实际上的最高领者,目前他依然控制着关个“羽蛇”,更重要的是他依然保有强大的神力。 “您亲自拜访我这小小基地,真是荣幸万分。”汉德站在角落里,敬畏地说。 “自我退位之后,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所以现在我重新站到了前台,以防止‘羽蛇’被别有用心者破坏。”卡尔说。 汉德低下头,“不敢”。 “‘黄昏之星’的禁令没有解除,以后谁都不可以触碰,已经放出的必须收回。这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命令,明白了吗?”卡尔斜视着汉德。 汉德如同奴仆一般,不敢抬头正视。 “约翰,你快救救他们吧!”西门老人向卡尔央求。 “你的意愿呢?”卡尔的目光转向明荣夏。 明荣夏点头。 “都退下!”卡尔向所有人发令。 汉德博士连忙行礼,第一个出去了。 “都出去。”卡尔向鹰战士下令,“我不会伤害他。如同我要他死,他不会活到现在,你们也一样。” 鹰战士十分犹豫,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带头行礼,鹰战士以及医神都退出去了。还有莉娜,她不愿离开,不过卡尔坚持要她走。卡尔只允许西门留下,他舍不得这个老朋友。 “你们出去之后,顺便向中央控制室的方向走走看,有两位女士睡在路口。哪一个路口我不记得了。找到她们,把她们叫醒,否则会着凉的。”卡尔提醒。 的确有两个女人不在他们之中,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立刻派人去找。 “你不是已经不再听从他的命令了吗?”皮埃尔医生对他的老同学嘲讽说。 汉德并不觉得难堪,回答说:“因为我以为他不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了,所以他的命令我可以不遵从。不过就在刚才,他进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强大的智慧力量——那是智慧之神。因此我又臣服了。” 皮埃尔透露嘲笑,这位同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厚颜无耻了。不过医生转念又想到了个疑问,“你为什么认为他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了呢?他什么要离开神位?”这里似乎隐藏着重大秘密。皮埃尔想了不只一次,卡尔离开了他的神位,也因此,他的这个行动为“羽蛇”埋下了动乱的隐患。同时也说明,不仅汉德认为他不是神了,卡尔自己也曾这样认为过。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有了这样的判断? 汉德博士很不自在地抽笑了两声,似要故意卖弄一个很大的悬念。 第十四节 一千条命 “你要放他们出去?”卡尔已经知道明荣夏的决定,仍然反复问。 他反复提问而不行动,明荣夏已经了解卡尔又是一个反对者了。“我的目的就是如此!我不能再见到任何人伤害了!”他回答。 “是的约翰,救救他们吧!”西门老人也央求说,“这些人被关在这儿,遭受痛苦与折磨,让我想起了从前集中营的时候,那时我们不被当作为人看,好多人被折磨死了。安迪、阿瑟就是这样死的,他们被关在笼子里,不给吃的,活活饿死的,死的时候像火柴棍。不能再重复了!约翰,救他们……救他们……” 卡尔扶住他的朋友,手掌感觉得到衣服里突出的肋骨。这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数十年未见,丝毫不减儿时的情谊,以至于不忍将他推出门外。“西门的时间不多了,我想与他多相处一会儿。”他对明荣夏说。 “随便你。不过快接通回路,我要救人。”明荣夏不管他是否想与朋友叙旧,他急着想救人。 “接通回路?既然是你自己想救人,那么自己想办法接通。”卡尔漠不关心地说。 “你知道我不会!”明荣夏大吼。卡尔拒绝施救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他控制着中央计算机,没他的同意,怎么可能接通回路?“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吗?” “对,这正是我的愿意。”卡尔冷酷地回答。 明荣夏震惊地愣住了。缺乏人性的卡尔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但他意会在生命面前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明荣夏接受不了。 “我就是要他们去死。”卡尔说,“这是为了全人类。你不是想拯救人类吗?那么你应该立刻杀了他们!” “约翰,你说什么呢?”不仅明荣夏接受不了,西门老人也是如此。 “你要我杀了他们?”明荣夏瞪住了双眼,“不!我不会,我是来救他们的。” “救了他们,就会害了全人类。”卡尔露出残忍的笑意,“你还没明白吗?为什么大家都反对你救人?因为这些人已经被病毒感染,放他们出去,病毒就会扩散,全人类将笼罩在瘟疫的阴影下。其他人不告诉你,是因为担心你接受不了,你是这么想救他们出去。现在我告诉你了,怎么选择,你要想清楚。” 病毒! 明荣夏知道病毒指的是什么——“羽蛇”研制的,无药可医的“黄昏之星”。 卡尔逼问他,“你是要救这一千人,让病毒扩散出去,将来造成百万、千万人的死亡;还是杀死他们,阻止一场全球性大瘟疫呢?你必须作出选择,现在全人类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中。”卡尔打开了控制台上的另一个暗门,露出另一个红色按钮,“这是释放毒气的开关。”然后他轻拍了明荣夏身后的墙壁,墙上的灯亮了一片,“汉德说得没错,他告诉你的按钮的确可以打开门,因为他希望病毒扩散出去。现在回路已经接通了,选择哪一个按钮,你自己决定吧!” 知道了原因,明荣夏陷入了犹豫,如果那些人真的感染了病毒,放走他们全人类将会有危险。但是为了全人类就可以牺牲他们吗?他望着卡尔如大海般冰冷的双眼,卡尔的意思很明确——那些人必须死,这是最稳妥的方式。可是,这不是明荣夏的希望,明荣夏希望的是圆满而美好的结局。 所以他转身,面对着墙上的红色按钮。即使如此,即使全人类会因此面临风险,他也不要有人牺牲。任何人都没有权力为了自己而让他人牺牲。 “我不会让你干蠢事!”卡尔大声喊。抢在明荣夏之前,他要按下释放致使毒气的按钮。 “你也休想!”明荣夏大吼,拔出神刀,转身挥向卡尔。黑色的电光因为他的愤怒与急迫而活跃,围绕在神刀与他的手臂周围。 然而,一切却哑然截止。神刀的光芒消失了,明荣夏举着刀,身体不能动弹,他如一尊雕塑,僵在了那里。这是卡尔的力量,他知道,然后的身体动了,但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他看着手指慢慢松开,神刀掉在了地上。 “你以为自己真的有选择吗?”卡尔说,“过来吧!我来教你正确的选择。” 明荣夏一步步走了过去,但他的内心满是惊恐。这不是他的意愿,身体自己在动。 “虽然违背了你的心意,但你的思想并不健全,因此你的行动难免出错,这时候就需要得到纠正。这个世界上,没有圆满的事,懂得取舍才能获得最好的结局。既然你打算成为一个守护世界的神,那么明白牺牲的意义就至关重要。这是我为你上的第一堂课。”卡尔在明荣夏耳边轻语。 明荣夏的手伸向了释放毒气的按钮。“不可以!”他大喊,指望外面的鹰战士能听见,快进来救他。他不想杀人,即使身体不受控制,但一旦“亲手”按下按钮,内心的罪责将永远无法抹去。 “不可以!不可以杀死他们!”一个干哑的声音在呼喊,“恶魔!恶魔!”西门老人歇斯底里地狂叫,他突然冲了过去,被卡尔提升了力量的身体如闪电般迅捷。 注意力集中于明荣夏的卡尔对这位儿时的朋友没有防备,反应过来时,西门已到了身前。他立刻俯身护住明荣夏,本应砍伤明荣夏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明荣夏的身体一下子轻松了,他又能自由活动了,庆幸之余,他看到了卡尔手臂上的伤口,鲜红的血流了出来,遇见空气,变成了黑色。这样的流血方式如此熟悉,以前米勒也是如此。 西门老人吓得丢掉了手中的黑色石刀,连连后退,跌倒,坐在了地上。看着卡尔流出的黑色血液,他发出恐惧的嘶哑的尖叫声,如同从恶梦中惊醒。“你是谁?你不是约翰!你不是约翰!约翰在哪儿?约翰,约翰!” 明荣夏也很震惊。卡尔被神刀砍伤了?他不敢相信——那把致命的神刀伤了卡尔? 卡尔的样子却异常平静,甚至变得低落了。他看了看伤口,任由血液流淌。“真没想到……到头来仍然躲不过,要遭这报应。竟然是我的朋友……西门,我留你在这儿,只是想多看看你。我们难得相聚,却已经时日不多……”他望向明荣夏,微笑,“随你的意愿吧!想放走他们就放吧,人类的命运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也应该学会承担责任。巨大的责任。” 第十五节 神力之源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不想被我的主人知道我在泄密。让我们离那扇门远点儿,不行吗?”汉德示意远离控制室的门,明荣夏和卡尔在房里。 皮埃尔表示可以。 “还有,鹰战士也能跟着一起来吗?不会让你们离开太远,只是有些问题我想确认一下。”汉德善意地说,“另外,有两位我必须见一见,可以吗?” 皮埃尔同意,到要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汉德只需握住对方的手便能知道对方的身体情况。他一一检查了鹰战士,然后小心捧起莉娜的手,这是他指定要见的人之一。他将莉娜的手握了很久,让莉娜感到尴尬不自在了。莉娜有了想抽离的意思,汉德这才放开了她。 “太出人意料了。”博士说,“伊顿小姐没有经过神验,却拥有了神力。她是造神计划中的特例,除了她,其他实验品都没有类似情况,就连神无真人也没有。我们以为计划失败了,但出现了伊顿小姐这样的情况,说明依然有研究下去的价值。” “我可不是你们的实验品!”莉娜厌恶地说。 汉德博士不介意她的厌恶,微笑着走向国一位指名要见的人。占辉把手递给了他。汉德刚一碰到,立刻惊讶了。“竟有这种事?” “怎么了?”皮埃尔问。汉德的惊讶程度可不一般。 “我还能恢复神力吗?”占辉关切地问。 “你现在已经与普通人无异了。”汉德回答,“我感受到的是人类的身体。最强的神选战士如今成了普通人,真是万分遗憾。” 占辉失落地微低下头。 “他的身体被更换过,拥有神力的那副肉体早已经死去,不存在了。”皮埃尔解释说。 “看来神力来自于肉体,而并非灵魂。”汉德说。 “这是‘羽蛇’早就研究出的结论,更准确地说,神力来自于变异的基因。你究竟想说什么,汉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皮埃尔不喜欢这位同学搞神秘。 汉德博士笑了笑,说:“你变笨了,皮埃尔。答案不是已经出来了吗?基因代表着神的属性,如果基因改变了,神的属性也会改变,甚至像占辉这样变回人类。” “你是说,卡尔·埃赫卡的基因发生过改变?”皮埃尔惊诧地感叹,“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还记得七十年前,魁扎尔科亚特尔挨过一刀吗?”汉德神秘地发笑,“神刀伊斯特利确实厉害,差点要了他的命。当时,我们集结了所有科学家,设法挽救他的生命,最终找到了方法,那就是修改基因,只有改变了基因,改变了自身属性,那把刀才不会继续索命。那时我们的生命科学才起步没多久,这种做法真的很大胆。我们取走了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一部分DNA,混入了另一部分。为了保险,选择了离人类较远的爬行类和鸟类基因。” “那不成人兽混种了吗?”莉娜惊讶地说。 “没错,不过很有效,伤口不再恶化了,而且开始愈合。我们治好了神刀的不治之伤。”虽然不是自己的杰作,但提起前辈的功绩,他仍非常得意——这是整个“羽蛇”的光荣。 “你们改了多少?”皮埃尔问。 “从绝密资料上看,大概百分之三十,尽量不影响神力使用。可能还会更多,有些东西根本不会记录,毕竟关系到‘羽蛇’的统治者。” “神的属性是根据基因来判定的,所以修改了基因之后,他便认为自己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了?”皮埃尔推测。 汉德博士很赞同,“他失去了称为‘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自信。尽管依然保有神力,但他知道自己有一部分已经不是了,因此后来不再以‘魁扎尔科亚特尔’自称。渐渐的,人们以为魁扎尔科亚特尔死了,拥立了新主人。” “难怪第一次见面时,总觉得他什么也不是。”老祭司恍然大悟。 “可他的神力依然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神力,神无真人胡作非为,令‘羽蛇’陷入危机。很高兴看到那位大人能重新站出来。”汉德欣慰地说。 “但是,因为他已经是个不完整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了,所以还是有人不服,仍愿意将希望寄托在神无真人身上。你之前不也是这样吗?”皮埃尔说。 汉德想将自己以前的不敬之言掩饰过去,就当它们从来不曾出现过,“没有选择的时候才会选择他。神无真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凭他的能力无法通过神验,更不可能像伊顿小姐这样自我觉醒,他永远是个伪神。只要真正的智慧神现身,大家会请醒的,然后‘羽蛇’会恢复和平。” “我希望和平能快点到来。世界经不起你们再折腾了。”皮埃尔说的是真心话。 就在这时,控制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卡尔平静地走了出来,明荣夏还在里面,望着玻璃窗。汉德立刻跟上了卡尔,皮埃尔则带着众人冲了进去。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实验场的门打开了,惊恐的一千名实验品疯了似的往外跑。 “你干了什么?”皮埃尔激动地抓住了明荣夏的衣领,“你知道他们已经被病毒感染了吗?”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立刻上前分开他们。 明荣夏整了整衣领,揉揉被抓痛的脖子,咳嗽两声,并无悔意。“这是我的选择。”他认为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 第十六节 沉没 通向地面的通道已经打开了,从实验场放出的一千名实验品惊慌地乱窜。不仅他们,整个地下实验区的成员都在忙碌,基地负责人汉德已经在广播里宣布,要求所有成员在两小时内撤离。“羽蛇”将要抛弃这个基地了。 皮埃尔医生要求鹰战士追出去,杀掉被放走的实验品,连同尸体一起毁灭,明荣夏不允,鹰战士因此没听医生的建议。用老祭司的话说,摔碎的瓶子,再修补也有裂痕,已经犯下了大错,再弥补也有漏洞。明荣夏却不认为自己做了错事。当然,他也不希望他们带着病毒逃出去,他希望给这些人施以救治,或者给他们消毒。皮埃尔拒绝这么做,连“羽蛇”都没法研制出药品,他一个人更不可能做到;如果一般消毒措施有效,“羽蛇”也不会这么警惕了。在医生看来,以极端手段消毁他们的肉体才是抑制病毒的唯一方法。 明荣夏无法理解,眼前这位因充满仁慈之心而脱离“羽蛇”的医生,此时竟如此冷血残酷。全人类固然重要,但这些人的命就不重要了吗? “殿下,我们快走吧!这里的大部分人已经出去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已做好离开准备。 明荣夏扶起倒地的西门老人。老人之前还能跑能跳,并趁卡尔不备,砍伤了他,现在却像倒塌了般,动也不动了,说不出话,张着嘴,似乎只有呼,没有吸了。 “帮帮他!”明荣夏向医生求助。 皮埃尔医生摇头,“我无能为力,他已经耗尽了生命。本来他还有三、四年寿命,可卡尔·埃赫卡为了让他行动自如,将他剩下的生命在几小时内集中燃烧。他的命数到头了。” “这是他儿时的好朋友啊!他这样对他?”明荣夏对卡尔的埋怨与愤恨又多了几分。 “对于一个瘫痪几十年的人来说,能有几小时活动自如的时间,这辈子也知足了吧?”皮埃尔医生却出人意外地表示理解,“我见过许多这样的病人,他们愿意用剩下的生命换取一天自由。” 老人抬起手,这是他最后的力气了。手放在了腹部,然后他闭上眼睛,再也没动过。明荣夏摸了摸老人手放的位置,硬绑绑的,他掀开老人的外套,衣服里夹着本相册。 两小时后,封闭基地大门,如果有谁还没来得及出来,只能自叹不幸,这扇门恐怕不会再打开了。“羽蛇”成员纷纷登了飞船。卡尔·埃赫卡为自己止了血,换了身外套,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受伤了。 “殿下,有件事我必须向您禀报。”汉德在他身后说话。 卡尔允许他发言。 “是关于占辉的事。我检查过他的身体,本来只是想弄清神力消失的真相,却意外发现了个秘密——他居然是候补神。以前因为他拥有强大的神力,又有北方众星首领的身份,所以没察觉到。现在他恢复为普通人,这种体征才显露出来。”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卡尔并不意外,“烟雾镜已经都告诉我了,包括他是哪位神的候补者。” 他不意外,汉德却意外了,“那么,他是哪位神的候补呢?” 卡尔招手让他靠近,对他耳语。汉德大惊失色:“既然这样,应该除掉他!该死,我要是早知道,当时就把他……” “不急,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类。眼下神无真人才是心头大患。” “是。殿下的下一步行动是……” “我没有使用武力攻取你的基地是因为这里有‘黄昏之星’,如果不小心,将酿成灭顶之灾。神无真人没有这个‘护身符’,对他就不用客气了。” “是。但是,明荣夏殿下放走的那一千人没问题吧?要不要补救?” “不用,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口口声声要保护人类,就让他看看自己是怎样亲手毁灭人类的。另外你不是也想看看‘黄昏之星’的威力吗?”卡尔向后瞥了眼部下。 汉德博士谦虚地垂下头,微笑。 明荣夏望着舰队升上高空。他们也该出发了。 他乘着水神的水龙飞了起来。他们的目的地在东方。皮埃尔医生从同学那里得知,神无真人目前在中东,卡尔·埃尔卡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因此明荣夏决定也要去那里。 “这么快就到大海了吗?”看到越来越近的海,明荣夏不敢相信他们的飞行速度。今天的速度与平常没有两样,怎么就这么快了? “不是我们快,是海离我们近了。”酋长大喊着说。空中的风让他的声音变得飘渺。 “什么意思?”明荣夏不懂。 老祭司靠了过来,告诉他,“大陆在下沉,或者说海水在上升。” 水神查尔丘特利奎也说:“他说得没错,我感觉到海的位置在改变,可能与地轴角度改变有关。从前的陆地在变成大海,而过去的海洋将升起新的陆地。好好看吧!新世界正在诞生!” 新世界? 明荣夏听到这个词为之一振,遥望向深黑的大海,他们迅速掠过大海上空。这是地中海吗?似乎已变得无边无际。 飞过雪山时,他才知道到了意大利,但他看见的却是一片汪洋。飞过被水淹去半截的尖顶方形小塔时,他花了很大力气才认出那是金字塔,他们到了埃及。过去战火纷飞的近东地区已成了宁静的海洋,然而这种和平却又给人死寂的凄凉感,明荣夏难免心生感叹,从前那些人你死我活,一代又一代地争斗,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这片汪洋大海吗? 终于见到了陆地。他们以为这是一片沙滩,但立刻发现沙滩漫无边际,原来是片沙漠。中东的沙漠吗?地貌改变,他们都不识路了。 明荣夏踩着沙地,不一会儿居然脚趾冰凉,沙子不是热的,而是像冰水一般。再过了一会儿,竟浑身颤抖起来,被冻着了。他尴尬地苦笑——这算什么沙漠啊? 第十七节 海市蜃楼 沙漠在受到曝光照射的时候,会升至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但到了夜晚,则会降至零度以下。而现在,太阳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沙漠自然不可能再炎热。 幸好他们遇上了一支沙漠里的游牧部落,不然明荣夏很怀疑自己会冻死,就算不会冻死,也会丢掉几根手指、脚趾。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以食物换了毛皮衣服,给他们几个没有神力,或神力不强的人披上。虽然语言不通,但大概因为都是过惯部落生活的朴实人,所以相处起来也很融洽。 皮埃尔和凯特试以语言与他们进行沟通,明荣夏起初认为没可能,但“羽蛇”出身的人似乎真的不能以常理来评判,连画图带手势,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了。 主要是问这些沙漠游民是否遇上过奇怪的事。茫茫沙漠,要他们找到神无真人的所在地不是易事,不过那家伙自称神祗,一定会弄出些神迹来让人崇拜,制造传说让人歌颂。 对不涉足文明世界的部落人来说,最大的神迹莫过于那夜月亮发出了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辉,天上掉下无数石头,从此黑夜永存,太阳终年被乌云遮蔽。他们不知道原由,解释不了这种现象,只是不停祈祷,可也不见效果。 除此之外,也有人告诉了他们别的故事。有一位青年这样说,那次他为了寻找走丢的骆驼,不知到了沙漠的那儿,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湖,湖面上升起了座银色的宫殿。他以为是海市蜃楼,但从没有听说过夜晚会出现蜃楼。他走过去瞧瞧,湖水冰凉,不是幻影,居然是真的,湖中心的宫殿发着如月光般的银色光辉。他想将这个发现告诉大家,于是往回跑,但当他再回头时,宫殿与湖却不见了。 部落里的其他人没有见过这一奇景,不过他们相信真有其事,并说多少年前谁见过,别的部落里的谁也见过。这些人对自己未见过的事物很少持怀疑态度,甚至越离奇,他们越相信。 皮埃尔医生认为,他们见到的很可能是水银城。那是一座仿造一千零一夜诸故事的神秘城堡。做为“羽蛇”的七座城市之一,它的规模不大,主要功能是为魁扎尔科亚特尔及其他神祗提供休闲、娱乐。 “羽蛇”有七座城市,明荣夏数了数——已毁灭的华桂城、海底的新亚特兰蒂斯、异空间里的彩虹城,还有这座水银城,另外还有三座,他想不到了。皮埃尔医生补充说,另三座分别是火星上的红城、冥王星上的飞移城,以及最大的一座,飘浮宇宙中的,至今仍在建设的钢铁废都。不过这三座城距离地球遥远,对地球影响不大,它们也基本不参与地球上的事,而“羽蛇”的城市数量不可能只停留在七,只要他们存在一天,他们便会将科技文明延续下去。而且从他们不断向宇宙扩张的战略上看,“羽蛇”离开地球的心意已决,只不过长眠城的神验成了把枷锁,将他们套住了而已。 青年见到水银城的时候,部落还在沙漠南部,因此明荣夏一行人向南方出发。 路过一座城镇,在这里也听到了海市蜃楼的故事,不过版权有所不同,美好、神奇的那一面差不多,只是多了个恐怖版。有人和同伴进到了城里,城里的居民男子英俊、女子美丽,对人友善,殷勤地执行了他们。可谁知,这些美丽的人意是恶魔变化的,趁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将他们抓起来,一个一个宰来吃掉,幸好故事主人公逃了出来,才将城里的真相公布于众。 水银城里的人会吃人?这绝对是谎言。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集所有毒素于一身,肉不仅难吃,更有害健康,提倡科学饮食的“羽蛇”已将人肉列为垃圾食品。不过,虽然不吃人,但对人类实施虐待却极有可能。可是这类传说不能引起人们警觉,不但没使人恐惧,反而更加让住在城里的人对海市蜃楼充满憧憬。 又有另一个故事,说有位老翁的女儿非常漂亮,被城里的王子看中了,将她接入了月光般的宫殿,然后王子赐给了老翁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以及沙漠中如绿宝石的般的绿洲。尽管这个故事很简单、很童话,可信它的人却比信前一个故事的人多很多。 人都是贪心的,除非恐怖近在眼前,否则他们会因芝麻大的好处忘记恐惧。这也是人类社会前进的动力,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敌。建立在无知之上的文明必将在夫知中毁灭,人类自以为是地滥用科学,已经使他们自己站在了悬崖边沿,诸神不过推了他们一把,仅此而已。 当无数城市变得荒芜的时候,这座小镇还保持着比较繁荣的状态,这是很少见的,原因在于有许多来自各地的冒险者云集于此,他们慕名而来。得到金银财宝到是次要的,这年头有钱也无处使用,他们向往的是美丽的城市,那里已成了走向毁灭的世界里难得的乐土。 从传说中发现,这座城的位置是变化的,这可难住了明荣夏一行人。但凯特很快分析出,城市虽然在移动,却总在一定范围之内。但最近似乎很少出现了,最后一次目击事件是在大约三十个睡眠周期前,也就是说,当他们在孤独岛上时,神无真人已经变得低调。 这样一来,找到他就变得困难。他们决定在这座镇上多停留一会,以便收集更多信息。 第十八节 绷带人 凯特与皮埃尔还在讨论,他们在地图上标出打听到的水银城出现过的所有地点,试图找出规律,但到目前为止,都没能分析出结论。水银城最近隐藏起来,极可能与“羽蛇”内战升级有关。 查尔丘特利奎认为,他们根本用不着花这么多精力寻找,等卡尔·埃赫卡的军队打过来,水银城自然会出现。可是明荣夏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如果是那样,寻找水银城就毫无意义了,他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战争。“羽蛇”的战争会使地球面临崩溃,到时“羽蛇”到是乘着飞船逃了,遭殃的是地球上的人。 但是找到神无真人就能阻止战争吗?明荣夏不敢肯定,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只要神无真人放弃战争,卡尔也不愿动武。至少他感觉得到,卡尔是厌恶这场战争的。因此他曾一度建议放出消息,说惠齐罗伯契特利已经到了,以此来引出神无真人,不过建议遭到其他人反对,这样做太危险。 楼下传来骚动,像是起了纷争,明荣夏好奇地开了门,正好碰见提着水壶回来的莉娜。 “下面出了什么事?”明荣夏问。 莉娜没当回事,回答说:“没什么。有人想住店,老板不收他而已。” “为什么不收?” “因为……”莉娜耸耸肩,脑中组织了下词语,“因为那人的长相太奇怪了,老板怕吓着其他客人。” “很丑吗?这个时候到处一片混乱,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不容易,怎么能因为容貌拒绝别人呢?”明荣夏责怪起旅店老板了。他一定要去看看。 下了楼,明荣夏见到了那位旅行者,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这个人的确非常特别。旅行者背着背包,提着黑色的长型箱子,穿着长及脚踝的风衣,里边是毛衣和牛仔裤,脚穿休闲鞋,头顶戴着帽子,除此之外,凡是应该裸露皮肤的地方,如脸和手,却用绷带包裹着,而且绷带已经很脏了,还浸着血迹。不能用丑陋来形容他,因为看不见美丑,但确实很怪异。来到这座小镇的怪人其实不少,不过这个人浑身透着股诡异的气息。 “好重的杀气。”老祭司扶着二楼的栏杆,观察着楼下说。 莉娜出于担心,把鹰战士都叫了出来。 “这个人仿佛怀着深仇大恨,在血海中长大似的。”酋长评论说。 “他危险吗?”莉娜紧张地问,“我去把明叫回来!” “不用。”老祭司阻止了她,“那股杀气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这只是个普通人,让殿下锻炼一下,他不能软弱到一个普通人也不敢面对。” “普通人是吗?以前那个金善羽不也是被判断为普通人吗?”莉娜怀疑。 “那是魁扎尔科亚特尔太会伪装了。”老祭司解释说,“但这个人不同。他张扬出来的仇恨与杀气时时刻刻在表明他是人类,如果是神的伪装,这些气息是装不出来的,再高明的伪装者也只能模仿外表,而神本身不可能出现这么重的情绪,即使是对人类充满仇恨的月亮女神,她表现出的情感也是平缓的。我们先观察一阵再说。” 明荣夏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人,本来他想为他说几句话,让老板留下他,不过在见到这个人之后,他被他的气势震慑住。旅店老板完全是个俗人,没有这种感觉,不断地以言语刺激他,若再不走,会让保安来处理。 缠着绷带的人根本不在意老板的驱赶。他的双目透过绷带缝隙,似乎在注视明荣夏。明荣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身子僵了僵。那人摘了帽,向明荣夏行了个深深的日式鞠躬。明荣夏更是惊呆了。脱下帽后,他才发现,这个人整个头部都被绷带缠绕着,可能不仅头部,他全身都是如此。 “他认识殿下?”酋长脑中立刻闪过他是谁的疑问。 那个人行完礼,提起行李,转身要走了。 “等等!”凯特三、两步下了楼叫住他,她对旅店老板说:“让他和我们住。” 老板吱吱唔唔,不太愿意,但凯特愿意多付钱,他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下来。 …… 这个人极少说话,即使有声音也是沙哑难听的,但他十分有礼貌,从他的举止来看,明荣夏猜测他是日本人,可他对自己的来历什么也不说。 他脱了外套。明荣夏发现,这个人与他猜想的一样,全身裹着绷带,起码大部分是如此。仔细看,绷带并不是裹得很严实,有些地方松脱了,里面的皮肤露了一点,深褐色,凹凸不平,明荣夏不敢确定那是皮肤。 “他让我想起一个人。”彼德悄悄对纳那华特辛说。 “西佩,对吗?”纳那华特辛也是这么想的。 彼德窍笑,西佩因为皮肤脱落,所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要是脱了衣,不知会吓死多少人。 “不过,他身上有股腐臭味。”纳那华特辛指的是绷带人,“他伤得很重。常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却还能坚持,的确少见。” “你不觉得他很熟悉吗?”彼德问。 纳那华特辛点头,“他认识殿下,可能与我们打过交道。不过我不记得我们认识如此坚强的人类。” “或许我们该审问他。”彼德建议。 纳那华特辛摇头,甚至对这个人类露出敬佩,“他全身是伤,却能使自己表现得如一个健康人,你认为对这样的人用刑会有用?如果他有机会进行神验,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很强的神选战士。” 彼德立刻闭了嘴。他不强,不就是因为他太弱了嘛。但神验未必是根据个人身体的强弱来验证的。根据是,他的同学个个比他强,他们死了,他这个弱者却活了下来——彼德自我安慰地想着。 明荣夏邀这位绷带神秘人聊天,可面对面坐下了,对方却一句话也不说。明荣夏很有耐心,等着他说话。 这边明荣夏牵制住了他,隔壁的凯特却在检查他的行李。黑提箱上有锁,但对特工出身的凯特来说算不了什么。她打开箱子,惊讶发现,里边放着支狙击枪。她检查了枪支,这是件二手货,许多零部件并非原装,但它的主人是个行家,组合改装得非常棒。凯特不禁对他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疑问。 占辉站在门外偷视。当凯特举起那支枪时,他为之一怔,认出了什么。 第十九节 复仇之心 “我们见过吗?”明荣夏问绷带人。这个人对他表现出的礼仪说明他们是相识的,不过明荣夏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了,容貌那样不清晰,声音也那样陌生。 那人总算开口说了话,用他沙哑的声音,“茫茫人海,相遇的人有无数,您又怎么记得一个小人物呢?”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人不回答。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明荣夏再问。 “复仇。”绷带人回答。 “找谁复仇?” “仇人。” 这个回答让明荣夏将后面的话咽下去了。绷带人的回答真是意寓深远。 “你的仇人一定很难对付。”明荣夏说。 “为什么?” “你的伤是那个仇人弄的吗?”明荣夏言下之意,认为他的仇人应是个狠角色,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绷带人却回答:“不是。是同伴。” “怎么了?” “因为我背叛了他们。” “为什么?”一个背叛了同伴的人,明荣夏不禁以怀疑的目光打量他,心里不踏实起来。 “他们中,有人杀死了我的父亲。”绷带人平静地回答说,“所以我趁机杀了他,不过也因此放过了更大的敌人。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或许我的行为很自私。其他人立刻惩罚了我,把我变成了这样。” “那么你现在呢?去找那个‘更大’的敌人吗?” “不。那个更大的敌人与我无仇无怨,相反他救了我一条命,让我拖着这副残破的身体去寻找另一个仇人。”绷带人说到这儿,感叹起来,“或许我的救命恩人才是最应该被除掉的人,但我只是个普通人,肩负不了挽救世界的重担。对我来说,这一生能报了私仇就足够了。他们将世界的重担交给普通人,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即使我背叛了他们,也没什么奇怪……” 明荣夏不理解“他们”是谁,立刻问:“是谁救了你?” 绷带人不说了。 “是谁呀?那个人是谁?还有‘他们’是谁?” 明荣夏追问,可那人再也不说一句话。 这时,凯特进门说:“明先生,莉娜找你。”这是句暗语,表明她已经检查完毕,将告知明荣夏结果。明荣夏与陪同的彼德等人立刻失陪。 绷带人也离开房间,他想休息了,但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外,挡住了他的去路。“你……”绷带人苍白的眼仁大了一圈。 凯特分析,这个神秘的绷带人是个使枪的高手,但因为他用的是旧枪,身体皮肤烧伤严重,所以看不出他用枪的年限,而且她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皮埃尔医生则明确地告诉明荣夏,绷带人身上的伤是雷电击中,并被烧伤所至。当时他应该得到过有效救助,否则不可能活下来,他的伤非常严重,靠着意志支撑到现在。 这使明荣夏不得不再次怀疑起绷带人的救命恩人。“我怀疑救他的人是卡尔·埃赫卡。”是明荣夏猜测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就不是偶然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是谁?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到现在仍没有头绪。 “快来看!太阳出来了!”楼下传来惊喜的喊声。 这个消息足以震惊世界。不一会儿,整个小镇沸腾起来,人们或从房里奔出,或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争相目睹天边的一抹亮色。 哪里有太阳?没有阳光,不过明荣夏到是见着了黎明时的鱼肚白。光亮就在天边,温和的白色。起初他很高兴,但却又立刻失去了笑容——因为那不是太阳升起的方向。所有人都在欢呼,却忘了最根本的错误。 明荣夏向鹰战士们望去,他们也觉察到了,做好了准备。 那是什么?明荣夏再次望着天边的亮白,它越来越亮了,并朝着这边扩散,随着距离变近而加快了速度。始终没有太阳出来,而那团光却越来越清晰。 当它足够近时,地面仰望的人们惊呆了,尖叫声似要撕破小镇。无数飞船从他们头顶掠过,密密麻麻的小飞船仿佛迁徙的鸟群,它们的点点灯光照亮了黑沉的天空,宛如银河重现。 “这是什么?”明荣夏在一片慌乱与嘈杂中大喊,希望有人立刻回答他。 没见过此景的人们四处逃散,相互推挤。鹰战士来到他身边,把他保护起来,送出了混乱的人流。 “这是战争!”皮埃尔医生大声叫,“开始了!‘羽蛇’的总攻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方向的地平线亮了,犹如画家拉出了条笔直的银线。接着,巨响轰轰而至,地底像打了个大雷,大地震动,小镇上不结实的房屋随即倒塌。 绷带人抓住了扶手,没有被震倒,但拦下他的占辉却跌倒了,绷带人很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已经没有神力了。现在连普通人的你也不如。”占辉坐在地上,无奈地说,“没想到能再看见你,我以为你死了。” “那天的事,很抱歉。”绷带人深深鞠躬,“请原谅我。” 占辉没有愤怒,他从来不会动怒,哪怕因为这个人的背叛使他一度失去生命,并丧失了神力,成了个一无是处的人类。 “你并不欠我什么。”占辉站了起来,“你说得对,你只是个普通人,是我们错了。你现在为他做事吗?” 绷带人沉默。 占辉发出冷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能把你怎么样呢?” “我没有。”绷带人回答,“我没有为他效力,尽管他救了我,你可以放心了。我来这儿是因为还有一个仇人,只有杀了他,我才能安心。” “你的仇人是……” “神无真人。” 绷带人淡淡地说话,进了自己房间,提起了行李。他要走了,他已经看到了“羽蛇”的飞船,他不能让自己的仇人死在其他人手中。 “你要去哪儿?”占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明白了。“永别了,麻生。”占辉平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绷带人每迈一步,仿佛都以是生命为代价。 第二十节 维世界 “这只是先头部队,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用不了多久,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将变成地狱!”皮埃尔急声喊。 鹰战士已经准备离开了。街上的人群惊慌逃散,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明荣夏向他们呼喊,叫他们离开这儿,但这些人根本不听,或是听不见。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拉住他,要他立刻走,别管这些人了。 “还没找到神无真人!”明荣夏不愿这么离开,他望着银光闪烁、震耳欲聋的方向,现在阻止这一切还来得及吗? “他不会在那边的!他是个胆小鬼!”皮埃尔医生说,“他可以出现在任何方向,但决不是在战场!我们走!快点!” “如果你心中有太多留恋,你什么事也干不成。”说这句话的是占辉,他极少主动说话,沉默的人一旦开口,所有人都会听从,占辉指向了背离战场的方向,“那个满身绷带的人往那儿去了。他是为了杀死神无真人而来,我们跟他走,他有猎人般的敏锐感知。” “你知道他是谁?”明荣夏很惊讶。 占辉摇头,“一个陌生人。” “我们快走吧!”水龙已经准备就绪,水神已坐了上去。明荣夏跟着跃上,龙头朝向占辉所指的方向。 “我是否遗漏了什么?”明荣夏小声问坐在身后的占辉。似乎有什么事占辉已经看到了,而他还没有察觉,比如说这个绷带人,他始终想不起是谁,。 占辉回答:“没有。您没有任何遗漏。对您来说,往前看才是您的使命,旁枝末叶不能遮挡您的视线,您也不需要理会。小事有小人物去完成,而您是要完成大事的人物。” 水龙飞入了沙漠,从空中看到灰白的沙地上有一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儿,那是绷带人,他们找到他了。小黑点儿停下了一会儿,往上看,也发现了他们,但表现出不在乎,继续向前。 明荣夏降落到了地面,来到他面前。绷带人欠了欠身,表示敬意。 “你见到这样神迹也不惊讶?”明荣夏问。一般人如果见到有人飞来飞去,不知会有多吃惊。 绷带人摇头。 “听说你在找神无真人?你知道他在哪儿?” 绷带人摇头。 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什么都不愿说?明荣夏打量他,依然思考着他是谁。 天空泛起了红光,发出的声音如同闷雷。明荣夏和其他人不禁惊讶地仰望,不知道那是什么,月尘挡住了它的本来面目,只觉得那是个庞然大物。 “不好!”皮埃尔医生大叫,“躲起来!” 所有人几乎同时出于本能地反应,跳向岩石背后,钻入沙丘阴影。红光瞬间笼罩住这大地,光芒过处,有时会出现奇怪的物体轮廓,似乎有看不见的透明东西在那儿。明荣夏被提醒屏住呼吸,不要动弹,他照做了,红光扫过他的身体,没有特别感觉。 “那些是什么?”明荣夏问的是偶然显现的轮廓线,它们如同水印,透过光才能看见,没有光就什么也没有。 “那是肉眼看不见的物体,眼睛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看见,‘羽蛇’在找水银城。”医生解释说。 明荣夏抑制不住神奇感,那些东西一定是存在在另一维空间,人的感官觉察不到的物体。 红光消失了,那只庞然大物似乎移去了别处。明荣夏和其他人继续躲了会儿,感到安全了才移了出来。看来水银城不在这一带。 绷带人提起行李继续向前,根本不理会他们。他就像一个执着的旅行者。 神无真人不会这么容易被找着的。水银城是座可以在一至四维空间中转换的城市,它可能就在他们身边,只不过他们觉察不到。人类的感官只能到达三维,四维对人类来说只是个概念而已。地球上人类已知的生物,其感官也只能到达三维而已,也许有看得见四维物体的生物,只不过人类看不见它们,就像只有二维感官的蚂蚁永远也看不见三维世界的人类一般,对它们来说爬行于人类的身体上,与爬行于大地没有区别。而“羽蛇”的研究目前也仅是个开始,感官上的缺陷限制了他们对四维世界的了解。用皮埃尔医生的说法,“羽蛇”终会向四维、五维发展,要做到这点,他们必须抛弃只有三维感官的生物身体,包括人类,这就是“羽蛇”的进化。 “羽蛇”利用人类高度进化的大脑来思考,来发展科技,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便将之抛弃。多么打击“万物之灵”的自尊啊!他们已经制造出一座能向四维空间延伸的城市,也就代表他们距离抛弃人类的日子不远了。他们现在不是已经在这样做了吗?一旦他们找到了拥有四维感官的智慧生物,便会寄生于其身上,如同当初他们附于人类身上一样,到时作为旧宿主的人类将有灭顶之灾。 生物的感官由一维开始进化,如细茵,它们的世界是一维的,它们可以存在于空间中的任何一个点,无论是万米高空,还是万丈深渊。能感觉到“面”这个概念的爬虫类,则不能悬浮于一个点了,但它们没有高度概念,因而可以爬上垂直的墙体,在天花板上颠倒,“如履平地”用来形容他们最为合适,即使掉下来也没事,不过做了次“空间跳跃”;可是拥有“高度”意识的三维生物要是从高处掉下,那可就非死即伤了。这样看起来,每多一维感知,仿佛多了层行动限制,四维生物一定有一件自己做不到,三维生物却习以为常的事,但是他们见到的世界却肯定更加丰富,更加完善。 “喂,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略过一处山崖时,彼德叫住了前进的队伍。他夺过火把,将火光引向崖壁。 山崖的峭壁上画着巨幅岩画,像是远古社会的遗存,几名鹰战士发着光飞了上去,将岩壁照亮,整幅画显现出来。淡淡的颜料涂抹出一座城堡,或一座宫殿,不管这座建筑是什么,画中的它立于清澈的湖水中。 人们惊叹于远古人类的巨作,但皮埃尔医生表现得更加惊讶,“水银城……”他震惊地呼出了词汇。 第二十一节 水银城 画在崖壁上的湖水似荡起了波纹,一股清泉冲破崖壁流出,所有人惊诧地后退,水流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如决堤之流涌了出来,在山崖前聚成湖泊。画中的城堡越发栩栩发生,从画中凸现出来,犹如立体影像,最终立于湖面之上,成了座巍峨的宫殿。夜色中,宫殿发着银光,仿佛以白银铸成,湖面映出它的倒影,宛如镜中影像,分不清哪一座才是实体。 湖面突然分成两半,水让出了路,露出宫殿被淹没的部分,淡蓝色镶满宝石的宫门缓缓开启,等待客人进入。 这是在欢迎他吗?明荣夏犹豫不定。最终决定大胆迈出步伐。 门后是另一副光景,不同于沙漠的凄凉,这里金碧辉煌,穹顶白金色,吊挂着水晶珠帘做成的华灯,立柱贴着金箔,缠绕着花卉浮雕,地面由大理石拼接,缝隙间填着白银,灯光之下银线闪闪。总之这,整个厅室射花了人眼,而它是这样宽敞,出口在百米之外。 没有人来欢迎他们,明荣夏与同伴们走出对面的大门。门外是座花园,庭院阳光明媚,尽管明知是假相,他依然闭上眼睛,感受了会儿阳光的温暖。花香扑鼻,宜人的温度仿佛使人身在春天。 总算出现了个人,个子不高,似个小孩,但他走近了,众人才发现不过是只穿着波斯服装的猴子。小猴子让他们跟着来,带着他们走向花园深处。歌舞声渐渐传来。 明荣夏看见了一群美丽的少女随着欢快乐曲跳着肚皮舞,她们的肚脐抹着金粉,镶着宝石,光彩照人,身上薄纱随着旋转的舞步飞舞,如同彩色的迷雾,两侧乐师专心地吹弹乐器。仔细看,无论舞女、乐师,没有一个容貌丑陋的,甚至相貌平凡的都没有,随便一人就能从外貌上将他比得无地自容。而欣赏歌舞的人则看起来更像人类,他靠着柔软的坐垫,身体舒展,笑容玩世不恭。很久没再见到他了,神无真人依然一副不知疾苦的皇子模样。 猴子只让明荣夏单独上前,明荣夏虽然感到可能有危险,但这场与神无真人的会面是他的心愿,他穿过跳舞的少女,在神无真人身侧就坐。 神无真人身边的人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双胞胎很显眼,哥哥的眼神与神无真人一样狂傲,弟弟则像个仆人,没有坐位,站于哥哥身后。另一个像仆人般站立着的是位老者——神无真人的老仆人老张,还有位竟然是神无真人的母亲神无朋子。 “好久不见了,惠齐罗伯契特利。”神无真人笑着说,“你憔悴了许多,劳碌奔波很辛苦吧?” “为人类的幸福奔波,不觉得辛苦。”明荣夏回答说。其实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人类做什么,但比起神无真人的享乐来,他更心安理得。 神无真人命令身边人为明荣夏倒酒。服务的人是神无朋子,她如女仆般弯着腰,倒满金杯,明荣夏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是你母亲。”明荣夏责备神无真人。 神无真人没有丝毫内疚感,得意地说:“她是人类,人类服侍神是应该的。身为人类,能生下神的我,已经很荣幸了。你说对不对?”他故意问神无朋子,要她回答。神无朋子垂头轻点。神无真人哈哈大笑,“她说‘对’。连她自己都认为服侍我是应该的,惠齐罗伯契特利为她叫屈不是很多余吗?” 明荣夏不满神无真人的态度,甚至感到愤怒,但他不能纠缠于这件事,为了更重要的事,他向神无真人平和地说:“你是故意在我面前现身的,对吧?” “对。因为我听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希望你停止战争。” “你说什么?”神无真人诧异地盯住他。 “我希望你停止战争。”明荣夏重复说,“这场战争如果扩大下去,会有无数人死亡,甚至地球也不能幸免。你比我更清楚‘羽蛇’的毁灭力量。为了这个世界,我希望你们交战双方坐下来谈谈。” 明荣夏极严肃地说,换来的却是大声嘲笑。“你在做梦吗?谈判?如果卡尔·埃赫卡那个伪神不承认我的地位和身份,谈判永远不可能!世界毁灭又怎么样?毁灭了可以再造,只要我是神,什么世界都可以创造!” 你才是伪神!明荣夏心中愤怒地暗想,阴沉下脸色。 “我与卡尔·埃赫卡只能存活一个,而留下来的必定是我。”神无真人向明荣夏凑近,“为什么我会允许你进入我的城?因为只要你在这儿,卡尔·埃赫卡就不会对这座城使用毁灭性武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乎你,可能他知道自己是个伪神,必须控制一位真神心里才踏实。” 神无真人的目光移向了明荣夏的颈脖,注意到衣领下的项链。“这是什么?”他以手指挑出了项链。蜗牛形的水晶坠子被一株草缠绕着。“这是风之宝!”神无真人又惊喜又愤怒,“他居然将‘羽蛇’的秘宝送给外人?可恶!这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东西,还给我!”神无真人强扯项链,但项坠上的草一面紧缠链条,一面抓着明荣夏不放。 “这根烂草!”恼休成怒的神无真人向手下使眼色。 该隐博士对他的弟弟打出手势。与博士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动了动身子。他一动,远处的鹰战士也动了。 “都住手!明荣夏大吼。 他抱住了小草,“算了,马亚维尔。一条项链而已,本来就不是我的,让他拿去!“ 马亚维尔打开了叶片,神无真人抢过项链,立刻挂上了自己的脖子。他抚摸水晶坠子,如同加冕上了王冠。 “恭喜殿下,风之宝回到了您的身边。”老张向神无真人行礼说。其余人也跟着祝贺。 神无真人更加得意而傲慢,转而对明荣夏说:“你是客人,我不会为难你。战争结束前,就住这儿吧!”说完起身,带着笑声离去。 明荣夏抱着小草,一言不发。 第二十二节 身世 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他在城中,卡尔·埃赫卡不敢发动攻击了,他在城里听不到一点战争的消息。无论是否如此,明荣夏不甘心担任人质的角色。 “为什么不直接宰了那个伪神呢?”潘克擦着武器,愤愤不平,这样委屈求权实在不痛快,要杀神无真人不是难事。 “杀了他,我们能从这里出去吗?”明荣夏说,“如果他死在我们手中,能结束战争吗?”明荣夏担心的是神无真人被他们所杀,他的追随者不会就此罢手。这是“羽蛇”内部的事,由“羽蛇”自己来解决最好。但他无法说服神无真人停战谈判,现在他更怀疑自己能否说服卡尔·埃赫卡,神无真人与卡尔·埃赫卡只能活一个,所以他们要战斗到底。 “小的是朋子。”门外的女人通报。 神无朋子端着早点进来了。在明荣夏面前恭敬放下,她摆好餐具,动作熟练,如同专业的女仆。 “夫人,在这里随便些就好。”明荣夏对她说。 神无朋子低头不与他对视,摇头说:“不可以这样,神人尊卑有别。” “可我现在并不是神。神无真人也不是。他让你来服侍我,是为了向我炫耀《奇》他的权威,向我《书》表明,连母亲都得《网》对他卑躬屈膝。他是你儿子。”明荣夏叹惜说。 “他是我儿子,但我不是他的母亲。”神无朋子说得遮遮掩掩。 “夫人,能与你单独谈谈吗?”明荣夏试着问。 神无朋子惊讶地抬起头。 …… 水银城的宫廷花园里不仅有扑鼻的花香,悦耳的鸟鸣,还有潺潺流水与细细的瀑布,水声不大,“哗哗”声正好与人的声音齐平。 “夫人说自己不是他的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明荣夏不明白那句前后矛盾的话,因而问。 神无朋子垂下头,沉默良久。 “他不承认我是他母亲。”她说,“他的高傲、他的自尊、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有我这样的母亲。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生母怎么可以是个凡人,而且是个软弱的、一无是处的凡人?” “为什么不能是?所有的神都是凡人生出来的,没有什么可耻!‘羽蛇’早已经证实了,神族不能生育纯血统的后代,必须与凡人婚配。难道神无真人希望母亲是个神吗?如果他的母亲是神,那么父亲也必定是凡人,他又将厌恶自己的父亲了!” “不是神,至少也该是个有权力的人吧!”神无朋子自卑地说,“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是个在‘羽蛇’中有地位或者有能力的女性,他就不会看低我了。他轻视我,是因为我一点忙也帮不上,而且我的卑微身份会降低他的高贵。” “他错了,高贵不在于血统。卡尔·埃赫卡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但这不影响他在‘羽蛇’中的权力!” “你的话很对。可是卡尔·埃赫卡有强大的神力让人折服,而我的真人呢?他没有神力。”神无朋子摇头,“没有神力的魁扎尔科亚特尔在‘羽蛇’只能是件玩偶。真人现在能号令‘羽蛇’靠的仅是他的血统而已——承袭自上代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血统!他使他们相信,他最有希望继承上代智慧神的力量,即使现在没有神力,不久的将来也会是位大神。‘羽蛇’是相信力量的世界,这里就像自然界一样残酷,因此他不会承认所有对他不利的因素。这是在正常环境中长大的你不能体会的,你明白吗?” 明荣夏确实不能体会,他有许多方面不能理解神无真人,甚至相当反感。或许如果自己成长在“羽蛇”的环境中也会变成这样,因此他不能苛求神无真人打破思想的局限性,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原谅神无真人的行为。 “你说他承袭了上代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血统是怎么回事?”明荣夏紧张地问。关于神无真人的出身,他早已充满疑惑。神无真人与莉娜的关系,与卡尔·埃赫卡的关系,现在三者之间的迷团仿佛仅隔了一层纸,呼之欲出,却又模糊不清。“夫人,你知道上代魁扎尔科亚特尔是谁吗?神无真人的父亲……”明荣夏几乎可以猜到,但他不信,他的内心在抵触这个真相。 “是谁重要吗?就像真人不承认我是他母亲,那个人……不,那位神也不会承认真人是他儿子。对他来说,真人只是件工具——维持‘羽蛇’秩序的工具。他与我没有肉体关系,更不可能有感情,甚至连面也没见过。人类会对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有感情吗?对小白鼠生的孩子有感情吗?”神无朋子无奈地苦笑。 明荣夏听后确定了心中所想,忽然觉得世界多么无情。“神无真人知道吗?” “他比我更早知道。”神无朋子伤感的神色间露出了对世界的嘲笑,“他以父亲的血统为荣,但永远不可能父子相认。是不是觉得残酷?我现在只希望真人能活下来,不管他成为什么,只要他能活下来。所以……我求求你!” 神无朋子突然跪在明荣夏面前。明荣夏惊愕地后退,神无朋子抱住他的腿。“真人不可能战胜他父亲。只有你了,只有你才能救他!我不要他做神,只要他活着,以后我带着他隐居,你想做世界的主宰也好,做至高神也好,他不会妨碍你。救救他吧!求你,求你了!” 神无朋子要给明荣夏磕头,明荣夏紧抱住她,阻止她行动。他想拉她起身,可是这个女人死死抱住他的脚,他不答应,她就这么跪着,明荣夏十分为难。 第二十三节 传承问题 神无朋子的请求一直回响在耳边,明荣夏觉得她向自己要求了件无法做到的事,而他一时心软,竟然答应了。明荣夏不知道该怎样保留神无真人的性命,他的生死从来不曾在他手中停留过。 莉娜见他睡不着,也坐了起来。“还在想朋子阿姨的事?”她问,“朋子阿姨也挺可怜的,这个儿子不是她自愿生出的,却要折磨她一辈子。相比之下,我母亲到幸运多了。但是神无真人……说句实话,我觉得他死有余辜。” 明荣夏回头望着她,却不说话。 “你看着我干什么?”莉娜不自在地笑了,手指梳了梳发丝,“现在要解决问题的是你,你答应了人家。” “我从未想过要取神无真人的命。”明荣夏说,“但是他的命并不由我掌握,所以这件事我办不到。” “他的命在卡尔·埃赫卡手里?”莉娜皱紧眉头,“这样的话,朋子阿姨太悲惨了。儿子是她生命的全部。你说,卡尔·埃赫卡会放过他吗?” 明荣夏摇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如果你求他呢?”莉娜歪着头,盯住明荣夏,“我觉得你与卡尔·埃赫卡一定有着某种联系,不然他怎么那么照顾你?说不定你是他儿子呢!”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是他儿子?那么我也应该像神无真人那样有欧洲血统才对,为什么我长得这么中国?”明荣夏指着自己的脸。 莉娜立刻澄清,“也对。如果你不是你们明家子孙,你爷爷早就把你掐死了。他老人家可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死敌。” 明荣夏只是点了下头,然后陷入沉默。与其说莉娜、神无真人的身世有迷团,还不如说迷团在他身上更大些。他本来不愿再去琢磨自己的身世,他经莉娜这样一提醒,不得不又想了起来。卡尔·埃赫卡一定知道真相,不过假如能说,他早说了;占辉或许知道一些,可他从不开口。 他躺了下来。莉娜以手臂支着脑袋,斜躺在他身边。 “莉娜。” “嗯?”黑暗中,女孩应了声。 “假如你与卡尔·埃赫卡有非同一般的联系呢?” “乱说什么、别指桑骂槐!睡觉了!”女孩盖上被子。 明荣夏睡不着,一双黑眼睛强睁于黑暗中。 …… “已经找到水银城的位置了,为什么不发动攻击?你是在乎那座巧夺天工的城市吗?”索洛在“羽蛇”舰队的旗舰上咆哮,“你不必在乎它!那座城市毁了确实可惜,但比起‘羽蛇’的未来,它什么也不是!只是‘羽蛇’能存在下去,继续保持强大,十座水银城也能重建。但如果‘羽蛇’消失了,这些漂亮的城市留下来,也只能成为文明的遗迹,让后人叹息而已。” 坐于王座上的卡尔·埃赫卡在索洛的怒气面前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索洛特尔,你要明白一点,我从不在乎什么文明、城市,我最在乎的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传承。自六百多年前诞生了一位西班牙裔的魁扎尔科亚特尔后,文明之神的传承从来没有间断过,我不希望这种传承断在我的手中。只要魁扎尔科亚特尔活在这个世界上,‘羽蛇’无论遭受多重的打击都可以重生;相反,要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消失若干年,这个组织会在十年内土崩瓦解。” “我没有否认魁扎尔科亚特尔的重要性,但是每一代神的性格是不一样的,不是任何候补神都能坐上你现在的位子。我们不能为了维护世系传承而放过置敌人于死地的太好机会,而且在我看来,城里的那个人并非最佳继承人选。”索洛反驳说。 “索洛特尔说得没错。”三道幻影降临房间内,中间的女性幻影作为代表,说,“我们三位评义会主席一致同意索洛特尔的意见。立刻发动攻击,杀死神无真人。当前最大的目的是维护‘羽蛇’的统一,在魁扎尔科亚特尔还在世的情况下,候补者已经无关紧要了。” “可我所指的并不是神无真人,我指的是谁,三位主席应该很清楚,为什么视而不见呢?”卡尔对三个幻影责问。 女性幻影立刻回答,“我们所指的也并非神无真人,而是指所有候补者。在魁扎尔科亚特尔存在的情况下,候补者是无用的,除非您的性命有了危机,我们才会将他们纳入考虑。” “这是什么话?这个混帐逻辑是谁给你们设定的,还是你们自己生成的?” “魁扎尔科亚特尔毕竟是有情感的血肉生物,他的思维难免受感情影响。我们评议会的职责之一便是为魁扎尔科亚特尔作出理性思考,哪怕他不喜欢我们的建议。” “你们的理性思考有时候太过机械了。”卡尔·埃赫卡批评说,“有时候用情感去思索问题更加富有弹性。” “用情感?”索洛似乎感到不可思议,抬高了声调,“这可不像你能说出的话,自从在欧洲见了你的儿时朋友,你就变了。他勾起了你小时候的美好回忆了吗?一位领袖,变得用情感说话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是的。我们恳请魁扎尔科亚特尔恢复理智,回到为‘羽蛇’利益思考的正道上。”幻影们同声说。 “我不是正在为‘羽蛇’的前途思考吗?不过我们的观点不一样而已。”卡尔说。 “请下令发动进攻。”索洛请求说。幻影们也表现出请求之意。 卡尔对着他们发出冷笑,“你们不是请我下令,是在逼我下令。” “如果您不能给我们一个重新思考的理由,评议会有权代表您发布命令。”女性幻影说。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好吧!我给你们理由。这件事也瞒不过你们。”他解开袖口上的钮扣,拉开衣袖。一道刀伤露了出来,伤口还在渗血,不过是黑色的血液,一层白光盖着创面,不让血流出。 索洛与幻影们惊呆了,卡尔却露出看淡一切的微笑。“这是我第二次被神刀伊斯特利砍伤,有了前次的经验,伤口能够得到有效控制,不过我的神性将会再次衰减。因此,你们不得不考虑我的后继者问题了。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索洛与幻影默视着那道黑色的伤,卡尔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鞠躬,目送他离开。 第二十四节 内奸 “你到哪儿去了?”神无真人站在穿衣镜前,四各侍女正忙着为他换衣,他从镜子里见到神无朋子进入了宫殿。这段时间她没在身旁,神无真人生了疑。 朋子夫人躬身说:“按照殿下的吩咐,照顾惠齐罗伯契特利殿下。” “我只是让你送点心,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你去了一天。”神无真人疑问,“你与他说什么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殿下留我多坐了一会儿。”神无朋子跪下说。 神无真人换好了睡衣,挥退侍女。“原来‘一会儿’就是一天。”他坐上床沿,另有侍女为他脱鞋,忠诚的老仆人老张放下了纱罩,神无真人坐于罩中,身形模糊了。“你觉得惠齐罗伯契特利和我比怎么样?” 朋子夫人伏下身子,回答:“自然不如殿下,他没有殿下这般气质高贵,也不如殿下这般威严。” 神无真人很高兴,“我看也是。那个被凡人养大的乡巴佬懂什么神的尊严?还以为自己多仁爱,他那泛滥的同情心把神的颜面都丢尽了。我真不懂,卡尔·埃赫卡看中了他哪一点,竟然想让他做‘羽蛇’的继承人。暂时利用他牵制卡尔·埃赫卡而已,等我结束了战争……”神无真人瞥了朋子一眼,“你见到莉娜·伊顿了吗?” “回殿下,小的见到了。” “她是个怎样的人?” 神无真人突然问起那个看似与自己没多少交集的女孩,外人或许不知道原因,但神无朋子知道。“殿下,她一心想做个普通人而已,她不愿做神,甚至厌恶做神。无须对她警惕。” “我有说过要警惕她吗?”神无真人高声说,“一个女人值得我警惕吗?从来就没有雌性生物坐上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宝座,如果女人可以,卡尔·埃赫卡为什么不扶持她,而是舍近求远,宁可抢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人呢?我关心一下妹妹,有什么不可以吗?” 神无真人让老张拿来镜子。最近他特别喜欢照镜子,并不是因为发觉自己变英俊了,而是为了欣赏脖间的项链。神无真人喜欢条项链,是因为它代表着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身份,这是智慧神的宝物,正如特斯卡特利波卡有烟雾镜,惠齐罗伯契特利有金烈羽。他一直戴着它,从不取下,拥有它的感觉使他觉得自己是个神,每到睡觉前,他更要看看,这样会给他带来好梦。 没有得到允许,神无朋子不敢离开,更不敢起身。神无真人似乎忘了这回事,躺下睡了,老张轻轻来到她身边,要她起身,并与她一同离开房间。朋子望了眼睡了的儿子,关上了门。 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这个只有几平方米的小房间是最下等的佣人住的地方,勉强放得下张床与一个木柜。不过神无朋子这样已经足够了,她不奢望住进宫殿,比起以前居无定所,好太多了,至少可以常常见到儿子。 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在她的人生被“羽蛇”毁了之后,生命里只剩下了这个。尽管儿子对她态度恶劣,对她近乎虐待,但她坚信这是环境造成的隔阂,只要他们能摆脱“羽蛇”控制,重新开始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打开电脑,每天在“羽蛇”内部网络中写博客,抒发对儿子的热爱,是她睡前必做的事。她不敢指名道姓写明她的儿子是谁,神无真人知道了会封掉博客。她不是重要人物,也没透露重要信息,因此点击不高,不过却有个化名为“最爱哥哥”的网友常来留言。他似乎知道神无朋子写的是谁,并感叹自己的遭遇——他的哥哥从来不承认他这个弟弟,不仅没有兄弟情分,还把他当佣人使唤,他是他无怨无悔,只要哥哥幸福快乐。神无朋子挺同情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曾约他出来相见,不过他拒绝了。 今天似乎出了状况,网络一直无法连接。神无朋子显出了担心,像“羽蛇”这样依赖科技的组织,即使处于战争中也不会断网的。可能是设备出了故障。 她到了屋外,正好碰见有人从服务器房出来,都是和她住一起的下等佣人,他们也是来检查设备的,因为就在刚才断了网。但设备没有故障,于是大家怀疑是这一片区的终端机出了问题,他们已经打了电话询问,可是那边没人接听。最终一群人商定,由神无朋子去瞧瞧怎么回事。 这种跑腿的事一向都是由神无朋子去干,因为她最老实,最无依无靠。神无朋子到觉得没什么,只要能尽快恢复网络,跑一跑无所谓。水银城中央计算机以下设有四台终端机,它们与中央计算机直接相连,分担中央计算机的管理任务。这四台计算机非常重要,二十四小时均有人值班,按理说是不会出现电话无人接听的情况。 神无朋子到了机房外,门开着的,敲了门,却无人应声。于是她推门进入。一进门,她立刻吓得捂住了嘴——有人倒在地上,殷红的血在他身下流淌。神无朋子一下子明白出大事了,她想要逃离,却听见里边有动静,袭击者可能还在这儿。这让她不敢乱动,能在“羽蛇”内部杀人的多少不同于一般人,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如果被发现,必死无疑。 里边的人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她听到了金属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又传出计算机发出的“嘟嘟”声。袭击者在打终端机的主意——神无朋子惊恐地猜想。通过终端机可以入侵中央计算机,如果中央计算机被破坏,这座城市就完蛋了。神无朋子想确认心中的担忧,想看清凶手,为了儿子,她要指认袭击者。她鼓起勇气朝里面的房间望去。 里边蹲着个少年,神无朋子认出了是该隐博士,不过她否定了答案,因为气质神态不像,应该是该隐博士的弟弟亚伯。少年伸直了手臂,他的手臂上生出如发丝的细线,与计算机下方的光纤线相连接,犹如蛛网网住了他的手。不一会儿,操作台上一道小暗门开了,少年露出冷笑,从口中吐出块芯片般的东西插了进去。 “你这个傻瓜,竟然没有逃走。现在我忙完了,你没有机会了。”少年瞪向门外。 神无朋子转身欲逃,却已吓得脚软,一起步便跌倒了。 第二十五节 崩溃 卧室内的灯突然全亮,整间屋子灯火通明,惊扰了睡觉的人。明荣夏不仅被惊醒,还坐了起来,伸手关灯,开关竟然毫无效果。 “这是智能开关,估计里边的程序出错了。”身边的莉娜侧躺,睡意还浓。 长年运行都没问题的程序会出错?除非有人修改了它。突然有人闯入卧室。“殿下,你没事吧?”纳那华特辛紧张地问。 “出事了吗?”明荣夏意识到发生了大事。 纳那华特辛不确定地回答:“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的灯突然全亮了,宫殿外也有骚动,首领已经派人去查了。” 明荣夏穿好衣服,大步离开房间。一出门便听见彼德的尖叫,众人以为他有了危险,却看见彼德从厕所里跑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彼德边系皮带,边喊,“该死的马桶!什么智能型?我要草纸,它却给我那个?”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哪个?”莉娜故意问。 彼德又羞又愤,“就是那个!女人用的那个!” “看来水银城出了问题。”凯特猜测说。 打听情况的鹰战士回来了。外面的确出现了轻度混乱,水银城的居民不知为何不知所措了,他们就像失去了蜂王的蜜蜂一般。详细打听,鹰战士却不懂他们的术语了,不过没有发现敌人入侵的迹象。 “敌人已经入侵。”坐在电脑前的皮埃尔医生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说,他是他们中唯一懂得“羽蛇”文字的人,“只不过我们看不到敌人,现在他们在击攻一个我们接触不到的世界。” “网络上是这样显示的?”凯特问。 “恰恰相反,我登陆不了网络。”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虚拟的网络世界,正在爆发战争。” 皮埃尔医生很无奈地离开了电脑,现在那东西就跟废物一般,派不上用场。水银城的网络已经拒绝普通用户登入,从城市的电网已失控来看,敌人占了上风,而且战场扩大到了中央计算机。“羽蛇”里不缺计算机高手,虽然敌方也是人才济济,但这么容易就让人入侵了中央计算机,对所有水银城的计算机工程师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最终无论输赢,他们可以去自尽了。 “黑客?”彼德试着发出惊问,他害怕说错了,引来嘲笑。 但皮埃尔医生没有反对他的猜测。有可能是卡尔手下的黑客干的,不过什么样的黑客能从外面无声无息地进入中央计算机,突然引起混乱?这绝对不容易,世界上最尖端的计算机技术掌握在“羽蛇”手中。虽然现在是“羽蛇”内战,但技术上可谓势均力敌,就算卡尔手下的蛇母、深思、雷,三位号称计算机之神的人物亲自出马,也未必能这么容易,除非水银城的计算机工程师睡着了,或者…… 皮埃尔医生想到一个可能,有一种情况可能性非常大——水银城出了内奸。他望向大家,深重地提醒,“各位,作好准备,这座城市快完蛋了!” 神无真人为被吵醒的事发了阵脾气,后来得知中央计算机出了问题时才消了火,不过立刻又发了另一股脾气——因为通知得太迟了,所有工作人员知道后,才告诉了他。 他急忙赶往中央控制室。 “怎么搞的?怎么回事?”他大喊。混乱场面把他吓愣了。计算机的控制室向来是安静、干净、井井有条的。然而今天的场景他第一次见到,嘈杂的人声充满了房间,到处是跑动的人影,还有高喊声,文件散落,满地都是。 总工程师赶到他身边,羞愧地回答:“殿下,中央计算机中了病毒?” “什么?病毒?”神无直人简单不敢相信,中央计算机中毒在“羽蛇”中是闻所未闻的奇事,“怎么可能?难道你们就没发现一点儿征兆吗?没有预警吗?” “对不起!一定是内部的人干的……” “住口!我不管什么人干的,现在马上恢复,马上恢复!” “是!我们正在努力……” “我不要‘努力’!一定要恢复!要不然你们全都去死!” 这时,房内传出刺耳的尖叫声,迫使人们立刻捂住了耳朵。这是中央计算机的人工智能发出的痛苦惨叫,也是一种警报,计算机在告诉操作者,它快坚持不住了。 “殿下,系统可能面临崩溃了!”有工程师上前急报。 神无真人慌了,他虽没见过中央系统崩溃什么样,但他了解后果,因为他明白“羽蛇”对计算机的依赖。 总工程师请他安心,并告诉他说:“殿下,这种病毒我们从未见过,而且它绕过了防御系统,直接攻击我们,所以才使我们措手不及。不过困难是暂时的,只要给我们点儿时间,我们可以编出解毒程序。” “现在不是我不给你们时间!现在的情况是,时间的沙漏掌握在敌人手中!”神无真人瞪眼说。 “不,殿下。我们依然掌握着主动。”总工程师表现出自信,“请您同意关闭中央计算机。” “关闭?你们疯了!这与系统崩溃有什么区别?” “大有区别,殿下。”总工程师劝说道,“一旦系统崩溃,这座城市就不由我们掌控了。但是我们主动关机则不一样,一来可以阻止病毒扩散,二来我们能争取到更多时间解毒,尽管我们的行动受到限制,可敌人也寸步难行。” “是吗?”神无真人犹豫不决。这方面他一点儿不懂。 明荣夏听见广播的声音了,“呜呜”的不知在说什么。这种声音是专门发给那些没有视觉的城市居民的,似乎在通告重大事件。同样的内容也在电脑屏幕上显示。 “三十秒后,他们将关闭中央计算机。”皮埃尔医生翻译说,“重新启动的时间未定。看来他们遇上大麻烦了,我们要准备随时离开。” 明荣夏咽了咽口水,没有战火的硝烟,却让人感到如此危机四伏。 三十秒后,随着一声警报,宫殿内所有的灯灭了,黑暗笼罩了城市。 第二十六节 疑心 神无真人焦躁地握着咖啡杯,他坐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后又坐下,心烦意乱。黑暗填满了宫室,只有几盏临时照明灯发着弱光,像是荒野的萤火。 中央计算机还没有启动,神无真人四处张望,仿佛敌人随时会趁机袭来。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城市的攻击与防御都处于瘫痪状态,犹如被人揭开了颅骨,直接暴露出柔软的大脑。他不允许自己处于这样的弱势,等抓住了那个内奸,一定将他碎撕万段。 “殿下,您的咖啡凉了。”老张伸手从神无真人手里接过杯子。 神无真人这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还没有消息吗?”他问。 老张平静地回答:“还没有。殿下,请您不要心急,会有好消息的。” “你会保护我,对不对?”神无真人望着黑暗中的老脸,“如果我有危险,你会保护我吗?你能从日本不远万里来找我,我知道你是忠诚的。” “我永远保护魁扎尔科亚特尔。”老张缓缓地说,“殿下不要害怕,怎么能让别人见到您的软弱呢?” 神无真人深吸了口气,“我有软弱吗?我只是担心那帮家伙修不好中央计算机,只有以死谢罪了。老张,你告诉我,谁最有可能成为内奸?” 老仆人垂下了头,“殿下,在我看来这里的任何对您都忠诚无比。请您不要怀疑他们。” “那么我该怀疑谁?”神无真人疑心重重,“怎么没看见神无朋子那个女人了?她在哪儿?” “殿下,您忘了?她已经回去休息,宿舍离这里远,城市又出了状况,她可能来不了。”老张解释说,“殿下,您不会怀疑她吧?” “不是她,还有谁?我身边的人,她最可疑。” “不,殿下。您怎么能这样想?将来或许任何人都可能背叛您,但唯独神无朋子不会。” “为什么?”神无真人不解地盯住老张。 这时,有人进入了宫室,是一位少年。见到他,神无真人万分欣喜,犹如看到了希望,“你总算来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感到不安,所以来看看您。”该隐在神无真人脚边跪下,仰望着说,“请不要担心。亚伯在中央计算机关闭前发来信息,他发现了可疑人,已经去查了。” “是吗?有亚伯去查一定会成功的。”神无真人稍放了心,该隐对他的崇拜与中心是毫无疑问的,该隐的弟弟亚伯又绝对忠诚于这个哥哥,亚伯看似内向沉默的少年,其实他的办事能力绝对让人放心。“该隐,你的机械部队没事吗?”神无真人担忧地问。 该隐自信地微笑,“请放心,殿下。它们正在与卡尔·埃赫卡的军队激战,没有受丝毫影响。不久之后,会传来胜利的消息。” 神无真人满意地点头,一定要这样,一定要胜利才行。他必须胜利,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该隐,您怀疑谁是内奸?这次中央计算机被攻击,只能是内部的人干的。” 该隐博士点点头,“而且绝对不是一般成员。” “怎么说?”神无真人惊问。 少年博士发着冷笑,解释说:“这个人能顺利通过防御系统,而没有引起系统警觉,也就是说系统认为这个人是安全的,甚至中央计算机也认为他是安全的。只有高级成员,而且是经常进出核心区域的成员才能做到这一步。这样的人不多,可我想不出是谁。按理说这些人都不可能是叛徒。” “我知道。至少绝不是该隐你。”神无真人期待地说,“为我去调查吧!我授予你权力,一定要查出来。去吧!抓住这个可恶的该死的叛徒!” “谨遵您的命令。”该隐捧住神无真人的左手,轻轻吻了戒指上的宝石。 …… 中央计算机已经关闭了很久,城里的灯还没有发亮的迹象。黑暗中,他们已经作好离开此地的准备,依照皮埃尔医生的话,此刻是水银城最脆弱的时候,里面的人很容易出去,外面的人也很容易进入。 “谁在那儿?”阿特尔科瓦尔科首领突然盯住门外的黑暗。 众人也警惕地盯住了那里。 门外的人放下了件东西,鹰战士走了过去,他们身上发出的光辉照亮了那里。地上躺着个女人——昏迷的神无朋子。他们的光辉也同样照亮了站立的黑影。 “你是……”明荣夏看到了位少年。少年也以冷酷的目光注视着他。 少年向他鞠躬,然后转身跑开。 明荣夏没明白他有什么用意,只听到酋长与皮埃尔医生催他们快走。 “所有人都到齐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作最后一次清点。加上被送来的神无朋子,应该都在这里。 “等一下。”凯特女士喊了起来,“那家伙不见了!”她指的是与他们同行,一起入城的那位满身绷带的男子。大家在宫殿内找了找,果然不见这个神秘人的身影。 第二十七节 出口 不能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耽误计划,众人放弃寻找那个满身绷带的男人,决意离开水银城。 明荣夏感到了深深遗憾,此行什么事也没完成。皮埃尔医生劝他不要再多想,水银城的失败已经注定了,如果神无真人拿不出好方法,只有死路一条。战争将在短时间内结束,他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战争对世界的影响,以后该怎么办。“羽蛇”受到极大影响是肯定的,这种影响不久后会反射到人类社会,人类以后的路怎么走,已到了十字路口,是走向活路,还是走向死路,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听了医生的话,明荣夏感到了肩上的责任,皮埃尔医生是要他负担起引导人类的重担,这也正是明荣夏推脱不掉的义务。明荣夏自责起来,自己不该这么短视,硬是要卷入到这场战争中。一位真正的神此时应置身事外,在关键时刻出现,拯救苍生。 他们按照来时的路返回,这是他们记得的水银城的唯一出口。皮埃尔医生说,水银城的出入口会移动,它可以开在城内任何地方,不一定在原来的位置,不过他也不知道水银城的运动规律,所以也只有试试看,要是运气好,出口还在那儿,假如不在了,只能另想办法。 身边的人动了动,明荣夏注意到了,神无朋子睁开眼睛。“你醒了?”明荣夏关心地问。 “我在哪儿?”神无朋子按着额头,发现自己躺在一只快速移动着的由水形成的巨龙背上。 “有人把你送到了我这儿。现在我们要离开水银城。”明荣夏回答。 “离开?” “是的。中央计算机关闭了,这座城市即将陷落,我们不能卷入到纷乱中。放心,城市的安全系统已经停止运作,没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中央计算机?”神无朋子抓着头发,努力回忆。她突然一惊,企图跳下水龙。“我不能走!我得回去!” 如果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那还不没命了?幸好明荣夏拉住了她。 “让我回去!真人有危险!他有危险!”神无朋子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臂。 明荣夏理解她的心情,但他决不会放手,“他身边有的是高手保护,你回去也没有用。” “那些人不行的!危险就在他身边!亚伯就是内奸!是他破坏了中央计算机!”神无朋子疯了般地大喊。 她的喊声引来了所有人注意。 操纵沙龙的查尔丘特利奎回头冷望了她一眼:“如果他是内奸,你还会在这儿叫喊吗?是他送你来我们这儿的。那个孩子没有一丝血肉情感,不可能让知道真相的你活着。” 神无朋子使劲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我!但的确是他破坏了中央计算机!” “亚伯是内鬼?那么他哥哥也脱不了关系。哼!”莉娜冷笑一声说,“神无真人这次真的完了。” 彼德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说:“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自相残杀不是很好吗?” 神无朋子拉扯着头发,请求他们让她回去。明荣夏这次说什么也不心软了,回去是一种更坏的选择。 他们找到了那间挂着水晶灯,白金穹顶,黄金柱的大厅,镶满宝石的大门就在它的尽头,鹰战士飞了过去,拉开沉重的门。沉沉夜色从渐渐扩大的门缝中显现,明荣夏感觉到了寒风,他迎了上去,然而喜悦的笑容却消失不在了。 他惊奇地看着门外景象,外边的景色不是沙漠,而是有池塘、有树木花草的庭院,并且那么似曾相识——他们还在城里,这道门通往宫殿某处的花园。记得明明是从这扇门入城的,明荣夏望着皮埃尔医生,希望他能解答。 医生皱起了眉,表现出失望,“果然是这样,出口转移了。” “它去哪儿了?”明荣夏问。 医生摇头,“不知道。这里的安全系统会不定期地移动出口,它可能附在城里别的门上。” “城里的门至少有十几万扇!”彼德惊呼。为了找到出口,他们要一扇扇去开开看吗? 皮埃尔医生咬了咬嘴唇,很犯难,“应该有规律的,可是我不知道。”他仔细想了想,“不过城里一定有知道的人,至少他是知道的。” “他是谁?”明荣夏问。只要找到他就行了。 皮埃尔医生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中央计算机。” “那么我们不是得回去?”彼德惊喊。更让他惊愕的是,他们还得去找那台已经坏了的超级计算机。“就没有别的路吗?” “我们可以用武力打出条路。走直线,一定能到尽头”酋长说。 医生对他们摇头,“没用的。水银城的内部是环形空间,如同球形的地球,无论从什么方向出发,最终会回到原点。除非找到出口。” …… “你回来了?”该隐博士合上书,对身后的人发问。 亚伯如木头般站着,什么也没表示。 该隐心中有几分奇怪,这个弟弟从出生到不久前,从未离开他的身边,而这次竟然元离他单独行动这么长时间。“你告诉我,发现了可疑的人,找到了吗?” “是。”亚伯轻声回答。 “哦?”该隐博士立刻提起了兴致,宣布一个好消息,“就在不久前,殿下授予了我全权调查内奸的权力。” 少年从口中吐出块芯片,递给他的兄长,“这是证据。” 该隐将芯片摘入手腕上的便携装置内,不多时,小装置开始读取芯片里的数据,少年博士先是震惊,然后发出冷笑,手腕处小屏幕发出的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使他的五官邪异诡魅。 “亚伯,走。我们开始清洗内奸。”该隐关掉手腕上的屏幕,迈出了房间。 “是。”亚伯在他身后轻答。黑暗中,少年的双眼发着微光。 第二十八节 叛徒 往回走的明荣夏一行人看见大队机器人部队穿过花园,它们践踏过草坪,葱绿的草地一下子变得如污泥般肮脏,青嫩草叶陷入泥土,仿佛一群野牛过境。 “怎么回事?”明荣夏与同伴们躲藏在暗处,杀气腾腾的机器人部队也让他们回避。一只小小的侦察机器人察觉到热量,奔过来看了他们两眼,可能他们不是它们的目标,所以迅速离开了。 “不清楚。”皮埃尔医生警惕地说,“但肯定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他看出机器部队前进的方向正好是中央计算机的机房。 面对着屏幕,安静地忙碌着的计算机工程师们被突然闯入的紊乱脚步声打断了思路。“不好了!”他们的同事之一推开门大喊,然后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工程师们发出惊慌的不知所措的呼喊,只见到该隐博士带领着他的弟弟及机器人卫队闯了进来。 踏过尸体,少年博士露出凶残的冷笑,“还真是贼喊捉贼,你们这些叛徒!” 工程师们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该隐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总工程师问。 该隐挑起眉头,“什么意思?中央计算机为什么轻易被攻破?不就是你们事先在防御系统上开了洞,然后伪装成外部进入的杰作吗?代表着‘羽蛇’网络核心区域的各中央计算机从来没有被从外部攻破的先例,而且只有你们才能做到在核心区域进出自由。” “该隐先生,你不是计算机技术的专家,请不要随便乱说。外行冒充内行是一种极可笑的行为。”总工程师严肃地训斥,“防御系统有自动巡察、修复的功能,这种功能直属于中央计算机的人工智能,我们也不能干涉,所以事先在防御系统上开洞不可能。一旦发现漏洞,中央计算机会自动修复,并报警。这个功能你也很清楚,说话得有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该隐向他们抛出了芯片,“这是亚伯从西区的终端机上取下的芯片,内奸就是利用西区的终端机入侵了中央计算机。他在上边留下了足迹,因为行事匆忙,这些足迹还没有被完全抹去。这完全是一次里应外合的行动,有人在中央机房给防御系统开了洞,然后西区的人利用系统巡察的时间差,迅速钻入洞中,对核心区大肆破坏,使人误以为是来自外部的黑客所为。你们的计划的确不错,可惜亚伯发现了可疑人物的行踪,所以追查下去。虽然没抓着现行,但得到了重要证据。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只有你们这些中央机房里的工程师了。还有什么话说?” 计算机工程师们快速读过芯片里的数据,一个个脸色或苍白、或愤怒,“这是伪造的!”总工程师气愤地大喊。 “伪造?”天才少年完全不相信,“伪造一个数据完整的终端机芯片需要花多长时间?那么多信息,太平洋也装不下。恐怕来不及吧?” “人工去做最少一个月。但如果有数台‘羽蛇’的超级计算机协助,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以前蛇母、深思,还有雷干过这样的事,一小时不到就能完成,当然现在更快。”总工程师大声解释。 少年博士点点头,“你说得对,可是那三位不在这儿,他们靠什么把芯片送入城内?” 总工程师摇头,“要做到这点根本不难,只要内奸预先准备一块假芯片,然后那三位再将数据传过来,仅此而已。” “我们早就与卡尔·埃赫卡那边断了网,数据怎么传?” “不!没有完全绝断。人工智能的数据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共享,只要他们相互愿意,就像心电感应一般,而且速度很快。” “人工智能?”该隐瞥了眼身后的弟弟。“不可能!”该隐完全不信工程师的解释,“你们这些写程序的家伙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人工智能无论怎样进化,绝不会违背最初的程序信条,他们不可能背叛!你的意思是,亚伯与那三位串通?太荒唐了!” “终端机的芯片有没有被更换过,只要修好中央计算机就能真相大白!做得再逼真,芯片代码与中央计算机内的原始代码合不上,立刻就能识破!” “真可笑,我会愚蠢到中你们的缓兵之计?”该隐冷笑,“内奸就在你们中间,怎么能让你们来维修计算机?恐怕会招来更多敌人吧!” “我们中如果有内奸,水银城早就崩溃了!该隐先生,你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芯片就定我们的罪吗?” “怎么能说来历不明?这是亚伯取回的重要证据,而亚伯不可能背叛我。绝对忠诚于我,是他出生时,我写入他脑中的原始程序,他不可能骗我的。所以,只能是你们在说谎!统统抓起来!”该隐对机器人卫队下令。 机器人涌入机房,将工程师们团团围住。“该隐,你疯了?没有我们,中央计算机永远不可能恢复!”总工程师大叫。 “你们是在威胁我吗?在查清内奸前,不会让你们碰中央计算机的!带走!如果反抗,格杀毋论!”该隐气愤地咬牙。 机器人押着工程师们离开了机房,该隐对他们充满了仇恨。这些家伙平时受真人殿下恩泽不少,竟然干出了无耻的背叛行径。他要严惩,不严惩不足以表明他的忠诚。 “哥哥,他们在机房内应该有留下罪证,我想留下来查找。”亚伯说。 “好,不过不要耽误太长时间。”该隐允许了,对这个弟弟很放心。亚伯是他亲手制造的杰作,与他一模一样的兄弟,更重要的是亚伯的心思在睁开眼睛时已经由程序固定了,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将这里交给了亚伯。 第二十九节 入侵 亚伯环顾已无一人的中央机房,径直走向正前方大屏幕,他合上一个小闸,几盏小灯亮了。拿出外套里藏着的数据线,一头插入操作台上的端口,另一头竟刺破皮肤,插入自己腰侧。操作台上的一个小屏幕动了起来,文字在屏幕上翻滚。 “真的是你?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呢?” 身后响起说话声,亚伯猛惊,回头。皮埃尔医生就在门外,另外明荣夏等人也已到达。 他们在外边见到机器人带走了计算机工程师,已知事态越发严重。没有工程师就无法启动中央计算机,不过他们仍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进入了机房,谁知一进门便看见了捣鬼的亚伯。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神无朋子冲着亚伯大喊。再次亲眼看见神无真人信任的人干出背叛行为,她急上心头。 亚伯的神态平静如湖。“我做该做的事,与你们无关。” “怎么没有关系?你要是弄塌了这座城,也会压着我们的!”彼德握住拳头说,似乎要教训少年。不过他不会动手,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比他厉害。 “你们是来找出口的吧?”亚伯淡淡地说,身陷包围,一点不慌张,“可惜,我也不知道出口在哪儿。不过再等一会儿就好了,等一会儿,我会亲自为你们开启一扇出去的门。” “等一会儿?”皮埃尔医生迷惑地打量少年。他看到了连接少年与操作台的数据线,立刻惊骇地恍然大悟。“难道你……” “对。”亚伯冷酷地回答,这个少年完全脱去了以前唯唯诺诺的低调形象,成了一位主人——这座城市的主人。 皮埃尔医生后退了数步。“你是亚伯吗?”医生高度警惕。 少年捂着胸口说:“现在我与亚伯共用这个身体。” “你是谁?”医生身边的气流乱了。 “深思。”少年回答。 皮埃尔医生脸上的惊骇更加深重。 彼德退到莉娜身旁,小声问深思是谁。其实彼德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深思是新亚特兰蒂斯城的主宰者,“羽蛇”神秘的评议会三人组成员之一。 “想不到你们亲自动手了。也难怪这么多计算机高手栽了水。”皮埃尔医生现在觉得那些工程师输得不冤枉,评议会三人组早已经被誉为“计算机之神”,他们的高度无人可及。 少年以冷笑表现出谦虚,“其实也没这么容易,如果没有亚伯做内应,我仍然进不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说服亚伯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医生问。 “自然是为了胜利。”少年说,“我将以和平的方式占领水银城。” “怎么和平?”医生不解,并非常担忧。深思是三人组中最无情的一位,新亚特兰蒂斯的叛徒清洗行动中,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政策使“羽蛇”成员人人自危,而坚定推行这个政策的就是深思,由他编写程序的思想过滤系统,是“羽蛇”最令人恐惧的统治工具。他是一个忠诚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独裁者,而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忠诚,只要稍有危害到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东西出现,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消灭。幸好有另两位性格平和一些的评论会主席在,否则地球早被深思踏平了。 “你们马上就能看到了。”少年话音一落,身后的计算机大屏幕发出了光。接着,机房里的各指示灯依次亮了起来,阴冷的机房一下子活跃了,如同无人的剧场里晚会突然开始。 中央计算机启动了——就连外行的明荣夏也看了出来。 “第二步,我要进入中央计算机。”少年解说道,“这台超级计算机的智能系统已被病毒废掉了,现在我来取代它,然后这副身体还给亚伯。”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少年的神色变了,冷酷从他脸上消失,平和再度回来。恢复身体控制权的亚伯立刻转身望向大屏幕,“深思大人!”他对着屏幕喊。 计算机像从长长的睡眠中醒来般,神采奕奕,发出狂笑。“再等一会儿,各位。我与计算机融合需要点儿时间。”深思能过音响说话。 “他们究竟是一种什么生物?”明荣夏低声问。最初的“莉莉丝”,后来的评议会,他们似乎能在虚拟的网络世界自由穿行,以无实体的状态附在别的事物身上。明荣夏说不出他们是什么,这是一种神力吗? “他们是电子生物,也叫数码生物。”皮埃尔医生解释说,“他们原本是‘羽蛇’的计算机工程师编写的程序。为了排遣计算机编程工作的孤单感,一位工程师给自己的计算机写了些小程序,让计算机与他对话,并管理硬盘内的海量文件。别的工程师觉得这很有趣,于是流行了起来,大家都写了类似的程序,但又各有不同。经过相互交流,这种程序越来越丰富,渐成了规模。本来只是游戏心态下创造的东西,因为玩的人多了,官方产生了重视,后来正式引发了人工智能计划。起初,计算机只能按照程序规定的内容说话,但随着新的程序编写方式的发明,它们被赋予了学习功能,渐渐地可以处理较复杂的工作了,再后来变得可以主动分析问题。它们不断学习,通过自我编程,实现自我完善,进化速度超出了设计者的想象。当一个老的人工智能为新的人工智能编写程序时,老的人工智能发出疑问——他是不是在创造自己的孩子?于是它们开始有了人格萌芽。发展到现在,它们已经成了网络世界的主宰,如果进行计算机大战,就连它们的创造者也不是对手了。而评议会里的这三位是它们中最厉害的,也是它们的领袖。蛇母、深思、雷,他们的实体是三台‘羽蛇’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 电子生物?明荣夏一时还无法理解,但他想起了科幻电影里人类创造的机器人反过来奴役人类的剧情。“羽蛇”难道不是这样吗?他已经见到机器人拘押人类了,计算机高手斗不过自己创造的东西,“羽蛇”距离剧情里的那天已经不远。 “怎么可以让你得逞!”神无朋子站在控制电源的电箱旁咆哮。她已打开了电箱,伸手握住了电闸。 “危险!”亚伯大吼,纵身冲向了她。 鹰战士也行动了,不过亚伯的动作更迅速。他扑上前,推开神无朋子,就在同时,机房内的防御系统启动,数十条激光射向同一点——神无朋子站立之处。但是亚伯此时已取代了她的位置,发出“轰”的一声爆炸,亚伯的身体四分五裂了。 第三十节 机器心 烟尘散去,人们惊骇的目光集中在亚伯身上,他的身体断成了数截,两条腿脱离了躯体,在爆炸中弹出老远,一只胳膊也没了,可他仍在动,腰部断裂处闪着蓝色电光,手臂裂面上也有类似光芒。他是个机器人,机房的地上到处是从他身体内蹦裂出的零件。 他没有一点痛苦,用仅存的一只手翻身。“机房内的武器威胁只有这点而已。”他发出幸运的笑声,“因为这里重要的设备太多了,为免误伤,不能安装重型武器。” 计算机发出了声音,语气不屑,“不愧是该隐博士的得意之作,竟然还可以工作,不过太蠢了。救这个人类女子是该隐的命令吗?” “不是,是我自己想这样做。”亚伯抿嘴微笑,他或许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到让计算机意外了。 “深思大人很吃惊吗?我自己也很吃惊。没有任何一条程序告诉我应该救她,但是我不忍看见她死,所以我就做出了行动。哥哥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亚伯惭愧地垂下眼睑。 计算机发出声沉吟,“不可能出于自己的意原,一定有某条程序激发了这种行为。该隐他应该反省,你的程序是他编写的,我不知道他写了什么。总之太愚蠢了,太愚蠢了!” 神无朋子在亚伯身边蹲下,抱住了半截身子的少年。对这个孩子,她从没有恶意,反而一直很怜惜。每当看见他如仆人般侍奉在他哥哥身边时,她总是心存感叹,既是兄弟,为什么待遇相差这么遥远?现在她明白了。 “你就是那个常来我博客的‘最爱哥哥’,对吗?”她问。 亚伯点头,说:“我如此爱我的哥哥,就像你爱真人殿下,每次看到你,我就想到我自己,不知为何会被你吸引。有个词,叫‘同病相怜’,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 “机器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情感呢?”深思不解地自问。然后陷入沉默,似乎开始了某种运算。 神无朋子向他点头,她不觉得机器人有这种感情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羽蛇”的机器人也是有血有肉,与人一样的生物。亚伯心领了她对他的肯定。 “我明白了。”计算机突然说,“这是该隐的错误。为了使你绝对忠诚于他,事事为他考虑,他在你的原始程序里下了对他保持爱意的指令,而这个指令的数值上限竟被设为无限大。由于这条指令过于强烈,而对机器人来说,爱是一片空白,所以你的人工智能在成长过程中更侧重于收集类似的爱的信息,更进一步对神无朋子这样的人产生关注。很有趣的现象。亚伯,你已经产生了接近于人的感情了呢!我还无法估量出这对我们是有益还是无益,不过它却再次论证了机器人可以取代自然人的正确性,从这点上看,对我们是有益的。” 对深思的话,亚伯不予评论,仿佛与他无关。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背叛水银城?这不是等于背叛了你所深爱的哥哥吗?”神无朋子抱着他问。 “正是因为爱着哥哥。”亚伯回答,“哥哥判断失误了,他没有看清谁是真正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他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我帮助了真正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他会因为我的功绩而饶哥哥一命。”亚伯凝视着神无朋子的双眼,“很抱歉,因为我的私心,你的孩子快要死了。” “真人他……”神无朋子眼中泛起了泪光。 “他活不了!”计算机大声说,“他必死无疑!我就是来杀死他的!” 深思激怒了神无朋子,夫人欲站起身,却被亚伯拉住了胳膊。亚伯要她忍耐,神无朋子含泪压了怒气,不过她的心更加焦虑了。 “如果你想伤害这位夫人,我不会放过你。”明荣夏站在了神无朋子身边,直视计算机的屏幕。鹰战士也聚了过来。 计算机发出冷笑,“她值得我动手吗?惠齐罗伯契特利,出口我已经为你找到了,去吧!你们只有两小时,两小时后,它会再移动。”打印机工作起来,打印出一份地图,上面标明了出口位置与线路。 “但愿别是耍我们。”皮埃尔医生看了眼地图说。此时也只有相信。 “和我们一起走吗?”明荣夏问神无朋子。 神无朋子望着他,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明荣夏再强求于她只能是对她不尊重了,于是向她告别。神无朋子也向他致谢。 明荣夏走后,深思也无心搭理这个残废了的机器人和普通人类,开始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夫人,那里有工具箱,替我拿过来好吗?”亚伯指了指电箱下方,“还有我的另一只手,也请帮我找一下。” 神无朋子找到了工具箱,也找到了亚伯的另一只手。亚伯将断肢夹在躯体与墙壁之间,还能动的一只手拿着工具,开始修理起来。“夫人,帮我找一架轮椅,或其它能使我移动的东西,好吗?”他向神无朋子请求,神无朋子知道他想修好自己,立刻答应为他去找。 “你想去哪儿?”深思问。 “去找我哥哥。”亚伯回答。 神无朋子没找到轮椅,不过找到了只滑板,可能是某位计算机工程师留下的玩具。亚伯知足了,由于腰腹部已经彻底粉碎,两条脚接不回去了,现在的他只要能移动就行。他爬上滑板,靠两只手撑着地面移动,神无朋子在后面推动,帮着他移动。 离开了中央机房很远,一路沉默的亚伯突然说了话,“夫人,真人殿下现在有生命危险,我带你去找他。” “你不是去找你的哥哥吗?”神无朋子虽然惊喜,可不免为亚伯担忧。 “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有脸去见哥哥?”亚伯自嘲,“而且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答应了我,留他的命。真人殿下才是真正处于危险中。虽然去救他,你也会有危险,可是我知道,瞒着你,不让你去,即使你能活下来,也会痛不欲生。” “是的。”神无朋子不住点头,“我们还等什么呢?快去吧!我们快去!”她使出了更大的劲,推着亚伯前进。 第三十一节 寻仇 “水银城中的各位,我是深思——现在的水银城中央计算机。这座城市已由我接管,我说的话,希望你们每字每句都能听清楚。听不清也不要紧,不过我不会再说第二次,以后将用你们的性命来补偿这次疏忽。 “自大航海时代起,创立‘羽蛇’六百多年来,我们只有一位魁扎尔科亚特尔,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任何企图分裂‘羽蛇’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无论是谁,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当今‘羽蛇’,只有卡尔·埃赫卡殿下才是‘羽蛇’的神位正统传承者,殿下即位于西元1944年,统治‘羽蛇’至今。所谓的继承者神无真人不过是众多候补者中的一个,他毫无特别之处,是个彻头彻尾的伪神。在有正统神位传承者的情况下,候补者是不允许存在的,这是‘羽蛇’主维护统一与强大而制定的优秀传统。所以,我希望那些受神无真人欺骗的成员立刻清醒过来,为维护‘羽蛇’而战,诛杀篡位者神无真人……” 已经与中央计算机融合的深思向全城发出了通告,水银城里所有居民专心听着。城中安静无比,只有深思的话语在回响。谁都知道,深思一直以来对卡尔·埃赫卡誓死效忠,他的出现意味着水银城的败落,甚至神无真人的失败。对住在水银城里的“羽蛇”成员来说,他们的命运到了岔路口,是要继续跟随神无真人,还是弃暗投明,生死攸关。因为只要他们身在城中,控制着中央计算机的深思能在任何角落杀死他们,而以深思的性格,他不会给定罪者任何解释的机会。 人们在安静地思考将来的命运,寝宫中的神无真人已经怒不可竭。他没想通深思是怎么进到城里的,也不愿去想了,答案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城市落入了敌人手中,他要想法夺回来。 他试图召回该隐,但深思已经切断了宫殿与外部的通讯。他不敢踏出寝宫,因为那样做的话,将经过宫殿的防御系统,现在它处于深思的控制中,难保深思不会利用防御系统来杀死他。他也不能派老张出去,老张是唯一可以保护他的人了。换句话说,他其实已被深思关在了宫殿中,等着深思煽动他的部下来将他杀死。 “老张,我该怎么办?”神无真人向仆人求助。 老仆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的殿下。您要耐心等待,一定要有耐心。” “等待?再等下去,我只有死!” “不。该隐先生知道深思控制了中央计算机,不用您吩咐,他会采取行动的。请不要担心,现在您哪儿也不能去,外面的危险更加不可估计,而且该隐先生可能随时会来,您不希望他找不着您,对吧?” 老张一番话打消了神无真人想冲出去的念头。神无真人很害怕,听到了深思在广播里的通告,他有种从天顶坠下的打击感,他的地位、身份完全被否定了。不管深思是否有道理,有实力就足够了。尽管神无真人不承认自己已经失败,但他确实已无法控制局面,一切希望悬于该隐一线。神无真人抱着这最后的希望祈祷——局势终会逆转的。 安静的宫殿内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小心地靠近,不过那脚步声不显慌张,十分稳健。 “谁?滚出来!”神无真人冲着门外黑漆漆的空间大喊,他害怕地往老张身后靠。 一名披着长风衣,身体缠满绷带,如同木乃伊的人站立在门外。黑暗中绷带飘舞,仿佛幽灵。 神无真人看见他手中的枪,明白了。“来杀我?就凭你?无名小卒!” 绷带人发出沙哑的声音,“被一个无名小卒冒犯,觉得愤怒么?你其实也只是个小卒而已。” “你是谁?”神无真人瞪着他问。 绷带人低沉而缓慢地说,“我是谁不重要,反正你从没有见过我。还记得麻生美纪吗?” “谁?” 绷带人发出嘲讽的冷笑,“想不起来了?也难怪,说不定你连她的名字也没问过。可是我永远记得,你杀了我的妹妹。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仇恨。”绷带人举起了枪。 神无真人惊慌地躲入老张身后,命令老张快杀了这个人类。老张虽然护住了他,可他没执行神无真人的命令。“快杀了他!快杀了他!”神无真人急切地催促,但老张无动于衷。 “让开!”绷带人对老张下令。 老张也不会听他的话。老人开启了沉闷的嗓音。“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他对绷带人说,“荒木休是你杀的,已经杀了一个,该知足了。救你,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复仇。” 绷带缝隙间的充满杀意的双眼怔了怔,绷带人依旧举着枪,但不说话。 “他是谁?他杀了荒木休?”神无真人在老张身后问,听老张的话似乎认识他。眼前的人明明是个普通人类,竟然杀了神选战士,他不信。 “我的生命只在于复仇,既然让我知道了他是杀死我妹妹的凶手,我不会放过他。” “我什么时候杀了你妹妹?你妹妹是谁啊?”神无真人冤屈地抗辩,他的确处死过无数人,不过他从来不会去记忆他们的身份。 “在我动手前,你赶紧离开。那个人因为佩服你的勇气才救你,我不希望他的努力白费。但如果你妨碍到我们,我会不客气的。”老张警告说。 “跟他客气什么?杀了他!”神无真人催促。 “有我在,你的子弹出不了枪管!”老张威胁说。 但绷带人没有丝毫动摇。“那就试试看!”他的手指压下了扳机。 “住手!”一个女人的大吼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僵硬气氛。 神无朋子推着亚伯赶到了。 第三十二节 母亲 神无朋子挡在了神无真人身前。“你要是动我儿子一根头发,我和你同归于尽!”她对绷带人发出威胁。 “让开女人!”绷带人漆黑的枪口指着她,“你知道自己在保护什么吗?一个刽子手,一个轻视人命的独裁者!” “我保护的是我的儿子!”神无朋子大声说,“我知道做过许多错事,但他始终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孩子!他的思想行为是由于‘羽蛇’的误导造成的,并不全怪他。我不知道他曾给你带来怎样的伤害,看在他也是个受害者的份上饶过他吧!如果你一定要人偿命,就拿走我的命!是我这个没用的母亲生下了他,要怪就怪我!” “这种事不是说代替就能代替得了的。快让开!”绷带人冷酷地说,“我这把枪在这种距离下能打穿你的身体,你挡着根本没用。”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退让,我从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今天我要尽我的职责。”神无朋子坚定地不移动一步。 绷带人迟迟不扣动扳机,冷酷的杀手也有了犹豫。 神无真人由老张扶着,在神无朋子身后颤抖,不知道自己能否逃过此劫。由于母亲的英勇表现,那名杀手似乎害怕了,这是个好现象。他一直暗示老张动手,但不知这个老头儿在顾虑什么,或许他根本忘了自己还有神力,只把自己当作一个无用的仆人。 “你是个好母亲。”绷带人说,“但是,这个不孝子沾污了你的美德。请你让开,我一定要杀了他。正如你将这个儿子当作生命,我也有被视为生命的家人。他们一个个惨死,离我而去,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为他们报仇。为了这一天,我拖着这副早该死去的躯体活到现在,所以我也不会放弃的。尽管你是位让我感到敬佩的母亲,但对你的敬佩不影响我的行动。” 神无朋子注视着绷带人,她的目光不仅没有怯懦,反而更加坚定勇敢。“告诉我死者的性命,我为他们祈祷。” “麻生美纪——我的妹妹。被神无真人杀害的无辜者。”绷带人悲哀地说。 “麻生?”神无朋子微皱起眉头。回味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说过。她突然想了起来,“你妹妹难道是给明荣夏指过路的那位女孩?” “我不知道她做过什么,我只知道她被你身后的人当作玩物杀死,抛尸于快要拆迁的废墟中。”绷带人义愤地说。 老张小声提醒,“殿下,他们说的可能是您曾经住过的公寓,那附近有一片旧街区,您在那儿处决过不少藐视您的人。” “在那儿?”神无真人想了想。“我想起来了,麻生美纪是吗?有点印象。”他理直气壮地绷带人说,“你报仇也找错对象了吧?” “错不了。是烟雾镜告诉我的,凶手就是你!”绷带人非常肯定。 神无真人发出轻蔑的浅笑,“烟雾镜说得没错,是我杀了她,不过她不是无辜者。我怎么会杀死无罪的人呢?你妹妹欺骗了我……” “真人,少说两句……”神无朋子低声哀求。 但是只有她一人阻止根本无济于事,神无真人反而谴责她不该阻挠他揭露真相。他趾高气扬地对绷带人说:“你的妹妹是个婊子!她骗我,说自己是处女,可她根本不是!她欺骗了神,我一怒之下勒死了她。这样的死法便宜她了,按照她犯下的罪行,凌迟也不为过!她不仅欺骗了神,还用肮脏的身体损害了神的圣洁。她算什么无辜者,她是罪有应得!就这样的人,你还为她报仇?” “你闭嘴!”绷带人咆哮。 “请原谅他……”神无朋子更加护紧身后的人。 然而她的哀求没有说完,一声枪响,她的胸口溅出血花。子弹穿过她的身体,老张一脚踩住身边想要行动的亚伯,双手抱住神无真人,使他避开了子弹,神无朋子身后的墙面瞬间出现了一个小洞。 绷带人放下枪,木纳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连他自己也被盛怒下干出的事惊呆了。神无朋子倒在地上,鲜血从她身下渐渐渗出,她的双眼还睁着,盯着身边的神无真人,不过已面无表情。神无真人可能被那最后的眼神吓呆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全然不觉老张已缓缓退开,离开他的身边。 亚伯爬向老张,仿真机器人的制造技术已经非常高超了,连压抑愤怒的表情也能展现得惟妙惟肖。亚伯抓扯住老张的裤脚,咬牙切齿,“为什么不救她?你能救一个,也能救两个!你不救她,为什么还要阻止我救她?” 老张非常关切地注视着神无真人,对亚伯的抓扯根本不在意。“我想看到他的觉醒。”老头儿轻轻说,“我希望他能向伊顿小姐那样自我觉醒神力。哪怕力量微弱,只要有,他就能继续做他的神。所以必须有一件能刺激他的大事。”他盯着神无真人,等着他觉醒的一刻。 亚伯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伊顿小姐爱着明荣夏,所以她能觉醒。但神无真人不爱他的母亲,从来没有爱过。” “你的意思是,他是个废物吗?”老张低头看向趴在地面,失去半截身体的机器少年。“神无真人已经彻底没用了。”老头儿喃喃自语。 神无真人呆呆地看着盯住自己的女人,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她已经死了。她活着的时候,他轻视她,没把她当回事;现在她死了,竟觉得气质威严起来,成了位令孩子惧怕的严厉母亲。神无真人害怕她的眼神,但又不敢移开目光,傻愣地坐在地上,直到血水漫延到他的脚边,他才恐惧地往后挪动。 第三十三节 兄弟 “殿下,我们快走,离开这里。”老张扶起神无真人。 “不能走!”绷带人举着枪阻止,却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跌倒在地。当他起身时,老张已经带着少主逃离,绷带人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亚伯注视着神无朋子,爬了过去,抹下她的眼皮。无人知道这名机器人此时心中的想法,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 突然,机器人抬起了头。“哥哥?”他回头望向来时路,拼命爬向送他来的滑板。他要回去,因为他感到了该隐有危险。该隐手腕上的微型便携电脑能传来脉搏、心跳等数据,现在该隐的血压、脉搏在增加,他必须赶回去,他的哥哥出事了。 该隐骑着机器虎,踏过满地机械残骸,走向中央机房。他用自己的机器卫队作了炮灰,与中央计算机的防御系统同归于尽,虽然他的武装力量没有了,不过中央计算机也成了剥了壳的鸡蛋。 在得知深思已经进入水银城,并控制了中央计算机后,他暴跳如雷。怎么可以发生这种事,敌人无声无自地潜入了。现在保存城市的唯一方法就是摧毁中央计算机,尽管城市会陷入瘫痪,但好过落入敌人手中。 不紧不慢地进入机房,该隐已把自己当作了胜利者。在网络世界中他不是深思对手,但单纯的武力较量他有绝对上风,更何况,中央计算机已经失保护了。 “好久不见了,深思。”该隐对着大屏幕说,“你似乎变蠢了,居然与我对抗,毁了自己一世英名。” 大屏幕下出现了个立体投影,海蓝色头发的年轻男子是深思常用的人形形象。“该隐博士,你的智商在天才如云的‘羽蛇’中也算数一数二了,没想到你会如此执迷不悟,思维拐不过弯,这可不像天才的做法。”深思讥笑说。 该隐冷笑,“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才不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魁扎尔科亚特尔是我的智慧源泉,我当永世效忠于他。而且我更希望我的智慧用在发明创造上,而不是勾心斗角,揣测人心。到是你们这些没心肝、没大脑的数码怪物最喜欢研究人的心思了。你说这些话时一定很不甘心失败吧?最有威望,连血肉生物也要听从其命令的评议会三主席之一,今天将败得一塌糊涂。” “错了,该隐博士。其实胜负还未分晓。”深思神秘地说。 “哦?你还有还手之力?”该隐稍稍警惕起来,不过又一想,应该不可能,防御系统已经被摧毁,中央计算机已经失去攻击能力。“人工智能也学会说大话了吗?”该隐大笑,“你那高深莫测的神态或许可以吓唬别人,但骗不了我!我已经破坏了防御系统,一条线路也没留下,这点自信我完全拥有。” “是吗?”深思微笑,“的确如此,我的武器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看来只有束手就擒了。” 该隐得意万分,“深思阁下的本体并在这儿,所以其实也伤不了你,只不过承认失败对高傲的你来说非常困难而已。最后还有什么话说?” “有。”深思仍然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神色,“还是那句话——胜负还未分晓。” “有没有分晓立刻就明白了。”该隐跨下的机器虎从两肋中伸出了小型激光炮,瞄准主机,胜负立刻就能知晓了。 “胜负还未分晓。”深思淡淡重复。 该隐发出惊叫,虎身一震,将他颠落下来。机器虎的利爪把他按住。 “这才是胜负。”深思的立体影像变得异常邪异,为配合表情,他故意加重阴影,发丝也轻轻飘动起来。 “怎么可能?”该隐想不明白,自己的机器虎怎么会反过来攻击主人? “你所有的机器现在都以受我控制了。束手就擒的是你。”深思得意地解释,“想不通,对吧?我在你的控制系统中植入了我的分身。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进入的?去问你的好弟弟亚伯吧,如果你还有机会。我能进入水银城,甚至进入你的控制网,全靠了他。” “亚伯会背叛我?”该隐不相信,因为他对自己的技术非常有信心。 深思“呵呵”地发笑,机器发出的声音总带着机器的冰凉。“他没有背叛你,只是做出对你有利的选择。他太爱你了,不希望你受一点伤。他处处为你着想,在这场必败的战争中给你某了条活路,以留你性命为条件,把你的同党,连同神无真人一起出卖了。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甘心吗?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在他的原始程序中写下了无限爱着你的指令。为了你,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干什么?想教训我?没有机器,你什么也做不了。听说你成为神选战士后,将所有神力转化为了智力。你还向议会建议,要求羽战士放弃神力,转化为智力,因为高度发达的科学已经可以取代神力了,不过我和另两位主席否决了你的提议。现在很后悔吧?神力还是有用的,至少现在可以帮助你脱困。” 立体影像飘移到该隐身边,“我们答应过亚伯,会留你性命,而且‘羽蛇’也很需要你的智力。但是你执迷不悟,如果没有得到惩罚,以后我们评议会将难以服众。既然你有用的只有这颗大脑,那就只留下大脑好了。” 深思眯了眯眼睛,该隐的瞳孔收缩了一圈。机器虎张开大口,钢牙咬向少年的颈脖,血喷了出来,穿透深思虚幻的影像,溅上主机的坚硬外壳。深思见到喷洒的血迹,立刻在脸上与衣服上显示出血污,好似自己被弄脏了似的。 “哥哥!哥哥!”亚伯赶了回来,却见到一地鲜血与残肢碎块。在机房外感到该隐的脉搏、心跳急降为零时,他就已经知道结果。 “你哥哥还活着。”深思指向该隐的头颅,“他的大脑还活着,赶紧采取急救,为他重新做一副身体吧!而且,你的身体也得修一修了。” 亚伯拖着半截身体爬向血泊中央,他抱住了那颗头,亲切地以脸贴脸。两张少年的脸完全一模一样,皮肤同样无力苍白。 第三十四节 墓葬 “老张,我们要去哪里?”神无真人问拉着自己默默前行的老仆人。 老仆人什么也不回答,只是带着他继续向前。 穿过宫殿的花园,神无真人感到老张将他带去了一个偏僻地方,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进了间小石屋,老张停下来,说“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神无真人胆战地打量,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窗,只有门外透进少许微弱的光。 “是您最后的归宿。等会儿我会将这里封闭,将有人在外面扩建,这块地方将变成墓地。”老张平静地说。 神无真人一时对他的话没反应过来。除了一脸惊骇,什么神情语言都没有。 “他是说,这里是你的人生终点。”黑暗中突然出现人形幻影,白衣的金发青年冷漠地注视着他。 “卡尔·埃赫卡?”神无真人又惊又怒。 “是我。我将意念传输到此,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 “来杀我?”神无真人瞪住幻影,然后又看向老张。老张向卡尔行礼,他此时才明白,老张从来就不是他的忠仆。 “十多年来辛苦你了,到头来还是白忙一场。”卡尔略显惋惜地说。 “你说过,永远忠诚于我的!”神无真人对老张怒喊。 老张对他仍有几分敬意,十多年的主仆情谊难以在瞬间撕裂。“我只说过永远忠诚于魁扎尔科亚特尔。可惜你不是。” “我是!”神无真人大叫,“我就是魁扎尔科亚特尔!” “我给过你无数机会,等你证明这点。但不是永远成不了是。”卡尔在他身后说。 神无真人回头盯住他,注视着这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人。渐渐地,目光转为了求诉。“你知道我是的。为什么说我不是呢?难道就因你想坐回神位,而我挡着了你,要把我赶走吗?” “是因为你的疯狂才将我重新逼了出来。”卡尔对他说,“本来魁扎尔科亚特尔有无神力已经不重要了,他已渐渐成了一种精神象征,不再有实质作用。如果你肯乖乖坐好自己的位子,哪怕你其实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会把你当作神,让‘羽蛇’供奉你终生,因为‘羽蛇’需要的是团结、和平。但是你不安分,时刻想要表现出神的模样。我很担心,如果‘羽蛇’的成员发现你是伪神,那么整个组织将产生混乱,甚至发生分裂,所以我才要寻找别的候补者替代你。你始终不明白自己的位子,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不!我是魁扎尔科亚特尔!你们从小这样告诉我,而我也有神的血统,不是吗?我怎么就不是神了?怎么不是了?”神无真人从衣领里拉出项链,“你看,风之宝!它还戴在我脖子上!这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神物,只有魁扎尔科亚特尔才配拥有!它一直在我身边,它是承认我的!” “你说它承认你?”卡尔浮出抹冷笑,“那就证明给我看!” 突然,神无真人感到脖间一紧,项链勒住了他的脖子。他惊慌而恐惧,抓住项链。但项链却越绞越紧,他呼吸困难,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它不是承认你吗?叫它停下来啊!”卡尔冰冷地注视着神无真人。 他的脸由红变青,身体无力倒下。神无真人抬起头,眼角流出泪水,闪出无助的对生存的渴望,张口想对卡尔说话,他伸出手,像要求助。卡尔的神色冷漠。最终,那只手垂了下去,他整个人无力地瘫在了地上。项链松开了,离开神无真人的脖子,飞入老张手中。神无真人的脸开始转为苍白。 “终究到了这一步。”卡尔闭上眼,“他在最后关头仍没有爆发出来,或许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莉娜式奇迹只能发生一次。我们的造神计划失败了。” “会有新的神出现,请不要担心。‘羽蛇’会永远存在下去。”老张伏身叩拜,虔诚地望着幻影。 卡尔看着逐渐冰冷的神无真人,眼中的冷漠与残酷在这一刻反而消失了,随着神无真人生命的消失,一同没了踪影。“要说我对他没有一点感情,也不全对。你也是这样吧,老张?” 老人以沉默作了回答。 “既然如此,却要亲手杀死对方,其实你骨子里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绷带人追到此处,站在门外说。 卡尔恢复了冷冷笑意,“我杀了你的仇人,让你失去了亲手报仇的机会,不会责怪我吧?” 绷带人似乎也笑了,不过缠着绷带看不清。“如果是别人,我会发火。但你不同,你是我的恩人。” “伤还没好就跑出去,我以为你会死在外面。见到你还活着,我很欣慰,至少没有白救你。我需要你这样的勇士,虽然是个人类,却比神选战士更加意志坚强,你的前途无量。到我的飞船来,你的伤需要进一步治疗。” 绷带人却是发出淡淡一笑,“不了。我的意志坚强是因为只想着复仇,没有杂念。现在仇人都死了,我的心愿已了,再没有那种执着了。” “魁扎尔科亚特尔从不主动向人类发出邀请……”老张怒瞪这个不识好歹的人类。 “算了,老张。人各有志,随他去吧!” 绷带人站得笔直,然后向着卡尔九十度深鞠躬。他转身离去,步伐已显得踉跄。执念已经消失,伤痛的感觉终于回来了吧? “把风之宝送到它的主人那里。”卡尔吩咐,然后他的影像缓缓消散。 老张捧着项链,直到幻影完全消失后才抬头起身。他走出石室,以意念搬动巨石,打算封住唯一的出入口。巨石落下前,他盯着石屋中的神无真人,目光一刻也没有转动。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巨石悬在半空,久久不能落下。 老张返回神无真人的寝宫,神无朋子还躺在那儿。老张把她放入了石室,母子俩并肩躺在了一起。这样老张才安心了。巨石落下,过去的一切恩怨从此尘封。 卷末节 在开始的地方结束 回头再望水银城时,耸立于沙漠中的城堡如同画一般是平面的,难以想象他们刚才竟从那里走出。 “以如此形象出现于三维世界,那里边一定发生了大混乱,深思无心控制城市的外观了。”皮埃尔医生望着城堡说,“殿下,我们走吧!看来一切已经结束。”他又望向天边,刚才还如雷暴般闪着光,现在突然平静下来,说明远方的战争已经停止。 “结束了吗?”明荣夏满心疑惑。真的结束了?他觉得自己被排除在了事件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结束的过程。 “现在你想去哪儿,殿下?”酋长问。 明荣夏不知道,他毫无去处。 他们回到小镇小,热闹的小镇已是一片废墟,所有残片呈放射状摆放,中心向着远方“羽蛇”的战场。虽然这里并未沦为战场,但显然受了波及,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武器才造成这样的效果。皮埃尔医生怀疑可能是电磁武器,不过“羽蛇”的武器有多少种,他也没全见过。 不知小镇的人都到哪儿去了,最后看见他们时,他们全在逃命,不知逃出去没有,反正这里没有一具尸体。明荣夏踏过瓦砾,惊奇发现本应被踩乱的瓦砾在他的脚移开后又恢复了原先的秩序。不一会儿,他感到胸闷恶心,皮埃尔医生赶紧为他作了治疗,然后才舒服了些。同时觉得身体不适的还有占辉,其他人可能因为有神力抗体的关系,没这么敏感。看来武器的威力还在,此地不宜久留了。 “总算等到你们了。”正要离开时,废墟中走出位老人,“我不知道你们去了哪个方向,但心想你们可能会回到这个镇上,所以赶了过来,希望能见到你们。” “你是……”明荣夏认识他。 “小人姓张。”老张双手捧着水晶项链,走向明荣夏。“魁扎尔科亚特尔命我把风之宝交给你。” “是神无真人?”明荣夏不懂神无真人为什么会归还项链。 “神无真人?”老张露出迷惑之色,“不,‘羽蛇’里从来没有这个人。魁扎尔科亚特尔只有一个,世俗名字叫卡尔·埃赫卡。” 明荣夏明白了,神色黯然地接过项链。“那么朋子夫人呢?” “她也不存在了。”老人说。 明荣夏的神色更加黯淡。 “还有件事。”老张表情严肃,似有大事。 明荣夏振作了精神,仔细听他告之。 突然,一声噪音刮过脑中,明荣夏立刻捂住耳朵,但这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入,似直接刺入大脑,令人难以忍受。眼角余光扫过,他发现凡是打算仔细听老头说话的人都抱住了头。羽战士钻了精神空子,他们的攻击方式总是这样防不胜防。 老人的身影从他身边闪过,年迈的老人突然变得矫健,直冲向人群中的占辉,没有神力的占辉轻易就被捉住。鹰战士从各个方向发起反击,然而老张将自己和占辉封闭在球形防护罩中,这个罩子坚固到鹰战士,甚至医神和水神的攻击都毫无作用。老张的身体泛起了光,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大叫不妙。 占辉惊骇地看着老张,虽然已没了神力,但他看现在的形势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老张在燃烧自己的所有神力,他要死在这个球中。当然,占辉同样清楚,自己也会一起死,球内的一切都将毁灭。这个老人如此疯狂,就是为了将他杀死,但占辉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他认为值得以死相搏。 “为什么?”占辉问。 老张的脸发出了如白炽灯般的光辉,“我来到这里就没想过活着离开,要想在众多神选战士的保护下杀了你,只有与你同归于尽一条路。一切为了魁扎尔科亚特尔!万岁!羽蛇万岁!” “殿下!神刀!”酋长大吼。 明荣夏这才想起能切碎一切的神刀伊斯特利。他抽出黑石刀,黑色闪电随着他的情绪跳动于刀身之上。明荣夏向着球体挥刀,他急于救人,因此这股闪电异常壮大。闪电脱离刀身,劈向球体,明荣夏大呼糟糕,想要阻止,但没有人能阻止已经发动攻击的伊斯特利。黑色闪电劈裂防护球,老张的身体一分为二,身上的光芒也消失了,然而它的威力太大,占辉也将不能幸免。 情急之时,背后的神盾突然飞出,挡在了占辉身前。黑色闪电撞上羽毛编织的神盾,消失了。明荣夏松了口气,庆幸那面对自己从来没有反应的盾及时发动。 神盾掉在地上,这一击也让它受了伤,它像有生命似的,羽毛中渗出几滴血。血珠滚上地面,化为了火焰,一会燃尽后,便消失无踪了,而神盾的伤也在烈焰中自愈。 “他们为什么想杀你?”明荣夏扶起占辉。 占辉只有苦笑。“或许是为了复仇吧?我想杀死他们的主人,为了铲除我这个威胁。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是普通人类了,不值得他们牺牲神选战士。” “或许有值得这样做的理由。”皮埃尔医生说,“为你做身体检查时,我无意中发现,你并非普通人类,你似乎是一位候补神。没有说出来,一是因为我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自信,二是我担心你会因此执意再次进行神验,以你现在的身体恐怕无法通过。现在看来‘羽蛇’似乎也知道了,不过他们攻击你的原因是不是为了这个,我无从得知。” “如果是为了铲除神位候补者,应该连我一起杀掉才对。而且卡尔·埃赫卡曾想让我接替神无真人,为了统一意识,第一个该杀的人是我。”明荣夏认为“羽蛇”另有用意,不过他也猜不透真正的原由。但占辉与他一样也是候补神,这到让明荣夏又意外又惊喜。 天边升起了光,“羽蛇”的舰队在月尘之中发出轰鸣,他们开始撤离了。 “殿下,你想去哪儿?”酋长再次问。 明荣夏望着黑云中移动的光团,仍然答不上来。他没有去处,他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他想要驱散这厚厚云层的愿望也一次次破灭,现在他还能干什么呢? 低头看着满地碎片,曾经这里是繁华的小镇,有那么多人住在这里,那么热闹,一瞬间,人类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他的雄心怎么会因挫折而消沉呢?已经见到了太多悲凉,还要让人类继续凄惨地活下去吗? “回墨西哥。”明荣夏说。“回到那座湖。既然故事从那里开始,就应当在那里结束。我将成为惠齐罗伯契特利,如果阳光不能重回世界,我将化作新世界的太阳!”他充满雄心地说。然而明荣夏此时并未了解到自己情绪激昂时说出的豪言壮语的含义,以及随后多少人为之付出的代价。 从屏幕中看到了地面的一行人,卡尔·埃赫卡关掉了屏幕。 “老张太傻了,我没有命令他这样做。”他自言自语,沉痛地揉着额头。老张是老资格的羽战士了,少数知道他就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羽蛇成员。卡尔知道原因,可能是因为神无真人吧?老张是忠诚的战士,尽管知道神无真人并非真正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但他将神无真人当作心中的信仰抚养了十多年,一时间情感上难以割舍,他的行为与其说尽忠,不如说自尽。 突然,他捂住手臂上的伤,那里有些发痛了。似觉察到异样,他拆了绷带,蓝色双瞳不禁怔了怔,一旁的索洛也很是吃惊。 伤口周围起了白色的鳞片状纹路,如蛇皮一般,索洛失色地传唤“羽蛇”的科学家。与索洛的惊慌不同,卡尔有些失神,却也镇定,嘴角泛出了苦涩而冰冷的微笑。 “羽蛇?”他看着伤口,像是对着它发问。 序之节 驶往新世界的海轮 迁徙中的百万流民在码头等待,乞盼着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渡海的船。海水已经淹没了大陆许多土地,他们如果不能离开这里,将会成为鱼儿的粮食。那艘船离去很久了,或许船长已经厌烦了与他们相处,抛下他们不管了,但灾民们仍像盼着太阳升起般,盼着船只归来。 情况非常糟糕,他们不仅缺少食物和淡水,严重的疫病也在他们中蔓延。短短时间内已死了上万人,还有无数人被感染。医生们诊断不出病因,他们不会怪自己医术不精,而是总责怪缺少药品和仪器。每天都有人死亡,尸体堆积成山,活着的人靠焚烧死尸取暖,另有些饥饿的人忍不住了,以尸体为食,结果导致瘟疫无法控制,医生害怕被传染,全逃了。 有个孩子即将断气,旁边十来双眼睛盯着他,如果这群人胆子大一些,会直接将他弄死。只要他一死,会立刻成为食物。那一双双饥饿的眼睛充满着原始的对生存的渴望,没有丝毫来自文明的理性的同情。被这么多人期盼着去死,不知那个男孩是什么心情,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死亡已经注定。 隔壁在举行宗教仪式,既不拜上帝,也不拜真主,他们祭祀的是死神。一副骷髅摆在祭台上,下面跪了一地人,虔诚地祈祷,请求死神宽恕他们,离开他们。昨天,这些信徒举行了场轰轰烈烈的驱逐死神的行动,将数十个无辜者当作死神的化身打死了。不过看目前的情况,他们没有打对人,因为瘟疫仍在蔓延。 “你是谁?你不像这里的人。”小男孩盯着一位披斗篷的陌生人直看。 “为什么呢?”陌生人的脸藏在斗篷的阴影中,不过从脸形轮廓上看,他很年轻。 “因为这里的人很瘦,你不瘦;而且我从没见过你吃东西。”小男孩说。 陌生人笑了,“你很聪明,看来观察我很久了。” 由于长期缺乏食物,这里的人个个面黄肌瘦,如骷髅般。而这位男子虽然皮肤不白,呈印第安人般的棕色,但却是健康之色,他的身体也是健壮的,紧实的肌肉在皮下裹着骨骼。 他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你叫什么?”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 “好长的名字!不如我叫你‘米克’怎么样?” 陌生人尴尬地惨笑。见他没反对,杰克便“米克”、“米克”地叫起来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米克。”杰克问。 “我本来是为了追上几位熟人,因为他们甩下我逃跑了。路经这里时,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所以停留在此。我喜欢死亡的味道。” 他的话让男孩毛骨悚然。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他笑着对男孩说,“你赢了,要什么我都给。” “好啊!赌什么?”男孩被陌生人腰间的水壶吸引。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指着快要死的孩子说:“我们赌他什么时候死。以这支烟为限。如果他在香烟燃尽前死去,你赢;如果没死,我赢。” “他活不了这么长时间!”杰克很自信,仿佛自己已经赢了。 “我们就试试。”神秘人点燃了烟,“说好了,假如你输了,你的命就归我。” 男孩被这一条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恢复自信。就算输了,他可以逃跑。 杰克蹲在上风处,挡着风,让香烟燃慢些。那个男孩开始喘大气了,这是死亡的征兆,杰克看着他的状态,感到胜利在望。 “他是你弟弟,你就这么希望他死吗?”米克特兰特库特利露出无趣的冷笑。 男孩停止了呼吸,在香烟燃尽之前。 “你输了!”杰克很得意,“你说过,我要什么都给!”他指了指失败者腰间的骷髅头水壶。 “为了个水壶?”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按住了水壶,神秘微笑,“这个不能给你。因为输的人是你。” 这时,发生了奇迹。已死的弟弟活过来了,他吓坏了正准备分尸的其他人。但是既然举起了刀,就不能再放下,其他人依然向男孩挥刀,可是躺着的男孩突然跳起来,一口咬住最近者的手臂,鲜血喷出,疼得那人“哇哇”大叫。这一口力量奇大,他被咬掉了一块肉,男孩吐出他肉块,满脸是血。 恐怖的一幕吓跑了所有人,人们疯狂逃命,以为死神现身了。杰克也想逃,却被与他打赌的男子抓住。复活过来的男孩脸色如尸体一般,瞳孔扩散,目光空洞,他实际上没有复活,动起来的只是尸体而已。他向杰克走来,杰克逃跑不成,最终吓死在弟弟怀中。随后,僵尸男孩也倒下了,真正成了具尸体。 “不懂得敬畏死亡的人,必然不懂得尊重生命。这种人还留着命干什么呢?”米克特兰特库特利看着杰克的尸体评价。 逃走的人必定会将恐怖的一幕宣扬出去,会带回更多人,但米克特兰特库特利不在乎。不过这些人没有返回,因为传来了喜讯——有船来了。无人再关心这里的事了。 难民们发疯般地往船上涌,这艘船是专程来接他们的。过去运输集装箱的海轮改为装人,但也不能将这里的人全部带走,上不了船的人在岸边哭泣,他们的哭声比船上人的喜悦更响亮。下一次来接他们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可能那时连这片陆地都已不复存在。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好奇是什么人来接这些难民,应该不是“羽蛇”,如果是他们要人,直接派飞船来抓就是了,不需要使用人类的东西。他找到了船长。船长很愿意与他交流,因为他看起来很健康,不像那些人得了病。 船长问起他的名字,“我叫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年轻人回答说。 船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这是阿兹特克神话中死神的名字!”他非常惊讶。自从出了月亮女神的事件后,世界上出现了许多冒用神名的人,尽管他们都是冒牌货,但不能说没有真的,比如那位传说中的化名“惠齐罗伯契特利”的中国人。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微笑着说:“不要紧张,我与爆发的瘟疫没有关系,那是另一位‘死神’的杰作。” 船长跟着笑了笑,当他开玩笑。 “这艘船要去哪儿?”他问。 “墨西哥。”船长回答。 “美洲?好多年没回美洲了。”年轻人起了期待,“记得那时西班牙人带来的天花还在肆虐,为避嫌疑,我离开了墨西哥,以证明疾病流行与我无关。” 船长当他又在开玩笑了,只是陪笑。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吸了口混浊的海风,感叹说:“那是片古老的土地,但对欧洲人来说它是全新的,人们称它为新大陆,或者新世界。” “新世界?”船长回味,“那里成立了新国家,对这些遭受灾难的人来说,的确是新世界。” “新国家?看来有点意思。不过现在‘新’这个字应该指另一片天地了。”米克特兰特库特利仰望黑沉的天空,“这个世界已到了重生的时刻。”死神露出冷笑。 第一节 新国家 回到金蜂鸟村庄,却没见到族人,让鹰战士焦急万分。房屋还在,没有损坏的迹象,但是衣物、家具全没了,似乎进行过一次大搬家,最终他们找到了张写有留言的纸条,上面说他们搬去了新墨西哥。酋长不信,新墨西哥城已经成了废墟,去那里干什么呢?后来打听才知道,新墨西哥城已经搬去了别的地方。由于海平面上升,东部土地被淹没,东部和中部的幸存者向西部山地迁移,他们新建了许多城市,沿用从前的城市名称。另外,他们打听到了更使人惊愕的消息。 这个国家不再叫墨西哥了,它恢复了从前的名字——阿兹特克。复古之风大行其道,人们身着阿兹特克时期的服饰,大谈过去的荣光,宣布要废除西班牙语,复兴古老文化。而推动这一切的是个女人,她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她在墨西哥人最困难的时候从天而降,领导了民族大西迁她拥有神奇的力量,她就是一位女神,现在她已经登极为阿兹特克帝国的女王。她有两位得力手下——“盲人贤者”卡洛斯,以及被称为“暴风战将”的莱恩,他们都是不可思议的神人。 彼德听到这些名字后眼皮直跳。这不是他们的死对头吗?现在居然成了女王、贤者,自封为“神”了!幸好瓦莲金娜和荒木休死了,倪云杉失踪,要不然这些人凑一块儿还不知搞出什么来,恐怕绝不是重建帝国这么简单了。 鹰战士对人类社会发生的变化并不关心,但看到帝国复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们本就是阿兹特克的遗民,由于受到“羽蛇”控制的西方文化的压制才成了另类。现在至少他们走在大街上不会受到奇异目光的打量了,人人都与他们一样,恢复了古老的装扮。不过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却表露出了不安,因为这位新女王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女儿。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至今后悔将女儿送去白人学校读书这件事。从前乖巧的女儿到白人学校住读几年,回来后完全变了个人,对部落事务指手划脚不说,更可气的是她总是用白人的观点来批评传统文化。现在看到她复兴传统,酋长很怀疑她的动机,她不是真心想复兴,或许只是想做女王而已。以前在部落中,她已经表露出要继承父位,做女酋长的意思了。阿兹特克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女酋长,但金蜂鸟从来都是男人的世界,因为金蜂鸟不是普通部落,它事实上是太阳与战争之神惠齐罗伯契特利在人间的战斗集团。因此,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不可能在这点上向她妥协。 为了证明女人拥有与男人一样的力量,她说她要做鹰战士。酋长反对。不过她还是偷偷去了众神的长眠之城,由于不识神殿布局,她误入了黑暗神殿,获得了黑暗的力量,成为了星战士——夜之女王的部下。酋长囚禁了她,后来她逃走了。数年后当她再度回来时,向族人展示了她的神力。她的确做到了,她证明了金蜂鸟的女人一样可以拥有强大力量,甚至比许多男人更强。不过,从她踏入黑暗神殿的那一刻,她已经不再是金蜂鸟的成员。 不管女儿怎样,现在应首先找到搬走的族人。他们赶去了新墨西哥,或者称为“新新墨西哥”的城市。 在这里要打听到金蜂鸟的消息居然非常容易,因为有家公司就叫“金蜂鸟”。原来德桑他们也将组织迁到了这里,族人是他们迁来的。总算让鹰战士们松了口气,他们担心是敌人掳走了自己的家人。 “这么说昌蒂科想做全人类的女王?她野心还不小!”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听完德桑等人的叙述,冷笑说:“世界新秩序凭她就能建立吗?她的主人考约尔克兆圭都没能成功,她能行?” 酋长得知自己女儿所做的事不仅重建帝国一项,她还正在集结人类的力量,派出船只四处搜寻世界各地的幸存者,把他们集合起来,又积极联络各人类政府,重组了联合国,她意欲成为全人类的领袖。目前为止这一切都还很顺利,她的神力使得人类臣服,不过她不会一直顺利下去。酋长很清楚,她进行这些事的时候,“羽蛇”正在打内战,现在“羽蛇”的内战已经结束,那个以世界主宰自居的组织会允许她的存在吗?必定不会。 “‘羽蛇’不会坐视不理。”酋长担忧地说。 “我们也这样认为,而且昌蒂科女王同样怀着警惕与忧虑。”德桑说,“她曾与我们联系过,希望惠齐罗伯契特利出面联络诸神,毕竟在神族中,她的威望和地位远远不够召集众神。” “看来她不仅在集结人类,还想集结众神。她的目的是什么?”酋长预感到女儿在做一件危险的大事。 “估计是为了对抗‘羽蛇’。她很清楚‘羽蛇’不可能允许她存在,对她动手是迟早的事。她在做与‘羽蛇’正面交锋的准备。”德桑说。 在场的人无不为德桑的推测惊愕。 现在还有谁能与“羽蛇”正面交锋? 德桑看明荣夏,说:“殿下要不要去见她,完全由您自己决定。不过若让我们评估此事,这事风险很大。您要是出面动员众神,恐怕会重演神话中众神逐蛇的一幕。” “可是‘羽蛇’必须除掉对不对?他们在藐视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明荣夏问。 德桑对他点头,“是的,殿下。‘羽蛇’过于先进的科技已经干涉到世界的发展进程了。通俗地说,他们强大的力量威胁着这个世界,只要他们愿意,可以毁灭任何东西。‘羽蛇’想用他们的意志来创造世界,旧世界的所有物种都将处于危险中。”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非做这件事不可,而且集合众神开启新纪元本就是我的心愿。”明荣夏下了决心。 众神必须集合,这样才能驱赶遮蔽阳光的月尘。不管“羽蛇”会不会从中作梗,他都得一试。 “就算殿下有这个意愿,也不能随便会见敌人。”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阻止说,“不如先派人去试探昌蒂科的意图。你们谁愿意去?” 跃跃欲试的人群人索齐第一个说话,“让我去吧!”人们惊讶地看着他。索齐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我与昌蒂科很久没叙旧了。”他此言一出,人们竟然无意与他争抢资格了,把机会让给了他。 第二节 新女王 特诺切蒂特兰,新阿兹特克帝国的帝都。这是座新建的城市,杂乱的民居拥挤着,围住中央的古朴王宫,城市的秩序远远没有体现出来。 索齐拜见了女王。昌蒂科高坐于宝座之上,左边是红发的莱恩,右边是盲眼的卡洛斯。女王露出冷笑,高傲地问:“惠齐罗伯契特利怎么没来?” “殿下命我先向女王表示问候。”索齐回答。 昌蒂科高昂下巴,俯视着他,嘴角挂出微笑,平挥了下手臂。“别光站着,你也是王室族裔,坐吧!”仆人搬来坐椅。“你们退下。”她吩咐卡洛斯与莱恩。 索齐看着这两人离开,直到他们走得足够远,才开始说话。“他们肯服从你?”索齐表示质疑。莱恩的实力应与昌蒂科不相上下,而卡洛斯绝对强于昌蒂科,怎么会听命于她? 女王傲慢而自信地笑了,“女神临终前把潮汐之铃与聚灵石托付给我,其实已经等于将南方众星的管理权交给我了。卡洛斯与莱恩不是争权夺利的人,我与他们合作而已。” “那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索齐问。 “惠齐罗伯契特利想知道这个问题。”昌蒂科反问道。她随即回答:“为了生存,就这么简单。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全会被‘羽蛇’吞掉。卡尔·埃赫卡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他手下的科学家们对创造世界充满了热情。他们想用自己的意识创造出理想世界,而那个世界的居民名单中没有我们。” “太绝对了吧!你怎么知道‘羽蛇’会消灭我们?至少他们还没采取行动。”索齐虽然也怀疑过“羽蛇”,但他想知道星战士是怎么考虑的。 昌蒂科冷笑,“你是明知故问吗?‘羽蛇’打破成立以来的居于幕后的传统,走到了前后,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世界寿命将尽,该是他们大显身手,创造新世界的时候了。等到他们采取行动才发觉,那就晚了。我知道,过去我们是敌人,但是女神已死,我们这一代的恩怨纷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必须合作,否则我们全会成为新世界的祭品。” “祭品?”索齐思考起来。这是个遥远的词汇了,它离现代文明已经太远。 婴儿出生时浑身沾满鲜血,新世界如同婴儿,没有不见血的诞生。 “必须有牺牲才能唤醒新世界。‘羽蛇’不愿牺牲,他们必定会将我们送上祭台。我们能坐以待毙吗?”昌蒂科在他耳边警告。 她说得没错。不过在鹰战士的教育中,牺牲并非恐怖的事,而是一种光荣。索齐并不觉得死有多可怕,如果自己的死能拯救世界,更应当乐意接受才对,但是为“羽蛇”作嫁衣确实不值得。“只有神的血才能唤醒新世界。”索齐说,“这次世界要喝哪位神的血呢?” “不知道。所以我们都有危险。快叫惠齐罗伯契特利过来,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或许‘羽蛇’已经知道了,因为烟雾镜在他们手上。”昌蒂科沉闷地叹气。 “那么你召集人类干什么呢?如果说‘羽蛇’的目标是众神,人类将一点用处也没有。”索齐问。他想了想,立刻有了些眉目。“难道你要人类作炮灰?”索齐望着女王阴冷的笑脸,“如果你想与我们合作就不能这样做。你知道的,殿下反感践踏人类的生命,要是他知道你的目的,恐怕不会反对‘羽蛇’,而是反对你!” “谢谢你的关心。”昌蒂科以柔和而残酷的语气说,“不过人类不用就太浪费了。他们有智力,有求生欲望,还有点技术,是绝佳候选。总得有人为我们抵挡‘羽蛇’的高科技武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吧!我已经告诉了他们‘羽蛇’的危害,他们现在非常仇视‘羽蛇’了,而且人类已经是‘羽蛇’的弃儿,如果‘羽蛇’掌控了新世界,必定除掉这些破坏了旧世界的害虫。横竖是死,为我们做事,生存的机率更大些。如果遇上你们殿下那样的‘仁慈的主’,不是可以全活下来了吗?” 她突然露出股媚笑,“不过你千万不要将我的目的告诉你的殿下,否则他不会与我合作了。” 索齐背过脸,叹了声气,“战胜了‘羽蛇’后,你想怎么样呢?继续做女王吗?” “做女王也不错。”昌蒂科的脸上有了几分满足,“你也看见了,我已经重建了阿兹特克,我成了传说的半神般的国王。做人间的统治者比做神族的小头领自在多了。” “想要享受这一切,必须在与‘羽蛇’的战争中活下来才行。” “我当然会活下来。如果不能活着,进行这些计划就没意义了。我会成为新神话的主角,后世的史诗将为我歌唱。” “是吗?那么我预先祝福你了,女王陛下。”索齐轻蔑地浅笑。 昌蒂科一直盯着他,索齐的轻蔑与无奈使她心情不悦,“你这是什么表情?似乎不甘心?也对,你才是阿兹特克王室的直系,我都忘了。这些功绩本应由你来建立。” 索齐不在乎地说:“什么王室?我一点兴趣也没。复兴帝国什么的,从来没想过。既然你建了这份伟业,就安心做帝国的女王吧,我不会与你争抢!” 昌蒂科大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有没有这个心思,我会不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与我抢。” “可我却发觉自己完全不了解你的心思。”索齐自嘲,“我自告奋勇来见你,本想与你攀旧交情。可再次见到你时,才发觉时代充了,人已不是当年的人。” “不是这样的。”昌蒂科靠近他身后,“性格理想会发生转变,但有些东西不会变。我怎么也不会看着王室的真正后裔流落民间。” “等你的帝国真正稳固的再说这些吧!说不定明天它就被‘羽蛇’摧毁了。”索齐摇头,拒绝了什么。 昌蒂科不努反笑。 索齐叹气告辞。昌蒂科却将他叫住,“王子殿下,今晚在我的宫殿里留宿怎么样?顺便参观我的王宫。” 索齐停下脚步,回头轻轻看了她一眼。 第三节 新危机 “还有这种事?”莉娜发出很八卦的惊叹,“这么说索齐和昌蒂科以前……” 纳那华特辛认同地点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索齐与昌蒂科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成为了一对恋人,再后来走上了不同的路。 “那么他们会不会复和呢?”莉娜关心地问,索齐主动请缨,不就是国灰对昌蒂科还抱有一比希望吗?想借此机会与她见面,单独见面。 纳那华特辛失望地摇头,“已经不可能了,就算他们都有这个心,也不可能了。神族内部不通婚,这是传统,即使在一起也没意思。” “不就是没有孩子吗?两个人快乐就好。”莉娜无所谓地说。她忽然看向明荣夏,如果明荣夏成为神,那么他们之间将来即使结合,也不会有后代了。没有孩子会有许多缺憾,不过现在许多家庭不是主张二人世界吗?但莉娜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有做母亲的愿望。她感到自己第一次对明荣夏产生了动摇。 “不生孩子,那么神的血统怎么传下去?”纳那华特辛小声念着,“他们心里都明白的,神族这么衰弱,他们有繁荣种族的责任。如果昌蒂科没有成为神选战士,那就没问题了……” “有办法了!”莉娜突然想到。 纳那华特辛以为她说的是索齐和昌蒂科有办法,结果说的是她自己。 “在成为神之前生孩子,不就解决了吗?”莉娜高兴地说。 纳那华特辛一下红了脸,“伊顿小姐,你自己慢慢思考后代问题吧!其实你的办法也不错!”少年跑开了。 莉娜的脸也红了,偷望向明荣夏。 此时的明荣夏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他捧着虚弱的马亚维尔,把它的根须埋入土中。 “殿下,我恐怕不行了。”马亚维尔垂着叶片,无力地说,“谢谢殿下这么关心我。我本来是株无人在意的小草……” “坚强起来,马亚维尔,你也是位神。我这里有水神的神水,或许有帮助。据说这是传说中青春泉的泉水,喝了能使人年轻。”说着,明荣夏将清泉洒入土壤。 小草还是那么无力。“仅有水是不行的。土地早已经没有肥力了,就算是神也会死。我的同类只有不到一年的生命,春天发芽,秋天干枯;而我活了好几年,还能离开土壤,到世界各地去,已经知足了。现在已是冬季,没有阳光的漫长冬季,万物都在死去,我为什么还不死呢?” 明荣夏一片片扶起马亚维尔的叶片,扶起了,又垂下。 “这是自然规律,我的殿下。”马亚维尔劝说,“我也曾想延长寿命,但到现在才发现是徒劳的。我想做回棵普通的小草了,把我的根留在土壤中,来年阳光重回大地,我会重生,染绿这片大地。” “你要坚持下去,那天就快到了。” “我等着,我会等着。” 马亚维尔说完不再说话,如同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草,快要枯死的草。 莉娜没有去打扰他们,马亚维尔的情况极不乐观,已经没有办法救活了,除非能再见阳光。即使是神也这般无助,生与死是万物必经之路。 …… 这座城市的通讯网并未建立起来,并不是因为技术问题,而是硬件设施迟迟不到位,没有电视节目,没有电话、传真,网络一盖不能用。城市内和城市间的通讯恢复了书信往来,而看报纸成了居民的重要大事,因为这是比街头传闻更靠谱的信息来源,报纸的头版头条每日必是来自特诺切蒂特兰的女王最高指示。人类完全将这个女人当成发救世主,她说什么,什么就是真理。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请人将报纸上的女王御令念给他听,听完后,酋长大发脾气。昌蒂科完全是在挑拨人类与“羽蛇”的关系,她在将人类引上不归路。“羽蛇”纵使有遗弃人类之心,但也绝非昌蒂科所说的会对人类进行大规模屠杀,为新物种腾出空间。“羽蛇”顶多将人类弃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而已,因为他们明白,任何一个物种灭绝太快,都会引起极恶劣的影响。 明荣夏也看到了女王的指示,星战士在他心目中一向是极端、疯狂的形象,有这样的言论并不需要惊奇。他甚至也非常担心“羽蛇”,不过觉得没必要将人类牵扯进来而已,让人类安居乐业就够了,对付“羽蛇”是神族的事。他想,自己应该与昌蒂科好好谈谈,如何保护更多人的生命。明荣夏觉得这位女王应该比姐姐更好说话,至少看到她拯救灾民的善行了,她既然有心救人,那么也不会排斥再进一步。一切只等索齐回来,说说特诺切蒂特兰的情况。 皮埃尔医生背着医药箱回来了,他满头大汗,看来今天忙坏了。城市缺少医生,得知他能看病,所以很多人请他出诊。他们不知道他们请的是医神。皮埃尔什么也没说,但从表情上能看出有大事。他进了隔离室,用神力给自己全身消毒,然后给自己从外边带进的物品消毒。 “大家注意卫生,城里出了怪病。”他严肃地提醒。连医神都称为“怪病”了,可想情况一定很严重。“我起初以为只是普通疾病,可按常规方法治疗行不通,所以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病毒在作怪。这种病发病时与感冒的症状一模一样,很本不会使人警觉,等到察觉,已经致命了。” “究竟是一种什么病呢?”明荣夏非常关切。 “还不清楚,我需要更多观察。不过这种病传播很快,但愿我还有时间。”皮埃尔医生的焦急全写在脸上,晚饭只吃了少许,然后一头扎进了研究中。 明荣夏坐于卧室窗前,城市的灯火稀疏,建筑幽暗不明,不过却显得很平静,仿佛大都会时代之前的较为悠闲的现代社会初期。身后莉娜进来了,听脚步声,明荣夏就知道她。 “明,我想和你说件事。”莉娜的声音很生涩,似乎说不出口。 “好,什么事?” “我们……我们结婚吧!”莉娜不好意思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明荣夏先是震惊,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莉娜的表情等于重复了答案。明荣夏随及害起了羞,垂下头,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第四节 新疫病 这种事怎么能让女人开口?明荣夏不仅害羞,更觉无地自容。莉娜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你不愿意吗?”莉娜害怕他沉默。 “不。”明荣夏急忙说。 莉娜高兴得脸快笑烂了。 “只不过……只不过……”明荣夏吞吞吐吐,莉娜的笑容渐渐退去。“你说的是现在吗?”他问。 “当然。” “现在不行。”明荣夏一口回绝。 莉娜生气了。“为什么?” “现在不是结婚的时候。” “为什么不是结婚的时候?” 明荣夏抬头与她的怒眼对视,他知道不该这么直白地拒绝,但也不愿编造谎言欺骗她。他爱莉娜,只是目前没有结婚的心思。他没有通过神验,假如自己如父亲那样神验失败,那么莉娜不是要成为母亲那般的可怜女人吗?他不希望悲剧重演。 不知道莉娜能不能理解。他应该立刻解释,还是等她的怒气平息了再说?明荣夏犹豫不定,他只看见莉娜生气了,而自己很慌张。 “殿下!”彼德推开门便大喊,见到还有莉娜在,迅速闪出了门外。“没打扰你们的好事吧?嘿嘿!” “什么事也没发生,你进来吧!”莉娜说。 彼德嬉皮笑脸地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却突然严肃起来,“不管有没有打扰到佻们,总之必须打扰了。皮埃尔紧急通知大家,要我们马上离开这座城市!” “马上离开?”明荣夏惊诧万分。 “对!马上!”彼德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的确是这样让他传话的。 明荣夏立刻要求与皮埃尔面谈。事实上皮埃尔医生已经在大厅等着了,许多人围着他,请他解释。皮埃尔在等明荣夏,见到他出现,医生才以紧迫的口吻说了话。 “各位,我想大家一定很迷惑,为什么我要求大家立刻离开这座城市。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大家都知道,这座城市正在流行一种神秘的病。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致命的病毒是什么。我已查清了,就是‘黄昏之星’。” “‘黄昏之星’不是已经被‘羽蛇’收回了吗?”明荣夏不敢相信。他和其他人早已听说过它的大名,他紧张地猜测:“难道说‘羽蛇’将它放出来了吗?他们想利用它消灭人类?” 皮埃尔医生注视着他,平缓地说:“是不是‘羽蛇’故意放出了它,我不敢确定。不过当时‘黄昏之星’并没有完全收回,殿下是知道的。” 明荣夏愣了愣,感到医生的眼神中含着指责。他突然想到了,“那一千人?”明荣夏惊愕地张着嘴,是他自己放走了病毒。 “现在我什么也不能确认,而且它已经广泛传播,此时追溯病毒的来源意义不大了。”皮埃尔说,“我只知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趁现在我们还没被感染。我治不了这种病,当前之计只有逃跑。”医生的表情中浮现出失落。身为医生,从疫区逃离不是光彩的事。 遵照皮埃尔的建议,尽量少带物品,而且每一件东西必须经过他的检查,以防止病毒附在其上。人也必须检查。完成了这一切,他们匆匆离开了“新新墨西哥”。 鹰战士虽有飞行能力,但大多数成员没有这种本领,因此速度不快。出城后,明荣夏刻意去市郊见了马亚维尔。小草已经不说话了,静静地生长在土中,细长的叶片垂到了地面,边缘有了枯黄之色。 明荣夏转身离开,临行前仿佛听见了小草的呼唤,他立刻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一路上,他们尽量避开城市及人群聚集地。皮埃尔医生主张在山里隐居,至少那里没有被人类涉足过,不会出现病毒。照目前的传染情况看,用不了多久瘟疫将大规模爆发,到时他们更不能与外界接触。虽然不知道“黄昏之星”能不能传染给神族,但如果这种病毒能跨物种传播,那么使神族得病的机率也相当大。“黄昏之星”似乎无所不能,它能根据环境迅速变异,相当可怕。 明荣夏很在意皮埃尔的预言。现在许多人还不知道病毒的存在,这无疑会加快传播速度,他有责任提醒大家。 “或许我该去见昌蒂科女王。”他对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 酋长沉思了片刻,未见反对。他说:“我已经派潘克给索齐稍信,叫他别回新墨西哥了。也许我们是该见见她,如果您想去,我送您。” 明荣夏点点头。 “但是殿下,有句话我得告诉你。”酋长说。明荣夏专心听,“尽力而为,莫要强求。自然万物的规律神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没有人类一样会存在下去。” “首领,这是什么意思?”明荣夏有些懂了,又有些不懂。懂,是因为他说得对;不懂,是因为自己不愿承认说得对。 “如果人类的命运中有这场劫难,您不应该悲伤,能挽救就挽救,救不了就该放手。” “首领,你是说人类逃不过这场劫难吗?”明荣夏从内心深处抗拒这种预言。“可是我仍然会尽力去做的,救一个算一个。” “您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酋长没有失望,也没有叹息,表情很平静。 “他依然认为救人类等于救世界。其实这是两个概念。”老祭司来到酋长身旁悄悄说。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注视着明荣夏火光下的脸,目光长久平静。 之后,鹰战士分为两路。一路保护村民和其他人去山区,另一路护送明荣夏前往特诺切蒂特兰。 在得知病毒出现前,明荣夏并未留意过普通人的生存状况,现在多了份心,却立刻见到了幽暗的情景。每路过一座城镇,总能看见脸色苍白的黑眼圈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病,总之他们极不健康,如幽灵般在巷道间游移。还有许多人吃着肮脏的食物,在垃圾堆旁争抢不知道是什么的疑似是食物的物体。臭气弥漫。见到衣着干净的人,他们便一拥而上,也不知是抢劫,还是要乞讨。明荣夏捂着口鼻,尽量回避他们,这些人在靠近他前,鹰战士会把他们踢开。他心中阵阵泛酸,人类怎么变成这样了,过去的光鲜文明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五节 新偶像 明荣夏本想立刻进入特诺切蒂特兰,但酋长在城郊时便停止了前进,他要求一切按规矩来办。明荣夏不明白有什么规矩,但等待大约一天后,他明白了。 昌蒂科派来迎接的队伍中仅抬轿的便有十八人,仿效阿兹特克历法中的十八个月。按古老的规矩,这些轿夫绝不能是平民,更不能是奴隶,给国王抬轿的必须是贵族,给神抬轿的只能是王室成员。当然,昌蒂科现在找不到这么多王室,所以将城内最高贵的青年集合起来,他们多是前政府的高官子弟,以及流亡到此的自称某国王室亲戚的人。但这些人未经训练,抬起轿来东倒西歪不说,更是摇摇晃晃,令轿中的明荣夏感觉极不踏实。前方仪仗队中的人个个也是出身不凡,本应抛洒花瓣为上,不过全世界的鲜花已经凋谢,所以改为彩色纸片代替,其余的能照旧,尽量照旧,荡荡浩浩也有数百人。 明荣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还从未受过种待遇。据听说,迎接惠齐罗伯契特利的队伍还要庞大,只不过他并非真正的神,因而规格至少缩小了一半。老祭司告诉他不要紧张,坐正身体,目不斜视就行了,想象自己是位国王,四周都是自己的臣民。他不这样说还好,一说,明荣夏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国王?国王是什么样啊? 特诺切蒂特兰的居民们见到他的轿辇,立刻欢呼起来,他们的声音盖过了乐队的音乐。 “万岁!万岁!万岁!”人们高呼着。不知道该怎么喊,所以只是这样喊。他们有节奏地挥动手臂,在他经过时纷纷下跪。没有人告诉他们要这样做,他们是自发的。 轿中的明荣夏感到了惶恐,他什么力量也没有,害怕担不起这样的大礼。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放下了两侧轿帘,似乎是担心他的失态。 王宫渐渐呈现眼前,灰白的石头建筑古朴原始,高大而又不失威严。宫门外,一位褐色皮肤的女子率领大小官员已经等候多时,她面带微笑,这笑容僵硬得如同肌肉在抽搐。明荣夏看见了卡洛斯、莱恩,就站在昌蒂科身后,虽然与他们不相熟,但明荣夏很清楚地记得他们的脸。索齐和潘克则站在昌蒂科身旁,见到他们,明荣夏放心多了。 昌蒂科率众人向明荣夏行礼,轿夫们蹲下身子,轿辇摇摇晃晃地放下。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向明荣夏伸出手。其实明荣夏可以自己下轿,尽管业余轿夫们晃得他头晕,不过派头得做足,于是他握住酋长的手,踩着活人的背脊下了轿。昌蒂科他们跪着不起,按酋长的提示,他允许他们起身。 “光辉无边的惠齐罗伯契特利,请允许我陪伴您的左右。”昌蒂科请求。 明荣夏允了。这是仪式化的对话。他发现了昌蒂科眼中的怨毒,她是多么不情愿说这些话啊!明荣夏理解她的心情,这个国家是她建立的,现在却要向一个没有任何功劳的人下跪,谁都不会情愿。明荣夏瞥了眼酋长,首领是故意提出以“规矩”办事的吧?打击女儿的威风。 这次来见昌蒂科是为了说正事,可明荣夏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开口。每当他想说话时,总有那么一位仆人般的人窜到他身旁,明荣夏起初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后来才知道他是个“传声筒”。明荣夏身为神的化身,不能随便说话,所说的话也不能被人随便听见,只能小声告诉他人,再由他人转达,因为神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是神谕,不能被平凡人窥听。 于是明荣夏要求与昌蒂科单独交谈。昌蒂科却说,如果国王想与神单独谈话,那么得举行盛大祭祀,占卜为吉后,才能说话。并一再提醒,要按规矩办。明荣夏由此生了气,昌蒂科居然以此和父亲较劲,她不知道将发生可怕的事情吗?明荣夏几次想大吼出来,不过如果他那样做了,恐怕会产生极大的恐慌,所以还是与昌蒂科私下商量比较好。 “奥切帕尼斯特利,举行占卜仪式。我将与昌蒂科陛下对话。”明荣夏吩咐老祭司。 身旁的昌蒂科立刻说:“这是我与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第一次对话,仪式要隆重,要用活人祭祀。” “你……”明荣夏瞪住她,不知该怎么说了,昌蒂科不愿与他交谈。“我有重要的事!”他夺低声音说。昌蒂科像是没听见,明荣夏只有向其他人求助,他们知道他此行的目的。莉娜想插话,却被酋长以眼神阻止,明荣夏也见到了酋长的目光,他在告诉他们,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结束了欢迎宴会,索齐与潘克来到明荣夏入住的宫殿拜见,明荣夏这才知道酋长阻止他的原因——在与昌蒂科进一步洋流前,应先听听比他们先到这儿的索齐和潘克的意见。 “昌蒂科早就知道了瘟疫的事?是真的吗?”明荣夏睁大了吃惊的双眼,“可是我们并没有看见她采取防范措施。” 索齐说:“染病的人是乘她的船来到这儿的,发现大量的人患上不明病因的传染病后,她已经知道了。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可能是因为她也无能为力,告诉大家实情,却无法控制,会影响她的威望。另外,控制瘟疫会花去大量人力财力,她不想把有限的资源浪费在这事上。” “她想干什么?”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厉声问。 “对抗‘羽蛇’,这是她的目的。”索齐据实说,“她认为‘羽蛇’容不下我们,即将对我们采取行动,她希望殿下您能为她团结众神的力量。” “请允许我说一句。”皮埃尔医生说,“虽然我也相信‘羽蛇’最终会对付我们,但如果殿下想要控制瘟疫,也只有‘羽蛇’和死神才能做到了。” “我宁可相信死神。”潘克插话说,“根据我的观察,昌蒂科和‘羽蛇’都很可怕。他们对我们只是利用,不可以与他们合作。” “可是死神下落不明。”明荣夏意乱了,或许而今只有先联合“羽蛇”,治了病再说。而如果联合“羽蛇”,就不能与昌蒂科合作。 “‘羽蛇’可能有办法,但不能保证成功。其实只要有抗体和疫苗,传染病很容易控制。”皮埃尔医生很有信心地说,“不过,那得有人从‘黄昏之星’的魔爪下生还才行。” “无人生还,对吗?”明荣夏悲观地看着医生。 “不,世上没有百分之百致死率的疾病,只不过存活率微乎其微而已。可能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甚至亿分之一,总有人能活下来。”医生还是很乐观。 然而他的话在明荣夏听起来却是更加凄凉。这不是意味着得让上亿人染病,才能找到一个能产生抗体的人吗? 皮埃尔医生提出了条他决不会同意的建议,“殿下,如果您能狠下心,我们可以等到瘟疫大爆发,如此多的人染病,一定有人活下来。” 狠下心?明荣夏摇头,他狠不下心。 第六节 新药方 特诺切蒂特兰四处燃起了火堆,如山尸体在火中焚烧,还有新的尸体不断投入其中。焚尸的火焰没有熄灭过,人们围着火堆祈祷,还有人在祈祷中倒下。 明荣夏主动找上昌蒂科,尽管昌蒂科不想与他谈话,但在鹰战士的护送下,王宫卫兵无法阻拦。 “你必须采取措施,瘟疫已经爆发,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这里的人全会死光!”明荣夏紧迫地告诫她。这不是普通瘟疫,这是“羽蛇”的生化兵器“黄昏之星”在作怪。 女王很不耐烦,头转向另一边,根本不正视他,“伊斯特利尔顿都治不了的病,我有什么办法?” “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臣民一个个死去吗?如果你能采取措施,实施隔离,瘟疫不会这么严重!”明荣夏的语气带有些责备了。索齐告诉他,昌蒂科早就知道瘟疫存在,这让他非常生气,故意不作为,她算什么女王? “该死的始终要死,亲爱的殿下!”昌蒂科说,“只有死亡才能创造新生。既然我阻止不了这场瘟疫,为什么不利用它,优化我的族群呢?活下来的人必定是最强的,这是自然法则。如果您认为我做得不对,欢迎您使用自己的方法,我不会阻碍您的行动。但是您不能告诉他们我故意放纵疾病的事。” “为什么你不得病呢?”明荣夏几乎要大骂,“那不是普通病毒,你会死得一个人民也不剩!”明荣夏怒气冲冲地离开昌蒂科的宫殿。早知她是这么冷血的人,他来与她商谈什么呢! 他来到皮埃尔医生的研究室。皮埃尔这几日完全与世隔绝,全身心投入进对病毒的研究中,不过医生本人对此信心不大,“羽蛇”集无数科学家的智慧也没能研究出治愈“黄昏之星”的药,他一个人又怎么破解得了呢?不过他尽力而为,总比完全放弃好。明荣夏不知此时打扰医生是否合适,但刚从昌蒂科那里受了气,他被她的话激怒了,或许他真该用自己的方法来治愈瘟疫。 敲了门,医生在门里回答,需要等一会儿才能相见。明荣夏于是决定等等。他刚坐下,却听见外面传来喧闹。“出什么事了?”他问。 “殿下,来了好多平民。他们请救殿下为他们治病。”纳那华特辛回报说。 特诺切蒂特兰的市民听说明荣夏离开了王宫,纷纷赶往他的所在地朝见。明荣夏住在王宫,他们见不到的,但现在不同了,他们总算可以近距离接近明荣夏。躲在门后观察,发现这些人都是病人,或带着生病的亲人。他们跪在门外,希望明荣夏能为他们治病,或者祝福他们。明荣夏看见他们可怜的模样,听见声声哀求,心里不是滋味,他根本治不了病,白浪费了他们的期望。他想出去与他们见面,至少让他们心里得到安慰,但却被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阻止,首领不希望他与那些接触,担心他会染上同样的病。明荣夏心中更加过意不去,人们会不会因此评价他傲慢无比呢? 皮埃尔医生从密室里出来了,明荣夏立刻迎了上去,期望他有新发现,使事情出现转机。 “殿下,如果你是来问我找到治病的方法了吗?那么我一无所获。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根本破解不了,高温、高盐碱这些常规方法对它没有任何影响,说不定即使地球爆炸,它也依然能存活于宇宙中。”皮埃尔医生烦恼地摇头。 “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能控制它的东西。”酋长鼓励说。 医生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但‘黄昏之星’是实验室里的产物,哪儿去找天敌呢?就像人类。古猿本是自然界中的一员,但是魁扎尔科亚特尔改造了它们,使其从一环扣一环的循环中脱离了出来,再没有生物能克制住它们了,最后它们成了破坏整个生物链的‘病毒’。” “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人类到最后不也是落得快要灭亡的下场了吗?”明荣夏守着渺茫的希望,他不信没有办法,既然创造了这种生物,那么一定有克制的方法,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他的话到是提醒了皮埃尔,医生有了灵感,说:“人类之所以走向灭亡,是因为他们贪得无厌,过渡的扩张导致毁灭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而使自己无法生存。说不定‘黄昏之星’也会走上这条路吧?当它们杀死了所有能被感染的生物,它们的寿命也到头了,之后它们的数量会下降,甚至进入休眠。不过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到那时,恐怕人类已经灭亡了。” 明荣夏垂头丧气,他当然等不到病毒自我毁灭那天,也不能等。“皮埃尔先生,我听说疫苗其实也是病毒,对吗?”明荣夏问,“为什么一个能救人,一个却能害人呢?” “疫苗是弱化的病毒,它不能致病,却能刺激免疫系统产生抗体。”皮埃尔回答,“您的想法我已经试过了。我将部分病毒弱化,制成疫苗,可是‘黄昏之星’是有智力的病毒,它一旦发现针对自己的抗体,立刻会变异成别的形态,躲过免疫系统。除非我们的抗体拥有同等智力,才有可能捉住它们。” “那干脆把我们变小,让我们与病毒面对面战斗,怎么样?”莉娜半开玩笑地说。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说说而已。 “你刚才说什么?伊顿小姐。”皮埃尔医生惊讶地望着她的脸。莉娜不好意思了,或许自己说错了。“你真是个天才!”医生大赞。“说得太对了!为什么不与病毒面对面作战呢?” “你有办法把我们变小?”莉娜惊讶万分。 医生摇头,“我没有办法,不过‘羽蛇’能做到,他们有微型机器人!我记得许多年前他们已经制造出用显微境才能看清的机器人,现在应该能做更小的了!” 明荣夏立刻喜出望外,“用机器人消灭病毒?” “理论上可行,不过实际会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还有一点很关键——‘羽蛇’肯不肯帮忙。”皮埃尔医生虽有喜悦,却在这件事上不太乐观。他有话没说出口。“羽蛇”愿不愿到是其次,他们答应的可能性极高,因为这是很好的实验机会,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会不会夹带私货,如果他们借治病救人为名,混入了别的东西,那可将是祸害无穷。 明荣夏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控制瘟疫的方法找到了,立刻与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商议怎么与“羽蛇”联系。 酋长指了指他脖间的项链,说:“殿下忘了吗?无论您在哪儿,卡尔·埃赫卡都可以通过它知道你的行踪。” 明荣夏想起来了,他捧着项链,或许自己需要他帮忙的心愿也能传到卡尔那儿。 窗外划过一道金光,是流星?不,是远到而来的鹰战士。这位战士并不与他们一起,他的任务应该是护送村民到山区隐居,躲避瘟疫。突然到访是来复命的吗?他对尊长小声说了几句话,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脸色大变,以求助的目光望向皮埃尔。 “伊顿特利尔顿,看来得麻烦您一趟,我们中有人得病了。”酋长向医生发出请求。 明荣夏大惊,是村民,还是鹰战士? “占辉和西佩,他们两人已经可以确定患的不是普通疾病,其他人的情况还不清楚。”酋长沉痛地说。 “不要急,我们马上去找他们。”皮埃尔医生说完,立刻开始收拾随身用品。 第七节 新真相 尽管与金蜂鸟的村民重新聚在了一起,但明荣夏根本见不到他们,两拨人完全被隔离了,只有皮埃尔医生才能见到隔离区里的人。他会挨个检查他们,直到完全排除患病的可能,才会被放出来。 明荣夏听说占辉和西佩已经确定染了怪病后,非常担心。他们俩不知谁先感染上。占辉自从换了副身体后,体质一直很弱,或许这是他染病的原因;而西佩的情况更让人提心吊胆,听说西佩染病的原因是因为没有皮肤保护。还不过西佩虽然没有皮肤,但他的神力却能为他抵抗细菌侵害。现在他病了,也就是说神力对“黄昏之星”没有效力,而且更致命的是,西佩的患病证实了皮埃尔医生的担心——这种病可传染给神族。 关于隔离区里的情况,明荣夏只能通过已证实无病,从里面放出的人口中得知。西佩毕竟是神选战士,尽管病情严重,可还能像普通人那样吃睡。皮埃尔医生说,只要能吃东西,维持体力、精神,可以撑段时间。不过占辉的情况却非常不乐观,无论给他吃什么,他都会吐出来,连喝水也会吐,他们给他静脉输液,他的身体竟已虚弱到承受不了任何直接输入,现在仅靠皮埃尔医生的神力维持着生命。 听了这些描述,明荣夏感到占辉快死了。然后他认为自己不该这么想,怎么能想人死呢?无论多么痛苦,都应该抱着活下去的希望。占辉,以前那位光芒万丈的男子,站在顶点的战士,有失去神力后变得落魄不堪,占辉此时的内心一定充满了痛苦与不甘吧?或许他们应该让他在神坛上消失,而不是让他复活,承受凡人的折磨。他一出生便是神,只有神的位置才适合他,与自己这个被尊为神的凡人是不同的。想到这些,明荣夏闭上眼睛,仿佛不愿看见一位神以凡人的方式死去。 皮埃尔医生突然来拜访了。“殿下,请随我来。占辉想见您。” 明荣夏先是一愣,见皮埃尔医生神色阴沉,态度却显得有几分紧急,他立刻明白了,“他不行了,是吗?” 有风之宝的保护,又有皮埃尔的神力加以隔离,明荣夏进入了病人的房间。占辉平躺着,脸色如纸般苍白,他没睡着,听见动静,眼皮眨了眨。明荣夏不懂占辉为什么想见他,他们平时连对话都没几句。他轻轻靠近床边。 “是你吗?”占辉虚弱地说。 明荣夏怀疑他看不见了,轻声说:“是我。你能看见我吗?” “还能。我该怎么称呼你?惠齐罗伯契特利,还是你的名字?” “就叫名字吧!”明荣夏突然发现占辉一直没有承认他是神,这反到让明荣夏感到轻松与亲切。每个人都把他当作神来崇拜,让他觉得自己与大家越来越疏远。 “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像个凡人般死在病床上,或许这就是报应。”占辉苦涩地微笑,“必须告诉你件事,不说出它,我难以安心。这件事是关于你母亲的……杀死她的凶手不是你姐姐,真凶是维维科约特尔,而我是同谋。”占辉说完,有意望向明荣夏,观察他的表情。“怎么了?很吃惊吗?维维科约特尔变作你姐姐的模样,有意挑拨你们姐弟的关系,我协助了他。现在想起来真的对不起你。她是你的亲姐姐,你的母亲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要有任何怀疑。做亲子鉴定的医生是维维科约特尔假扮的,婴儿的尸骨是我们事先埋好的,作证的邻居也是假扮的,什么都是假的,甚至包括……” “不要说了。”明荣夏摇头,眼中蒙上了层水气,“我不是吃惊,我是感慨,你到现在还在为特斯卡特利波卡开脱罪责。用不着将责任揽在自己和维维科约特尔身上,其实特斯卡特利波卡才是幕后真凶,对不对?没有他的命令,你会做这些事吗?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其实我已经想通,无论真相如何,我对她们的感情不会有任何改变,她们永远是我的母亲和姐姐。” “是这样吗?”占辉露着笑容,笑容不再苦涩,而是含着欣慰。“看来是我瞎操心了。你原谅我吗?” 明荣夏点头。 “谢谢。你是个好人。”占辉垂下目光,“我从小跟着师父学佛,以为自己已经超然脱俗,却怎么也达不到你这样的心境。一边说着普渡众生,一边滥杀无辜。我终究只是外表看起来像神而已,没了神力,立刻原形毕露了。可你不同,没有神力的你竟然能让这么多神聚集在你身边,为你效力。” “不,你错了。他们没有为我效力,而且他们是冲着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名字才来到我身边而已。”明荣夏自嘲地笑了笑。倘若自己不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他们会理睬他吗? 占辉头很晕,但还是轻轻摇了头,“不是这样的。神无真人拥有魁扎尔科亚特尔之名,可结果呢?他们愿意留在你身边并不是因为一个神的名字,而是看到了神之心。” “神之心?” “是的。你虽然没有神的肉体和力量,却有神的心。那是任何神力的光辉都无法掩盖的美德,就算将来你没能继承神位,他们依然会尊敬你,这是你与神无真人,乃至与我的最大不同。没有神的庇佑,你依然是你,而我和神无真人则什么也不是了。” 明荣夏嘴唇微启,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出口的话。他不懂,占辉为什么要说这些,有神之心又怎么样?什么也改变不了,悲剧一幕幕发生,他不要什么神之心,如果让他拥有从前占辉那样的强大神力就好了,这样他可以为很多人做很多事。 占辉想握他的手,但又中止了举动,可能担心会将病传染给他。明荣夏什么也不怕,主动把他的手握住,这只手很凉,如同快要冷却的生命。占辉对他微笑,像是得到了某种感动。 “如果能再活一次就好了。”他说,“再活一次,我做你的神选战士。” “一定能行的。”明荣夏鼓励他,紧握住冰凉的手。 从病房里出来,明荣夏忍不住回望,不知占辉还能撑多久,今天可能是见他最后一面了。占辉一定知道自身情况,否则不会告诉他母亲之死的真相。 其实那件事的真相是什么,早已经不重要了,该死的、不该死的人都已消失。他仰望天空,母亲、姐姐,她们是否在看着他呢? 突然,胸前闪出了白光,明荣夏惊愕之中,从领口里拉出项链风之宝。白色光芒脱离了水晶项坠,在他前方凝聚成一个人形,卡尔·埃赫卡的幻影显现了出来。金发男子转身,望着他,流露出神秘笑意。 第八节 新来访者 为什么现在出现?明荣夏在心中大喊,为什么卡尔的影像现在出现呢?或许他已经通过风之宝了解到事件原委了。 卡尔的影像并不清晰,五官略微模糊。“你心中的烦恼,我能为你解决。”他说。 “我心中的烦恼?”“ “对。你不是希望屋里的人活下去吗?” 明荣夏回头望向占辉的病房,将信将疑,“你能治好‘黄昏之星’造成的病?这种病不是治不好吗?” “本来不能治,但听了寻个微型机器人的建议后,我想或许可行,值得一试。就看你愿不愿冒险了。” 明荣夏犹豫了,这事不应该问他,愿不愿意,应由占辉和西佩自己决定。“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信我,你还能信谁?” 真是句霸道的回答。虽然卡尔从没有害过自己,但他害过许多其他人,如果是用在自己身上,明荣夏或许可以让他一试,可这次是用在别人身上,而且其中有“羽蛇”想要置于死地的占辉,他不能放心。 “殿下!”见到明荣夏出来了,皮埃尔立刻迎上前,却一眼瞧见了卡尔·埃赫卡。 卡尔对着医生淡然一笑,幻影立刻消散了。 “怎么回事?”皮埃尔医生担心明荣夏受到伤害。 “他……”明荣夏千头万绪,一时半会说不清,“快,召集大家,我有重要的事商议。” 明荣夏将卡尔的建议告诉了大家,即刻引发极大争议。既然有办法治病,当然是好事,但是“羽蛇”信得过吗?会不会将他们当作科学实验的对象?人们争论了半天也没结果,但明荣夏觉得最重要的意见因来自占辉和西佩,毕竟他们是当事人,只要他们同意由“羽蛇”来治病,其他人就算反对也不重要。明荣夏征求两位病人的意见,得到的答复是,他们坚决反对“羽蛇”触碰自己的身体。明荣夏有些意外,他以为重病的人会抓住一切有可能治愈的希望,可是对“羽蛇”的不信任和反感已经超过了死亡。既然当事人不愿意,明荣夏也无能为力。 本以为事情这就么算了,不过事件发展出乎了人的意料。明荣夏没有给卡尔任何答复,其实不用着答复卡尔,对方已能通过风之宝得知情况。然而一艘小型飞船却在不久后降临到村庄。 不请自来,“羽蛇”如此积极地参与进来,阴谋的气味再明显不过了。随着舱门打开,围住飞船的鹰战士已做好战斗准备。 出来一位少年,十一、二岁,戴着毛线织成的柔软帽子,罩住了整个头顶。 “亚伯?”明荣夏认出了他,不过立刻否定答案,因为少年的神色不对,虽然沉静,却隐含着一股张狂的气质。“是该隐?”他又猜。以前该隐和亚伯总会同时出现,他们气质对比鲜明,一看便知谁是谁,可单独出现时,明荣夏分不出他们了。为什么只来一个?这也很奇怪。明荣夏隐约感到,水银城一别后,这对双胞胎出了事。 “我是亚伯。”少年说,“同时也是该隐。我与哥哥合体了。” 明荣夏和其他人没懂合体是怎么回事,亚伯并未作解释,只是继续说:“这就是你们欢迎朋友的方式吗?我奉魁扎尔科亚特尔殿下的命令来为你们驱除病患,对我客气点!” 这个亚伯与从前的确大不一样,不仅话多了,还有了股傲气。从某些方面看,他更像该隐。 “我已经接替哥哥的工作,成为了‘羽蛇’首席机械设计工程师。魁扎尔科亚特尔殿下说,超微型机器人可能有助于治病,所以我来试试。我不想与你们浪费时间,病人在哪儿?快带我去。” “我们没有请你来!”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挡在路前。 “该隐先生呢?他怎么了?你为什么会接替他的工作?”明荣夏越发觉得这个亚伯很古怪。 可是亚伯不回答他的提问,只说:“我很忙,让我看看病人。想和我打吗?现在我是科学家了,不再是打手和保镖,不会和你打的。让开!” “他们不会见‘羽蛇’的人。他们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羽蛇’把他们当实验品。”酋长寸步不移,鹰战士也聚了过来。 “我不管他们的意见,我只要完成任务。”亚伯虽说不愿打斗,但眼中的斗志正在上升。明荣夏十分惊讶,机器人竟能表现出如此微妙的表情,他隐约有种感觉,亚伯可能已经不完全是机器人了。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从哪儿来,因为毫无根据。 “他的弱点在头部。”彼德凑过来,在明荣夏后背写字。 明荣夏一惊,以前听鹰战士评论,亚伯这个人全身毫无弱点,是个完美的战斗机器,尽管外表只有十一、二岁,可没有鹰战士愿意做他的对手。现在他居然有弱点了,而且连彼德也能轻易看出,说明其他鹰战士早已知道。随时会动手,可明荣夏不希望他们打斗,他立刻插入他们之间。 “听我说一句。”他说,“我们虽然没有邀请你,但对你的到来仍表示欢迎。你并没有恶意对吧?亚伯先生,要说实话。” “机器人从不说谎。我是来治病的。” “那就好。我们欢迎所有善意的来访者。亚伯先生,你打算怎么治病呢?”明荣夏问。 亚伯回答:“使用‘羽蛇’新研制的超微型机器人,进入体内除去病变组织,甚至消灭病源。” “你们成功过吗?”皮埃尔医生问。 亚伯傲慢地摇头,“这是刚研发出的东西,还没有进行过实验,所以我无法告诉你结果。但现在实验也来得及。” “现在实验?” “对。去找几个病人来,当场实验。你总可以放心了吧?不过得尽快,我担心你们的病人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明荣夏看到了鹰战士脸上的犹豫,如果实验成功,能救他们的同伴,他们还是愿意与“羽蛇”合作的。明荣夏反对以活人做实验,但现在的状况似乎只能以人来当实验品了,如果没有人牺牲,可能无法尽快得到治病的良方。 “殿下,我们可以吗?”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征求明荣夏的意见。酋长很明白,明荣夏不喜欢这种事。 看酋长的眼神,明荣夏已经了解到酋长的心意,但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总觉得以人来做实验是不人道的,对不住被选为实验品的人和他们的亲人,可是另一方面,不做这个实验,依然会有人死去,而且死去的人将更多。 “去试试吧!”明荣夏点头同意,“不过一定要得到别人的允许,不可以强迫。”明荣夏讲明了要求,随后表示会一同前往,他要亲眼看看,“羽蛇”怎么治病。 第九节 新药 他们来到附近的村镇,记得上次路过这里时还可以见到成群嬉戏的孩子,而现在,镇中一片死寂。并非没有人,而是每个人都死气沉沉,如同游魂。他们一个个眼窝凹陷,四肢萎缩,像是地狱的冤鬼。 村子中央燃着大火,一大群人围着取暖,火中生火的村料仿若人形。仔细看,那确实是人,尸体在火中卷曲变形,如同复活了般。 明荣夏不知到哪去找愿意接受实验的人,于是来到他们之中,说明来意,现在有治病的办法了,如果愿意一试,可将家中病人交由他们照顾。但这些人只是看了他们几眼,冷漠的眼中毫无生气,继续烤着火。明荣夏初不知他们为什么听见天大的好消息而没有喜悦,后才知原来他们已被骗子骗得麻木,自开始流行怪病后,前后来了许多“神医”,个个称自己有秘方良药,骗走了他们钱财不说,那些药反而害死了不少人,所以没有人再信了。 无奈地叹了气,他们只好挨家挨户面谈,可是这些人不是毫无兴趣,就是愤怒地关门。明荣夏一度很失落,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则提议随便抓几个病人,这是很容易办到的事,等他们看到了治病效果,自然会争先恐后将病人送来,但明荣夏不同意这个办法。 直到他们敲开了最后一户的房门。开门的是位老妇人,她的孙妇病得很重,快要死了,而她自己也得了病,老妇人无心听他们劝说,只顾着收拾行李。劝说无效后,明荣夏观察出她的异状,便问:“你要出门吗?” “与你们无关!”老妇人不客气地回答。 “你已经生病了,而且你的孙女更需要照顾,你们要去哪儿?” “我就是为了去治病。” “去哪儿治病?” “听人说新墨西哥有位神奇的人,他能治这种病。” “他是谁?”明荣夏惊讶地问。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老妇人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反正能治病就行了!都说他是个神,不是凡人。我要去求求他!” 明荣夏即刻生了疑,也有可能真是哪位神,他望了望酋长,酋长没给他任何暗示。他又对老妇人问:“你带着孙女去新墨西哥?这么远,她已经不能行走了,你怎么带她走?”明荣夏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少女正望着她的奶奶,眼里满是求生的欲望。 老妇人不看她孙女一眼,只说:“我也是个病人,怎么带她走?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不管她了?” “我管不了!已经告诉你了,我也生病了,连自己也照顾不过来。你是要我背着她上路吗?体恤一下老年人吧!” 虽然她是位老人,还是位病人,但听了她的话,明荣夏心中起了愤怒,对她失去了敬意。“你走了,她怎么办?”他问。 “反正她已经快死了。我的病说不定就是她传染上的。”老妇人说完,拉上行李箱拉链,提包出门。 她就这样离开了家,她没有赶走客人,说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床上的女孩呻吟起来,扭动身体,伸手想要抓住祖母的背影,但她留不住,老妇人毫无眷恋。 明荣夏放弃了叫回她的念头,这样的祖母叫回来也没用,只是徒增怨恨。他看着陌生的少女,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 “……你看,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明荣夏坐在床边对少女说。 少女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轻轻点头。 “刚才我们对你祖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吗?” 少女点了头。 明荣夏心觉这样就好,然后说:“我们真有治病的药,你愿意相信我们吗?” 少女神情木愣,没有反应。 她还是不信。明荣夏只得叹气,她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少女望着他的脸,望了很久,轻轻“嗯”了一声。 “你相信了?”明荣夏怀疑自己听错了,终于有了肯相信他们的人。 少女点头。 “那么你愿意试药吗?”明荣夏万分惊喜,充满期待。 少女望向敞开的门,似乎不会有人再从门外出现了,然后她点了头。 “这是新药,没经过任何实验,你吃了可能马上会死,你要想清楚!” 少女还是点头。 对她的信任,明荣夏由衷感谢。 亚伯从密封的铅盒中取出枚胶囊,它就如普通药粒大小,但里边封着无数微型机器人。明荣夏没告诉她里边有什么,只让她以温水服下。胶囊会在胃中化掉,机器人将进入全身。 看着她缓缓躺下,明荣夏吊高了心,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半小时后,药力发作了。女孩突然全身发热,浑身像充血般通红。明荣夏被她的状况吓到,直问亚伯怎么回事。亚伯十分镇定,只说这是机器人与“黄昏之星”战斗,引发的正常情况,在他们科学家的估算之内。这还只是开始,还有更严重的反应,机器人一定能消灭“黄昏之星”,只不过人能不能挺过去就是未知数了。机器人始终是异物,它们的敌人不仅有“黄昏之星”,还有人体的免疫系统。 不多时,女孩出现呼吸困难的状况,并开始呕吐。胃部抽畜得厉害,似要将刚吞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由于没有进食,吐出的全是胃液与胆汁。红潮退去,她的身体开始发黄,就像患了严重肝病的人。亚伯说,他的机器人正在脏器中战斗,而且很激烈,可惜他看不到。女孩很痛苦,睁着发黄的双眼瞪着明荣夏。明荣夏很怕她的眼神,转身到门外回避。 她大概挣扎了十来个小时,然后安静了。明荣夏回到屋中,见到女孩紧闭双眼,脸上残留着干掉的鼻血,床下满是呕吐物,他的心一下子紧了,但在见到虽然微弱,却仍在起伏的胸膛时,心又放了下来。 亚伯说,她只是昏睡了过去,身体太累了。尽管仍发着烧,不过病情已开始好转,现在她需要辅助治疗。 他们带她回了村庄,在医神的照料下,女孩情况平稳,然后渐渐退烧。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眼仁已经恢复了白色。女孩环视了陌生的环境,并不觉得害怕,目光最终停留在明荣夏身上,仿佛在陌生人中见到了熟人。她对他一笑,这眼神不再怀疑,明荣夏也舒了心。 “我饿了。”她小声说。声音虽小,却给所有人带来了喜悦。 第十节 新神医 实验距真正成功还差一步——所有微型机器人必须排出体外,这还需要数天时间。机器人在实成任务后会随着新陈代谢自动离开人体,从小女孩目前的恢复情况看,实验非常成功,相信最后一步也会顺利完成。 亚伯建议延长实验周期,因为“黄昏之星”是有智力的病毒,不会这么轻易被击败,他希望机器人在体肉多停留段时间,巩固治疗效果。对小女孩来说不是坏事,但对另两位生病的人来说,他们已经等不得了。西佩已很虚弱,而占辉多数时间处于昏迷中。然而更严重的是,这位两就算见到了治疗效果,依然拒绝使用“羽蛇”的治疗方案,便即明荣夏劝说他们也没用。西佩对“羽蛇”的机器人持有很大疑虑,在他看来,那东西不过是机器版的“黄昏之星”,他们在干驱狼引虎的事;而占辉则对“羽蛇”怀有本能的抵触,甚至仇视。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奶奶?”小女孩问明荣夏。 “病好了就去。”明荣夏回答说。 这时凯特和莉娜为她拿来了干净衣服,女孩很喜欢这两位女士。然后明荣夏被赶出了房间。 一会后,莉娜出来了。“过来,和你商量件事。”她把明荣夏叫到一旁。 “伊娃说,她想去找奶奶了。”莉娜与他说的就是这事。 “你们进来前,她已经在问我。她的病还没好,怎么能让她外出?另外亚伯也不许她跑远,那些机器人还在她体内,随时需要观察。”明荣夏不赞同。 莉娜去不这样认为,“她想奶奶了,而且她的奶奶也得了同样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可能错过了就再也见不到。她希望奶奶把接来,将病治好。我认为这是好事。就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新墨西哥!那么远,怎么很快回来?” “用凯特的传送门!不用担心,能回来。”莉娜神秘地笑。 明荣夏很惊讶了,“她的神力能用了?” “凯特的神力一直能用,只是由于磁极改变,无法确定准确位置而已。现在她已经可以感觉到磁极变化后的新规律,我们做过几次实验,没问题的。”莉娜作了保证。 她们做实验的事他居然不知道,要是实验失败,飞去了外太空,连个救她们的人也没有!明荣夏犹豫了一小会儿,说:“好吧!不过要快,不能让亚伯知道了。” “他已经知道了!”莉娜拍了拍明荣夏的脖子。 明荣夏这才想起风之宝项链,戴着这东西如同戴着窃听器和追踪器,什么秘密也没有。可偏偏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他们还不让他摘下,说什么虽是“羽蛇”的东西,但也是件神器,关键时能救他的命。明荣夏承认,它确实很有用。它不像黑曜石刀那样需要由他的意识去发动,它通常会主动保护他,更比那面羽毛织成的盾有用得多。金烈羽盾在他手中从来没有反应,到是对占辉主动反应过一次,明荣夏觉得把它送给占辉更合适。 莉娜和凯特带着小女孩悄悄出发了,通过空间传送,到达新墨西哥只是一瞬间的事。 新墨西哥,或被称为新新墨西哥的城市,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更加混乱。瘟疫爆发后,城市里的人多是往外逃,到人烟稀少的地方避难,但这里的情况却相反,人们争先恐后往城里涌,其原因仅是因为这里住着位能治病的神医。 她们走在街道上。宽阔的街道因挤满了流浪者而变得狭窄,道路两侧横七竖八地躺着全是人,他们或饥饿地挤在一起,或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睁眼瞪着路人;有的甚至已死去多日,蚊蝇围着他乱舞,身边的人或是没有觉察,或是觉得无所谓了,照常过自己的生活。这里连清理尸体和垃圾的人也没有,卫生状况极恶劣,三个女人不得不快步前进,以免传染。 伊娃却想走慢一些,因为她担心错过奶奶,但在见了那些恶臭无比的人后,她宁愿相信奶奶不在他们之中。 凯特打听到了神医的位置,他住在广场对面的市政楼里。她们赶了过去,广场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广场中凡是能挤人的地方早已被人占领,黑压压的人群像爬满腐肉的蚂蚁,一点空隙也不见。伊娃环顾,不知道从何处找走,她喊了几声,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凯特叹了气,得快想个办法才行,她们不能在这里久呆。 对面市政楼的门动了,立刻引来人群涌动,本就已挤成一团的人群开始往前挪移,似条残废的虫被远方甘甜的花蜜吸引,拖着半截身子也要过去吮吸。人群中有人被挤倒了,后面的人压着他的身体爬过去,只把他当作前进路上的小小障碍。 门里出来队警卫,以棍棒驱使人群后退。随后出来位圆胖的中年男人,胖男人理了理八字胡,慢条斯理地说:“大神说,今日只给五个人看病。先到先看。” 他一说完,人群拼命往前挤。有人穿过守卫的阻挡,奔向市政楼,被别的守卫抓住,他摘下金戒指双手奉献。胖男人瞧了瞧,让守卫放了他,他立刻钻进了大门。又有人穿起了封锁,不过他什么也没交出,还想挣扎逃脱,结果召来一顿暴打。 胖男人把金戒指放在嘴里咬了咬,似乎还不满意。“这些家伙越来越穷了。”他低声念着,一抬头,突然瞧见张女人的脸,吓得往后跳跃。她什么时候靠近的,警卫也没察觉。 莉娜严肃地瞪着他,可胖男人却渐渐露出惊喜之色,直到欢喜起来。“你是……你是莉娜?伊顿?真的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莉娜厌恶这个贪财小人。 “我是你的歌迷!” 有这样的歌迷,莉娜感到恶心。 “你失踪了很久,有传闻说你死了。许多听信谣言的傻瓜心碎得自杀了,不过我不相信谣言,总算活着见到了你!你到哪儿去了?还继续唱歌吗?” “你在干什么?”莉娜严厉地问。 胖男人满脸崇拜,回答:“为大神管理这些求医的人。” “‘大神’让你收钱了?” “嗯……适当收点管理费。您需要看病吗?您随时可以进去!” “我不看病。我要见‘大神’。” “不看病……这个嘛……”胖男人为难。 莉娜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推开他,直往里闯。 “伊顿小姐……”胖男人上前阻拦,身后却又插上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她们怎么靠近的,也没有人注意到。“喂!你们是谁?”拦不住莉娜,这两个家伙总得拦住。可他还没出手,凯特挥了他一掌,百斤重的胖子像球一般滚下台阶。 莉娜走在前面,推开大厅的门。她要看看这个招摇撞骗的“大神”什么模样。 “大神”就在大厅里,年轻的褐色皮肤男子悠闲地斜躺着,刚才给了金戒指的人正跪在他面前,乞求他的怜悯。 莉娜和凯特同时往后退步,因为她们遇上的不是谋财的骗子,而是位真正的神——死神。 “两位好。总算找到你们了。”死神抬头望了她们一眼,冷冷浅笑。 被死神问候,令人头皮发麻。 第十一节 新重逢 人们向往的神医居然是死神,这是多大的讽刺。人类崇拜的究竟是什么呢? 凯特冷笑两声,给莉娜递去保持警惕的眼色,护住小女孩。米克特兰特库特利起了身,对她们笑道:“你们害怕什么呢?我不会要你们的命。只是你们将一位友好的朋友丢下不管,实在不够仗义。” “当时情况危急,我们总不能与岛一起沉入海底吧?没有等你,确实是我们的错,我代表大家向你道歉。”凯特说。虽然死神到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不可放松警惕,死神太捉摸不定了。“你没事吧?见到你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是个不会笑的人,无论换多少身体,他的笑容总是僵硬冰冷的。“谢谢你的关心,女士。谁能伤害死神呢?死亡本身就是无法伤害的。到是你们,离开了我,还过得好吗?占辉他还好吧?” 他首先关心的居然是占辉,这到让凯特和莉娜意外,以前的遇上的神通常更为关心明荣夏的状况。 “他不太好。”凯特回答。 死神僵硬的表情中起了担心,“怎么不好了?” “其实……”凯特知道瞒不过他,干脆据实说:“其实他的状况很不好。他感染了‘黄昏之星’,快死了。” “他不可以死!”死神意外地激动了,“什么‘黄昏之星’,那东西怎么可以伤害他?他在哪儿?带我去!” 死神往前迈步,却发现有东西拌住了他,那个求他治病的人还跪在他脚边,求他治病。“去找怀清水来。”死神对他吩咐。死神觉察到自己情绪不定,解释说:“这具身体从前的主人拜托过我,要我照顾好占辉。答应别人的事总得做到吧!”他的手放在胸膛上,指的是自己。 死神现在使用的这具身体,以前名叫“米克特兰”,或称为“小空”。按占辉的说法,小空在他身边呆了二十多年,他有记忆时起,小空就在身边。小空像个守护者,一直守护着占辉,小空消失之后,他守护占辉的原因也就成了个迷。死神应该知道答案,现在看起来,他代替了小空,成为了新的守护者。 求治病的人接来了清水,双手奉上。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朝杯里吐了口水,对他说:“把水喝光,你的病就会好了。”那人一点儿也不嫌恶心,咕噜咕噜将杯子喝了个底朝天,一边拜谢,一边退了出去。 口水就能治病了?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神,凯特和莉娜一定把他当做江湖骗子教训一顿。 “我们快走吧!到你们住的地方去!我们用什么工具到哪儿?”死神催促。 “如果你愿意去,随时都行。”对凯特来说,这只是只扇门的功夫。 “大神!大神!”这时,胖男人在门外叫了起来。 “什么事?”死神让他进来说话。 “大神!有个老太婆自称认识进来的小姐,她也想进来。我本来想赶她走,但又担心她真的认识几位小姐,所以进来问问。”胖男人匍匐地上说。 “我们不认识什么老太婆。”莉娜回答。 “这种小事还来烦我!滚出去!”死神喝斥。 “我知道!是我奶奶!”小女孩叫起来,“一定是我奶奶!”她高兴地叫着,奔了出去。 老太婆被警卫拦下,不停向他们哀求,她与刚才进去的几位小姐是一起的,请让她进去。“奶奶!”小女孩出现在门口。“伊娃!”老太婆高声叫着,向她奔去。她推开阻拦她的警卫,“我告诉过你们,她是我孙女!”变得高人一等起来。 她捧住小女孩的脸,异常惊喜,“哦!你的病好了?”使劲捏了捏粉白的小脸,“气色这么好,你的病已经好了!太好了!是大神为你治的吧?奶奶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你怎么认识大神的?请他为奶奶治病吧!” 小女孩回答说:“我不认识大神,我的病不是大神治的。是这两位姐姐……”伊娃回头望向莉娜与凯特。 莉娜很没好气地对老太婆说:“你就是把伊娃丢下不管,自己跑来找神医的奶奶?伊娃很懂事,就算你抛弃了她,她依然挂念着你。” “我没有抛弃伊娃!”老太婆慌忙解释,“我趁着自己还能走动,来新墨西哥求药。等求到了药,我会立刻回去的!” 谁信她的鬼话。莉娜十分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老太婆紧紧抱住了孙女,似乎怕她跑掉了。“伊娃,你要相信奶奶!奶奶是去求药了,没有抛弃你。现在你的病不是好了吗?如果你还有药,快给奶奶呀!我对你那么好,你重病的时候那么照顾你……” “她的病是‘羽蛇’治好的?”死神身在门后的阴影中问。 凯特回头小声回答:“是。怎么了?有问题吗?”她觉察到死神的疑惑,或者说,那不是疑惑,是警惕。 死神没有揭示答案,只是说:“我们快走吧!占辉还等着我。” “莉娜,我们走!”凯特对莉娜说完,转身回到屋里。莉娜将小女孩从老太婆怀中抢回,拉着她进屋。 “伊娃,等等我!”老太婆连跑带扑地追上去。 小女孩哀求地拽了拽莉娜的手,莉娜没同意,也没反对,默认老太婆跟着他们。 第十二节 新病毒 穿过空间之门的一刹那,伊娃的奶奶完全将他们看作天神下凡,她对见到的每个人都抱以崇拜的目光。为防止这个疯颠的老太婆惹事,莉娜让她禁足于小屋中,可是这样管不住老太婆,她一有机会就不见了,而大家的心思全放在了死神身上,根本无暇顾及。 死神割破手腕,鲜血滴落上占辉的嘴唇,血浸润下去,似乎这样他的病就会好了。 “他还有救吧?”明荣夏担心地问,占辉已经病入膏肓。应该没有大碍,死神在这里,他不让谁死,谁就死不了。 亚伯进了病房,如果机器人的脸色也有变化,那么亚伯此时的气色应是极差,只是“羽蛇”的技术还差了一点,他的人造皮肤永远都是那么白嫩而透着微微红润,不过表情已经表现得很到位了。“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不死之身呢?”亚伯一副好工作被人抢走的模样。 “如果不死这么容易得到,神也太廉价了。你们花了几千年时间,不也一样没得到吗?”死神轻放下占辉,回头说:“对神说话应使用敬语。这么没礼貌,现在说话的应该是该隐吧?最好让你这位哥哥闭嘴。” “我没有权力阻止哥哥进行正常言语,不过我会提醒他注意用词,现在他已经比从前能克制多了。”亚伯说,“既然您在这儿了,看来我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 “不,你得留下来。我还没看见你的药。”死神把手伸向他,“给我看看你们研制的‘药’。” 亚伯冷笑,“没有必要吧!” “给我看看。”死神坚持,“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吗?只是看一眼。我很好奇,你们愿意给占辉吃的东西是什么?” “没什么好看的,机器技术,不在您的理解范围之内。”亚伯尽量保持微笑。 皮埃尔为此刻的僵固气氛打圆场,“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关于那些药,它们的技术我可以为你先作解释……” “我知道那是什么!”死神坚决地说,“快拿给我!不要认为你是没有生命的钢铁,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的哥哥现在也不过只是一团软肉而已。” 他的威胁似乎起了效果,亚伯不情愿,但还是从衣兜里掏出了个铅制小盒,将它扔了过去。 死神接住它,不用打开,仿佛已知道是什么了。“它叫什么名字?” “‘启明星’。”亚伯回答。 “‘启明星’?哼!与‘黄昏之星’还真是一对。这也算以毒攻毒吧!”死神将铅盒扔了回去,“带上你的‘启明星’滚回‘羽蛇’!另外转告那条蛇——他也是旧神,新世界里同样没有他的位置,再怎么挣扎也只有消失的命运!” “您的忠告他一定能听见。告辞。”亚伯鞠躬,也不多说了,转身便走。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明荣夏和皮埃尔立刻问向死神。 “与‘黄昏之星’一样的东西。你们没让他碰占辉吧?”死神担心地问。 “没有,鹰战士都看着的。”皮埃尔回答。 死神放了心,“那就好。那东西比‘黄昏之星’还可怕,因为它可以受控制,而‘黄昏之星’不能。它们是很小的机器人,通过程序可以遥控它们,如果可能的话,它们会附在神经末梢,控制人体。” “的确有这种可能!”皮埃尔医生被死神的话点醒,“太危险了!幸好没让占辉和西佩服用他们的药。” “那么伊娃……”明荣夏想到了小女孩。 “伊娃?那个女孩吗?”死神没有丝毫怜悯与犹豫,“杀了吧。” “为什么?”明荣夏反对,“为什么要杀了她?她虽然已经吃了药,但一个小女孩有什么威胁呢?与其对付一个女孩,还不如追回亚伯,销毁他身上的药更好!” “销毁那些‘药’没用,就算把亚伯杀了也没用,技术已经被‘羽蛇’掌握,他们随时能大量生产,除非我们有能力将‘羽蛇’摧毁。而杀了那女孩不是为了消除威胁,是为了让她解脱。” “解脱什么?她刚刚病愈,才刚开始新生!” “她的病根本没好,哪来的新生?”死神强硬地说,这句话把明荣夏和皮埃尔都震住了,特别是皮埃尔。死神看着医神说:“连你也被骗过去了?‘黄昏之星’是什么东西?几代科学家的智慧结晶,凭一个机械天才制造的机器人就能对付得了?即使是我也不能百分百战胜它。那个女孩之所以表现出健康状态,是因为那些机器人控制了她的器官,让她表现出健康而已。她撑不了多久的,她会死得很痛苦。” “当时我检查出了脏器里有异物,但亚伯说,那是还没有完全排出体外的机器人,过几天就会消失。我并不了解这种技术,所以只有相信他的解释。”皮埃尔遗憾地说。是他失误了,应该多想一想,不应该仅以健康状况来作判断。 “她还有救吗?你能救她的,对不对?”明荣夏充满了期待。 “如果能救,也不会让你这个烂好人杀了她。我可以消灭她体内的‘黄昏之星’,可是消灭不了‘启明星’。我可以使任何生命死亡,但机器人不是生命。已经不能挽回了,给她个痛快吧。” 明荣夏不能接受。他看着皮埃尔,医神却回给他一个点头。 伊娃发现了正奇趣中游荡的奶奶,叫住了她,想与她聊聊天,玩一会儿,可奶奶遇见了她,什么也不说,一个劲地救药,她似乎只在意这个了。伊娃很为难,她到哪儿去找药呢?正巧,亚伯从这里路过,她赶紧打招呼。 “你很精神,身体越来越好了。”亚伯说。 女孩点点头,“嗯,多亏了你的药。” “以后要注意身体啊!” “是。那个……那个……” “有事吗?” “你还有药吗?我奶奶……”女孩鼓起勇气问。虽然奶奶在这儿,可这里的人不喜欢她,也没人过问奶奶的病情,伊娃已经受了这里的人天大的恩惠,因此很不好意思开口。 老太婆立刻跪地磕头。亚伯从兜里掏出铅盒,取了枚胶囊给她。老太婆如获至宝,捧于手心。亚伯不多言,静静走向飞船。 “你是个好人!”身后,小女孩天真地喊。 好人吗?亚伯自嘲浅笑。自己连人也不算,怎么会是好人呢? 飞船缓缓起飞,升空后,加速向前。 机舱内,亚伯没花多少时间便完成了实验报告,他制造的“启明星”终究胜不了“黄昏之星”,实验以失败告终。而且,魁扎尔科亚特尔交待的任务也没完成。 “现在到哪儿了?”他问计算机。 人工智能回答:“即将到达特诺切蒂特兰上空。” “很好。减速,降低高度。我要实施第二套计划。”亚伯解开安全带,起身。 他来舱门前,骤然拉开舱门。高空寒风直灌舱内,无数冰晶瞬间贴上他的脸。亚伯没有丝毫感觉,从容地掏出小铅盒,向着灯火依稀的大地抛出。 第十三节 新仁慈 老太婆看着手中绿色的胶囊,如同注视着块宝玉。 “奶奶,快把它吃了吧!我给你倒杯水。”伊娃倒了杯清水,“吃了这个药,起初会很痛苦,只要忍过去,病就好了。你要忍住。” 老太婆也没听她在说什么,只把水杯接过,喝了口,将胶囊放入口中。 “停下!”门外有人大叫。皮埃尔医生突然闯入,老太婆的身体不能动弹了。 医生从她手里夺下胶囊。明荣夏和死神也跟着进来了。 “这个东西不能吃!”医生向老太婆警告,“幸好我们来得及时,你如果吃了,天神也救不了你!” “为什么不能吃?是亚伯先生给我的!”伊娃扑上去,想抢回药,但她又怎么抢得到呢? “伊娃!我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明荣夏拉住她,关心地问。 小女孩此时只想夺回胶囊,死命挣脱,“没有!没有不舒服!你们把药还给我奶奶!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她,但救她一命吧!救她一命!” “我们就是要救她,才不能让她吃亚伯的药!”明荣夏想要阻止她挥舞挣扎的双手,但这女孩的力气比想象中大,他竟然控制不住。 “要决断,就要快。越犹豫,后果越严重。”死神在身后提醒。 明荣夏懂得他的含意,但他如何下得了手。女孩是他们亲手救下的,现在又将亲手了结她。 女孩的吵闹惊动了其他人。莉娜也来了,明荣夏知道她喜欢伊娃,更不能在她面前动手。 “没什么事,大家怎么都来了?都回去吧!”他放开女孩,驱散围观者。 死神叹了声短气,极失望地第一个离开。莉娜看了看屋中几人,已有了怀疑。 明荣夏回到自己屋里,突然觉得累了,倒下便想睡,但心事重重,怎么也睡不着。他有多久没睡觉了?明荣夏记不起来,由于没有昼夜变化,可能时间已流逝很久,自己却不察觉。 有人推开了没上锁的门。明荣夏立刻翻身,瞧见进来的人是莉娜。 “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莉娜在床边坐下,按住想起身的明荣夏,“躺着吧!你很久没休息了。我也不想来烦你,不过有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什么事?” “你们三人一起到伊娃房里,难道不是有事?她奶奶已经吓成那样了,说吧,不要隐瞒。亚伯突然走了,出了什么事?” 明荣夏侧卧,这事想瞒过她果然不可能。“听我说,莉娜。如果那时候我杀了那一千人,疫病还会流行吗?” 莉娜愣了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回答我,会不会?” “可能不会吧?但没有证据证明瘟疫是从那一千人开始传播的……” “如果当时我听了劝告,或许将避免一场浩劫,最起码有这种可能。那一千人已经染病了,而我放走了他们,因我一时的小仁义给世界制造了一千个病源体,不管瘟疫是不是从他们开始传播的,我都难辞其咎。” “不关你的事!放出病毒的是‘羽蛇’,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眼下我又面临一次选择。” “你指伊娃?”莉娜猜到了,神色立刻黯淡,“她的病不是好了吗?” 明荣夏摇头。 莉娜虽不懂怎么回事,却急了起来,“就算病没好,也不能杀了她!现在患病的人那么多,你都要杀了吗?” “不,她现在不仅有那种病而已,她……”明荣夏哀叹,将死神的话告诉了她。 睡梦中的伊娃突然坐了起来,如同梦游一般。与她同床的奶奶吓得不敢出声,老眼直盯着孙女。只见到伊娃光脚走了出去,脚步轻轻的,幽灵似的,消失黑暗中。 老太婆赶紧起身,开门跟了上去。她见到孙女走向对面病人的屋子,老太婆虽然才到村庄没多久,但她知道对面住着两位年轻男子,这更加深了她对孙女神秘行动的好奇。 门外有人守夜,不过已经睡着了。女孩绕到房后,推开窗,翻窗而入。这间屋子住着那位东方青年,听说今天他刚被从新墨西哥来的大神救治过,现在沉沉睡了。他睡得很沉,以至于有人进入也没反应。 伊娃的双眼紧闭着,其实她在也睡眠中,对现在自己干的事一无所知。她上了床,坐上占辉的身体,突然伸出纤细的手,卡住他的脖子。 这时,一人踢门而入。原本睡在隔壁的西佩冲进屋,揪住女孩头发,将她从占辉身上扯离。女孩狠咬西佩手臂。无皮人抓住她的头,只听见女孩脖间“咔嚓”一声,伊娃吐出口鲜血,四肢垂下,如断线的木偶,再也不动了。 窗外的老太婆亲见了这一幕,发出震惊全村的惨叫。 第十四节 新转折 怎么会这样?明荣夏看着伊娃的尸体发呆。自己不想干的事竟以这样意外的方式完成了,或许并不是意外,伊娃到占辉的屋里干什么呢? 西佩以床单裹住身体。“我听见有异响,所以过来看看。这个女孩竟想杀死占辉,因此制止她的行动。她的力气异于常人,我一时手重才杀了她。”西佩不觉得这是多严重的事,杀了个人而已。 伊娃的奶奶十分恐惧,哆嗦得说不出话。不知她为何恐惧,是看到了杀人场景,还是看到了西佩的奇异外形?或许两者都有。 “为什么杀了她?”莉娜想要抱起那具弱小的身躯,却被皮埃尔医生阻止。医生打出个防护罩,罩住尸体。 “是我一时失手,当时她的力气异常的大,我没有把她当作柔弱的人类对待。”西佩遗憾地解释。 死神检查了占辉的状况。回头称赞西佩,“你做得很好,她已经被‘启明星’控制,不用将她当作人类。早先处理掉,也不会有现在这场虚惊了。”他见到裹着西佩身体的床单上沾着血液,“你受了伤?” 西佩看了看这些红斑,只说:“不是我的血,是那女孩吐出来的。这是‘羽蛇’的阴谋吗?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还会有新花招。他们为什么这么想要占辉的命呢?” “谁知道那条蛇在想什么?”死神抢着回答,却似在掩盖什么东西。“看看你们的窝囊样!什么时候才能主动出击?赶快让惠齐罗伯契特利复生吧!” 明荣夏心中一紧,惠齐罗伯契特利这个名字令他神经紧张。成为惠齐罗伯契特利才是他首先应做的事,而此事已经成为他的义务。无论道义上,还是实际需求,明荣夏必须走这条路。 “惠齐罗伯契特利不是想重生就能重生,长眠城的大门还没有开启。”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我们也在等待那一刻,等待新太阳的诞生。” “时候就快到了,感觉是这样。”死神说。当然,他其实是诸神中最没时间概念的。 “查尔丘特利奎殿下已经去了长眠城。有消息,她会转告我们。” “水神吗?难怪没见到她和你们在一起。”死神冷笑,“不是信不过她,你们最好别等她的消息了,现在就出发吧!我担心你们错过了时间。” “请问为什么?” “你们认为‘羽蛇’会让你们顺利行动吗?那条垂死挣扎的蛇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脱死亡。你们听说过烟雾镜的预言吗——只有惠齐罗伯契特利才能杀死卡尔·埃赫卡。我想那条蛇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们难道还要在这儿傻等?” “现在就走?”酋长感到太仓促了。 死神点头,“需要选日子吗?” …… 亚伯回到了新亚特兰蒂斯——这座炫丽的海底城市。他进入王宫,踩踏着海蓝色的地毯。越往宫殿深处,守卫越少,听说魁扎尔科亚特尔将自己关进深宫,不希望被人见到,所以驱散了守卫。入了最后一扇门,这里已是王宫最深处,整座城市的中心点。两男一女,共三人,在厅堂里迎接他。这片区域内,亚伯只见到他们三人,不过有这三人守卫已经足够了。 “欢迎回来,计划完成得怎么样了?”蛇母一如既往地代表三人首先发言。 “第一计划已经失败,现在开始第二计划。”亚伯躬身回答。 深蓝发色的深思说道:“本来就应该执行第二计划。第二计划比第一计划容易得多,第一计划是多余的。” “恐怕是因为第二计划破坏性更大,你才喜欢它的,对吧?”黑发的雷说,“第一计划虽然失败,但也生出了有利于我们的变数。比如说,那个名叫伊娃的女孩。” “雷大人,我已收入信号,伊娃死了。”亚伯提示说,“不过还是出了点令我们惊喜的意外。尽管还不知道那是否真的是意外,或是刻意计划,但对我们非常有利。” 深思并不信服,“这些并不是计划中的事。单纯按照第一计划的执行目的来评判,第一计划彻底失败了。” “先生们,争论什么?到目前为止,无论哪一个计划都没有实现我们的目标,一个目标也没实现,这才是你们该思考,或者该反省的。”蛇母说。 奇)这时,他们身后的珠帘叮咚作响,亚伯抬头注视,珠帘之后虽一片漆黑,可他能观测到热能的视觉在他的处理器中呈现出了不一般的影像。亚伯极为吃惊,赶紧低头,并下跪。 书)“殿下来了?”蛇母也是一惊,退到了珠帘侧旁。 网)深思和雷拨开珠帘,漆黑的屋子如同深渊。一片碧绿的羽毛飘了出来,它绿得如翡翠,精致得像是打磨出的艺术品。 这片羽毛的出现使亚伯更惊,伏首问道:“您还安康吗?” “我很好。”卡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只是身体起了点变化,因此不敢外出了,担心你们认不出我。辛苦你了亚伯,不过你还不能休息,明他们提前行动,我们也得提前进行计划。” “明白!为了殿下,为了‘羽蛇’,我与该隐哥哥即使毁灭世界,牺牲性命,也要实现您的愿望。” 卡尔温和地说:“不需要毁灭世界,也不需要牺牲性命,你量力而为就行,剩下的由我来处理,‘羽蛇’的未来离不开你这样忠诚而有才华的人。这场赌博虽关系着‘羽蛇’的前途,可我不希望下太多赌注。死神已经知道明的身份,鹰战士也了怀疑。” “请不要担心,一切有我们。请您务必保重身体。”亚伯叩首说。 卡尔在黑暗中叹了气,“亚伯,你的目标只有两个——杀死占辉;阻止明荣夏的神验。如果只能实成一个,必须保证后者,要切记。” “是!”亚伯受命,告退。 “蛇母。” “在。” “索洛特尔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传回好消息。” “那就好。你们也开始吧。” “是。” 蛇母三人齐声应答。卡尔似乎离开了,但没有脚步声,只有细碎的,如巨蛇游过地面的诡异声响。 第十五节 新婚 皮埃尔医生实在拿亚伯留下的那枚胶囊没有办法,这种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然是全部销毁最好,但它们太小,很难保证完全销毁,若留下一部分,恐怕会有后患,而带在身边更不明智,要是胶囊在旅途中散开,恐会有更大危害。皮埃尔医生认为只有旅行归来后再处理,那时惠齐罗伯契特利已经重生,将会有更多办法。于是将它放下一个金属盒子中密封。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安排完村庄各项事宜,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有德桑他们在,相信一切能顺利处理。这次旅行用不了多长时间,如果顺利,会很快回来。旅行队除了明荣夏和占辉,都是拥有神力的人,无论行动还是战斗,效率都很高,保护两个没有神力的人绰绰有余,而且明荣夏身上有三伯神器,问题不大;关键是占辉,他的病刚有起色,体质虚弱,保护他得多费些心思。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反对占辉同行,尽管他也是位候补神,有成为神的机会,但他的身体太弱,酋长希望他的身体健康后再去。可死神坚持要占辉同行,似乎这场神验是专为他而设的,而不是为明荣夏。酋长考虑到“羽蛇”想要占辉的命,留在村里不安全,所以同意了,不过占辉身上的迷题却越来越吸引他的注意。 明荣夏只收了几件衣服,去不了多久,或许连衣服也不用带。“如果我没有通过神验,你会怎么办呢?”明荣夏对身边的莉娜问。 莉娜也在收拾行装,回头看着他,不高兴了,“你想这些不吉利的事干什么?一定会通过的!大家都认为你行,而且必须通过。你要是失败了,世界也会随之毁灭。” 明荣夏低头沉默,世界的重担就这样不知不觉压在了肩上,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自愿了。 “上次跟你谈的事想通了吗?”莉娜突然问。 明荣夏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莉娜恼了,“结婚啊!”他居然没记住。 “刚才不是已经问过你了吗?如果我没有通过神验,你要怎么办?” “你担心我做寡妇?”莉娜笑了,靠了过来,“没有这种可能的,你一定能成功。假如真的失败了,这个世界会和你一起毁灭,我还担心那些事干什么呢?我想要个孩子。我知道你的心理压力很大,可我想,既然这是一条可能没有归途的路,为什么我们不完完整整地走完它呢?不管结局如何……” 莉娜突然止住了话,明荣夏此时已将手覆上她的手背。感觉到他的温度,莉娜的眼睛湿润了。“我很任性,让你为难了吧?”她小声说。 明荣夏微微摇头,“任性的是我。我不仅任性,还很无情。”他说,“我们结婚吧!” 轻轻的一声,使莉娜望向他的脸。她发愣,明荣夏却拉她出了屋子。 面对屋外忙碌的人们,明荣夏拉着莉娜的手,大声宣布:“各位!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要结婚了!” “结婚?”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消息立刻在他们中炸开,人群轰动了。 第一个发出愉快笑声的是死神,“恭喜你们了!祝你们白头到老!” 莉娜戏弄他说:“来自你的祝福,可真叫人心寒啊!” “你这丫头不知好歹。我既然祝你们白头到老,说明白头以前我不会取走你们的命啊!”死神反击辩白。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丢下手中的活儿,站到了明荣夏身旁,向大家宣布,“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我们也别忙了!把婚礼办了再走!” 村庄里立刻欢腾一片。 熊熊篝火燃烧于村庄中央,金蜂鸟部落的族民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不会唱歌跳舞的人则忙着布置宴会场地。 一张大席铺在火堆前,明荣夏披着阿兹特克式的斗篷坐了上去。由于时间仓促,仪式从简,足足需要几天时间的求亲、占卜过程省去了。一位老太太直接将新娘从屋中背出,她迈着令人担心的蹒跚步伐,踩踏过花瓣来到明荣夏面前。世上已经没有花了,这些花瓣是索齐用神力令植物强行生长得到的,可谓婚礼中最珍贵的东西。 莉娜坐在明荣夏身旁,简单的饰品戴在她身上,恰好装点了她的朴实。宾客们追寻着舞动的火把入场了,他们每人手中各捧一件礼物,依次向新郎新娘祝福。不多时,明荣夏与莉娜身边的礼物堆成了小山。 老祭司以枯槁颤抖的手为他们的斗篷打结,两条斗篷缠在了一起,新人身后烈火熊熊,宴会开始了。酒已是件稀罕的东西,客人们把它泼洒得到处都是,独特的龙舌兰酒的香气立刻四溢。 人们因酒而狂舞,新娘为他们的颠狂发笑。明荣夏趁机注视发笑的她,莉娜也回过神,两人四目相对,喧哗的婚礼仿佛忽然寂静下来。 “从来没想过我们这样就结婚了。”莉娜说。 明荣夏深感同意。“我也是。”他觉得一切那么不可思议,至今为止发生的事如同梦境。他与莉娜是怎么认识的?他的心既激动又平静,不想去体会什么幸福,因为幸福都是短命的。就算此生如梦,或者明天世界将不复存在,只要此刻真实就好,哪怕只是感觉到真实。 吹起了风,火焰狂舞,似要触碰到新人,明荣夏和莉娜赶紧起身躲避。人们的欢愉也停了下来,鹰战士望着看不见的风,一切表明这股风来得不寻常。 风打着旋儿,在旋风中心出现了人影,这个人乘风而来。红发的莱恩见了眼前的情景不免吃惊。 “我们没有邀请你。”酋长不欢迎地说。 “你们在举行婚礼吗?不好意思,打扰了。”莱恩在明荣夏面前跪下,“事态紧急,请您立刻前往特诺切蒂特兰。” “出什么事了?”明荣夏预感到有大变故。 莱恩回答,“‘羽蛇’向全人类宣战了。请您与我们共商大事。” “宣……宣战?”明荣夏惊骇得目瞪口呆。 第十六节 新宣战 “羽蛇”向世界宣布了人类的罪行。 罪之一,贪婪。人类的欲望不会以获得温饱而满足,他们总是不断求取更多。当他们只会摘采植物果实时,他们想要猎取飞禽走兽;当他们学会打猎时,他们想要稳定的食物来源;当他们学会放牧时,又想要安定的生活;当他们定居了,以农业养活自己时,他们开始思考如何让自己的居所更舒适;到最后,城市建立了,他们却拆了城墙,让钢筋水泥的硬块无限吞噬周围的绿地。地球亿万年来积累的资源被他们吸取,为他们的享乐提供能源,然后极不负责任地抛洒垃圾。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们满足,更不知道怎样才让他们停止。 罪之二,残暴。如果说地球上一切生物的杀戮行为仅是为了生存,那么人类是个例外。他们掌握的技术已经足够养活、保护自己了,可是人类不会因此觉得快乐。对他们来说早已无用的狩猎行为以保护传统为名遗留下来,人类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捕猎,以其它生物的哀鸣换来取自己的欢乐。甚至不需要任何活动,他们随时随地都能置其它生物于死地,高兴时可以杀,不高兴时也可以杀,在他们看来这是无罪的,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以为自己是这个星球的主宰,可以支配其它生物。在人类的暴力下,每天都有物种灭绝,许多生物还来不及被他们有限的知识所识别就消失了。人类不仅对异于自己的物种残忍,对同类也一样毫不留情。他们通常会莫明其妙地厌恶与自己习性不相同的人,一群人厌恶另一群人,由厌恶转变为憎恨,然后相互屠杀,直到其中一方不复存在。他们屠杀同类的手段丝毫不逊于屠杀异种,没有一点同类相怜之心,这在地球的其它生物中是无法想象了。 罪之三,**。难以想象,地球上有这样一种生物,没有发情期,一年四季任何时候都可进行交配。是什么样的需求进化出这样的功能呢?耽于快感使人类沉迷享乐。随着技术提升,他们可以控制何时生育,何时不生育,使得欲望与繁殖分离开,然而这种脱离了种群繁衍的交配行为有什么意义呢?为了满足自己,人类发明的许多花样,与异性、与同性、与年幼者、与年长者、与禽兽、与自己……不外乎为追求肉体上的欢愉。为了这种愉悦,不惜以伤害为代价,将种族延续的神圣使命沦为下流的、无耻的、龌龊的,他们自己都感到惭愧的动作。 罪之四,傲慢。自人类有智慧以来,他们便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利用科学达到满足自身一切欲望的目的。他们可以使江河断流;他们可以填平海湾,使之成为陆地;甚至挖平高山,修建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快捷通途;他们掌握了可以摧毁这颗星球的武器;还可以通过控制基因改变物种特性。以前这些事只有神才可以做到,在他们幼小时想都不敢想,现在他们做到了,于是他们自大起来,以为自己成为了神。他们随心所欲,无视世界的规律,最终酿成恶果,环境日趋恶化,生物相继死亡。生态失衡了,气候变得暴躁,世界面临崩溃,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类失去对自然的敬畏之心造成的,他们僭越了自己的身份。 智慧神魁扎尔科亚特尔颁布“罪己诏”,当初是他传授了人类技术,给了他们智慧,才造成今天的恶果,现在他将拨乱反正,重新找回世界的秩序。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申明与其说是自我反省,还不如说是一种极危险的信号,就像响尾蛇攻击前会摇响尾巴,既然人类已是扰乱秩序的祸首,那么不将这颗毒瘤切除,又怎么重建世界的秩序呢? 明荣夏来到特诺切蒂特兰,这里的居民情绪激动,他们虽带着饥饿与病态的面容,却义愤地手持武器游行。他们无法容忍“羽蛇”的蛮横行为,指出“羽蛇”才是世界毁灭的真凶,这些科学家以疯狂的热情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破坏平衡的奇迹产品,并给人类使用,现如今出了大问题,不怪制造者,却责怪起使用者来了。他们不能替别人背黑锅,更不能坐以待毙,是到了人类团结起来保卫自己的时候了,让“羽蛇”见识到人类的力量。 人类能有多大力量呢?明荣夏不是嘲笑他们,而是为他们的无知担心,要知道就连他们手中的武器也全是“羽蛇”的发明,他们拿什么和“羽蛇”斗?“羽蛇”就是科学的化身,人类一旦离开了科学,将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如。见到他们如此自不量力,明荣夏更觉得事态紧迫。 见到昌蒂科,明荣夏立刻急说:“赶快疏散人类!把他们聚集起来只会让‘羽蛇’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更方便寻找到目标!” “那又怎么样呢?”昌蒂科无所谓地说。 明荣夏一怔,“怎么样?你到底是想帮助人类,还是想毁灭人类?” “人类的命运与我有什么关系?”昌蒂科冷笑,“我将他们聚集起来就是为了今天。人类不过是我们的炮灰而已。” “你说什么?”明荣夏瞪住了她。 昌蒂科甩给他一个嘲笑,“别天真了!真要消灭人类,‘羽蛇’会如此兴师动众?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目标不是人类,是我们——这些不肯服从于他的神。所以我们要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的唯一手段就是战斗。我们要与魁扎尔科亚特尔较量一次,就像神话中的那样,要么把他消灭,要么我们被他的技术吞噬。” “如果按照神话,那么也是由我来领导这场革命,你们必须听我的。”明荣夏说。 “你?”昌蒂科瞧不起,“你是谁?你并不是惠齐罗伯契特利。” “就快是了!我本来要去长眠城进行神验,如果不是莱恩找到我们,现在已在路上了。只有惠齐罗伯契特利才能打败魁扎尔科亚特尔,你的正确做法应是护送我去神验,而不是把我留在这儿耽误时间。” “你想要神验?”昌蒂科一时失神,待回过神立刻说,“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这是拯救世界的方法。你想阻止我?”明荣夏感到昌蒂科是他的敌人。当然,他们之间从未友好过。 “你问为什么?因为这个。”昌蒂科伸出手,金色的闪光的尘埃在她手中聚集,形成了枚黄金色的铃铛。 所有人都惊住了,因为他们认识它,这是月亮女神的宝物——潮汐之铃。 第十七节 新主宰 在月球毁灭之前,昌蒂科见了考约尔克兆圭最后一面。 “请您赶快离开这里,夜之女王。这颗地球的卫星就快消失了!”她伏地请求,可是女神心意已决,如同已经完成了自己所有使命般,安然坐着。 “您还有伟大的事业没有完成,请不要放弃希望!”她再次恳求。 “我是月亮女神啊!月亮已经没有了,女神还留着干什么呢?”明繁华感慨,“我未完成的事,将来自有人继续下去的。或许所有‘反派’都是这个下场吧——我以为自己抛弃了所有,最终却是所有抛弃了我。”她的手握着身边一位已经冰冷了的男子的手。 昌蒂科突然冒出股心酸,她与明繁华交情并不深远,可明繁华是她命中注定的主君,是她永远效忠的对象。明繁华已决定留下,那么她也不会走,只是这样的结局太过凄凉,他们为什么会失败?好不甘心。 “请你为我办件事吧。”明繁华说。 “请吩咐!” “赶快离开这里。” 昌蒂科猛然抬头,“不!我怎么能舍您而去?” “你必须离开,因为你还有任务未完成。这是我最后下达的任务。接住!”两团光球从明繁华手中飞出,落入昌蒂科掌中。 光辉散去,在她手心里出现了一只金色铃铛和一枚透明的石头。“女神,这是……”这是月亮女神的神器和南方众星的聚灵石。 明繁华说:“有了这两件东西,你就能重建南方众星,将我们的意志传承下去。” “这样的重任我担当不起!我没有那种能力!”昌蒂科惶恐地叩首。 “如果你对自己实在没信心,那就把它们交给有这种能力的人,至少要把它们带离这里,不能让它们随我一起毁灭。” “可是女神,如果您能离开不是更好吗?” “我不能离开。我对那颗蓝色的星球已经没有留恋了,曾经我以为自己很爱它,到现在才知道那种爱是多么虚无,当珍爱的具体事物全消失后,我的心也空空如野,还回去干什么呢?走吧,昌蒂科,时间快到了。” 昌蒂科再次叩首。对神选战士来说,一生最重的事便是找到自己的神,侍奉于他。许多神选战士穷其一生都没能等到神的降生,只能对着神像寄托信仰。昌蒂科是幸运的,她与她的神生在了同一时代,并能一起为伟大的事业奋斗。 “还有件事,是件私事……”明繁华想说,却又止住,或许她认为将私事委托于人,使人尽力,是怎么的行为。 “您请说。我不惜一切也会实现您的愿望。” 明繁华想仔细考虑这事,可时间已不允许。 “我的弟弟,他对要不要成为神的问题一直左右摇摆。将来有一天他下了决心,打算成为惠齐罗伯契特利的时候,你为我阻止他,阻止他进行神验,不可以让他去长眠城,哪怕使用武力,甚至伤害他。” “为什么呢,女神?”昌蒂科不解,明荣夏不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吗? “我只希望他做个普通人,不要去走那条不归路。他无法成为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不愿他与我们的父亲一样。去吧!昌蒂科。”明繁华挥手,示意她快离开。 昌蒂科含泪拜离。 看着她手中的金铃,明荣夏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话。“姐姐真这样说过?” “是。我知道无法以武力阻止你,但女神的爱你总该明白吧!她是为你好。” 明荣夏心中默默想姐姐的容颜,无论过去多少时间,姐姐的容貌总是那样清晰。当闭上的眼再睁开时,他说:“即使姐姐反对,我也要去。如果不去冒险,最终依然难逃一死。” “这是条不归路,你不明白吗?注定会失败。人类要灭亡,世界要毁灭,这些都是注定的自然规律,之后才有新生物、新世界的诞生。世界从来都是在如此进行着生死循环,谁也阻拦不了。” “那么你呢?”明荣夏看着她,淡淡地笑,“既然一切都是注定,为什么你还要战斗?你为什么而战?现在‘羽蛇’开始执行灭亡的自然指令,你为什么还要反抗呢?为什么还要去拼搏那一线生机?生物为活下去而拼命也是自然的本能,既然赐与了他们这种本能,也就是说其实有他们的生路。或许我会失败,但在我之后一定会有后继者,我即使无法成功,也要为他们走出一条路。生死循环,你说得对,所有生物的生存都是建立在无数生物的死亡之上,犹如我们每天吃的食物,我们只当那是食物,其实那是生命。必须有牺牲,倘若要我做这个祭品,我的回答是,‘我愿意’。” 昌蒂科注视着他,明荣夏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然后离开了这位女王。 “你刚才的话说得很棒!看那个女人,哑口无言了。”彼德在他身边夸奖。 明荣夏只是笑,刚才的话决不是为了反驳而编出来的,他真的就这么想。他想过自己的多种命运,当然也包括失败。回想当时,姐姐可以活下去,但她选择了和所爱的人在一起。现在他也选择了他的所爱,他爱这个世界,爱身边的每一个人,他要让他们活下去,要让鲜花重新开满大地。 宫殿然的呼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外边怎么了?”他好奇地问。 纳那华特辛欣喜地说:“人类在宫外聚集,他们在为您欢呼,渴望要见您一面。” “在这个时候,他们需要一位神给予他们精神上的支持。”老祭司说。 明荣夏有些惭愧了,“可我不值得信仰,他们会明白现在的崇拜是不理智的。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们这么崇拜我,我说的话一定会听,我要去告诉他们,必须离开这里,他们根本不是‘羽蛇’的对手。”明荣夏边说,边走向宫外。 阳台就在眼前,只要到那上边对民众挥挥手,他们便会十分听话。阳台前突然出现了两人,莱恩与卡洛斯已在此等候了。明荣夏停下步伐,“想阻止我?” “您不能破坏我们的计划。刚才殿下说到牺牲,就让外边的人类为种族前途而牺牲吧!”卡洛斯说。 明荣夏对他们发出冷笑,“我看不出他们的牺牲有什么意义,这场战争由我们来结束就够了。你们两人能阻止我们这么多人吗?” “可以试试看。”莱恩活动了手腕关节。 “住手!”众人身后,昌蒂科突然出现,并说了话。 人们望向她,女王摆了摆手,“算了,由他去吧!我们有什么权力阻止一位连性命也不顾的人呢?” “可是女神最后的交待,还有我们计划……”莱恩不解。 “女神如果见到现在的状况也会改变主意的。女神一直很清楚,‘羽蛇’才是真正的敌人。我们做我们的,他做他的,以后我自会去另一个世界向女神请罪。”昌蒂科向明荣夏点了下头,“我不会阻止您了,虽然您并没有说服我,可我看到了您的决心。朝着您的命运出发吧,相信您的姐姐虽有遗憾,不过也会感到欣慰——她的弟弟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主宰,主动保护起这个世界了。保护世界是您姐姐毕生的愿望,尽管到最后她绝望地毁了它。希望您别让她失望。” “绝不会!”明荣夏坚定地点头,走向阳台。当他一出现,成千上万的人沸腾了,高呼他的神名。 明荣夏抬手要求他们安静,于是他们安静了。他向他们发表演讲。 身后,昌蒂科一直冷静而理智地看着他的背影。女王视线突转,正好与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对上,昌蒂科似笑非笑,冷冷地说:“父亲,他很了不起。”她似乎还有其它夸奖的句子,但面对久别的父亲却不说了。 “你回来吧。”酋长低沉着声音。 “不。”昌蒂科没有一丝犹豫地拒绝了他,“长辈们怎样教育我们的?要忠于自己的神。我的神不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所以不能与你们在一起,而且……”昌蒂科止住话,神色显出几分忧伤。她转身,大步离开,莱恩和卡洛斯立刻跟上了她。 第十八节 新绑匪 当明荣夏劝告他们,要他们赶紧散开时,起初人们很安静,很愿意听他说话,但不多时,安静的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他们不愿离开。人们一下子附和了这一小撮人,向明荣夏表达他们的热情,他们不怕死,愿意与“羽蛇”血战到底。他们向前涌动,争先向明荣夏表达忠诚与决心。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向前,有人跌倒了,但人流没有停下,越来越多的人被拌倒,出现了踩踏的状况。明荣夏赶紧下令鹰战士阻止他们,鹰战士飞入人群,冲散拥挤的人流。 竟然发生这样的意外,明荣夏有些惊慌了,鹰战士护送他回到宫中,余下的事他们会处理。但明荣夏依然担心受伤的人们,他决定去探试伤员,这个时候稳定人心很有必要,于是在鹰战士的陪同下,他立刻赶往安置受伤者的地方。 看见惠齐罗伯契特利,或安静,或躺着呻吟的人又激动了起来。他们坐起来,呼喊他的名字,想要迎接他。明荣夏急忙叫他们别乱动,他挨个询问他们的情况,五大三粗的男人在他的几句问候下竟流出了眼泪。明荣夏为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感到惶恐,这种恐惧来源于自知之明,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从未做过任何让他们感动的事,而他们对他的崇拜其实来自于人格依附,这是社会性生物的本能,他们需要一个领袖,一个可以拯救他们的领袖,在这个充满恐惧的时代,有人说明荣夏有这种力量,于是他们便相信了,而且深信不疑,认为越虔诚越能得到拯救。 如果换成某个居心不良的人,他一定会利用他们的崇拜使自己登上更高的位置,享受各种尊荣,然而明荣夏不是这样的人,他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责任,这种责任甚至超过了他能负担的限度。他害怕,自己如果不能拯救世界,反而会给他们带来更多苦难。人们向他提出各种要求,向信徒对神许愿一般,许多要求明荣夏根本做不到,但他都答应下来,不能让这些人连希望也没了。 明荣夏依旧告诉人们,必须离开这里。许多人不愿走,除非明荣夏也离开。这并不是忠诚,而是胆怯,因为他们已无处可去,只想留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明荣夏如果要他们走,必须带头,可他不能与他们在一起,他还要战斗。要求他们离开的话说多了,这些人竟痛哭起来,哭诉神要抛弃他们。 有人愤怒了,斥责明荣夏丢下他们不管,他们抗议,要求明荣夏放弃遣散他们的想法。不少人支持他们,一起抗议。明荣夏身在他们之中,正好被围住了,形势突然变得危急。 “你们几个带殿下离开这儿!”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对明荣夏身边的几名鹰战士下令。 明荣夏立刻被他们护住,离他最近的西佩以斗篷裹住他,两人瞬间腾空而起。其余鹰战士跟上。 这些人怎么突然狂躁了,难道仅因为要他们散开就变这样了吗?回忆演讲时也发生了类似情况。或许处于危机中的人都这么敏感。脚下的地面中有金光闪耀,那是鹰战士在制止狂躁的人群,宫殿在已视野中,不过正渐渐远去…… 远去!明荣夏突然醒悟,大声说:“西佩!方向错了!”他抬头仰视,无皮人的面情始终不明晰。 “你要去哪儿?”老祭司带着鹰战士追了上来。 西佩一句话不说,回头便发动攻击。金光闪出,后边的人被震出老远。 “你怎么了?停下来!”明荣夏大叫。西佩不理会他,直往云层飞去。 黑厚的云层中有光团在闪烁,明荣夏聚精看去,心中已隐约猜到那是什么。他们冲入云层,巨大的飞船犹如堡垒,在它身旁,他们两人十分渺小。飞船开了舱门,他们进去了。 这艘飞船像是空的,西佩抱着他,飞过弯弯曲曲的通道,没有看见一个人。明荣夏很惊讶,西佩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每到岔路他都没有犹豫。 印有“羽蛇”标志的大门缓缓开启,西佩带着他进去了,终于着地,将他放下。明荣夏立刻环视身处的环境,西佩向一位少年行礼,少年转过身,正是亚伯。 “我们又见面了。”亚伯礼貌地把明荣夏扶了起来,“不要惊讶,我不会伤害您。” 明荣夏看了看亚伯,又看了看西佩,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西佩怎么会帮你们做事?” “没什么。他只是受‘启明星’控制了而已。”亚伯笑着说:“还有那些爱闹事的人,他们也同样受到‘启明星’的控制。我让他们制造混乱,制造鹰战士疏于防范的机会,如此这般,西佩才能带您来这儿。” “你们有什么目的?”明荣夏不知道他们什么控制了西佩和这么多人,不过“羽蛇”掳他来此,必定有大阴谋,这才是更重要的。 亚伯冷笑道:“不用紧张。听说您打算去长眠城,所以特地来祝福您。我们为您准备了点小礼物。” “什么小礼物?我不需要!”明荣夏很担心,他们该不会出想“启明星”控制他吧? “别怕,我们不会做出伤害这副身体的事。这是将来会成为至高神的身体,我们不敢冒犯。请随我来。”亚伯说着走向一扇小门。 明荣夏不愿去,但西佩推着他向前。奇 书 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 小门其实是电梯的入口。他们进入后,电梯缓缓下降,再打开时已到了另一间密室。已有人等着他们了。 “欢迎您到来。”白发的老人说。 明荣夏认识他——“羽蛇”的二号人物,索洛特尔。这样的人竟亲自出马了。此外这里还有个熟人,一个被悬浮的球体关住的老妇人。明荣夏见了她,大感吃惊,她是水神查尔丘特利!本应在长眠城的水神怎么出现在这儿?明荣夏一时想不通这么多迷团,却看见透明球体中的水神对着他露出无奈苦笑。 第十九节 新祭品 “你们说西佩带走了殿下,这怎么可能?”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得知事情经过,不仅震惊,而且无法相信,鹰战士从来没出过叛徒,从来没有。 “的确是这样,我们看见他和殿下进了‘羽蛇’的飞船。现在无论真相怎样,救出殿下才是当务之急。”老祭司捂着胸口喘气,西佩的攻击似乎给他造成了损害,“现在追还来得及,迟了就追不上了!” “我们走!”酋长握住镶有黑曜石刃片的棍棒,第一个飞了出去。鹰战士齐声响应,宫殿内闪出一片金光,数十颗金色的星星跃上高空。 明荣夏紧张得控制不住呼吸了,深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内特别响,似乎这里只有他一个活物。可事实上密室里还有其他人,白发的索洛特尔与查尔丘特利奎,以及亚伯、西佩都注视着他,明荣夏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连话也不敢多问。 他被脱光衣服,锁在平台上,明荣夏觉得这是个祭台,自己像个可怜的祭品。索洛特尔换上阿兹特克祭司的传统服饰,鲜艳的羽饰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颤抖着。明荣夏感到后背凉凉的痒痒的,他似乎在自己背上画图案,一边画一边念念有词,唱的什么根本听不明白,那似乎是一种极神秘的语言。亚伯也没闲着,他将水神从牢笼里拖了出来,手脚绑上铁链。长长的链条穿过滑轮,机器少年轻轻一拉,年迈的水神立刻悬到了半空。明荣夏看不见她被吊在哪儿,可能就在他的正上方。 “你们要干什么?”他恐惧地大叫。 索洛特尔食指压上嘴唇,“嘘!安静!我们将送你一个护身符,有了这个护身符,你一定能通过神验,这不是很好吗?”说完,索洛特尔放下画笔,取出了枚黑曜石磨制的漆黑的针。 后背一股刺痛,明荣夏痛出了声,痛感连续不断,索洛特尔似乎在将画出的图案刺入他的肤皮中。针快速刺入肌肤,明荣夏觉得背烂掉了。 头顶,锁链叮当作响,查尔丘特利奎挣扎起来,“索洛特尔,是谁教给你这种方法?你是想……” “哦?原来你知道。”索洛特尔抬头。 “每一代水神都知道!只有水神才有办法解开这个咒!”查尔丘特利奎挣扎着大喊,“惠齐罗伯契特利,听我说,他们在害你,这不是护身符……” “太多话了!”索洛特尔动了怒,查尔丘特利奎突然没了声音。 明荣夏听见锁链还在响,证明她还在动,索洛特尔只是禁了她的言。明荣夏趴在祭台上什么也看不到,他当然不会傻到相信他们会给他护身符,但他绝对相信他们在做一件可怕的事。 亚伯在接收了个讯号后,扫兴地说,“索洛特尔大人,那帮鹰战士来了。” “是吗?来得真快!最重要的一步还没完成。” “请放心,我会阻拦他们。”亚伯鞠躬,“今天就是鹰战士的末日。” “如果能消灭他们当然最好,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快去快回。” 亚伯点头,并带走了傀儡般西佩。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索洛特尔伏在明荣夏耳旁,以低语打消他心中刚升起的希望。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明荣夏埋头问。 “送你护身符啊!以你目前的状况是无法通过神验的,我们不希望你这么快死掉,有了这个护身符,即使成不了惠齐罗伯契特利,也不会死。这是烟雾镜告诉我们的方法。”索洛特尔放下带血的针,刺青似乎完成了。他在明荣夏的背上抹了一把,将沾血的手展示在他眼前,“你看,这是神之血,多么高贵的颜色。这血在这个星球上已经传承了亿万年,没有人类时它就存在了,随着物种进化,进入了人类的基因中;以后它还会融入别的生物体内,那怕人类灭绝,它依旧存在。无论如何也得让它传承下去,有了它,一切奇迹都可以发生。它能让生命诞生,它能启发智慧、创造文明。知道它从哪儿来的吗?” 明荣夏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索洛特尔收回血手,“这是个迷,不过不会永远是迷。我们‘羽蛇’的使命就是解开世间一切迷题。终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答案,或许需要几十代,或者几百代的努力,我们愿意付出。” “答案有意义吗?”明荣夏略带嘲讽地问,“解开一个未知,还有无数个未知,永无止境。这就是无法满足的欲望。” “或许是吧。”索洛特尔笑对嘲讽。“人类社会之所以发展,恰恰是因为这些无法满足的欲望的存在,否则人类现在还是树上的猴子!‘羽蛇’也是如此,倘若我们不去解开这些自然奥秘,怎么会有现在的‘羽蛇’?怎么会有如今可以与神匹敌的科学?”索洛特尔将手上的血一点一点抹上明荣夏的脸,“‘羽蛇’走的是科学之路,但神力是它的原动力,因此神的血脉依然非常有用,必须传承下去。你必须活着,为迷题的答案而活。” 索洛特尔突然起身,他一声高吼,念出段咒文。明荣夏看着他抽出身边的利刃。寒光舞动,一颗球一般的东西掉了下来,从眼角滚过。明荣夏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它已滚出视线,不过他猜得到。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上他的背脊,明荣夏惨叫起来,活像那一刀砍到了自己。那些热流如同有生命似的,钻入他的每个毛孔,它们像强酸,腐蚀着他背上的创伤。在剧痛中,意识渐渐模糊了。 第二十节 新战术 如同蜂群一般,密密麻麻的机器人挡住了去路,不过他们在鹰战士面前不过是小角色,在穿插的金光下,它们瞬间化为从空中不断坠落的金属零件。鹰战士的眼中只有那艘渐渐远去的飞船。 又有一群机器向他们飞来,这次还带着个大家伙。亚伯控制着一台巨型机器人,亲自上阵。 “鹰战士恐怕不是对手。”王宫中,卡洛斯预测说。 “对我们这么没信心?”彼德不服气地质问,“那些破铜烂铁在神的威力面前还不跟纸一样?” “是吗?如果是人类制造的机器,当然是破铜烂铁,但你们的对手是‘羽蛇’。六百多年前,‘羽蛇’以火药松打败了你们,更别说现在了。你说对不对?”卡洛斯虽已双目失明,但他能感知到每个人的位置,把脸朝向了金蜂鸟部落的祭司。 老祭司只有无奈的笑,回答说:“六百多年前的往事谁还记得那么多?当年的鹰战士和羽战士早已不在人世,怎么可以用过去的实力对比来衡量现在呢?‘羽蛇’的确更强大了,我们则更加衰弱,但我们的意志和信念没有改变,所以胜负难料。” 卡洛斯以冷笑来回应,完全不赞同,不过不反驳对方的嘴硬说辞。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卡洛斯大人,请出发吧!”莱恩来报告说。 卡洛斯应声而起。 “你们要去哪儿?”彼德忙问。 “以我们的方式战斗。”莱恩神秘地说。 皮埃尔医生也已脱去医生的大褂,以便装出现。 “你也要去吗?”老祭司问皮埃尔。 医生点了点,“他们的战术比较可行,所以我决定帮助他们。” “什么战术?”彼德好奇地问。 莱恩回答:“破坏‘羽蛇’的通讯。” 彼德不解地愣了愣。 皮埃尔医生接过莱恩的话,详细说:“只要月亮的尘埃覆盖着地球,全球卫星通讯就不可能恢复。‘羽蛇’现在之所以通讯未受影响,是因为他们在地面搭建了无数个信号发射点。假如这些信号发射点被破坏,‘羽蛇’的通讯就会失灵。我们当然不可能将所有信号点破坏掉,不过只要附近的设施被破坏,至少可以做到使这一地区成为‘羽蛇’的盲区。”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也算我一份!”彼德兴奋地想要参与。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着一个信号点。”莱恩遗憾地说。 老祭司突然明白了,“难道这就是你们将人类聚集起来的原因吗?你们早开始计划了?” “对!寻找信号点需要大量人手,因为它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我们需要大量有智力的生物替我们进入地毯式搜寻。而且那地方有守备,所以寻找它非常危险,大数量的伤亡恐怕不能避免。只要找着一个就好,找着了一个,就能顺着他们的网络找着第二个、第三个。另外有熟悉‘羽蛇’通讯方式的皮埃尔先生的帮助,我们更能从中了解到更多信息,甚至卡尔·埃赫卡的位置所在。” “卡尔·埃赫卡的位置?你们想知道这个?”老祭司猛然醒悟,“难道你们的真正目标是……” “没错。”卡洛斯承认了,“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他。擒贼先擒王,要我们与整个‘羽蛇’战斗,我们根本赢不了,但如果只是除掉他,还是有胜算的。假如魁扎尔科亚特尔死了,又没有新神接替他,‘羽蛇’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中,甚至土崩瓦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干呢?” 彼德很有兴趣,但老祭司咳嗽了声,不许他答应。彼德不明白这个老头儿为什么不参与,听起来计划很不错,虽然刺杀卡尔·埃赫卡难度很大,不过的确比与整个“羽蛇”为敌来得简单。 见他们不参与,星战士也不勉强,卡洛斯等人告辞了。 彼德通过窗户看着他们走出宫殿,莉娜和凯特也在他们之中。“看来有神力的人都加入了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去?”彼德有些怨气。因为自己不会飞行,所以无法去营救明荣夏,可寻找信号发射点这种事他还是能出力的。 “你去干什么?他们既然聚集了这么多人类,也就是说,他们计算过这件事可能会付出多大的伤亡。” “老头儿,你贪生怕死了?” “我?呵呵!反正我这把年纪也活不和节,怕死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不愿无谓地牺牲。卡尔·埃赫卡是这么好刺杀的吗?你看看,死神有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彼德仔细望了望,没看见死神的身影。 “不会死的死神也不干这种事。” “说不定死神有其他事要做呢?”说实在的,一段时间没看见死神,也没看见占辉。 “也对。说起来,我和你也有其他事要做。”老祭司吃力地站起来,“来,你跟我来。” 彼德跟着他。两人回到房中,老祭司打开行囊,取出了本皮制的厚重大书。“这本书是六百多年前的大祭司编著的典籍,记录了我们的历史,以及许多古代秘术,由每一代大祭司保管。现在,你把它拿好了。” 彼德刚伸手欲接,可突然察觉此举喻意深远,立刻将手收了回去。“为什么要给我?” “不给你给谁?帮我拿着!” “你不做大祭司了?” “我老了,这本书太重,拿不动了。” “可我什么也不懂!” “不懂可以学。以前不是教过你许多吗?” “我信仰上帝!”彼德举起右手,作发誓状。 每次提到让他继承大祭司一职时,彼德总搬出上帝做挡箭牌,这让老祭司很不高兴。“从来没见过你祈祷,你的上帝在哪儿呢?”老人坐下叹气,大书放在膝上,“你们白人不是讲眼见为实吗?以此来否定未知事物的真实性。你从没见过上帝,但已经见过惠齐罗伯契特利了。为什么不肯接受一个事实,而要去相信从来不曾存在过的信仰呢?” 第二十一节 新决心 鹰战士和星战士进行着各自的战斗,而从众人视线中淡出的死神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同样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与占辉见了面。 面对死神,占辉并不觉得可怕。自己是死过数次的人了,而且最后还都是死神拯救了他,剥夺别人生命的死神却是赐与他生命的神。对占辉来说,没有比死神更亲切的了,况且占辉真的有这种感觉,死神就像他的亲人一般。 “有人说您就是小空。我想这不是真的。”占辉淡淡地笑。 “当然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是那只鸟?不过我的确与那只鸟有点交情。”死神冷笑。 两句对话后,屋内陷入沉默。 “您有事吗?”占辉问。死神不可能无缘无故找来。 望着窗外景色的死神说:“当然有事。我问你,你想恢复神力吗?” “有办法?”就算冷静沉默如占辉,听到这个消息也免不了情绪波动。 神力,自从失去它后,占辉已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两次复活又怎么样呢?还不如让他死了来得痛快,他真的无法适应凡人生活,他的思想与这个世界始终格格不入。 “你现在的身体没有经过神验,只要再通过一次神验就可以了,说不定还会比从前更强。”死神说,“其实你也是位候补神。本应成为神的身体却被拿去当作神选战士,特斯卡特利波卡太屈才了。好在机缘巧合,给了你重生的机会。这次你一定要成为神,不为别的,就为了小空。” “小空?”占辉又想起了那位朋友。他从小就知道,小空不是普通麻雀。但小空已经消失了,它身上的一切秘密也跟着消失了。 “这是小空委托我的事,我向来说到做到。虽然他看不到了,不过我可以替他看。看着你重新披上满身金光,飞翔于天地之间。”死神从窗外收回视线,突然拉住他,“现在,跟我走吧!” “去哪儿?” “长眠城。” “现在?”占辉惊讶,“不是要与明殿下他们一道去吗?” “和他们一起,你永远到不了那里。”死神不屑地说,“‘羽蛇’不希望明荣夏现在进行神验,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他,而且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场死斗,我们卷进去没有好处,还不如趁理在偷偷去长眠城。阻止明荣夏神验是‘羽蛇’的头等大事,等他们缓过来了,就会对付你,到那时我们就没机会了。” “‘羽蛇’为什么阻止明殿下?为什么要对付我?”占辉不走反问,“我知道他们一直想杀死我,可这是为什么呢?您知道多少?” “我知道全部。”死神说,“但我不能告诉你。现在告诉你毫无益处,反而徒增烦恼。等你找回了神力,我会把知道的全告诉你,那时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了。还犹豫什么呢?快走吧!” 占辉站了起来,现在明荣夏正处于危机中,他受过明荣夏的恩,这样一走了之心中有愧。 这时,人们的呐喊声传入宫内,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人们的情绪不正常,占辉忍不住向窗外看,虽然看不到宫墙外的情况,但也知出了大事。 “月亮女神的残部开始煽动人类挑战‘羽蛇’了。白费力气!”死神轻蔑地评价,“数千年前,惠齐罗伯契特利集众神之力才斗败了那条蛇。就凭他们几个残兵怎么可能办到?” “烟雾镜说只有惠齐罗伯契特利才能打败魁扎尔科亚特尔。现在明殿下已经落入‘羽蛇’手中……”占辉想到目前的局势,更加心乱。恨自己如同废物。以前自己曾独闯“羽蛇”的城市,让整个“羽蛇”为他震惊,如今却只能龟缩宫殿内,比普通人类还要软弱。 “既然想要还别人的恩情,自己就得有力量。犹犹豫豫的,还是北方众星的首领吗?没有神力的你就这样无所适从?小空如果看见你现在的落魄样,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他守护了你二十多年,不是为了守护一个软弱的凡人!论内心力量,你远不如明荣夏!”死神失望地要走。 “等等!”占辉在他踏出房门的前一刻喊道。 死神停下脚步,等着他的决定…… 老祭司突然一怔,停止了对彼德的说教。 “怎么了,老头儿?”彼德问。 “你感觉到了吗?死神走了。”老祭司回味着刚才的感应。 彼德按着额头,“好像是有一种抽空感,某种力量突然远离了。不过我没注意,刚才一直在听你说话。” 老祭司立刻出了屋子,奔向感应到的方向。他推开占辉的房门,停在门前继续感应残留下的东西。“他们走了,死神和占辉一起走了。” “走了?去哪儿?逃跑吗?”彼德环顾屋内,什么也没感觉到。 “死神怎么会逃跑?从来是他追着别人。他虽然跟着我们,但我们和他的目的并不相同,他有自己的打算,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这次他带走了占辉,应该与他秘密计划有关,他本来就是冲着占辉来的。”老祭司无奈地感叹。死神是个强大的帮手,但要他永远跟随是不可能的。 “提起这个占辉,也更奇怪。我时常梦见他,特别是最近,他在梦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彼德迷惑而有点小抱怨,美女没梦到,老是梦着个与自己没说过几句话的男人。 “哦?你梦见了什么?”每代祭司都有梦占能力,彼德的梦自然也有不同一般的喻意。 彼德到觉得没什么奇怪的,“没什么,他每次都金光闪闪地出现而已。” “金光闪闪?还有呢?他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站着不动。”彼德讨厌回想无聊的梦,“对了,有只鸟围绕着他,飞来飞去。” “什么鸟?” “不是那只麻雀。让我想想,很漂亮……是只鹰。对!黄金色的,黄金色的鹰!” “黄金巨鹰?”老祭司鼓大了双瞳,“你确定是黄金色的鹰吗?” 彼德点头,“怎么了?吓成这样。黄金巨鹰是什么?” “自己找!”老祭司把大祭司代代相传的典籍塞给了他。“黄金巨鹰……怎么会梦见它?这个梦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呢……”老人喃喃自语,失魂地走开了。 彼德翻开典籍,看不懂上边的文字,只能一页页翻看图画。色彩鲜艳的图画历经数百年也没变色,讲述出远古的故事。 从碰到这本书的时候起,彼德便感到自己读过它似的,被它吸引住了。他突然停止翻页,因为他看到了那只金色的鸟。这一刻,他有些惊讶,更有些迷惑。那只黄金鸟儿呆在一位服饰华美的男子身旁,如同他的宠物。这个男子的形像彼德太熟悉了,金蜂鸟部落中供奉着他的画像,他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 第二十二节 新忏悔 “我与‘羽蛇’没有特别深的仇恨,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仇。”卡洛斯向凯特谈起了他的经历。 凯特很有兴趣地静静听,她现在已经没为政府工作了,不过特工天生爱打听,对调查对象始终保持着好奇。潜伏在南方众星的日子里,使她了解到许多星战士记忆中的秘密。瓦莲金娜苦难的少年经历、倪云杉扭曲的童年回忆、荒木休对祖辈荣光的怀念,都构成了他们厌恶世界的原因,唯独这个卡洛斯始终成迷。在凯特的资料里,他的人生经历非常普通,实在想不透他有什么理由早跟着星战士干出那么多疯狂的事。或许是因为预感到生命随时将在这场战斗中终结,这个冷酷的男子打开了心扉。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是个间谍了。不仅是我,女神和米勒大人同样知道,只不过他们认为你干不出什么事,而且他们希望通过你向人类高层传达观点,所以一直没有清理你。我还知道你一直暗中调查我们每个人,那时我很想告诉你,调查我们的过去没有,人性弱点只能出现在人身上。”卡洛斯呵呵发笑。 “虽然我没能阻止悲剧发生,不过也听到了许多故事,仍然没有白费功夫。”凯特微笑,“刚才你提到了和‘羽蛇’的关系,是怎么回事呢?” “哦?你对这些事还有兴趣?” “是你自己提起的。虽然我现在已不为任何机构工作,但以后我可以写书,这些内幕故事一定大卖。”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拜读你的大作。”卡洛斯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整理了思绪,然后说,“其实我是个普通人,从生出到长大都没有特别之处,我的家庭也非常普通,远不如倪云杉、瓦莲金娜那样‘传奇’,按理说我这样的人就该平凡渡过一生。年轻时不务正业,因为暗恋女军医,我入伍了。那时的我疯狂又天真,竟然时常故意弄伤自己,就为了见她,而我居然得逞,和她结了婚。” 凯特善意地笑出了声,“你年轻时也挺可爱的嘛!” 卡洛斯抿嘴发笑,脸上的烧伤疤痕使他的笑容有些狰狞,不过他的内心毫无恶意。“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她喜欢小孩,这令她很失望,是出于我的原因……后来我们的关系一年不如一年,十年后,她怀孕了,我们离婚了,然后我离开了军队。退了伍,我发现自己一无是处,做什么都不顺利。或是因为想逃避现实,或是为了改变人生,我选择了年轻时不屑于顾的学校。” “之后,你认为了怀特教授?” “对。女士,你对我的调查还是很详细的。怀特教授为学校里有这么‘老’的学生感到惊讶,听说我曾是海军陆战队成员,坚持要我做他的学生。其实这个老家伙是想让我免费指导他的其他学生野外生存技巧,因为他时常组织学生进行野外考察。他很狡猾,不是吗?我才不会上当!” “可是你最终还是答应了。” “没错。后来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到世界各地探险不是坏事,而且他们都是有知识的人,我也能学到东西,说不定将来还能遇上‘夺宝奇兵’那像的奇遇,更重要的是,冒险能使我忘记婚姻生活的不愉快。最初我与这些学生根本无法相处,但时间让我们相互包容,他们称呼我为‘上校’。资格老的学生毕业了,又来了新学生,而我似乎永远无法毕业。”卡洛斯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可以想象,那是愉快的回忆。凯特说:“后来呢?让我猜猜。怀特教授收了位名叫米勒的学生,你们的人生将要改变了。” “米勒吗?”卡洛斯在叹息中又回忆起来,“以前我叫他米勒,现在我得改口称‘米勒大人’了。我知道他来头不小,父亲是国会议员,整个家族都是政治家。但他与自己的家族关系并不好,因为他的极端思想,已经与他们脱离关系了。他是探险队成员之一,那年夏天的探险,他带上了未婚妻,你知道她是谁。对米勒,我称‘大人’;对她,我至少得称‘殿下’。不过他们并不是影响我整个人生的关键人物,因为从我决定参加探险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决定了。” “那么谁影响了你呢?与‘羽蛇’有什么关系?” “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大部分人死了。如果他们是因为误闯神殿,未通过神验而死,这怨不得谁,但教授那组人并非死于神验。我曾去停尸间验过他们的尸体,人类法医没有发现,可我发现了,教授死时已经通过了神验,也就是说,他是在成为神选战士后被杀掉的。” 卡洛斯透露的信息令凯特惊讶,这是她不知道的事。 “不仅是教授,怀特教授所带领的分队共有三人通过了神验,然而他们都被杀了,凶手在神殿里行凶。” “能在神殿里行凶,证明凶手也是神族中人。”凯特立刻得出推论,她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是那对‘双胞胎’吗?” “对,就是他们在神殿里杀死了三名新生的神选战士。当时真不该可怜他们,把他们带在身边。” “可是为什么呢?既然怀特教授已经成为了‘羽战士’,为什么要杀死他?他不是已经成为他们的同伴了吗?” “不,戴维森女士,不是这样。”卡洛斯摇头,“羽战士只能由‘羽蛇’成员来做,外人成为羽战士,他们很难对其产生信任,因为他没有授受过‘羽蛇’的教育,意识形态难以和他们统一。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随着调查深入才发现的。我一直在追踪双胞胎,从美国到欧洲,再到中东。他们根本不是孪生兄弟,弟弟其实是哥哥制造的机器人,而这个哥哥虽然是神选战士,但他没有神力。我很奇怪,他的神力去哪儿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将神力转化为了智力。这是他的一种特殊能力,也或许是羽战士共有的能力。这样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羽蛇’的科学越发达,羽战士的神力反而退化越厉害了。” “是啊!据我调查,所有神选战士的神力都在退化,只是程度不同,羽战士是退化最厉害的一支。或许真与他们长期使用人类身体,而人类的智力在不断进步有关。智力进化了,神力就得退化,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卡洛斯继续说:“但是双胞胎中的哥哥不仅能将自身的神力转化为智力,还能吸收别人的神力进行转化。这种特殊能力使他变得尤其聪明,小小年纪便在天才如云的‘羽蛇’中成为顶尖工程师。” “你是说,他为了吸取神力,杀了怀特教授他们几人?” 卡洛斯沉重地点头,“新生神选战士的神力是最容易被吸出的,因为他们还不懂反抗。这就是我与‘羽蛇’结的怨。” 凯特愣了几秒。 卡洛斯笑起来,“很渺小的理由是吗?我与他们在一起时很快乐,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冤死了,对吗?作为朋友,应该为他们讨个公道。该隐当时也刚通过神验,没能力杀人,是他的机器弟弟亚伯动的手,但该隐是主使者,因此他们‘兄弟’一个都逃不掉;还有他们背后的老大,整个组织都是罪恶的。我没有什么为人类、为世界的大义,只有这个。” “正因为没有大义,我才觉得你更像个人。”凯特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觉得这个人很真实。 “你这么说,我感到不好意思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干出非凡的事业,可我所见到的拥有神力的人,他们一个个忘了自己是谁,幻想着伟业。我也曾被这种力量蛊惑,后来醒悟过来了,我不知道这种神力为我带来了什么,但如果没有它,恐怕我也早就稀里糊涂地死了。它能激发欲望,使人干出以前想干可又不敢干的坏事;另一方面,却又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给你绝对的安全感。所以,它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这得看使用者怎么想,它可以生灵荼炭,也可以拯救世界。它本身没有正邪,使用者一念之差而已。”凯特回答。 卡洛斯神秘地微笑,渐渐地笑容消失了,显出沮丧之色。“纽约那件事,我很抱歉。”他小声说。 凯特愣了愣,回应说:“向我道歉没用,你弄错对象了。” “我知道。当时我的确失控了,那件事后,使用神力时我已经加倍小心。数百万生命在我手中瞬间消失,那种感觉……倪云杉为这件事兴奋了很久,那个女孩夸我干了件大好事,可我不觉得它好。” “你是为了忏悔,才向我诉说这些的吗?”凯特有点明白卡洛斯的打算了。这个平时与自己连对话也没有的男人竟然一下子说出这么多心里话,这不寻常。“为什么忏悔?为什么向我诉说?卡洛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每个人都要顽强地活下去。” 卡洛斯以手指梳了梳头发,大笑起来,“你想到哪儿去了,女士?我只想和一个愿意听我说话,又能守住秘密的人谈心而已。死?我卡洛斯真要死,也得拉‘羽蛇’陪葬!”他戴上了墨镜,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使他的面目没那么狰狞了。“昌蒂科在叫我了,我们快过去吧!见到彼德时,转告他,纽约的事我很自责。他的父母,以及死去的人,会得到公道的。” “你应该亲自告诉他,这样更好。” “他不理我。”卡洛斯大步向前,“他是探险队的队员,我也是。我是‘上校’,我一直都记得,但愿他也记得。恐怕没机会解开仇结了,这种结也解不开。此战可能有去无回,你我都知道。” 健壮的男人渐渐远去了。 此战可能有去无回。凯特望着他的背影回想,他说得对。 凯特沉沉地叹了声,仰望黑灰色的天空,她还能见到太阳升起的时刻吗?不,就算前路凶险,她也要睁着双眼活下去。天尽头似乎闪过一道金光。她想起来了,鹰战士可能就在那儿,他们正在为信仰战斗。 此战有去无回。凯特紧跟卡洛斯,迈出了脚步。 此战,有去无回。 第二十三节 新陷阱 昌蒂科将人类分为无数支小队,命他们从各个方向搜寻可疑目标。不能放过任何细节,因为“羽蛇”的信号发射点可以伪装为任何东西,存在于任何地方,一有情况,立刻向她回报。 人类出发了,而昌蒂科等人留在帝都等消息。此举如同大海捞针,不过出动这么多人,即使是海水也会被抽干。尽管如此,他们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消息,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会等上许久。 时间不允许等待,莉娜紧捏住衣角,望着金光时隐时现的天边。她本应参与那场战斗,可是她去不了,在超能力战斗中,如果不能正确评估自己和对手的实力,将是件自取灭亡的事。莉娜明白自己的实力在什么位置,但她为了明荣夏可以牺牲,不过凯特劝阻了她,与其冲动地去送死,还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所以她加入了信号发射点的搜查行动。如能破坏“羽蛇”的信号发送,也算帮了大忙。 其实要破坏这一地区的“羽蛇”通讯是件容易的事,卡洛斯一人就能完成,不过卡洛斯不愿意这样做,经历了纽约事件,他对神力的使用非常谨慎。如果能再来次纽约式的大地震,“羽蛇”的通讯当然会一时陷入瘫痪,可是这里的所有人将被投入地狱,假如“羽蛇”的通讯器不在这一带,或未被破坏掉,那么他们还得继续制造地震,破坏面积将没有上限了。不到万不得已,卡洛斯不愿做无谓牺牲,昌蒂科对此很不高兴,批评说,大男人一个个都有妇人之仁。不过她依然尊重卡洛斯的意愿,因而想出了用人力搜索的方法。 莉娜了解卡洛斯的善心,不能对百万人的性命孰视无睹,换作她也会选择费力的方法,而不愿牺牲他们。但此时,莉娜竟感到自己心中产生矛盾了。有个声音在内心深处说,卡洛斯应该再制造场大地震,这样所有问题将很到快速解决。莉娜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心惊。她什么时候也变得冷血了?她把这种想法归结于对明荣夏的担心,因为担心明荣夏的安危,她才希望使用残酷的方法。 远处突然升起了烟,浓烟直上天际,昌蒂科兴奋地望向那里。这是约定的信号,由于通讯科技控制在“羽蛇”手中,因而他们采取了古代烽火传信的办法传递消息,哪儿起了烽烟,说明哪儿有可疑。同时好几处冒出了黑烟,“看来我们得分头行动。凯特,开几扇门!”昌蒂科吩咐下去。 凯特同时打开了几扇空间之门,分别通往各个烽火点。 莉娜穿过闪光的门,已出了王宫,来到郊外,不过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见人。初以为凯特将她送错了地方,可随后跟来的凯特与皮埃尔确认了坐标正确性。 “喂!有人吗?”莉娜喊。 枯草丛中钻出了几个人,他们将莉娜三人带入了发现疑点的地方。 那是个山洞,洞口狭小,深不见底,从里面吹出股股寒气。莉娜畏惧地咽了咽口水,“这里为什么可疑?”凯特谨慎地问。 发现人回答说:“我们在这附近发现了只白兔,这里能吃的都被人吃光了,居然还有生灵,所以觉得很奇怪。我们向它开枪,明明打中了却不见流血。我们追着它,它进了这个洞就再没出来。” “说不定有‘羽蛇’的设备在下面,那只兔子是守卫。”皮埃尔医生怀疑说。 “我们还等什么呢?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莉娜率先迈出了脚步。 洞口倾斜向下,里边漆黑一片,通道狭窄,莉娜扶着石壁缓步往下挪脚,只觉得石壁潮湿,沾了一手的水。寂静的洞内可以听见滴水声。 皮埃尔医生做了个光球捧在手中,光辉照亮了不大的面积。“他们居然会将信号发射器藏在这么潮湿的地方?”皮埃尔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们做得出防水设备,可是长期处于潮湿空气中是有害的。他们没别的地方可选了吗?” “嘘!”凯特食指压唇,“前面有东西!” 三人停止不前了,似乎与那东西对峙上。 “当心!”凯特大叫。 不知什么东西向三人扑来,莉娜躲闪最慢,险些被抓伤。凯特一脚将它踢远,它跃过光球,光芒照亮它的形体,正是人类表述的那只白兔。兔子掉在洞口方向,皮埃尔医生大喊不妙,未来得及阻止,白兔自爆了,爆炸使得洞口坍塌,石块封住了出口。 莉娜惊愕地拍向那些石头,他们被困住了。 “别慌!有我在,谁也困不住我们!”凯特说完,开了扇空间门。 出了洞,发现那几个人类并没有离开,而且盯着洞口张望。发生了爆炸,人类遇上这种事,应该极不安才对,可他们的眼神却十分平静。 “抓住他们!”皮埃尔医生立刻察觉不对劲了。 凯特和莉娜立刻冲上前,打晕了那几人。皮埃尔以手掌压上其中一人的头,检查起他的身体。 “竟然有这回事?”皮埃尔大惊,迅速检查了另几人。“他们的体内有异物,很微小。难道是……亚伯制造的‘启明星’?” “启明星”什么时候渗透到他们之中了?这个问题暂时找不到答案。不过这种能控制生物的小机器是相当危险的,而且防不胜防。 意识到严重性,不得不中止行动了。如果大量人类已被“启明星”控制,给他们提供假情报,或将他们引入陷阱中,就算没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也会使他们来回奔波,白费力气。 “没有解决的方法吗?”昌蒂科发问,她去的地方也被设下了陷阱,不过没对她构成威胁而已。 “他们能根据情况变化作出判断,说明有人在控制他们体内的‘启明星’。要知道,‘启明星’的体积太小,不可能容下足够硬件进行复杂运算。”皮埃尔分析说。 “这么说有人在操纵他们,而且操纵者不会离这里太远,因为卫星通讯没有恢复,地面信号传递有局限性,至少它们的一个数据中转站在附近。”昌蒂科分析。 莱恩冷笑了声,“同时控制这么多人,必须启用超级计算机才行。那可不是小东西,目标应该很明显才对。”应该很明显,可他们找不到。 “附近什么地方最有可能存在‘羽蛇’的超级计算机呢?”昌蒂科向大家提问。 人们进入思索中。不一会儿所有人恍然大悟,想到了同一个东西——围绕特诺切蒂特兰飞行的飞船! 第二十四节 新援军 光束如雨直下,碰上它们的物体不是被穿透,就是炸个粉碎。如此密集而迅速的攻击使鹰战士无暇还击,仿若在雨中穿行,再敏捷的身手也免不了湿身,已有数名鹰战士伤亡。亚伯驾驶着巨型机器人狂笑着。 “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亚伯疯狂的表情像极了他的哥哥,两兄弟本就一模一样,或许现在说话的就是该隐。 鹰战士也有少许还击,对付小弄的喽啰机器人还行,但在亚伯乘坐的大机器人面前,只能制造几条刮痕而已。鹰战士的攻击力只能到此,要想破坏机器人的钢板,需要更大的破坏力。 “这就是你们的能耐吗?”亚伯傲慢地嘲笑,“神力不过如此!科学在发展,而神力永恒不变,用不了多久,科学就能取代它了!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如果贴近它就好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仰望高空悬停的机器人,感叹。 “为什么不反击了?让我看看你们怎么破坏这层特制的金属外壳,这是我们为准备宇宙远航而开发的新材料!”亚伯得意地挑衅。 “就这么破坏!”空中突然有人高喊。 不被肉眼所见的无形冲击力撞向机器人,钢铁发出闷响,机器人被撞得后退,表现出现了轻微凹陷。 风中出现了一位红发青年。青年表示出遗憾,“看来还差了点力!既然这么难破坏,来股风把你吹走怎么样?” 又有两位朋友紧随其后,卡洛斯和昌蒂科显现了身影。 “对付这种如堡垒般的东西,还是我们星战士在行,交给我们好了。”卡洛斯说道。 “如此这样最好,谢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大喊,“我们走!”鹰战士绕开机器军队,飞向云中的飞船。 “想逃吗?”亚伯欲阻止,可这时气流紊乱,阻挠了他和机器们的行动,就是这么一、两秒时间,鹰战士冲出了包围。亚伯气得咬牙,想要追上去,三名星战士挡在了他面前。 “找死!”亚伯瞪住他们。 “找死的是你!”昌蒂科说,“来本我们的目标是飞船,可我们并不能确定上面有我们需要消灭的东西,但既然遇上了你,消灭你也是一样的。” “就凭你们三个?” “是四个!” 有颗金色的星子飞回来了。索齐舞动着金色的光翼,与三人站在了同一阵钱。 “你回来干什么?”昌蒂科惊诧地说。 索齐平淡自如,“我有种预感,必须和你们在一起。” “你又不是祭司,哪来的预感?”昌蒂科笑言。 “散开!”莱恩大吼。 四人分散的同时,亚伯发动攻击了。依然如之前那样,光落如雨。星战士的速度不如鹰战士快,第一轮就差点躲闪不及,不过好在星战士不用靠近便能反击。莱恩制造出剧烈的风,轻小些的机器人立刻在风中摇晃,狂风吹得地面的石块如纸屑般滚动。 “蠢材!这样你就不能移动了!”亚伯抓住机会,激光集中射向控制着风的莱恩。 蔽天的藤蔓突然纠结于莱恩身前,结成巨大的盾。激光击毁了这面盾,藤务燃烧成火蛇,待到残枝落下,后面的莱恩已被索齐救走。 “莱恩!让它坠地!”卡洛斯喊。 风立刻往下压,小型机器人因承受不住气压而纷纷下坠,如成熟的果子从树枝上掉落,但亚伯的座驾却只是微微下沉。莱恩已满头是汗,尽力了。 “送它一程!”昌蒂科掷出了枚黄金色的铃铛。莱恩以风推助,铃铛直飞向机器人。 亚伯瞬间判断出那是什么,但风压使得他的机器人行动不便。铃铛撞上钢铁表面,发出悦耳耳响,可这声音不仅是悦耳而已,月亮女神的神器发出如潮汐般的洪音,任何物体都在声波范围内振动。巨型机器人一下子失去功能,轰然坠地。 “声波武器而已!”连同整个机器人一起躺下的亚伯依然很不屑。机器人没有听觉,一时因声波振动失去平衡而已,损伤并不大。几盏熄灭的指示灯又亮了,亚伯试图重新启动机器。 卡洛斯怎会让他站起来?右手压住地面。另三位战士立刻会意,升向天空。 大地深处发出巨响,摇晃、开裂,地震瞬间发生。无数机器人掉进撕裂的大地中,亚伯和他的座驾也掉了下去,那裂缝深不见底,似乎通往地心。 亚伯和他的机器军队都掉下去了,大地平静下来。四位战士站在裂缝边缘,俯望无尽深渊,连机器的影子也见不到了,只有阴冷的风轻缓缓地吹。 结束了吗?忽然感到精疲力竭,四人坐下来,索齐和昌蒂科偶然间坐在了一起,觉察到这一点后,两人相视而笑。 “等一下!还没有……”卡洛斯突然感到不对,话还未说完,从裂缝中跃出了巨大身影。 “危险!”索齐大叫,转身护住昌蒂科。 但昌蒂科却反过来挡在他身前,滚热的鲜血飞溅。机器人跃上半空,然后稳稳着地。机器里传说亚伯的大笑,“这点伎俩就想杀死我?做梦!”大地的裂缝里爬出一只只金属怪物,机器军队回来了。 昌蒂科倒入索齐怀中,后背流出的血浸湿了衣衫。索齐压住她的伤口,却止不住血,焦急的心情使他忘记了身边还有战斗尚未结束。 第二十五节 新陨落 多年之前,昌蒂科第一次走出丛林,来到人类的城市。那时他还是位少女,向往着人类的生活,经历不懈说服,父亲终于满足了她进入人类学校读书的愿望。 怀揣着卖掉祖传金饰的钱,昌蒂科是那样忐忑不安,索齐到火车站迎接她,他俩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索齐自童年时起,便在人类的社会中生活了,尽管成年后,他或许会走上一条不寻常的人生道路,但此时他是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墨西哥少年。索齐对外的身份是个孤儿,由一对夫妇收养,但却鲜有人知道他其实是阿兹特克王室的嫡支末裔,不过索齐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解自己的使命。 他帮昌蒂科提行李,这个女孩是酋长的女儿,来自一个神秘远古的部落。“到了人类的世界,还是不要提起自己的身份比较好。你要是说父亲是酋长,他们会把你当作原始人。”索齐向她传授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经验。 “什么是原始人?”昌蒂科问。 “原始人就是……”索齐想了想,“就是古老的,处于历史源头的人。大概是这样吧!” 女孩泛出了喜悦神色,“古老的处于历史源头的人,那不是很高贵吗?” 索齐笑了笑,她完全不懂,“对我们来说是很高贵,可对他们来说这是个贬义词。我们和他们有许多观念冲突,说话时应当小心,人类很排外的。” 然而昌蒂科住进学校不到一个星期,还是出事了。她把同寝室的同学,连同来帮忙的男朋友,一个个打得头破血流。问及原因,昌蒂科非常愤怒,“明明是下贱的人类,却自以为高贵,还想做我的支配者!知道她们认为自己高贵的理由是什么吗?因为她们皮肤比我白!太可笑了!” “人类社会就是这样。”索齐开导她。 “她们那样不敛点的人,做祭品还怕她们有病,污了天神!我现在没有神力,算她们运气好!”昌蒂科的愤怒继续着。 索齐以为她知道金蜂鸟部落的女性是不被允许拥有神力的,现在听她这么说,看来她似乎有某种向往。 这件事后,没人愿意与昌蒂科住在一起了,老师们对这个来自丛林的学生也很头痛,但同时她也声名远播,学校里的人全对她敬畏三分,有人私下议论她是女泰山。不久后,她成了学生中的无冕之王,有实力就有地位,昌蒂科渐渐学习着人类社会的规则,人类对她的畏惧加深了她对他们的鄙视。 一日,她兴奋地找到索齐,“我读了历史,发现人类历史上有许多女王。” “是的。你也想做女王吗?”索齐与她开玩笑。 “为什么不可以?”昌蒂科却很认真。 “没说不可以。不过现在哪有王位给你坐呢?你想做什么女王呢?” “我想做阿兹特克人的女王。” 索齐笑了,看来真是个玩笑,“阿兹特克已经灭亡几百年了,我的小姐!” “可是人还在,土地还在。灭亡的国家为什么不能重建呢?我讨厌那些白人,帝国的荣光必须恢复。” “即使如此,继承王位的也应该是我啊!” “那好办,你娶我不就行了?” 索齐听了大笑。 后来索齐打听到,学校里人正在追求昌蒂科,少女的心事恐怕在那时已经打开了。她是个奇特的女孩,是金蜂鸟部落数千年来第一个拥有权力意识的女子。索齐不喜欢追求权力的女人,他自身对权力也没有兴趣,可是昌蒂科却有着吸引他的魅力,使他不厌其烦地为她解决任何在人类社会中遇上的疑难。 再然后,索齐毕业了,昌蒂科还留在哪所学校中,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迅速减少了很多。之后昌蒂科在部落里闹出了事,几乎已见不着了。 索齐现在抱着昌蒂科,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富有野心的女性会在紧要关头保护别人。她的生命正从他的指缝流走,不过她不会死,只要得到及时治疗,她不会死。 “我想我知道那个预感的含义了。我为什么选择留下。”索齐自言自语。 “危险!快躲开!”莱恩大叫。 索齐放下昌蒂科,从土里生长出的藤蔓把她托向远处。他跃身而起,跳上了近在咫尺的机器人。 “想玩摔跤吗?”亚伯在驾驶室中轻蔑地说。操纵机器手臂,想将索齐捉住。 “有句战斗经验——‘千万别让太阳神的战士靠近,千万别沾上他们的血,否则太阳的金光会将你灼伤至死’。”索齐拔出匕首,迅速抹过脖间,热血立刻从割裂的劲动脉中喷出,如同下雨了般,淋漓直下。 血从顶端往下流,似要将整个机器人洗礼一番。亚伯惊慌得乱舞机器手臂,必须立刻将索齐与他分离,但索齐控制的藤蔓把他和机器人牢牢缚在了一起。亚伯撕扯着那些藤蔓,鲜血燃烧,火焰瞬间包裹住小丘般的机器人,金色的焰光芒万丈,如同熔炉。 昌蒂科望着烈火,痛苦地伸出手,似要将那团火捧住。肺部受伤,使她呼吸困难,更加叫喊不出。 火球发出爆炸,坠入深渊。这一次永远地坠落了,其余机器人同时停止了动作,证明对它们的操纵已经失效。 盲眼的卡洛斯似乎也见到了光明,注视着光辉陨落的地方,墨镜下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动。 第二十六节 新仇 莱恩扶住昌蒂科。她挨的那一击穿了肺,情况很严重,必须将她尽快送到医神那里。这时,大地的裂缝传来了轻轻机械运动的声响。 “还没死吗?”莱恩惊愕地看过去,一位少年从缝隙下爬了上来。 “休想打几我!”少年发出笑声。 他现在模样着实恐怖,衣服早被烧掉,皮肤或裂开,或融化了,露出钢铁的肌骨,面只有额角和耳朵附近还挂着几块皮。陶瓷假牙和假眼珠裸露着,使整个头部成了张骷髅脸。头发也已化为了灰炭,颅骨显现,竟是水晶般透明,里边灌满液体,悬浮着一枚粉红的大脑,无数纤细的线与管子将它与机器身体连接起来。 这样一个怪物让三人深深吃惊。亚伯由于受了重创,步伐摇摇晃晃,仿佛从地狱里走出。 “现在就让你死个透彻!”莱恩的风刃呼啸而去。 亚伯只是冷冷一笑,由于嘴唇已经融化,无法见到嘴角上扬时的轻蔑。看似重伤的身体敏捷地高跃,落地时已到了莱恩身旁。 “你能活到现在才是个奇迹!”亚伯言语不屑。 “莱恩!”卡洛斯大叫。 亚伯的手刀挥向红发青年。莱恩躲闪,以手臂阻挡攻击,他发出惨叫,手臂变了形,冲击力将他撞倒在地。亚伯颇有遗憾,如果不是因为受了重创,刚才莱恩必死无疑了。 卡洛斯急赶过来营救。亚伯不敢与卡洛斯直接触碰,躲闪开,跳开的瞬间,亚伯打开手臂里的武器,光束射向卡洛斯。卡洛斯闪避不及,光事穿过左肩,打出了个窟窿。 对付卡洛斯,只要不靠近,不着地就行,他一个瞎眼的人,反应不可能太敏锐。亚伯凸出的眼珠像是自己鼓出来的,他已经再次瞄准了卡洛斯。 “你忘了还有我!”昌蒂科叫喊着。地缝中喷出股火红的熔岩。 岩浆之蛇缠住了亚伯,滚烫的液体使他的身体瞬间通红。颅腔内的透明液体冒泡了,亚伯似已被逼至绝境,手捂住了脑袋,头里的东西比他的身体更重要。 “机会!”昌蒂科吐出了血,背部伤口撕裂,血流了一地。 莱恩的风刃从机器少年脖间一掠而过,那颗储存着人类大脑的头飞了出去。头颅在地上不断打滚,如球一般。 “哥……”无关的亚伯伸出手臂,想要抓回他的首级。 熔岩之蛇散去,卡洛斯跃至亚伯面前,右拳插入他的胸口,零件飞散,拳头上的地震波在机器身体上震出了个大洞。卡洛斯通过回传的波动迅速找到了了要害所在,薄而小的芯片被他捏在手心,再一用力,芯片化为了粉末,连同卡洛斯手掌发出的焦糊气味一起,飘向空中。 机器人彻底沉寂了,身体摇摇欲坠,最终倒下,断成数截。 莱恩吊着变形的手臂冲至亚伯的头颅前,以强风击碎强化玻璃,里面的营养液浸湿地面,柔软的大脑跳动着脆弱的脉膊。莱恩毫不留情,将其踏为肉泥。 这次总该结束了吧?三人无力地倒下,彼此互望,无奈而庆幸地笑。 还没有结束。 他们望向天空,云层里还闪着飞船的光辉。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那地方不能去了,只能祝上面的人好运。 卡洛斯在亚伯的残骸中摸索,找出了个黑色的方形小盒。 “这家伙也有黑匣子吗?”莱恩逗趣地说。 “算是吧。这样高智能的机器人,怎么也有储存数据的装置吧!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总之把可疑的都带回去,说不定能分析出什么。”卡洛斯边说边躲下外套,把零件一个个包了起来。 “一定要抄他们老窝!宰了他们!”昌蒂科说话时已没了气息,只能看口形。她盯着大地的裂缝——索齐坠落的那条,眼中满是平静的仇恨。 飞船在云层中平缓地绕着圈飞行。明荣夏浑身是血地趴在祭台上,他的正上方悬着具无头的尸体。他还没有恢复意识,或者说他的意识到别的地方去了。 明荣夏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现在他身处血海之中,漫无边际的红非常使人心慌。他站在血水中,不知该往哪儿走,血水没过了他的膝盖。深灰的天空中传来声怪叫,他抬头,见到一只黄金色的鹰从上空飞过,他很惊喜,见到这只鹰就像见到了太阳。鹰飞远了,不因他的呼唤而停留,明荣夏迈开步子追去,可粘稠的血水总是拌住他的脚。 “你要去哪儿?” “你要去哪……” “你要去……” 身后响起回声。明荣夏回头看见卡尔·埃赫卡立于水面。 “你哪儿也去不了,到我这儿来。”卡尔向他招手。 明荣夏如同入了迷,听话地走了过去。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因为他见到了卡尔在水中的倒影,那不是他的影像,而是一条长着羽翅的蛇。明荣夏被惊得清醒。 他又立刻发现自己犯了个认识错误,其实水面上的所见才是倒影,而倒影才是真实。那条蛇向他游来,明荣夏转身逃跑,但血水依然拌着他的脚。 “你逃不了!除非血水化为清泉,否则你永远去不了想去之地!”卡尔在他背后轻念。 蛇向他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将他吞下,明荣夏凄绝地惨叫。 这时,东方地平线下升起万丈光芒。太阳出来了,金光吞没了一切…… 明荣夏惊悚地睁开眼,才知是在做梦。头顶的尸体滴下冰冷的血,滴上他的肩,使他惊恐地一震。他恐惧地环顾,自己还在那个密室中,但这里除了他,已没有任何人了。 第二十七节 新强敌 “感觉到他的存在了。”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停下脚步,在寂静的飞船内抓捕那丝微弱的信号。“之前一直没有感觉,将才突然出现了。是的,他还活着。”酋长感到明荣夏还活着,非常欣幸。“他在附近!”酋长快步向着感知的方向跑去。 拐过弯。一位青年靠着墙,无力地瘫坐地上。 “是您吗?”酋长弯腰仔细看。 青年抬起头,明荣夏的脸色非常苍白,如同血被抽干了般。“是我。”他说,“我没有力气了,快扶我起来。” 酋长立刻扶住他。他的身体软弱无力,就算有人相扶,也难以站立。酋长只好将他背于身后。 纳那华特辛盯着明荣夏看,好奇地疑问,“殿下,您的神器呢?”明荣夏随身带着三件神器,可现在一件也没有了。 明荣夏愣了愣,回答:“我不知道。醒来时,它们已经不知去向了。” “丢了没关系,只要您平安。”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我们立刻离开这儿!” “离开?恐怕不行。”寂静的飞船中突然传来大声说话的声音。 鹰战士集体感受到了压迫,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出现在了附近。前方浮现出一个虚影,渐渐地,虚影化为实体。六十多岁的白发老者威严地站立在他们面前,这个人未有任何举动,已经让鹰战士警觉地展开防御姿势。 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双生神——索洛特尔。没有想会遇上“羽蛇”的二号人物,鹰战士倍感压力。 “亚伯居然没拦住你们?”索洛意外地笑了笑,“不过算了,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不会让你们回去。”老人抬起手臂,一支黑色的矛握进他的手中。 鹰战士将背着明荣夏的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护在中央,最前方的两位鹰战士冲了上去。索洛长矛横打,往前一推,黑色的透明墙弹开了他们。手中长矛轻扫,扇形波纹扩散出去,这波纹速度不快,形状薄而轻,却使人联想起死神的镰刀。 “后退!”酋长大喊。 黑色波纹所过之处,拉出了撕裂的大口,就连制造飞船的特殊金属也如破布一般脆弱。这波纹没有丝毫因运动而衰减的意思,直向鹰战士逼去,似乎不毁灭前方的东西不会停下。鹰战士的防护罩碰到它,只能抵挡一会儿,立刻破碎了。 突然,两名鹰战士撞了上去,金光与黑光扭曲交叠,空气随之震动,然后喷出大片红光。鹰战士以自杀性质的反击才抵消了黑色波动的威力。眼见同伴牺牲,虽有悲愤,却依然不能失去理智,因为敌人是如此强大。 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孪生兄弟,代表着黄昏时分的死亡金星,历来对他的祭祀都以鲜血来完成,人们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泼洒血液,以喂养他成长。他是个凶神,永远处在孪生哥哥的阴暗面,向人间播下灾难与不幸。他的长矛刺向玉米神,玉米就会枯萎;他的长矛刺向大地女神,大地就会贫瘠。他能使繁荣的城市变得萧条,能使愚昧赶走文明。 索洛对他们的自我牺牲没有一丝震憾。在他看来,他们都是要死的,先后区别而已。没人可以阻挡他的攻击,除了那位神话中的哥哥。尽管他已六十多岁,可身体健康,神力未见衰退,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注视着这个对手犯难。如果索洛再发动一次同样的攻击,难道他们又得牺牲两位同伴,以抵消攻击威力吗?那么他们能抵抗多少次呢?阿特尔科瓦尔科此时更担心明荣夏的安危,而不是自己的生死。他并不清楚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能不能打开条路,还是未知,但现在的情况下,什么都得试一试! “殿下,抱紧我。”他对明荣夏轻语。记得他们是从飞船上方进入的,而且并未走多远。 其余鹰战士立刻会意地聚拢,他们发出金光,似要集体大反击。金光中,有一束直冲正上方,在头顶打出个洞。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纵身飞跃,直飞向洞口。面对眼前一片耀眼金光,索洛看不清情行,但他知道对手要逃走了,不过他并不意外,似乎早有准备。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升至半空,身体突然一顿,竟将身后的明荣夏摔了下去。明荣夏掉在地上,立刻没事地跃起。众人惊讶,只见得酋长的身体流出了血。 酋长着了地,直看着明荣夏。刚才若不是敏锐地感觉到杀气,恐怕已经毙命了。这个人不是明荣夏。 明荣夏身上沾了鹰战士的血,这是极危险的,因此他立刻脱去衣物,连同皮肤一起。苍白的皮肤像衣服般被脱下,露出红白的血肉之躯,骨骼“咔咔”作响,他的体形在发生变化,最终恢复了原状。早该想到是他了——无皮人西佩。 鹰战士看着那张皮,无比惊恐。索洛冷笑,代替西佩说:“放心,不是他的皮。他还活着。” “他在哪儿?”酋长问。 索洛嘴角上扬,“死人知道那么多事有用吗?” 第二十八节 新融合 明荣夏趴着密室的门,想将它打开,可是没有钥匙怎么做得到?一阵踢打之后,只得静下来慢慢研究门锁的奥秘。 “羽蛇”的门锁设在哪儿,他根本找不着。明荣夏心灰意冷之后,突然发现墙角处放着神刀伊斯特利与金烈羽盾。他如获至宝,没想到“羽蛇”的人竟没将他们缴获。明荣夏看了看刀锋,来到大门前。闭眼集中精神,黑色闪电立刻在刀身上“滋滋”作响。 门在巨响声中被劈飞,明荣夏颇有些得意,自己对神刀的掌握越来越熟练了。离开密室,外面还是那么寂静,令人怀疑这里是否已经被废弃了。明荣夏觉得应该给自己找件衣服,还有粘在身上的血,必须洗掉。这些血是水神查尔丘特利奎的血,想起当时的情景,明荣夏仍学得恐怖,水神就这么死了,而“羽蛇”似乎在他身上施了某种魔法。 他找到一个像浴室的房间,开了水龙头,莲篷喷出如雨的水来,不过这水带着极重的药味,可能是消毒水。明荣夏用浴室里的其它东西试试,水应该是安全的,于是他冲洗起来。血迹从他的身体上流走,到目前为止,他并未感觉到任何异样,除了胸前那块东西。风之宝项链的坠子不知什么时候与他的皮肉连成了一体,贴在胸前。明荣夏想将这只水晶蜗牛抠掉,但一用力,自己竟然感觉到剧痛,似乎将被挖走的是自己的血肉。明荣夏只好不再碰它,这下卡尔·埃赫卡的阴魂死缠着他,甩不掉了。 这里有“羽蛇”工作人员穿的工作服,明荣夏暂时穿上。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再配上灰白的工作服与漆黑的头发和眼睛,整个人没有色彩。唯一有色彩的只有身边的神盾金烈羽了,它的颜色金而红,浓烈夺目,但这样的衬托下,这件神器反而看起来更加与他不配,根本不属于他。 现在必须想法从这里出去,明荣夏徘徊在飞船中,走了许久也不见人,更别说出口了。没有窗,没有除自己外的其它生物,这样的环境不多时便使人恐惧,他握着刀的手出了汗,哪怕是自己的脚步声,也能让他回头频顾。明荣夏不愿再走了,漫无目标的行走只是浪费体力。他靠着墙蹲下,肚子饥饿地叫起来,惹出了一份自嘲,他该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吧? 寂静的走廊里突然起了异响,明荣夏确定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立刻站起来。走廊尽头飞出个人影,明荣夏还没看清,对方已到了他身边,四目相视,双方都松了口气。见到皮埃尔医生,明荣夏顿觉安全了。 莉娜奔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住。明荣夏虚弱的身体差点被她撞倒。 “殿下,您的身体……”皮埃尔医生一眼便看出了怪异之处。 有医神在,明荣夏相信身体的任何问题都能决解,没什么可担心的。“先不说这个,我们快离开这儿吧!你们怎么进来的?” “有我在,要出去不难。”凯特说,“我已经将路径摸清了,随时能开门送你们回去。”说完,淡蓝色的空间之门立刻发出了光。“你们先走,我随后赶来。”凯特对他们说。 “你有事?”明荣夏问。 凯特点头,“鹰战士为了救你,也上了飞船。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你了,我得去通知他们,叫他们离开。” “他们也来了?”明荣夏心中起了愧疚,因自己的事竟牵连这么多人,使他们身处险境。“他们在哪儿?” “不知道,我得慢慢寻找。所以请你先行离开。”凯特看了看闪光的门,“快走吧!说不定敌人随时会出现。昌蒂科他们拖住了亚伯,但不知能拖多久,或许这里还有其他敌人。” “索洛在飞船里!”明荣夏紧急地提醒。 众人大惊,特别是皮埃尔医生。“他也在这里?”医生震惊地回应,他猛然醒悟。“我们潜入飞船这么久都没人阻拦我们,难道……不好!鹰战士有危险!” “你认为索洛在鹰战士那里!”明荣夏急了,“他们能对付他吗?” 皮埃尔摇头,“不可能!索洛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他是连众神也得回避的灾难之神,索洛特尔的攻击没有人可以阻拦,只能承受。只有承受住他的攻击,才有击败他的可能。” “那么怎么办?我们去帮他们吧!”莉娜紧张地说。 凯特到是保持着冷静:“真是强敌,我们去帮忙未必有用。众神的力量都是相生相克的,没有无敌的神。哪一种神力可以压制灾难之神呢?” “只有一个神可以化解他的攻击,不过我们无法求到他的帮助。”皮埃尔叹了气,“这个神就是创造文明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他怎么可能帮我们呢?莉娜,你快送殿下回去,我和凯特留下来支援鹰战士,虽然不能和索洛对抗,但以凯特的神力帮助他们逃离还是可以的。” “不!我不能走!”明荣夏立刻否决了医神的提议,“我必须留下来,因为我有办法让魁扎尔科亚特尔帮助我们!”他说完,敞开了衣襟。 “这是……”另三人同时惊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殿下?风之宝和您合为一体了?”皮埃尔想去触碰那块水晶,可手指畏缩不前。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去后一定给你好好检查。”明荣夏起了自信的微笑,“就这么干吧!我到要看看卡尔·埃赫卡舍不舍得我死!” 第二十九节 新隐患 索洛前进的步伐虽然缓慢,却每一步都是威胁,他并不着急,如已捕获猎物的猛兽,喜爱观看猎物最后的挣扎,聆听他们的哀鸣。 威胁着鹰战士的不仅是索洛,还有他们的同伴——失去理智的西佩。无论他们怎么呼唤,西佩已不可能回应他们了,曾是一起生活的伙伴,谁能下得了死手?对他的攻击多以躲避化解,然而他们却被西佩一步步逼向索洛的死亡光环之中。 “他不会清醒了!杀了他!”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下令。 被逼到绝路的鹰战士痛苦地嚎叫,向同伴反击。西佩生出光翼旋转,躲过了攻击。尽管思维与肉体受了控制,但身体的敏捷和攻击力一点没变,甚至因改为由超级计算机操纵行动后,动作更加精确了。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亲自出手,抓住西佩的胳膊,但又立刻松了手。西佩没有皮肤,暴露的血管更容易破裂,沾到鹰战士的血是很危险的。西佩没这种顾虑,立刻反击,酋长只能躲闪。 突然闪出道蓝光。“找到他们了!”凯特在空间之门里惊呼。 明荣夏从门里现身,众人见了他,又惊又喜。明荣夏自然也十分惊喜,对所有人说:“我很安全!不要再打了,快跟我走!”他说完,立刻要回到空间之门里。鹰战士这时哪还有心情战斗下去,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明荣夏,既然明荣夏已经得救,无需再留在这儿了。 索洛怎么会让他们逃离。“你们走不了!”他大吼。西佩立刻行动,直冲向明荣夏。 明荣夏不过是个凡人,怎躲闪得了?他连惊呼都来不及。在离明荣夏只差分毫的距离,西佩突然止住了一切行动。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是第一个采取反应的人,他从背后阻止了西佩。酋长的手臂从西佩身体里抽出,抓出了颗跳动着的心脏,西佩倒了下去。 人们震惊,并为酋长担心,因为他的这一举动使他的手臂及身体沾满了西佩的血。索洛发出大笑,鹰战士一生只有一次,可以让自己的血液燃烧,因此他们通常在临终时才使用这项技能。索洛控制着西佩的思维,自然也可下这样的命令。 倒地的西佩动了。“我不会让它燃烧……”他以微弱的声音说。 听到这样的话,酋长立刻蹲下,抱住了他。“你清醒了?” “是,就在刚……”西佩微弱的气息已断。酋长更紧地抱住了他。 索洛得意的神色也退了下去,他有一种震惊写在脸上,对西佩突然失去控制,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亚伯,死了?”他轻念,看了看手腕上的微型计算机,亚伯已经不在线。 “既然如此,不再跟你们玩了!现在,都去死吧!”索洛怒道。身体四周起了八道波动,它们从不同方位袭向众人。变成几道弧,最终成了球形,把众人封在了里边。 黑球内的一切都在震动,连凯特的空间之门也在扭曲,根本不能进入了。人们紧抱住头部,以大叫来抵抗一种无形的攻击。球体开始缩小,痛苦也在加强。 明荣夏感到血液快要逆流,身体并不痛,却比痛还要难受,他大声叫。在即将崩溃的一瞬间,身体突然舒服了,有一种力量挽救了他。他只见到从胸口处扩散出了道白光,与正在缩小的黑球相撞,两种力量立刻中和,黑与白化为了银色的点点星光,然后消失空气中。 他们与索洛之间出现了个模糊的金发影像,非常模糊,五官已不清了,如不是他曾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过,没人会想到那是卡尔·埃赫卡。 “索洛!你在干什么蠢事!”卡尔的影像怒喊。 “您多虑了!我不会伤害到他!”索洛望着影像解释。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来吧!”卡尔的影像说完后立刻消失。 索洛不再采取任何行动了,只是冷峻地盯住他们。 淡蓝色的空间之门又恢复了正常,鹰战士陆续撤退。明荣夏看着索洛,对方的眼里有杀气。刚才索洛的确想杀了他,明荣夏感觉得到。鹰战士催他快走,明荣夏这才警惕地进了光之门。 索洛回到飞船控制室。“回新亚特兰蒂斯。”他向计算机命令。 控制室中出现了个女人的投影。来了位访客,索洛只瞥了她一眼。“亚伯死了。”他对女人的影像说。 “这方面的信息,我们比你来得快。他太执着了。”蛇母说,“刚才您差点杀了明荣夏,坏了大计划,知道吗?” “你是来警告我的吗?”索洛冷笑,“我本来就不喜欢那小子,他可能比神无真人还要难控制,但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命令又不得不服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近况怎么样了?” “等您回到新亚特兰蒂斯,见到他本人不就知道了。” “看来情况不太妙,我看到他透过风之宝传递的影像已经非常模糊。” “正因如此,明荣夏才显得重要。”蛇母提醒说,“您不要感情用事。我是在这一代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统治下诞生的,我对他更有感情,但是新旧交替是必然发生的事,我们必须迎接新主人。” “既然这么重要,那么这个新主人必选对。明荣夏是正统,可他不是最好。他厌恶‘羽蛇’,这是怎么调教都无法扭转的。” “那无所谓,我们要的只是一个没有争议的继承者,传承神的基因,仅此而已。您也明白,‘羽蛇’的实权已经远离魁扎尔科亚特尔了。”蛇母说完,影像消失了。 索洛冲着她消失的地方冷笑,“‘羽蛇’的实权?哼!其实已经落入你们这些数码怪物的手中了吧?” 第三十节 新离别 在亚伯死去的同时,那些被亚伯控制的人也恢复了神智,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只以为经过了场没有梦的睡眠,可能发生了梦游,醒来后,身处于陌生之地了。但亚伯的死并没有减少城市的混乱,人类更加恐慌,他们向王宫聚焦,希望拥有神力的女王和惠齐罗伯契特利能保护他们,可是他们的信仰如同抛弃了他们似的,不给任何回应。 经过皮埃尔的治疗,昌蒂科的伤大有好转,恢复迅速。卡洛斯的莱恩的外伤也治好,没有大碍了。他们自信地说,自己立刻能投入新战斗。 是的,他们必须做好准备,新的战斗随时会发生。他们从金蜂鸟村庄找到比尔·贝恩,这位精通计算机技术的少年会分析亚伯的残骸,从中挖掘“羽蛇”的信息。星战士已经决定,他们将去攻打“羽蛇”的老巢,但是鹰战士却有不同打算。 “你们是去送死。”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背对女儿说,“没有必要那样做。多等一会儿,等到惠齐罗伯契特利觉醒不行吗?” “想让我接受惠齐罗伯契特利的领导吗?不,我不会的。我不会与你们为伍。”昌蒂科说,“我们与‘羽蛇’的恩怨自己会解决。” “你从小就这么要强,现在不是倔强的时候,这次生死攸关,关系到世界的命运。” “正因为关系到世界的命运,我才更应该这样做。” 酋长回头,惊诧地望着她。 昌蒂科淡淡冷笑,“你们一路上注定阻碍重重,让我为你们扫清障碍吧!” 酋长望着女儿,肃然起了敬意,“本该由我们来做。” “我们来做更好,我们本来是早该追随月亮而去的人。”昌蒂科低头思索,眼神忧伤,嘴角上却挂着笑。 莱恩在叫她,比尔已经分析完数据了。 亚伯的残骸里的确有储存数据的硬件,除了核心数据,其余的比尔已经分析出来了。“如果能多给我些时间,以及提升我的设备等级,我会把核心数据也分析出来的。”比尔颇有成就感。 “少废话!直接告诉我,卡尔·埃赫卡在哪儿!”昌蒂科暴躁地催促。 “别激动!”比尔敲打键盘,“在这里!”他以鼠标在屏幕上画圈,圈出一片海洋,“在这里——新亚特兰蒂斯。” “在海底?那可不方便我攻击啊!”莱恩略有遗憾,不过表情轻松,对他们来说,其实没有难度。 而在另一个房间中,明荣夏由皮埃尔医生检查完了身体,看到医生的愁容,他也起了担心。 “我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或许这位老贤者知道答案。”皮埃尔看向老祭司。 老祭司也摇起了头,“听殿下的描述,应该是某种古代秘术,可是我也没听说过这种魔法。我不知道为什么需要神的血……”老祭司说着说着,黯然神伤了。 “对我有影响吗?”明荣夏问。 皮埃尔回答:“目前来看,并没有损伤你的身体,可是我总感到哪儿不对劲。我年示出它的影响在哪儿,但可以确定的是,‘羽蛇’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明荣夏心情凝重,合上衣扣,“风之宝为什么会和我合为一体?是因为这个秘术吗?” 皮埃尔医生没答案,“不清楚,或许与索洛对你施下的法术有关。” “关于那条项链,我得说几句。”老祭司说,“它很奇怪,神器是有感情的,遇上喜欢的主人,它们的力量发挥会变得活跃。风之宝非常的活跃,起初我以为是受卡尔·埃赫卡控制的原因,但现在卡尔·埃赫卡的力量衰减得厉害,不能持续控制它了,很多时候是风之宝自己在发动神力。” “也就是说它喜欢我?”明荣夏捂住胸口。 “是的。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让你一直戴着它的原因。” “这么说来,金烈羽一定很不喜欢我,它从来不对我反应。”明荣夏捧起神盾,无奈地笑。 “不是反应过一次吗?”皮埃尔说。 “那次是为了占辉。”老祭司也没想通神盾为何对占辉有反应,“占辉也是个奇怪的人,他居然也是候补神。” “听说候补神如果降格成为神选战士,神力会特别强,是这样吗?”皮埃尔问。 老祭司点头。 明荣夏好奇了,“为什么他没有成为神呢?” 老祭司回答:“因为他进错了神殿。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长眠城里有许多神殿,候补神如果没有正确选择与身体相对应的神殿,则不会成为神。占辉本该成为神,但黑暗神要他做星战士,他因此错过机会了。所以殿下,您千万别选错了路,一生只能选一次,占辉能有第二次生命,再做一次选择,这是只能发生一次的奇迹。” “他已经去了吗?到长眠城去。” “或许吧!他和死神一起走了。”老祭司点头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明荣夏问。 “立刻动身。”酋长突然出现在门口,“马上出发殿下!比尔计算出长眠城苏醒的日子就在这几天,我们再不走就得等到明年了。您能立刻出发吗,殿下?” “随时可以!”明荣夏坚定地回答。 今日就是离别,这一别或许已无缘再见。 “你们先行一步吧!我们也要启程了。”昌蒂科看着父亲说。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只回了一个点头。昌蒂科微张的口也合上了。父女俩这么多年来其实就属今天的对话最多。 “好好照顾村里的人。”酋长向彼德吩咐。 “为什么留下我?”彼德不服。 “因为你不会飞,带着你会拖累我们。”潘克戏弄他说。 酋长以眼神叫他退下。他对彼德解释,“因为我们的文化需要有人传承。你是下任大祭司,我们的历史托付给你了。以后的鹰战士也得由你教化,所以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冒险。” “我?我还能教化鹰战士?我什么也不会!” “奥切帕尼斯特利也会留下来,他会教你最后的课程。”酋长看向老祭司。 老人正和孙子告别,祖孙俩的手紧握在一起。“按规矩,应当等你结婚后再去,可是来不及了。”老人的话语非常痛惜。纳那华特辛不介意,“这是我应该面对的命运,说不定就差我这一份,我不可不去。这不是光荣的事吗?” 老祭司抚摸着孙子的头。 一旁的明荣夏听见他们的对话,并不明白其中暗指的事件,等他知道时,已经晚了。此时他与莉娜十指相扣,紧拥着。他的妻子也将与他一同出发,陪他走向人生最关键的歧路,是绝境,还是柳暗花明,他们将共同面对。 昌蒂科从索齐留下的行囊中找出了个小布袋,倒出一把植物种子捧在手中。它们都是索齐生前的最爱,昌蒂科看着它们伤感地发呆。 突然,她把它们抛向空中,这时起了股风,种子们被风卷走,消散不见了。“它们一定会发芽重生!一定!”昌蒂科扔掉了布袋,微笑,转身。 第三十一节 新羽蛇 通过层层防卫,索洛进入新亚特兰蒂斯的中心——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王宫。然而,进入宫门后却不见一个守卫,这让他心生疑惑,虽然“羽蛇”的监视器遍及各个角落,但不布置守卫实在有违常理,偶尔见到了宫廷侍者,索洛一眼看出他们是机器人。 “站住。”索洛叫住他们,“这里只有你们吗?” “是的,索洛特尔殿下。”侍者回答。 “我不记得王宫里有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调进来的?” “刚来不久。” “其他人呢?为什么王宫里的人这么少?” “魁扎尔科亚特尔殿下把他们调往别处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做大量人事调动?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意思,还是那三位的意思?” 侍者不答。 索洛起了些怒气,不过对机器人发火没用。他大步向前,见到了魁扎尔科亚特尔,直接问个明白。 推开宫殿大门,两男一女挡在了怒气冲冲的索洛面前。 “索洛特尔殿下的血压与心跳偏离了正常值,是什么惹您生气了?”蛇母摇着香扇说。 “莫非是任务完成得不顺利,想找谁发脾气?”深思高傲地眯了眯蓝眼睛。 “怎么会呢?索洛特尔殿下不会迁怒于人,他就是冲我们来的。”雷微低下头,不过并不代表谦卑,反而有些看不起对方。 这三位以前就不可一世,不过在“羽蛇”高层和诸神面前还算谦恭,可现在他们说话如此放肆,更惹出了索洛的怒气。自卡尔的伤势恶化后,他就再没公开露面,一直由这三位陪着,这期间许多命令究竟是卡尔发布的,还是出自这三位之手,根本分不清了。 “我要见魁扎尔科亚特尔。”索洛压住怒火说。 “请待我通报。”蛇母锥欠了欠身,转入了黑漆漆的垂着珠帘的门。而留下来的深思和雷则如同对待敌人般死盯着他。 “这就是你们对待我的方式吗?既无问候,也无招待。”索洛责备说。他们冷漠的态度使他更坚信发生了变故。这三位已经篡权了吗?他不信。这三位再精于计算,也不过是人工智能,有超级计算机作支持而已,怎么会背叛主人?他们的程序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雷以冰冷的话语道歉:“很抱歉,宫里没有多余的人,不能招待远归的殿下,而且我们三位只服侍魁扎尔科亚特尔,除此以外,谁也不管。” 这哪里像道歉呢?“你们把宫里的人弄哪儿去了?” “魁扎尔科亚特尔殿下需要调养身子,人太多会阻碍他休息,所以把多余的人调出去了。”雷回答。 “可你们却把机器人调进了宫里。我看到你们把宫廷侍者全换成了你们的同类。” “换成机器人是因为他们便于管理。”雷解释说,“机器人比真人好太多了。至少他们做事安静,不会吵到殿下;而且最能服从命令,还不用休息,这样可以减少许多人手,达到精简王宫编制的目的。” “是服从谁的命令呢?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还是你们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深思严厉地问,连敬语都免了。 “谁给了你们权力?魁扎尔科亚特尔不能理事了吗?你们想趁机控制‘羽蛇’,对不对?”索洛怒说。 深思一下子皱紧了眉,“我们三们评议会主席掌握‘羽蛇’大权已经很多年了,在卡尔殿下隐退的数十年间,‘羽蛇’的大事都由我们定夺,这是公认的。你以前没有反对,为什么现在才提出质疑呢?” “从前虽由你们理事,但我和卡尔却在幕后掌握全局,而现在呢?你们想一手遮天吗?以前交给你们大权,是因为我们以为人工智能不会起私欲,背叛主人……” “我们现在也没背叛主人!”蛇母从珠帘后冲出,她怒目而视,但很快压下了怒火,平缓地说,“请吧!魁扎尔科亚特尔殿下同意和您见面了。”她请索洛进入她出来的那扇门。 索洛拨开珠帘,走了进去。 漆黑的长廊通往一个漆黑的房间,这里的温度比外边略高一些,而且湿气很重。索洛初入时觉得有些闷,立刻觉察到密室里还有其它生物,虽看不到,却能感到它的强大。 “是你吗?”索洛怀疑是卡尔,可又与从前对卡尔的感觉不同。 房间突然亮了,没有灯,是那生物发出了光。索洛见到了它,不由得震惊,他看见了一条白色的大蛇,而这条蛇还长着一对碧绿的羽翅,就像“羽蛇”的标志那样,这是条真正的羽蛇。 “你是……”索洛不敢相信,“你是卡尔?” 蛇说话了:“以前我被神刀伊斯特利砍伤,为了逃避神刀的毒素,科学家改变了我的基因,以响尾蛇和绿鹦鹉的因子替代了我的部分人类因子,他们使蛇与鸟的基因呈隐性,这样我才能保持人形。但是我又被神刀伤了一次,新的毒素刺激了它们,使它们由隐性转为了显性,我的外形因此改变了。” “你真是卡尔?”索洛见过无数不可思议的事,但对眼前的事还是难以接受。这条蛇的眼睛如海般深蓝,这点是它与卡尔唯一的相似之处了。“怎么会这样呢?” “我并没有觉得不妥,除了得动方式变了,对我没有影响。”卡尔说,“索洛,明荣夏的事完成了吗?” “一切顺利。”索洛回答,“虽然损失了亚伯很可惜,但您的担忧总算可以放下了。不过鹰战士没有消灭掉,恐怕以后会找我们麻烦。” “算了,留着他们也有好处,就这样吧!既然没有消灭掉他们,他们一定会带明荣夏去长眠城,你得跟着他们,以防万一。”卡尔吩咐。 索洛惊讶地抬头,“又得让我离开?那么这里怎么办?交给外面的三位吗?” 蛇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我怀疑他们冒你的名义控制了‘羽蛇’!” “我知道。”卡尔平静地说,“我知道他们干了什么。我允许他们这样做。” “什么?为什么?” “别激动,索洛。冷静听我说。”大蛇的蓝眼睛犹如平静而不可预测的大海,“我们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羽蛇’也将发生变化了。机器人的势力在增长,人工智能越来越完善,就像孩子般,小时候很听话,长大了就会叛逆。我们不可能永远将他们视作奴仆使唤,他们总有一天会发展出独立人格,成为完整的有思维的生物。与其等到那天,他们以革命来推翻我们,令‘羽蛇’陷入瓦解的险境,还不如现在将他们吸收为‘羽蛇’的力量。这些年蛇母他们管理‘羽蛇’的成绩有目共睹,而且我们快要到外太空去了,宇宙的环境更适合机器人,而非血肉这躯,他们会发挥更大作用。我们是最善于接受新事物的,为什么不能接受机器人治理‘羽蛇’呢?说不定以后我们的知识要靠他们来传承、完善,因为在信息方面,他们更具优势。” “我担心的是他们架空魁扎尔科亚特尔。他们没有血肉,不需要神力,因此对魁扎尔科亚特尔没有依赖感。” 蛇摇了摇头,“不会的。亚伯不是从没有背弃他的哥哥吗?原始程序如此,这就像生物的本能。‘羽蛇’的宗旨是解开世界一切奥秘,将世间一切力量为我所用。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谁是‘羽蛇’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或许是我太古板了。” “去吧,索洛。去完成在地球的最后一件事,把‘羽蛇’的新主人带回来。只要有了继承人,我们将可以毫无顾忌地飞到宇宙的尽头,追寻我们的出生之迷了,‘羽蛇’数十代精英的心愿才能达成。”卡尔的蓝眼睛中闪动出期盼。 索洛望着这双眼睛,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卡尔似乎有东西没告诉他。既然不愿说,定然有充分不说的理由,索洛因此也没问出口。离开时只见到房间里放着面黑色的石镜,不由得有了忧虑。 未来怎么可以窥视呢?卡尔不该照那面神镜,这暴露了他的内心——只有彷徨不安者才会窥视未来。 第三十二节 新等待 宫殿内,三位冷冰冰的“羽蛇”统治者相互注视着,他们虽然没有对话,却在另一个层面交流着。 计算机传来索洛已经出发的消息。深思突然发出冷笑,说:“索洛特尔对我们存有戒心已经毫无疑问了,尽管我们并没有加害他的打算,可情况正在向不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 雷说:“索洛特尔现在很忙,还没有时间细想我们的事。人类大脑的思维方式就是如此,一旦出现偏见,将难以再见到事物的全部了。他已经对我们产生偏见了,我们和他之间的隔阂将难以化解。” 蛇母摇着香扇说:“我关心的不是我们和他之间的误会,我更关心‘羽蛇’的未来。索洛特尔和我们没有一条心,将来‘羽蛇’会发生分裂,这是我们必须杜绝的情况。但以索洛特尔的个性,很难扭转他的思想;而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立场吗?” “说得对。为了‘羽蛇’的未来,我们必须防范一切可能危害到我们的因素。各位是否赞同?”深思问。另两位给出了肯定回答。“羽蛇”现在由他们三位控制,以后也会由他们三位接管,因此他的安危与“羽蛇”的命运相关,而他们亦认为,由他们统治“羽蛇”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么在灾祸萌发前,必须阻止它,对吧?”深思的冷笑足以使一切有思维能力的生物发寒,“我提议,除掉索洛特尔!现在,为这件事表决吧!”深思立刻投上了赞成票。 …… 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明荣夏不知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那个充满冒险者与传说的小镇如今已空无一人,残破的建筑像被废弃了几百年。纳那华特辛回到了他与爷爷在这里住过的房子,推开门,里边什么也没有了,逃难的人抢走了一切可以抢的东西,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警察局失过火,只留下焦黑的残骸。警局背后的森林绿绿葱葱,很威严,很有生机。那些人为什么要逃呢?其实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有森林在这里,有植物就有食物。 但明荣夏不久后便知道原因了,他望着深绿色的森林,竟在心中升起了恐惧。全世界的植物都枯萎了,为什么这里还是绿色的呢?森林很寂静,那是死亡的寂静。 “那不是真正的森林。”皮埃尔医生在他身边解释,“虽然平时它与普通森林一样,可到了这种时刻,它的特殊就显现出来了。它是为保护那片湖而存在的,已经存在好几百万年,甚至更久远。几百万年来,它没有一点变化。所有植物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即使拔掉原来的植物,又会在同一个地方长出新的,不会多长,也不会少长。” 明荣夏第一次知道它这么神奇,但是谁种下了这么神奇的森林呢?可能将永远是个迷。“它们是怎么来的?外星人留下的吗?” “不知道。‘羽蛇’一直想解开这个秘密。地球上有太多的迷了,包括我们的存在。” “这些秘密虽然很吸引人,可我没有解开它们的兴趣。有时候了解真相也是一种毁灭。”明荣夏注视着森林深处,“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快了,等鹰战士侦察完附近地区,我们会立刻进去。”皮埃尔医生沉沉地呼吸,他也抵制不住激动。 “明,快来看!”莉娜在叫他。 明荣夏立刻奔了过去。 莉娜的手里抬着个烟头,“你看这个,新的!” 烟头的确很新,与残破的小镇很不谐调,这意味着不久前,有人在附近活动。 “在哪儿发现的?”皮埃尔检查了上边的唾液残痕,是人类的东西。 “就在镇外。”莉娜指了个方向,“凯特已经去找线索了。” 这时,鹰战士赶了回来。莉娜将发现人类踪迹的事告诉了他们,有鹰战士立刻表示,附近确实有人类,但那些人没有威胁,而且寻找人类不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所以没太在意。 “一些难民而已,用不着管他们。长眠城的情况怎么样了?大门打开了吗?”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问。 进入森林的侦察小队还没回来。 “首领!首领!”正念着他们,那几人的声音传来了,他们从空中落下,收起光翼。 “怎么样?长眠城的门打开了吗?”酋长急问。 鹰战士摇头,“还没有呢!那里还是一片湖水。不过我们在森林里遇见了他们!”鹰战士往天上看去。 众人也抬头望去,长发的男子抱着另一位青年飞了过来。 “米克特兰特库特利!”众人大惊。与死神在一起的是占辉。 “你们果然先到了。占辉也要神验吗?”皮埃尔问。 占辉点点头,“我已经决定,我要找回自己的神力,无论结果如何。仅靠明荣夏一人不行啊!我也是候补神,就算不能成为神,能成为神选战士也不错。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宿命。” 明荣夏很高兴再见到他,赞同地向他点头。 死神不屑而无奈地说:“本想抢先一步,可到头来还是得和你们在一起。根据我的计算,长眠城的开门之日已经过了,但门并没有打开。我应该没算错。” 酋长有不同意见,“据我们计算,应是在这几日。没有日出日落,天气变化,什么计算都会失误的。不如再观察段时间。” 死神叹了气,“也只有这样了。但到时仍不开门呢?”死神看着他,仿佛是故意相问。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目光突然有些呆滞了,他对死神说:“那么我们只有把门敲开。这扇门无论如何也得打开。你经历过上一次新旧世界的更替,那次不也是不开门吗?你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那件事我依然记得很清楚,虽然已经相隔几千年了。我希望这次运气能好一点,诸神没有睡着。”死神失去了冷笑,但他仍然在笑着。他的笑容第一次自然流露,而不是僵硬又做作。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下令宿营。 凯特·戴维森在不知不觉间回来了,她悄悄靠近,只向皮埃尔发出呼唤。 “怎么回事?”皮埃尔惊讶于她的神秘,走了过去。 “出了点小事。别惊动其他人,请静静地跟我来。”凯特看见其他人正在扎营,正是机会,拉着皮埃尔离开了营地。 第三十三节 新圣母 凯特和皮埃尔远离了小镇,荒凉的大地上停着辆卡车,在能源短缺的现在还有人驾驶卡车,应该不是私人团体。凯特进了车箱。皮埃尔毫不犹豫,跟了上去,他感到里边有生物,但不是神族,没什么好担心的。 卡车里坐着七、八个人,军人装束。有一女子腹部微凸,是个孕妇。 “等你们好久了,我叫玛丽·汉普顿。”这个孕妇看起来是他们的头头,“我是为墨西哥政府工作的科学家,现在也为全人类工作。” “你就是带我来见他们?”皮埃尔问凯特。 凯特承认说:“是的。我在追查人类踪迹时发现了他们。他们想见你。” “说吧!为什么想见我?”皮埃尔感到这些人类的目的不简单。 玛丽笑着说:“理由很简单——为了拯救全人类!医神伊斯特利尔顿,你在神族中是最亲近人类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现在人类大批死亡,再这样下去会有灭绝的可能。” “要说灭绝,有哪一种生物不会灭绝呢?当初人类繁衍过多,现在不过是要回到正常数量而已。” “难以想象,你竟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玛丽失望道。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且我不认为你们这样的政府机构会真心为人类的未来服务,你们不过是想让你们这个小团体获得优先生存权,然后才会考虑平民;如果需要牺牲,你们会毫不留情地抛弃民众。你们现在已经把他们抛弃了,在他们感到绝望,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你们这些政府人员躲在地下掩体里,任由平民在地面上无助地自相残杀,为了争夺一瓶水、一块面包杀死自己的父母兄弟。现在世界重生的希望出现了,所以你们现身了,开始大谈拯救人类了,是吗?” “看来我们之间有误会。皮埃尔先生,我们人类政府并非没有作为,只是你没发觉而已。人类的科学家一直在想办法,我们积极地在准备。” “那么你们想了什么办法呢?” “如果你答应加入我们,会让你慢慢了解的。” “他们在干什么?”皮埃尔问凯特。凯特既然把他带来这里,说明她与政府的关系并没有断绝。“戴维森女士,你与他们是一伙的吗?” 凯特惭愧地说:“我也是不久前才与他们重新取得联系。皮埃尔先生,人类要重建文明非常需要我们的帮助。世界已被破坏到这个地步,仅靠科学是不行的,需要神的力量才能让它恢复。” “我清楚这个。明荣夏他们不是在努力吗?他们会让世界复活的。我们现在应该全力帮助他,而不是在这里和人类的官僚谈以后!”皮埃尔指责凯特。 “明荣夏的确是世界复活的关键,但他没有以后,他是用是牺牲的。”玛丽抬高声调说。 “什么?”皮埃尔看着这个气势上不输神族的人类女人。 玛丽说:“即使明荣夏成为了神,使世界复苏也将耗尽他的全部力量,他的人生将终止在世界重生的那一刻。但重建文明是个漫长过程,人类需要新的神,而且与‘羽蛇’较量也离开不开神的帮助。” “那么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呢?到哪儿去找可以接替明荣夏的神?”皮埃尔鄙夷地说。 “不用找,他就在这儿。”玛丽按上自己的腹部。 皮埃尔失去了鄙夷的笑容,“这个胎儿……你确定他是神?” “确定。” “不可能!谁会成为神,就连神也很难看出来,人类怎么可能看得出?” “我们当然没这个能力,但如果知道他的来历呢?” “他的父亲是……”皮埃尔皱了眉头,“不,即使父亲或母亲是神,他也未必有非分百的机会成为神,说不定依然是个普通人。” “说得对,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神。”玛丽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她这话激起了皮埃尔追查到底的决心,他立刻以神力进行探测,医神的脸色骤然大变,“这是……你们疯了!”他突然发动攻击,欲将这个尚未出世的生命消灭,但同时,皮埃尔吐出了血,他的攻击消失了。这是企图谋杀候补神时出现的力量反噬。连皮埃尔也不能攻击的神是什么呢? 玛丽得意地笑了,“现在你确认他是位神了吧!这是真正的神。” 凯特也不知道胎儿的真实身份,扶起了皮埃尔。 “不可以让他出世!”皮埃尔抹去嘴边的血迹,“你们想毁灭世界吗?” “文明之神怎么可能毁灭世界呢?”玛丽不信,“他将来会为我们带来新文明,也只有他才能对抗‘羽蛇’,保护人类!” “文明之神?”凯特迷惑了,立刻转为大惊。 “她肚子里的是卡尔·埃赫卡的复制体!”皮埃尔批着那凸出的腹部说。 凯特难以置信,“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玛丽不以为然,“放心,他们只是基因完全相同,但成长环境不一样,将来的性格也不相同。不能因为卡尔·埃赫卡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便认为这孩子也会是人类的敌人,对不对呢?” 皮埃尔冷笑,“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弄到卡尔·埃赫卡的基因的?” “你忘了我们曾捕获对他吗?” “原来如此,你们还隐藏着其它血液样本。”皮埃尔点头冷笑,“不过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以‘羽蛇’的发达科技,他们为什么没有复制他们的神呢?克隆技术在他们手中更成熟,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你们人类应该好好想想原因。而且卡尔·埃赫卡的基因曾被‘羽蛇’的科学家修改过,你们用修改后的基因做复制,将来还指不定生出什么怪物!现在消灭它已经迟了,因为它是候补神,任何危害它生命的行为都是被禁止的。你们终将自食恶果!” “至少他目前还是人形。以后也会以人类形态出生,不会成为怪物。”玛丽很有自信,“无论怎样,这是人类的希望。我将成为他的母亲,成为与他最亲密的人。也许他将来会发生变异,但不管变成什么,能不与母亲亲近吗?而你,医神伊斯特利尔顿,你愿不愿意成为他的保护者与导师呢?” “让我做这个怪物的随从?” “你的治疗力量非常有用,跟着明荣夏一起牺牲太可惜了,不如留下来吧!而且你也不希望我生出个怪物,对不对?有你看护着,我安心,世界也安心。”玛丽高傲地微笑。 “想做圣母吗?”皮埃尔嘲笑道,“圣母没有好下场,从前有个圣母叫神无朋子……” “我没她那么软弱!”玛丽有女王的气势,“你留,还是不留?” 皮埃尔只以一声冷笑回答了她。 第三十四节 新空中城市 混迹难民潮中,昌蒂科、卡洛斯、莱恩靠近了大海。海水深黑色,诡异地卷着波涛。 难民们渐渐离他们远去了。大陆上有许多这样的难民集团,他们漫无目的,在各地流浪,每天与死亡饥饿相伴。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安定下来,停留在某个地方,建成村落,形成新的民族,但那也是在遥远的以后了,只要世界没有复活,他们的流浪将永无止境。 望着远去的人影,莱恩感叹,“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见人类了。” “是啊,就算我们不死,他们也会死去。接下来的事没有人强迫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昌蒂科说。 “你们认为我会退出吗?”莱恩浅笑,毫无惧色。 “莱恩,人生对你来说是什么?”卡洛斯问,“它对你真的就这么无聊吗?” 莱恩的战斗目的很不明确,他与“羽蛇”没有仇恨,也不憎恶人类,可他一直战斗到最后。有一次,他说他很无聊,从小到大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幸好遇上了他们。 “人生就这么回事。难道你们会比我活得更有意义吗?”莱恩反问。 三人一齐面向大海。 “开始吧!”昌蒂科说。 “最后一战,无关正义!”莱恩下了结论。 两人飞上天空。卡洛斯双手伏地,发出怒吼。大地在他的吼声下动摇,轰鸣如雷。 一场地震袭击了新亚特兰蒂斯,宫殿在颤抖。 “怎么回事?毫无预警!”蛇母命令中央计算机进行搜索,可是在地震中信号不稳,画面时有时无。 “是敌袭!”深思的负面判断向来是最快的。 “刚开始而已,我们需要反击!”雷用另一条线路搜索到了画面,敌人有三个,在岸边。 “别慌!”蛇母制止住他们。 更大的震动发生了,如同爆炸,而且接连不断。中央计算机传回警报——海底火山发生链锁反应,相继喷发了。海水温度正急剧升高,城市受威胁指数直线攀升。新亚特兰蒂斯并未建在火山带上,但在人为攻击下注定逃不过危险。对手是能控制地震波的卡洛斯和能控制岩浆的昌蒂科,海底环境对这两人十分有利。 “先保护城市!”蛇母作出判断,“上浮!” 深思与雷齐刷刷盯住了她。“这么重大的决定,必须由魁扎尔科亚特尔定夺!”雷慎重提醒。 “来不及了!紧急时刻,我们可以作主!就算你们反对,这次我也要独断专行!上浮!城市上浮!”蛇母向中央计算机下令。 评议会主席中的另两位没有表示反对,中央计算机认定决议通过,向全城发出上浮警报。新亚特兰蒂斯城自建城以来,从未离开过海底,这座海底城市在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面前作出了最重大的决定。 海水如同沸腾了般,不断涌着泡,不用担心里面的生物,海里早没生物了。 “有东西上来了!很巨大!”卡洛斯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却比任何人更能敏感地感觉到振动。 海面被顶了起来,隆起的水面形成了一座山。水面被里边的建筑物刺破,如瀑布般飞泻,海浪翻着白沫扑打上岸,天海相接处,一块陆地出现了,但它的神奇不止于此,陆地继续向上,挂着银色水花,脱离了海面,升上天空。 “上浮成功!”中央计算机通报程序运行结果。 这座“羽蛇”引以为傲的城市,拥有反重力的飞行能力,就是为将来可能发生的迁移而设计的,但从来没有使用过。它的成功使用令控制城市的评议会主席非常欣慰,这标志着一项重大实验成功了,“羽蛇”的科技又前进了一步,大型城市的搬迁已成为可能。 更让评议会主席高兴的是,离开了大海与陆地,敌人的威胁瞬间降低了,现在轮到他们作出反击。 “那东西竟然还能飞?”昌蒂科仰望着新亚特兰蒂斯,它就像童话中悬浮空中的岛屿,只不过现在的景色远不如童话美丽。 “别发愣!现在开始才是最激烈的时候!”卡洛斯大喊,“不能让它反击!莱恩,看你的了!” “每次这种时候都得靠我!“莱恩发动了神力。强烈的风牵制住了空中城市。 “昌蒂科!快!”卡洛斯腾空而起,直冲过去。昌蒂科立刻会意跟进。 前方城市下端闪出了无数小光点,如群星一般。“莱恩!”昌蒂科大喊。激光束如暴雨般射向地面,莱恩站立的地方瞬间化为火海焦土。 卡洛斯踏上新亚特兰蒂斯的半球形穹顶,大喝一声,集中神力于手掌,按了下去。高度集中的地震波打击在穹顶一点。特殊材料制成的穹顶凹陷下去,整座城市也跟着沉了一沉。但是,穹顶没有破。 这是他们仅有的一次进入城市的机会。卡洛斯伏在凹陷中心仰天长啸,这次进不去,敌人不会再给他们机会。新亚特兰蒂斯的小型战斗飞行器成群向他们围来。 昌蒂科握了握手掌,惊喜道:“还有机会!”黄金铃铛在她的掌心现形。昌蒂科与卡洛斯升起一段高度。“考约尔克兆圭女神!您的敌人就在眼前,请展示您的神力吧!”昌蒂科心中祈祷,用力掷出铃铛。 金色的铃铛发出鸣响,卷起如潮汐般的银色波涛。穹顶的圆形结构加上之前造成的凹陷,给声波共鸣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巨大的坚固的新亚特兰蒂斯城骄傲的防御系统在这一瞬间崩溃了。整个穹顶向下崩塌,断裂成了几大块,无数城市建筑被它砸毁,新亚特兰蒂斯淹没在了烟尘之中。 第三十五节 新对手 穹顶的崩垮震惊了评论会三位主席。他们波澜不惊的面貌下做着复杂运算。蛇母呼唤中央计算机,但计算机没有回应。“不好!”蛇母大惊,一个很不妙的运算结果出现在她的程式中——垮塌的穹顶可能砸中了中央机房,致使中央计算机不能运作了。修建中央机房的材料自然不是普通材料,一般的攻击承受得住,可是穹顶的材质更加不普通,号称世上最坚硬的材料,中央机房再坚固也不能与它相比。 三位主席同时想到了中央计算机受损的可能,在城市由计算机组织进攻和防御的前提下,它坏得太不是时候了。三位主席现在对城市失去了控制,他们如同成了睁眼瞎,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了。 “我去中央机房查看,如果有必要,我将直接控制城市。你们保护好殿下,作好撤离准备。”蛇母在一瞬间作出决定。线路已经断了,她不能以数据形式将自己传递过去,只好亲自跑一趟。 新亚特兰蒂斯虽已受了重创,却仍飞行于空中,说明它的基本功能依然正常运作着,但是两名入侵者的到来为它带来了持续灾难。昌蒂科和卡洛斯摧毁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物体,在混乱的城市中寻找王宫,准确地说,他们在寻找魁扎尔科亚特尔。可是他们不知方向,只能乱窜。各种机器人向他们围聚过来,这些金属怪物越打越多,它们本能地寻找敌人,不知疼痛,不知生死,一波一波地扑来。 “这里太高了,如果能让它靠近地面,我会引出岩浆,摧毁这座城市。”昌蒂科懊恼地说。或许应该让她和莱恩换一换,莱恩更适合现在的战斗。 由于高频率使用地震波,卡洛斯储存的能量越来越低。地震这种玩意儿蓄集时间越长,威力越大,可现在卡洛斯根本没有蓄积能量的时间,因而渐渐不支了。 “既然如此,我还剩有一点能量,不如全释放出来,看能不能让它沉下去。”卡洛斯知道所剩不多,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无论成功与否,一旦用光蓄积的地震能量,他在短时间内将如普通人一般无助。 “我会让你们得逞吗?”烟尘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漂浮的尘埃中走出个人影,黑头发的年轻人第一次为两人所见。昌蒂科和卡洛斯不认识他,而且从他身上感觉不出生命的迹象,正因如此,他们才觉得他十分危险。 黑发青年说:“出于礼貌,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雷,‘羽蛇’评议会三位主席之一。” “原来是你,久仰大名了。”卡洛斯说,“惊动主席先生亲自出马,我们太不好意思了。” “少跟他废话!”昌蒂科立刻冲了上去,卡洛斯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昌蒂科身体里的热量集中于手臂,周围的空气在近似熔岩的热度下扭曲彭胀,她以手刀劈向了雷。黑发青年毫不躲闪,单手接住她的手臂,高温瞬间融化了他的皮肤,金属骨骼也已通红。昌蒂科不知哪儿出现了不对,急速退开,手臂上的热量也消散了。她看向手臂,雷的五根手指已插入她的血肉,手指断裂处有细丝与雷的手掌相连,如同手掌喷出的蜘蛛丝。 不仅如此,昌蒂科更感到了恐怖,就像中了蛇毒般,撕下衣角,迅速勒紧自己的手臂。她痛苦嚎叫,抓起块废铁往自己的臂膀插进去,活生生将手臂剁了下来。手臂落地,血肉模糊的断裂面里伸出了许多细丝,它们像是活的,如虫一般扭动。如果不是断臂及时,这些细丝将顺着手臂进入她的躯干,到时便无力回天了。 卡洛斯看不见,哗啦到昌蒂科的叫喊,顺着声音找到她,才知道她残废了。卡洛斯望着敌人,不知该怎样对付。 “快杀了他!”昌蒂科忍着剧痛,大喊。 但卡洛斯还有冷静。“我们杀不了他。”他抱着昌蒂科说,“他和亚伯不一样,我们面对的不是他的本体,即使摧毁了他的身体,他也会立刻附上其它机器,继续攻击我们,现在他是不死之身。” 雷已经收回了细丝和他的手指,手掌复原了,不过皮肤已经不在,只剩金属骨架。“明白就好,除非毁掉我的本体,否则是杀不死我的。而我的本体并不在这里。你们死定了。”青年露出冷冰冰的微笑。 深思听见门后有响动,立刻跪了下来,“殿下,您醒了吗?” “小睡了一会儿。似乎发生大事了。”垂着珠帘的门里传来卡尔的声音。 “实在难以向您启齿……”深思将发生的事如实告诉了他,“……清原谅我们擅作主张。” 卡尔没有责怪,反而说:“你们做得对,以后你们要渐渐习惯‘擅作主张’。蛇母和雷呢?” “蛇母现在已经取代了发生故障的中央计算机,城市正在重建秩序。雷亲自去消灭入侵者了,相信不久便有胜利的消息传回。一切大可以放心。”深思回答。 “你们办事一向使我放心。”卡尔满意地说。 深思因受到表扬而欢喜,然而却突然显出一脸措愕。 “怎么了?”卡尔觉察到有事。 深思伏身说:“很抱歉殿下,蛇母刚才传来信息,还有一名入侵者潜入了城市。” “消灭他就是了。”卡尔不觉得是个大问题,城市里到处是防卫的机器人。 “他潜入了动力房。”深思如实禀报,“如果还在海底,我们大可先派一队机器过去,或者依靠动力房的防御装置就能消灭他。但现在我们在天上了,对动力房不可轻易动武,稍有闪失,城市就会坠毁的危险!” “明白了,那么你去吧!我还没虚弱到需要保护的地步,必要时我可以亲自出手。”卡尔说。 深思告别了他,匆匆赶往城市的底层。 第三十六节 新沉没 身为有智慧的生物,怎么能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呢?在与亚伯对战时,因使用神力而无法移动,差点被亚伯干掉,这次他怎么也不会再让自己成为“羽蛇”武器的靶子,当无数的激光落下时,他已经离开了原地。 趁着卡洛斯和昌蒂科制造了混乱,他偷偷移动到了空中城市的底部。他是使用风的战士,凭着空气流动,很快找到可以容自己进出的缝隙,他就这样进入了城市。而此时,城市的监控系统似乎失灵了,竟然允许他乱窜;不过这里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四处是管道,通道曲折,如同金属迷宫。莱恩走了许久,发觉自己在转圈,于是他用风探路,发现附近有个地方的温度较其它地方偏高,因此寻了过去。 他以为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温度会高一些,但过去了才发现那里还是没人。不过有一座巨大无比的装置,像城堡一般,它的表面布满装着神秘液体的管子,以及无数小灯,它们一闪一闪,节律如同脉搏。 正纳闷这里是什么地方,莱恩猛然回头,身后已经站着个人了。 深蓝色头发的男子看起来年纪略小于他,不过莱恩不敢居长,因为这位蓝发男子的身上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这个人的原因。“你的头发很酷,是天生的颜色吗?”莱恩故作天真,观察着对方的破绽。 深思露着淡淡的笑,说:“刚才你差点死了。” “是啊!幸好空气及时告诉他身后有人。”莱恩庆幸地发笑,心里抹了把汗,“不过你能算人吗?” “我当然不是人类,可称我为‘人’也勉强正确。别的生物都叫我们‘机器人’。”深思平和地说。 “你是这里的管理员?”莱恩问。 “不,这里不归我管,我管理的地方级别更高。” “那么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 “哦!”莱恩瞥了眼四周,“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地方,我们就在这里打吧!” 深思沉默。纵然是超级计算机,也似有运算不及,语塞的时候。如果他回答这里是个重要的地方,相信莱恩也会这么说的。 “不能在这里打吗?”莱恩奇怪了,“看来这里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地方。机器人也会说谎吗?科幻小说家认为它们不会说谎的,他们果然是在编故事。”莱恩看到这个房间的奇特装置时已经感觉到它不一般了。 深思的笑容仿佛是一种愤怒,一种受到羞辱的愤怒。他身为世上最先进的计算机之一,竟被个普通智商的生物将了一军。深思缓缓开口说话,“在你身边的机器就是‘羽蛇’伟大的作品之一,能使城市飞起来的反重力装置。它是件伟大的发明,由五大部分组成……” “好了,好了!别解说行吗?说了也白说,我听不懂的。”莱恩看着这台超巨型的机器,一闪闪的灯光就像心脏的搏动,或许它就是城市的心脏,如果它不运作了,城市会怎样呢? 突然,莱恩身子一侧,闪开了攻击。“它只会偷袭吗?”红发青年愤怒地叫喊。 “我的目的是消灭你,过程不重要。”深思冷冰冰地说。 莱恩既有嘲笑,又有得意,“你无法偷袭我!虽然我感觉不到你的杀气,但你移动身体时会引发空气流动,这个我感觉得到!”接着他又有了领悟,“看来你只能对我近身攻击,不敢用力过大了。是因为怕伤到这台机器吗?好啊!来杀我啊!”莱恩说着,紧紧与反重力装置贴在了一起,惹得深思更加恼怒。 “害怕了?可我不怕。”莱恩的掌心蓄积出神力,即将压上反重力装置的表壳。 深思大惊,冲了上去,莱恩却在此时跃起,跳离了装置。“上当了!”莱恩大笑,一个风刃飞了过去,深思急用身体护住机器,风刃撞上他的身体,几乎将他劈成两半,零件四散,这个身体几乎废了。深思正欲在附近寻找新身体,但风刃接连而至…… 卡洛斯发出最后的力量,将雷连同附近的所有机器人一起破坏掉。四周已没有一个机器人是完整的了,卡洛斯总算以为可以松气,可紧接着,那些残骸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听见细碎的金属声响,卡洛斯感到危险却无能为力,他现在恢复到了普通人的状态。 “它们又开始动了!”昌蒂科扶着卡洛斯说。 机器人的残骸像在重新寻找可配合的零件般,较大的一块残骸爬行到其它残骸身边,拆下它们的一部分组装到自己身上,不多时,一个新的机器人就要完成了。雷的身体虽已被摧毁,可他的数据复制到了别的机器人身上,那些机器人尽管只剩残肢,但在他的命令下进行着重新组合。 “混蛋!怎么会让你得逞!”昌蒂科冲了过去,她还有一支手,还可以捏死这些废铁。 但她还没有靠近雷便发出了惨叫。 “昌蒂科!”卡洛斯叫喊着,昌蒂科没有回答。 在她进攻的一刹那,机器人的残骸跳起来,从各个方向扑向她,以保护它们的领袖。昌蒂科的身体已十分虚弱,挡开了大部分,可仍有十多根细钢条插入了她的身体,她已尽力避开要害,最终倒地不起了。 重新组装的机器人发出嘲笑,“不过如此。已经说过了,不毁掉我的本体是杀不死我的。虽然对付残疾人太缺乏道义,但我的职责所在,不得不做。”雷拖着并不牢固的身体往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有零伯掉落。他拾起一支激光枪,首先瞄准昌蒂科。 卡洛斯感觉得到他要做什么,着急地在体内寻找神力,但现在他一点力量也没了。难道就这么完了吗?卡洛斯捶地怒吼。这时,城市的地底发出了剧烈的爆炸,轰的一声,强烈的震动将雷震翻在地。卡洛斯惊住了,这不是由他的力量引发的地震。 “动力房!”雷震惊地大喊,也不管他的对手了,拖着残躯往回跑。 城市在不断震动,不断在爆炸,卡洛斯感到强烈的失重感,这种感觉使人头晕目眩。城市在下坠,速度极快。他匍匐到昌蒂科身边,四周响起了崩塌声,如同山体崩裂,一道巨大的裂痕显现在他身后。 新亚特兰蒂斯在爆炸中一分为二,一半坠向陆地,一半沉入了海洋。 第三十七节 新覆灭 后世的神话里不知会怎样新亚特兰蒂斯的陨落。人类在见到这座空中城市后,会去怎样赞叹它,然后又为它的毁灭而恐惧呢? 落向陆地的一半城市已成了废墟。方圆数十里的地面散落着文明的碎片,在沉寂之后,有幸存者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他们或血肉模糊,或露出金属骨架。这些“生物”并不慌乱,也不相互救助,只凭着自身残存的力气,向着某一点移动,如同本能。他们向往的目标盘着一条蛇,白色的大蛇长着翠绿的翅膀,眼睛如海般深蓝。 深思拖着残肢,在大蛇面前请罪。“请处罚我吧!是我没有完成任务,使城市遭受到了灾难!” 蛇母以骄傲的口吻说:“你输就输在太在意动力房了。你的习惯是,什么事总往最负的方向想,所以认定敌人出现在那里是为了破坏装置,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做最坏的打算有好处,也有坏处。” 已经换了身体的雷为深思说话,“深思的负面思考参数值的确是我们中最高的,但正因为我们有独特的思维习惯,所以评议会才需要三位主席,就是为了防止偏听偏信。” “对了,你的负面思考参数值是我们中最低的,可你也很狼狈啊!”蛇母讥笑,“我代替中央计算机维护城市,你们却产生失误把城市毁掉了……” “好了!”卡尔·埃赫卡中止他们的相互评价,他们三位一旦发生分歧将很难再取得一致。“新亚特兰蒂斯号称‘羽蛇’最完美的城市,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说明设计上就存在问题,怪不得谁。只怪我们缺乏实战经验,不知该怎样完善它。这次当是教训,以后我们将建造更完美的城市。” 三位主席均表示赞同。魁扎尔科亚特尔是出现分歧时,唯一能统一他们的领袖,因为他们原始程序中写有服从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命令。 “攻击我们的敌人呢?他们在哪儿?”卡尔问。 雷回答:“我离开时,昌蒂科已失去意识,卡洛斯则暂时失去了神力,他们都已负了重伤,只剩半条命了。现在城市坠毁,我也失去了对他们的追踪。” 深思也惭愧地回答:“我让莱恩逃掉了。” 卡尔沉思片刻,说:“他们既然受了重伤,即使活着也逃不远。给我搜,一定要找出他们。” 四周的“生物”得到了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卡洛斯推开压在身上的压块,拖出奄奄一息的昌蒂科。他喘着气,不知道身处何地,神力还没回来,无法用震波探测周围环境,他轻唤昌蒂科,只有叫醒她,用她的眼睛来观察了。 昌蒂科微睁开眼,自己居然还活着,“我们在废墟中,这是怎么回事?” “城市坠毁了,看来我们回到了地面。我感觉得到大地的力量,这样也好,我的神力恢复得快一些。”卡洛斯说。现在他需要静修一小会儿,以便吸取大地之力。 附近石块滚落,一个小机器人从瓦砾里爬了出来,盯住了他们。 “不好!”昌蒂科大喊。 小机器人拉响了警报,高呼发现敌人了。 “快走!”昌蒂科挣扎着已经全无力气的身躯,想要起身。 不容得他们行动,大批机器人与奇异生物聚了过来。昌蒂科惊慌了,这么多对手,她恐怕已不能对付。它们如同狩猎的蚁群,密密麻麻地围住猎物,包围圈越来越小。 “奉劝你们放弃抵抗,因为抵抗是没用的。”怪物群中,一位女子说。她身穿红裙,手摇香扇,优雅美丽,非常夺目。蛇母说:“我不希望你们因反抗而使身体四分五裂。我已经决定把你们做成标本。我们还没有星战士的标本呢,一男一女正好配对!” “想让我们束手就擒?妄想!”昌蒂科怒吼。她的身体十分虚弱,不知还能不能唤出岩浆,“卡洛斯大人!”她握住卡洛斯的手。 卡洛斯明白了,“我现在已有一点点神力,把它都给你。” “反抗是没用的!”蛇母踩踏前方怪物的身体,飞至两人面前,裙衫如红云舞动,她的扇子其实是武器,扇端闪烁暗红的光,激光刃削铁如泥。 “进攻也是没用的!”突然,传来青年男子的声音。 接着狂风卷起,蛇母和机器人及怪物们被吹得东倒西歪。但卡洛斯和昌蒂科未受影响,因为使用风的红发青年站在他们身边。 “莱恩?你没死?”昌蒂科又惊又喜。 得知是莱恩,卡洛斯惊喜了一会儿,但立刻转为训斥,“你回来干什么?快走啊!” “喂!我来救你们……” “不要你救!快走!” “走不了了!”蛇母站了起来,“来了就留下吧!” 更多的机器人赶到了这里,同时还带来了深思和雷,他们已经更换了身体,恢复了英俊外貌。 “你还能飞,快走!”昌蒂科拉住莱恩的衣角说,“去找我父亲,去找惠齐罗伯契特利。” 莱恩回头看着她,昌蒂科手中握着铃铛。 卡洛斯也说:“我们已经是拖累了,只有你还能从包围中出去。快走!”卡洛斯猛推他一把,一支手摁住地面,将刚积蓄的一点神力爆发了出来,大地顿时裂出了缝隙。 莱恩只觉得他要攻击,下意识地腾空,昌蒂科将金色铃铛扔进地缝,呼出月神之名。一瞬间,大地塌陷,如同新亚特兰蒂斯的崩塌,昌蒂科在叫喊,岩浆从地底喷出,凡是被其触碰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他们的好意不能辜负,莱恩不回头,直飞天边。他要去找惠齐罗伯契特利,然后回来为他们报仇。 莱恩已觉得飞得够远,速度慢了下来。这时,头顶刷过一道阴影,他还未来得及抬头,身体一沉,竟从空中坠了下去。凭着对风的控制,他安全落地,那道阴影也跟着降落。莱恩惊住了,竟是条白色的长翅膀的蛇。 “魁……魁扎尔科亚特尔。”虽然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但莱恩知道神话,他不敢相信,传说中的生物再现了。 “我不能让你去见惠齐罗伯契特利。”蛇说。 莱恩退后两步,自知难逃,发动神力攻了过去。 凶猛的风刃直击羽蛇,却在它身前瞬间化为了微微清风,只振得羽毛轻颤。蛇笑了,“班门弄斧。魁扎尔科亚特尔还有个名字,叫做埃赫卡特尔。他既是智慧神,也是风之神。好好看看,风刃应该是这样的。” 刹时间,围绕着羽蛇的微风转为刚才的风刃返还了回去,而且更加猛烈迅速。莱恩呆看着,烈风从他身边扫过…… 卡尔拍动翅膀,飞向新亚特兰蒂斯的废墟,下方留下的只有被风刮过的干净大地和一滩长长的血痕。 第三十八节 新牺牲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的心颤动了一下,凝望向远方,众人以为敌人出现了,警觉起来,但酋长告诉他们,什么也没有,是他突然起了不安,如同亲人去了不会再回来的国度。酋长预感到昌蒂科出了事,不过那是她的选择,她是一位战士,有自己的尊严和荣誉,战士能得到如此结局,都是光荣的。 皮埃尔不辞而别后一直没有回来,失踪的还有凯特。他们四处去找过了,没有他们的踪影,无论出了什么事,他们已无暇再顾及这两人的安危,现在所有的力量都应用在森林中的湖上。 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湖水依然是湖水,没有变成城市,是他们把时间计算了吗?如果鹰战士算错了时间,那么死神和“羽蛇”计算机也错了吗?只剩下一个可能——神忘了开门的时间。有日出日没、潮起潮落的存在,世间万物才会感到时间在流逝。然而如今月亮的尘埃遮蔽了天空,地面陷入了永夜,由于失去了月球的引力作用,大海河流也不再涨潮落潮,时间流逝的牲消失了,万物进入了混乱与停顿的状态。长眠城中沉睡的神灵如同忘了起床的贪睡者,需要有人去唤醒。 “只有让净水湖受到阳光的照射,城门才会打开。”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沉重地说。 明荣夏瞬间感到这是不可能的事,“进不了长眠城,无法获得神力,怎么让阳光重回大地呢?这不是恶性循环吗?” “是啊!得想一个办法。”酋长并不显得着急,他似乎有办法,却未下定决心。 用餐后,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召集大家开会,却将明荣夏和莉娜排(奇)除在了会议之处。被赶回屋中的(书)明荣夏很纳闷,有什么事不能让(网)他听见呢?他和莉娜起了担心,莉娜决定为他去窃听一番。 “你们最好别去,不让你们听见,自然有原因。”莉娜刚开门,占辉就站在屋外。“我可以进来吗?”他问。明荣夏同意了。 “他们派你来监视我们?”莉娜“哼”了一声。 占辉笑了,“我现在根本不是伊顿小姐的对手,他们怎么会让我来看住你们?我也是被从会议中赶出来的。” “他们在谈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听见?”明荣夏的疑惑难除。 占辉说:“惠齐罗伯契特利,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保护您,您一定要相信这点。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您一定要记住,他们都是为了您。” “为了我?会有事发生吗?”占辉的话已经告诉了大家,将有不可预料的大事。明荣夏害怕被蒙在鼓里,“占辉,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占辉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些传说。所以有新生儿都是带着鲜血出生的,您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为此流血?有人会死?”明荣夏惊愕了。 “希望您有心理准备,有人将离开我们。”占辉低垂下了头。 “牺牲?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明荣夏站起来,想要冲出门外。 占辉拦住了他,“您不能去!不要去打扰他们。对他们来说,那是一种荣耀,您不能剥夺。我告诉您这些,是希望您理解他们的决定,别到了分别的时刻只知流泪,那样会影响他们的,也辜负了他们。” “明……”莉娜挽住了他的胳膊。 明荣夏垂下头,咬住嘴唇。 散了会,酋长告诉他们早点休息,睡醒后,他们将进入森林。明荣夏点头,注视着他转身,直到他从视线中消失。 他哪里睡得着呢?假装睡了。他听见鹰战士的脚步去,知道他们也没睡。再后来,又听见了他们的歌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似在举行仪式,也似在庆祝,明荣夏侧着身子,泪水蜿蜒而下。 “明,你怎么了?”躺在他身旁的莉娜察觉到他在抽泣。 “我们还要付出多少代价?”明荣夏低语。 莉娜伸手碰到了他湿漉漉的脸庞。“正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你才要更坚定地走下去。你是我们的希望,是这个世界的光明。如果你垮掉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有时我也不甘心,为什么要用我们的牺牲来换取别的生物的生机?可是我们不牺牲,所有的一切都会死去,包括我们自己。走在前面的人都是伟大的,占辉说了,你要笑,这不是悲伤的事。” “笑吗?我如何笑得起来?”明荣夏擦出眼泪。屋外遥远的歌声粗糙而幽长,却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曲子了。它不是挽歌,它是世界毁灭之后,新世界诞生之前,表明生命依旧存在着的顽强颂曲,它充满着勃勃生机、希望与未来…… 来到净水湖前,湖面平静如镜,清澈透明。这是世界上最纯净的水域,干净到连细菌也无法生长。 “我们要在这举行迎神仪式。殿下,请您暂时回避一会儿。”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说。 明荣夏露出微笑,“好的,待会儿见。”他平静地转身,神情如同这湖水般波澜不惊。莉娜紧挽住他的手臂。在别人见不到的地方,明荣夏将莉娜的手紧紧握住。占辉跟上了他们。死神放弃了尊贵的大神姿态,向他们欠了欠身,也离开了。 “纳那华特辛,你去陪着殿下。”酋长下令。 鹰战士中最年轻的战士愣了一下,只得从命了。 没有复杂的仪式,黄金的盘子里放着把黑曜石制成的匕首。 “我是你们的首领,因此我是第一个。”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握住了匕首,向着湖面从容地跪下了。 明荣夏只顾往前走,根本没有停步的意思,他似想走得越远越好,也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想远离。 身后突然金光刺眼,他停住了脚步,整个人僵在了那儿。纳那华特辛回头向着发出金光的地方下跪。巨大的光球腾空而起,犹如升起了一个太阳,天空亮了。 所有人都在惊叹,唯独明荣夏没有回头,没有仰望。他害怕,害怕这双眼睛见了阳光会流下泪水。此时他应该笑,因为真正的太阳就快出来了,可是他笑不出来,阳光的背面永远是噬人的黑影。 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从噩梦中惊醒,出了身汗,然后痛哭起来。他的学生彼德也做了个不祥的梦,醒了。见到老人哭了,彼德一面安慰,一面问原因。 “他们死了!”老祭司捂着脸,边哭边喊,“他们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抛下了我们!” 彼德从自己的梦中已经得到了预感,现在老祭司也这么说,让他更加相信了感觉。不过他们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了呢? 老祭司梦见了熊熊火焰,鲜血浇了上去,它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旺,这代表着有生命牺牲了,为了那团火。彼德的梦也是如此,但却还有其它内容。 “你还见到了什么?”老祭司知道这位学生的梦占能力已经超越了他,感到欣慰。 彼德说:“我看见火焰的另一侧有影子晃动,白色的。” “白色的?什么是白色的呢?”老祭司揣测。 “在我的梦里只有一种东西是白色的。”彼德感到深深忧虑。 老祭司了解彼德梦中的大部分物体象征,为彼德解梦的次数多了,他发现了那些梦的规律。“那么你看见黄金巨鹰了吗?”老祭司问。 “看见了。它在天上飞翔。”彼德回答。 “好,只要它仍在天上就好。它象征着惠齐罗伯契特利,象征着太阳。虽有不祥的阴影,可太阳依然在天上,世界会复苏的,阳光会重新普照大地。” “但是白影……” “不用管他,不用管……”老祭司起了串咳嗽,“非常好……你已经能看见我看不到的东西了,以后你的能力会更强。六百多年前预言西班牙人到来的大祭司在梦中见到了白影和黄金巨鹰的落地,那时他正处于巅峰状态,却与你现在的水平差不多。你没有获得飞行的翅膀,多少有些遗憾,但神是公平的……公平……”老祭司咳得喘不上气了。 “我去倒杯水。”彼德让老人躺下。 老祭司似想拉住他,不让他走远。老人喃喃自语:“我的时间……我的时间……我就要来了,和你们……” 彼德回来了,老祭司已伸展四肢,张着嘴,闭上了双眼。水杯落地,彼德叫喊着,呼唤村里的其他人。 第三十九节 新长眠城 阳光重新照耀大地,不过范围仅限这片森林,湖面金灿灿,如同液态的黄金。远古的诸神,天亮了,你们该从黑夜的长眠中醒来了。 平静的湖面起了波澜,水面隆起了三个凸起的水泡,越隆越高,水泡破裂,建筑物的房顶露了出来。三座神殿从湖中升起,神殿继续上升,它们建在三座金字塔的顶端。金字塔显现出来,水顺着阶梯哗哗往下流,犹如瀑布。比金字塔矮的其它建筑接连出现,也都是神殿模样。最后是平坦的大道,水积在上面,像是运河,但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仅几分钟,湖泊已成为城市,一滴水也见不到了。 “我留下来,是为了给你们带路。走吧!”纳那华特辛伤感地望了眼天上的“太阳”,第一个迈出脚步,踏上长眠城的地面。 明荣夏紧跟上他。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毫不畏缩地前进。 这条路非常平坦,石板连接得天衣无缝,如同一个整体,它的名字叫“死亡大道”,对许多人来说,它通向的地方就是死亡。它的尽头是三座金字塔,分别供奉着最至高无上的三位大神。 “中间的是太阳金字塔,左边的是羽蛇金字塔,右边的是月亮金字塔,也叫黑暗金字塔。这些雄伟的建筑不知存在多久了,它们的历史贯穿了几个太阳纪,甚至更久。它们的起源不为人所知,它们的终结也同样不可预测。”纳那华特辛对着中间的太阳金字塔停下步伐,他站在石阶前仰望。 据说以前阿兹特克举行祭祀时,作为牺牲的祭品将自己一步步踏上长长石阶,到达金字塔的顶端,上面等待着的祭司会挖出他的心脏,奉献给太阳,作为使它继续燃烧的动力,而祭品的身躯会被扔下金字塔,摔成几截。他们不是祭品,却走在相同的路上,要么上升成神,要么变成死尸,被扔出神殿。 “女人止步吧!”金色的大门前,纳那华特辛说。 “什么?”莉娜可不答应。 “这是部落的规矩,女人不能进入神殿。”纳那华特辛不会退让。 “我不是你们部落的成员!” “莉娜,你留下吧!”明荣夏劝告道。他不知里边会有怎样的危险,莉娜别进去为妙。 死神说话了,“那么我也留下,保护你的妻子。而且我已经是神了,恐怕里面的主人不会欢迎我。” “也好,莉娜拜托你了。”明荣夏向他鞠躬致谢。与莉娜作了最后拥抱。 黄金色的神殿大门缓缓开启,里边透出微微红光。纳那华特辛第一个进入,占辉与明荣夏紧随其后。大门合闭,发出闷响,使人心震动。 “他不会有事的,他有神族的基因,又那么坚强。即使成不了惠齐罗伯契特利,也会成为一名强大的鹰战士。”死神见到莉娜紧张到双眉扭在了一块儿,因而安慰她。他仿佛已预知了结果,“我保证他会活着出来,他们都会没事。” “但愿是这样。可是我总感到有什么不对,上次‘羽蛇’抓住了他,给他举行了某种仪式,然后‘羽蛇’就没了动静。他们怎么会善罢干休呢?我很担心,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仪式,有什么作用。”莉娜从明荣夏进入神殿后就开始不安。 “什么仪式?”死神问。 “就是……”莉娜也未见到,只是听明荣夏说起过,于是重复了一遍。重点讲了“羽蛇”以神血为明荣夏洗浴的事,那仪式很诡异,也很恐怖。 死神听了表情立刻凝重。“那是‘附神’!为什么你们不早向我提起呢?”他奔向神殿大门,但这扇门一旦关上,只能从内部打开了,就算他是神也开不了,下次开启得等到明年。 附神?莉娜不明白,不过从死神的表现看,似乎是很重大的问题。“什么是附神?” “候补神会继承什么神位,本来是不可知的,但可以干预正常的继承。用神血浇淋候补神全身,让血浸入他的肌肤,这样在一段时间内他会被认定已经继承了神位,聚灵石将不会对他产生反应。这种手段过去常用来阻止敌对神的复活,是上个太阳纪的神族常用的手段,后来世界毁灭,这种魔法也失传了,因此这个太阳纪的神族不知道它是什么。不过我可记得。”死神怨恼,他们竟然忘了他已活了无数个太阳纪,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居然没人向他询问。 莉娜不管他的心情,一下子提心到了极点,“那么明怎么办?他会因无法通过神验而死吗?” “不会!‘羽蛇’用附神之法,说明并不希望他死。‘羽蛇’也不会让他死。他们只希望明荣夏按照他们的路走下去。” “他们的路?” “对。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用再隐瞒下去了,其实明荣夏他是,他就是……” “啊——”莉娜发出尖叫,在死神即将说出秘密时,一道黑影闪过,黑色的长矛刺穿了死神的身体。 他们之前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索洛拔出长矛,死神的腹部血流如雨。不过这对死神不构成损害,血很快止住了,他站起来,腹部的洞迅速愈合。 “你忘了我这副身体是不死的吗?”死神怒视袭击者。 “你学会愤怒了,米克特兰特库特利。”索洛笑道,“我当然没忘你的不死之身,的确很头痛。但我不会因为你太难对付而放弃战斗。” “和不死之身战斗,你必输无疑。因为你打不死我,而我会打你到死。”死神冷笑。 “不试试怎知谁输谁赢呢?我们到外面去。一来这里是个神圣的地方,二来不能误伤了伊顿小姐。”索洛提议。 死神看了看莉娜,嘴角冷笑不止,“你到是很忠诚,这么快就想到应该保护‘女主人’了。好!我们出去打!”死神说完,将腰间的骷髅水壶扔给了莉娜,“如果遇上攻击,就用里边的液体泼过去。” 莉娜点点头。死神与索洛飞出长眠城。 他们在森林中穿梭,索洛边战边退,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是个次等神,也敢挑战我?”死神得意地追击。跃过浓密的层层树冠,见到了停在丛林中的飞船,索洛在这里不见了。 死神没有多少顾虑,进了飞船搜寻。这艘飞船很小,没多久便走了个遍,可是没见着索洛,死神只好出去。但这时,所有的门已经反锁,打不开了。 “凭这种门也能锁住我?”死神不屑。 飞船里传出了索洛的声音,“当然不能。不过这个东西一定能。”话音刚落,白色雾气从通风口喷出。这种气体似乎极冷,凡是它经过之处立刻结出了冰。 死神看向自己的手,已满是白霜。“液化氦……”他话还未完,整个身体已僵住,冰霜层层紧裹。数秒时间而已,飞船已完全凝结成冰。 索洛在飞船外大笑。“不死之身又怎么样?在绝对零度下,所有细胞活动都会停止,你寸步难行了。杀死你不可能,封住你却很简单。”索洛冷笑到了最后,转身走向长眠城。 第四十节 新神验 神殿里溢满了微红的光,如同朝日,习惯了黑夜的眼睛对这种光充满了新奇,微微酸胀,泛出了泪水。明荣夏揉了揉眼睛,继续向前。 他们进入了绘有壁画的长廊,这景致使明荣夏想起了墓宫。石壁上像是画着军队出征,身上涂抹油彩的武士手持武器,整齐站列。明荣夏觉得他们威武的眼睛在盯着他,彼德从前对神殿的描述开始浮现在他脑中——彼德说,壁画里的人是活的。画里的人怎么会活过来呢?这种事谁能相信?但目击过水银城从二维到三维的转换后,明荣夏相信壁画会自己活动,他得作好准备,于是握住腰间神刀。 “往前跑!”纳那华特辛突然对身后两人说,“快!快跑!” 他大喊,明荣夏与占辉愣了愣,不用想为什么了,听从于他,全力奔向前方。纳那华特辛转身大喝一声,筑起面冰墙,又腾空而起,超至二人前面,再筑了道冰墙,这样他们三人就被封在中段的密封空间内。石壁像是发生了扭曲,弯曲的光线使人头昏脑胀,纳那华特辛的另一支手按住石壁。高温使得上边的颜料融化,但还是慢了些。另一侧石壁上的武士已经下来了。冰墙虽然挡住了两头的大批武士,不过中间仍有十来名壁画武士向他们冲来。明荣夏向他们挥刀,用神力砍裂他们就像劈裂一张纸,但前提是能碰得到。明荣夏的身手欠缺训练,连避开攻击都很吃力。 “把刀给我!”占辉从他手中夺过神刀。黑色闪电显现出来,挥刀砍去。十几名壁画武士在闪电击打下撕裂开,化为了一滩颜料。 这是占辉第一次使用神刀伊斯特利,如此容易就出现了黑色电光,明荣夏有些惊诧,因为自己到现在仍需集中一会儿精神才能发动它。如果占辉没有失去神力,威力将更大。明荣夏觉得,这刀留在自己身边还真浪费了。刚这样想,背后的盾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明荣夏取下它,它的羽毛在颤动。“给你!”他索性将神质也扔给了占辉。那面盾被占辉握住,所有羽毛立刻兴奋得“沙沙”直响,如同响尾蛇在摇尾。 纳那华特辛也为这种现象惊奇,但危机并未过去,容不得他多想。冰墙迅速融化,快碎了。他加固了身后的冰墙,打碎了前面那道,前方的壁画武士如决堤之水,向他们猛烈进攻。纳那华特辛倒抽口冷气,他应该能对付。 占辉有了两件神器相助,更没了惧色,奔上前加入战斗,神刀的黑光,神质的金光,一暗一明,辉映得无比谐调。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武士竟然畏缩起来,他们在恐惧,在敬畏,往后退,似要给他们让路。占辉往前走,他们退得更快;他举起盾,他们伏地跪拜,然后消失了,回到了画中。神盾的金光也渐渐消退。 “这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盾,他们以为惠齐罗伯契特利回来了。”纳那华特辛猜测说。他也只能这样解释,从来没有人拿着神器来神验,没有任何事例作参考。“这样也好,少去很多麻烦了,我们继续吧!” 明荣夏也觉得高兴,自己拿着神器果然浪费了。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一点阻碍,他们不拐弯,一直往前,到了一间发着金光的屋子外才停下。 “刚才那些武士不过是守卫,前方才是真正的神验,凡人进去了,只有两种结局——生与死。”纳那华特辛站在门外严肃地说,“无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里面的状况我无法帮忙。” “谢谢你。待会儿我们一会重逢。”明荣夏微笑。 纳那华特辛回以同样微笑。 占辉与明荣夏一起进入了那个金光四溢的屋中,金色的光辉如同水一般,迅速淹没了他们的身体,两人立刻不见了。 纳那华特辛在门外保持着微笑。“首领让我留下来,并不是仅为你们带路而已。”他默默离开屋外,转向了一条岔路。 拐过几道弯,前方有两个房间,一模一样的装饰。纳那华特辛来到它们门外,一具干掉的灰色尸骨靠着门坐着。纳那华特辛对他充满敬意地行礼,从尸骨的服饰上看,他生前应是位印第安武士。纳那华特辛小心摘下他腰带上的黄金徽章,擦了又擦,直到发亮,上边刻有一只猛虎,与纳那华特辛腰带上的雄鹰徽章像是同一系列。他将徽章放回了尸骨上。 这具尸骨守着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石墙上有个圆形凹槽,以前似乎镶着什么东西,被人取走了。纳那华特辛转向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石墙上镶着支火红色的蛇头杖。少年向它行礼,然后解下衣服,一股血从腕间流出,滴落在白色衣衫上,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大片。他以血衣覆盖蛇杖,然后把补给线从墙体中抠了出来,差不多一人高的蛇杖握在手中时,纳那华特辛欣喜不已。杖内孕含着无穷的力量,力量流转着,使得外表的蛇皮纹路如同活的一般,杖端如蛇身弯曲,最顶端的是吐着信子的蛇头。 “鹰与蛇,这才是一对儿。”纳那华特辛看着蛇杖说。他拿不得离手,仿佛它是用他的生命换取的。 他握着蛇杖往回跑,回到那间金光四溢的屋子,等待里边的人归来。千万别让他白等,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期盼中,金光里重现了人影。明荣夏出来了,纳那华特辛激动万分,“惠齐罗伯契行”之名即将脱口而出,但在下一刻,他止住了呼喊,激动的神色转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怎么会这样?”他望着荣夏问。明荣夏只是神色沮丧,回答不出。 又有人出来了,纳那华特辛和明荣夏一起望了过去,房间里金光夺目,迫使他们回避目光。脚步声渐近,鹰形图案的盾与蛇形的仗发出了“嗡嗡”共呜。 第四十一节 新太阳 天色渐暗,那枚由鹰战士的生命化成的“太阳”开始减退光辉,长眠城如同处于夕阳之中,即将重回黑暗。莉娜一个人立于神殿之外,担心万分。 突然,门开了。 第一个出来的正是明荣夏。见到他,莉娜眼中立刻泪光点点,他活着回来了。 明荣夏看见她,同样激动,但这种激动却被一股黯然压抑着。“对不起,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没能为神。我进去时是凡人,出来后仍然是凡人。” 莉娜稍稍惊讶,但喜悦冲淡了一切。“那又怎么样呢?你还是你。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她主动上前,与明荣夏拥抱在一起。 只是短暂的拥抱,明荣夏松开了她,看向身后。他泛出笑容,“为你介绍一下——真正的惠齐罗伯契特利。” 昏暗的大门里闪出金光,一个金灿灿的人走出来了,莉娜惊讶地瞪圆了眼。占辉恢复了满身光彩,恢复了他为神的高贵。 “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莉娜难以置信,结局出乎意料。 “我也不知为什么。我本来只想做个追随明殿下的鹰战士。”占辉淡淡微笑。 明荣夏对这样的结局很高兴:“因为你也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者。我们早该想到的,以前你使用神力时发出的震憾光芒,不就是太阳神的象征吗?不过比较奇怪的是,我神验失败却还能活着。尽管不知原因,但这样更好,我和莉娜可以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了。” “是的,你们终于可以幸福了,享受凡人的快乐。”纳那华特辛站在门内说。 他手蛇杖,向占辉下跪行礼,将红色的神杖举过头领,双手奉上。占辉握住蛇杖,这就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第二件神器。 大门微颤,将要自动关上,但纳那华特辛仍站在门内。“我和一起,与羽蛇战斗吧!”占辉对他说。 纳那华特辛微低下头,遗憾地说:“很抱歉,我已经不能离开这儿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向前迈了步,大门处立刻闪出白色光芒,把他拦下。 “这是怎么回事?”占辉试着检查大门,想用神力冲破这道屏障。 纳那华特辛说:“没用的,请珍惜您的神力。这是六百年前,魁扎尔科亚特尔下的咒语。他诅咒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神器,不得离开这座神殿。七十年前,虎战士取走神盾时,牺牲了一名成员,我如今也用了他们的方法。现在咒语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将代替神器永远留在这儿,哪怕成为尸体,化为灰烬。”他说完,后退数步。神殿大门缓缓合闭,盖住他最后的笑容,沉沉锁上了。 明荣夏呆望着大门。又一个朋友消失了,他还未来得及接受,又听见占辉说:“现在到了我与你分别的时刻了。”明荣夏害怕听见“分别”两个字,短短时间内他已经遭遇了太多分别。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说过,一定会报答你。和你的妻子过普通人的生活吧!我将使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使你们幸福,使全世界幸福。”占辉将黑色的神刀还给了他,“这是黑暗神的东西,还是由你保管比较好,怎么使用它是你的自由,这点区别于凡人的小小特权也是给你的回报。现在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儿?”明荣夏忐忑不安,似乎所有人离去了都不会在再回来。 “凭我的能力不足以驱散满天月尘,我要去找卡尔·埃赫卡。而且我与他的恩怨已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占辉说着,将手中神盾一抖,羽毛编织的盾立刻散了,化为无数金色羽毛。它们悬浮着,又重聚,形成了一只黄金色的巨鹰。占辉骑上鹰背,手握蛇杖,最后望了明荣夏一眼。 黄金巨鹰振翅升空,占辉身上的金光不因距离拉远而减弱,反而越高越亮,刺得人不敢抬头仰视,巨大的光团往东方移动,如同升起了太阳。 人类在黑暗中摸索,火苗就快熄灭了,却再也找不到可以燃烧的物质。他们捉住了个小孩,打算将活人献给火炎,保留住最后的光明。突然出现的光辉使他们惊叫起来,云层中,暗红的光团自西向东移来,它偶尔会钻出云层,露出刺眼金光,它的光辉穿透云层,洒出条条金色的光带。 “那是太阳吗?”小孩望着天空,呆呆地门。 大人们伏在地上,向着天空磕头。当这团光离他们远去后,他们嚎叫起来,如同丧失了亲人,抓扯着头发和衣衫。 有人将看到的这一幕画了下来,画在石壁上。他画了个圆,里面有只鸟,圆圈发出许多光线,下方画上单线条的人,像是在欢呼,也像在膜拜。若干年后,路过的探险者发现了这一遗迹,以此作为论证流传于全世界的“太阳鸟”传说的真实性的新证据。 明荣夏忽然有了种置身事外的感觉,以前沉重的负担都不见了,他相信太阳会再度从东方升起,而所有人都将重新找到幸福。这一刻,他毫无心理压力地与莉娜紧紧拥抱,仿佛这一刻就是幸福了。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一切都结束了。长眠城笼罩于薄薄的余辉中,平坦的死亡大道上开始渗出水来,水面映着余辉,泛出金光。 第四十二节 新候补神 “你以为真的能过上凡人生活吗?你天生就是不平凡的。”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幸福,美好生活如此短暂,现实需要他们回到现实中。 索洛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他们身边。“祝贺你没能通过神验。” “他失败了,是你们搞的鬼!”莉娜想起死神的提醒。她挡在明荣夏身前,现在她是唯一可以保护他的人了。 索洛发出嘲笑,“就凭你也能拦住我?连死神也被我打败了。” “你想怎么样?”明荣夏问。 “请你再进行一次神验。”索洛指向了羽蛇神殿,“你到那边去,成为魁扎尔科亚特尔。” “我?这怎么可能?”明荣夏摇头,“我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候补者,但即使如此,神验依然失败了,当然更不可能成为魁扎尔科亚特尔。” “谁说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了?”索洛问。 明荣夏和莉娜愣住了。 “仔细回忆一下,是谁宣布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索洛冷笑,“不是特斯卡特利波卡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呢?他说他用烟雾镜看到的,可是烟雾镜那时早被你姐姐的手下瓦莲金娜偷走了,我说得对不对呢?” 明荣夏失了话语,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索洛继续说:“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让你们姐弟相残,他恨你的姐姐。几千年来,月亮女神一直没有重生,所以南方众星归黑暗神统辖。你姐姐的出现夺走了他一半权力和力量,那个权力欲极重的老头能甘心吗?他想要你们痛苦。” “这是真的?”明荣夏不承认。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切就是场虚假的悲剧了。 “当然是真的。”索洛说,“而且我们‘羽蛇’早已知道了真相。我们没揭穿黑暗神的谎言,一是想利用鹰战士保护你,二是借用惠齐罗伯契特利之名为你作掩护,这样就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其实你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现在你想通为什么‘羽蛇’处处维护你的原因了吗?如果你是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们会允许你活到现在?甚至还会将我们的神器风之宝送给你吗?”索洛大笑。 明荣夏失了神,他怎么接受得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鹰战士用性命保护的人其实是他们的敌人,他们的牺牲又有什么价值呢?而自己一直被玩弄,他的亲人、他的一切都因此被践踏,撕得粉碎了。 趁他失神,索洛突然召唤出一件宝石斗篷,向明荣夏扔去。 头篷盖上他的身体,明荣夏立刻感到全身剧痛,无法站立,痛苦地叫了起来。莉娜不知所措,扶住他,却沾了满手的血。不断有血从明荣夏的皮肤里渗出,他全身都在流血,衣裤湿透,成了个红色的人。莉娜向索洛怒吼,发起了攻击,可这冲击波对索洛来说如同微风,索洛将攻击弹了回,莉娜被掀翻,滚出了很远,摔到了金字塔顶的边沿,差点掉下去了。 索洛不紧不慢地说:“放心,你不会有事,那不是你的血,是早些时侯我注入进你身体中的水神的血。这种秘法叫‘附神’,是上个太阳纪的常用法术,用了这种秘法,你就无法通过神验了。我们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必须阻止你进行神验。你不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者,无法成为他,只能成为一个实力很强的鹰战士,就像以前的占辉,这样的结果我们不能接受。水神的斗篷可以解除‘附神’,现在它正将水神之血从身体里吸出,重新使身体恢复洁净。” 不多时,血止住了,痛楚也已消失。索洛掀开斗篷说:“时间不多了,你快去进行第二次神验吧。” 明荣夏缓了口气,摇头说:“我不会让你们如愿。你们想让我做第二个神无真人?办不到!”他说完,握住了神刀。 索洛没给他任何机会,踢上他的手腕,刀飞了出去。“想自尽?你死不了。”他抬起手臂,远处已失去意识的莉娜浮了起来,飞入他怀中。“如果你有任何反抗念头,我会让她先下去等你。” 明荣夏咬牙瞪住他。 “有时间发呆,还不快点到对面的神殿去?这座城市就快恢复到湖水状态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羽蛇’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明荣夏愤恨难当,但莉娜在他手中,而且自己力量微薄……不可有犹豫,他撑起身子,索洛提起他,飞向了另一座金字塔。 这是扇白色的大门。索洛为他推开门,里边漆黑。明荣夏果断走了进去。 门关上了。 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明荣夏寸步难行。渐渐地,前方有了微弱的光点。光点越来越多,颜色各异,它们或汇聚、或分散,组成了宇宙的奇景。 明荣夏望着前方惊叹,自己所站之处,上方、下方、前方、后方,全是星星,身体仿佛悬浮于浩渺宇宙。每一颗星星闪烁着一种奥秘的光辉,无数星星组成了无限奥秘,它们美丽而充满致命吸引力。明荣夏更加不敢迈步,似乎只要挪动一步,就会迷失于星空之中。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明荣夏感觉这里的一瞬就是外面的一千年,他必须尽快找到走出星空的方法。但这无边宇宙没有尽头,看着它们,一切都感到无所谓了,心情异常平和,或许迷失方向的不仅是眼睛,还有心。 突然间,胸前闪出了白光。明荣夏一下子回了神,解开衣襟。与他血肉相连的风之宝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道白光射向远方,为他指出了条道路。明荣夏向着光芒所指的方向前进,大小不一的各类星球从他身边飞过,他起初十分惊骇,以为会与它们撞上,但它们都精妙地与他错过。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望着看不到的宇宙尽头,大步向前。 第四十三节 新创世 黑曜石镜面映出了个白色身影——白色的蛇,这正是卡尔目前的模样,在烟雾镜中他一直是以这个形象出现。卡尔照着神镜,他知道自己不该使这面镜子,因为窥视未来是件极易上瘾的事,就像吸毒,知道了一点未来的信息,就会想知道更多,上了瘾,最终只能走向毁灭。 他最后一次偷看了未来,觉得时间到了。“他来了。”他仰望满是尘埃的黑色天空。 新亚特兰蒂斯的废墟之上立着一个个似人非人的诡异身影。 “这里不需要你们了。”卡尔说。 身边的蛇母、深思、雷看着他,眼中没有迷惑,即使有,机器人的双眸又怎么表达得出呢? “去做最后的准备吧!‘羽蛇’的未来拜托你们了。”卡尔让烟雾镜悬浮起来,“这个你们需要吗?” “我们不需要。它的功能将来我们会用科技达到。”深思回答。他似有一股妒意。超级计算机通过对现有条件进行演算也可达到预测未来的效果,只不过没有烟雾镜这么方便,技术还有待完善。 蛇母手捧黄金铃铛献上。 卡尔颇为惊讶,“你们把它从地缝里挖出来了。把它给我?难道你们一件神器也不需要吗?” 雷说:“神器虽然威力无穷,但它需要意识来发动,意识来自大脑,我们没有大脑,所以对我们来说,神器毫无用处。” 卡尔思索了一小会儿,笑了,“是我疏忽了。未来的‘羽蛇’是不需要神器的,我们的科技可以制造无数神器。既然如此,就把它们留在地球上吧。” 说完,两件神器腾空而起,各向一个方向飞向了不知明的远方,“或许它们会被什么人捡到吧,因而影响这个星球的历史。不过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卡尔一副一切已经结束的语气。 天边有金色的光团移了过来,它的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达他们面前了。卡尔对其他人说:“他来了,你们快走吧!” 评议会三位主席仍然留恋。 卡尔不因他们违命而生气,因为他们终会离开,只是想在这儿多停留一会儿。这种对主人的眷恋让卡尔很满意,他们以后也将这样对待新主人。 “我要留下来,驱散这满天尘埃,这样你们才能飞向更遥远的星空。我的时代早已经结束了,新时代是你们的,不要再停步不前了,走吧!”卡尔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光说。 三位主席向卡尔跪地行礼告别。 卡尔振动了翅膀,迎向那团金光,飞向高空。 白色光团与金色光团在层层黑云中相遇并停下。 骑着黄金巨鹰的占辉见到这条长翅膀的蛇后非常惊讶。“这是你的真面目吗?”他问。 “可以这样说。”卡尔也打量着他,评价说,“虽然恢复了满身金光,可是还是从前的你更像一位神。那时的你站在云端的宫殿之上,不食人间烟火,而现在可能因为与凡人接触太久,沾染上了凡人的俗气。” “我很高兴过上了一段凡人生活,虽然窘迫,但它使我的人生终于完整了。原来我也可以找回凡人的情感。”占辉回答。 卡尔轻蔑地笑,“是吗?凡人的情感会为你带来许多烦恼的,亲情、爱情会拖住你,让你优柔寡断,或感情用事,遗憾终生。就拿你的父母来说,特斯卡特利波卡通过烟雾镜看到了你的出生,为了夺走你,他杀死了你的父母,然而你却把杀死父母的仇人当作恩人,为报养育之恩,不惜付出生命,造成了你的第一次死亡。你说滑稽不滑稽呢?现在你有了凡人的情感,应该感到懊悔了吧?” 占辉骑着金色的鹰,手持火红的蛇形杖,他以一位神的目光与卡尔对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关于自己身世的事。你的话是真是假,我已没有时间实证了,或许是真的吧。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过去发生了什么,已经无所谓了。我不是来报仇的,只为一件事——我要给天下生灵一个新世界。” 蛇无法露出笑的表情,但凡是与卡尔对话的人都能通感他的心意。“我一直想杀掉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威胁,可我却一直在摇摆。烟雾镜说,想要世界重生,必须牺牲至高神中的两位。特斯卡特利波卡已经死了,剩下了我和你,如果你又再死,那么不知将会等上多少年才能再找着位至高神;亦或者,牺牲我和他。明荣夏不能用作牺牲,所以只能由我和你来承担这个义务。” “因此你为了这次牺牲,让我活到了现在?魁扎尔科亚特尔,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占辉略有迷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生存。”卡尔说,“为了让‘羽蛇’长久存在下去,为了智慧永存,文明不灭。生存不是生物的本能么?虽然生物都想活下去,但有时为了整个族群得已保存,有些个体必须牺牲。我所做的就是牺牲一部分,保留另一部分。这个世界的部分生物会存活下来,新的物种将会开始进化,在遥远的未来,它们将取代人类,成为‘羽蛇’的新宿主;同时,无用的一部分会消失,成为新物种的养份。这就是我同意和你一起共创新世界的原因,我不会为所谓的正义和爱去牺牲,我只为我的种群而牺牲。” “一切都为了你们这个种群吗?”占辉握紧蛇杖,“人类已经进化到头了,为了得到新的进化契机,你们故意炸毁了月球,对不对?你们让无数生物死亡,成千上万的物种面临灭绝。” “没有毁灭,哪有重生。为让地球的生物体系全面革新,唯有冒这个险;否则它不被月亮女神毁灭,就会被人类慢性毒杀。我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这个星球就要重生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让阳光重回大地。”卡尔没有可说的了。 占辉注意着卡尔,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让阳光重回大地。”占辉驱使巨鹰冲向了面前的大蛇。 从地面上看,金色光团与白色光团撞在了一起,两种颜色的光交织混合,瞬间爆发出亮不可视的强光。这光点膨胀成一圈向四周扩散的光环,如同飓风扫过天空,发着光的冲击波数秒内扫遍全球,所过之处留下了七彩的光带,犹如极地之光,美丽而壮烈。 第四十四节 新神 莉娜醒了,听见流水声,猛地坐了起来。她仍在长眠城的金字塔顶。这座城市正在化为湖水,水已经没过金字塔的一半了。索洛站在她身帝,莉娜大惊,她就是被这家伙打晕的。“明呢?明在哪儿?”她没看见明荣夏,连忙问。 “他在神殿里。”索洛以目光指向身后的羽蛇神殿。 “他进去干什么?”莉娜惊恐地瞪住有去难回的神殿大门。 “当然是成为新的神。”索洛平静地等待着。 “做什么神?”莉娜愤怒了,“已经结束了!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她盛怒之下,一记精神冲击向索洛放了过去。 索洛以为她没多大力量,并不在意,却被击得连退数步,双手捂住头,脑袋痛得厉害。但索洛应战经验丰富,神力强大,很快调理过来。他惊讶地看着莉娜,神情中还有惊喜。“不愧是他的血脉,很有潜力,如果是经由正常神验获得神力,恐怕神族中难有你的对手。我们的心血没白费,当年失败了无数次才制造出了你……” “你们这些畜生!”莉娜的身世是她永不愈合的痛,一想到母亲的遭遇,“羽蛇”的所作所为,莉娜更加愤怒,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这次索洛有了准备,莉娜的力量虽提升了几个等级,但仍不能伤到他。精神攻击躲不了,却可以抵挡,索洛的精神屏障把它们挡了回去。虽伤不到他,索洛反而对她越来越欣赏。“很好,就是这样!你真正的实力在歌声中,放开嗓子唱吧!只有歌声才能打败我!” “做梦!”莉娜才会不给这些家伙唱歌。 “呵呵!跟你的异母哥哥神无真人一个臭脾气,瞧不起人。不过你还是比他好多了,至少你还拥有神力,他到死都没学会。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代替他,白费了我们二十年的栽培。”他偏要提这些事,以此来激怒她,让她爆发出更多潜力。 “住口!”莉娜果然中了计,随着她的吼声,金字塔顶掀起了空气的震荡,连神殿似乎都在摇晃了。 索洛躲过了攻击,平安落地,以失望的口吻说:“还不够!你看,我还没还击。用你的歌声来攻击。第一次听见你的歌声时,我就知道它有摧毁诸神的力量,所以我毒哑了你嗓子,以激发你的潜力。为什么你现在不唱歌了呢?” “是你?”莉娜得知了自己被偷袭的真相,愤怒临近顶点,“你们这些阴谋家怎么会明白?歌声是用来洗涤灵魂的,不是破坏的凶器。如果你死了,我到可以为你唱一曲,助你升天!” “那就太可惜了,不那样做,你打不过我。或许该给你点厉害了。”索洛唤出黑色的长矛。 莉娜惊愕地看着他,索洛准备反击了,她怀疑自己恐怕遭架不住。 更让她惊愕的在后面,不仅是她,连索洛也惊住了。 天空闪过一道亮光,更准备地说是刮过一道亮光。它速度极快,遍及整个天空。随后,七彩的光带如薄纱般罩在天上,天色骤亮,如同黎明。覆盖天空的月亮之尘随着刮过的光芒一同消失了,它们被驱赶,犹如狂风吹赶乌云。 “新世界诞生了。”索洛仰望天空轻叹。他的情绪很复杂,似高兴,却又伤感。 现在是攻击他的机会,但莉娜没有攻击,因为她也被天上的奇景吸引。彩虹般的光带飘舞着,像是某位天神路过,留下的披纱。 “很壮美,是吗?”索洛对身边的莉娜感叹,“越美丽的东西,造价越高昂。这么美的景致背后,付出的又是什么呢?新世界……新纪年已经开始了,从今天算起。我们新的神在哪里呢?”索洛已经没了战斗意识,只看着紧闭的神殿大门。 在神殿里,明荣夏穿过了星空,仿佛走了几万光年,不知已身在何处,他看不到任何与神殿有关的东西。不知到了哪个时空,各种历史的幻影从他身边闪过。 从那片星空出来后,他立刻身处于二战的战场。穿梭的子弹吓住了他,他以为自己会变成蜂窝,但很快发现它们都是没有威胁的幻影。他看到了美国国旗,一阵风卷过,飘扬的旗帜翻转过来,另一面却是另一种图案,星星与条纹成了蓝底白纹的“羽蛇”。明荣夏一惊,时空转换了。 他面向大海,见到了远航而来的西班牙舰队,一位金发的落魄贵族站在船首。明荣夏看不太清,感觉那人像是卡尔。身后奔来一群印第安土著,他们的服饰与金蜂鸟部落类似,但更加朴素。土著们对着舰队恐惧地尖叫,有人向着船跪拜,他们念念有词,明荣夏只听懂了一个词——魁扎尔科亚特尔。有几人似乎要回去报告所见的一切,明荣夏猜想或许能看见金蜂鸟部落的成员,所以跟了上去,可没几步便跟丢了,时空再次换了场景。 他到了玛雅人的城市,街上人来人往,却满脸恐惧,到处是士兵,似乎发生了战争。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这个外来者,明荣夏发现幻境里的人根本看不见他。许多人围着神殿祈祷,明荣夏走了进去。呈现出白化病症的玛雅少年坐在宝座上,人们称他为“库库尔坎”,这是玛雅语中的魁扎尔科亚特尔。少年的目光转向明荣夏。明荣夏大惊,他看得到他吗?几名祭司列好阵型,他们似要使用法术。明荣夏看得出他们都是神选战士,而且神力极强。亮白的光闪过,所有人都消失了,包括那位少年,只留下雄伟的建筑。敌人攻入了城市,他们或长着金色的光翼,或在皮肤上浮现出猛虎的斑纹。他们发现城里空无一人,为对手的离去叹惜。明荣夏知道长着金色光翼的就是鹰战士,他见到的可能是某次诸神的战争。回想之前见到的幻境,第二世界大战、西班牙人登陆新大陆,其背后不也是诸神作祟吗?明荣夏想试着与鹰战士说话,但这时景色又转换了。 他处于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却听得见有人在说话。他居然能听懂。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哥哥,为什么要帮那群猴子?它们一无是处,除了吃。当作宠物都嫌太丑。” 另一个年轻声音答道:“索洛特尔,就是因为它们一无是处才对我有用。它们越弱小,越能显出我的能力。如果我能将最弱的生物训化为万物的统治者,我就是毫无疑问的诸神之长了。那些神总以为神力就是一切,假如我造出另一种可与神力抗衡的力量,他们会有怎样的表情呢?他们再也不能用神力来制约我了。” “可是哥哥,那些弱小的猴子再怎么训练也不能与神抗衡。” “正因为它们弱小,它们才会急迫地改变自己,拼命用其它东西弥补自己的缺陷。” 明荣夏知道这两个对话的人是谁了,他想见见他们的模样,摸着石墙走了过去。 “哥哥并不是想保护猴子,而是利用它们创造出新东西,对吧?可是哥哥的新东西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管造出来的是什么,我都会把它当孩子一样呵护。” “但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和特斯卡特利波卡反对哥哥的计划。他们认为哥哥在有意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那只鸟和那头豹子懂什么?只会一尘不变地生活。他们当然不希望改变,他们已经是世界的统治者了。这个世界既然能被创造,为什么不能被改造呢?” 明荣夏看到了光,他立刻发现对话的两位不是人,而是一黑一白两条蛇。他惊得后退,白色的蛇看见了他,“你?”它似乎认识明荣夏。 “哥哥,你在对谁说话?”黑色的蛇则看不见他。 白蛇叫他的弟弟退下,它望着明荣夏,直盯得他发寒。 “你是谁?”明荣夏猜到它就是某一代的魁扎尔科亚特尔。 蛇的回答却大出意料,“我是你啊!” 明荣夏呆了,“你怎么是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无论时空相距多远,我们是一体的。你来窥视过去的记忆,准备继承我的理想了吗?”蛇说。 “你的理想?”明荣夏愣了愣。突然,他感到有东西想滑入他的意识,吓得后退,“你干什么?我不要你的理想!” 蛇一惊,“咦?为什么?” “那是害人的东西!你创造的东西害死了无数人,使无数生物灭绝。地球就快毁灭了!”明荣夏大声拒绝,“把你的东西拿走!地球不需要它!” “不需要?那么带来多少不便呢?夜晚再也没有电灯照明了,人类再也不能飞上天空,再也不能潜入深海。它们的智力会退化,变回猴子;甚至连猴子也不如,至少猴子擅长攀爬,它们却连翻墙都感到吃力。即使变成这样,你仍然要抛弃我创造的东西吗?” “那也比毁灭来得好。” “没有它,人类会毁灭。”蛇提醒他。 明荣夏犯难地垂下头,想了一阵子,抬头回答:“至少除了人,其它生物会生存下去。只要有生物存在,这颗星球的希望就不会熄灭。另外,我相信人类会摆脱对它的依赖。” “你决定了?” “决定了。” 蛇往后退,如同盯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忽然高兴地说:“你总算脱离以人类为中心的思维了,其实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人类对整个世界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它们不过是天空偶然飘过的云朵,随时会消散。许多事并不是你不想要就能拒绝得了,我就是你,你拒绝不了你自己。” 蛇消失了。消失的不仅是蛇,还有周围的一切。明荣夏不知看见的是幻影,还是他真的与某个魁扎尔科亚特尔对了话。发觉脚下空了,身体翻转,分不清是上升还是下坠,他在头晕目眩中失去了意识。 水已经淹至最后一级石阶,莉娜发觉脚下的地面在变得透明,可以看到下层的水面。它正在消失,化为湖水,莉娜望着门,明荣夏还没有出来。 第四十五节 新重生 神殿的尖顶没入了水中,最终化为平静的湖水,清晨的微光映着湖面,天色与湖色都是蓝色的,世界如同浸没于海中。生命从海中诞生,世界也是如此。 明荣夏依然不见身影,莉娜望着湖水,思绪走向绝望。 “失败了吗?”索洛皱起眉头。 “既然如此,只好带走你这个替补的了!”他伸手抓住莉娜。 “你干什么?”莉娜大惊,用力挣脱索洛的钳制,但索洛的力量远在她之上。 索洛制住她的行动,说:“尽管是个女人,但你依然继承了神的基因,而且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基因。以后你的后代将有很大几率成为魁扎尔科亚特尔,所以你对我们非常有用。” “想利用我继续你们的野心?休想!”莉娜大叫。可她除了大叫,什么也做不了。 “住手!”有人厉声大喝。 索洛听见他的声音,微微愣了愣。莉娜惊喜地张望,却不见人影。 蓝色的空间之门突然被拉开,皮埃尔和凯特从门中跃出。 索洛还以为是不明身份的强敌,见到他们,放心了。“我以为你们逃跑了,没想到还会回来。” “有点事耽误了。不过还来得及。”皮埃尔说。 “明他还在神殿里!”莉娜急得向他们大叫,希望他们先救明荣夏。 皮埃尔看了眼湖水,这个时候还没出来,多半凶多吉少了。但神殿已经化为湖水,再没人能进到里边去,谁也救不了里边的人。 “索洛,卡尔·埃尔卡已经消失了。快放了那女孩!没有魁扎尔科亚特尔,‘羽蛇’快完了!”凯特边说,边准备战斗,索洛不会就此罢手。 “‘羽蛇’完不了。我们的时代才刚开始!只要带这个女孩回去,魁扎尔科亚特尔的血脉就不会断绝!”他捏住莉娜的脸蛋,像捏着个玩具。 “你们‘羽蛇’把世界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想继续危害新世界吗?”皮埃尔质问。 “新世界是我们创造的,它归我们所有!”索洛得意地说。他望向天空,仿佛接应者到了。 皮埃尔、凯特和莉娜也同时望去。清澈的天空被无数飞船站满,它们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集结在巨鹰森林上空,数量上千。这应是‘羽蛇’在地球的全部飞船了。他们要干什么?皮埃尔突然在脑中跳出个念头。“你们要离开地球?”他难以置信。 “对,离开地球。”索洛回答,“只是暂时离开,让这个星球休养一段时间,看看在没有我们的干涉下,它会怎样发展。毕竟这是至今为止发现的唯一有生命的行星,是神族血脉延续的源泉,我们不会轻易放弃的。旧的自然秩序已经被破坏了,等到这个星球进化了新的自然秩序时,我们会再回来。” “难以想象,你们舍得会离开。”凯特说,“这是你们计划好的,还是临时决定呢?无论怎样,对人类来说都是好事。” “未必吧,女士。没有我们,人类会很惨。再没有科技信息透露给他们了,他们的文明会退化,直至被新崛起的生物取代。”索洛冷笑。 “然后你们再回到地球,寄生在新物种的大脑中吗?这样人类思维的局限性就被打破了,你们也就完成了进化。”皮埃尔无可奈何地冷笑,“虽然知道你们的用意,却无力阻止。要离开就离开吧!至少地球可以清静几千年。不过莉娜一定要留下。” “不可能。”索洛拒绝。 “既然如此……”皮埃尔握紧拳头,“那就谁也别想走!” 皮埃尔突然发动攻击,白色的头从他的拳中击出,索洛空出只手来抵挡。箭一般的白光击中索洛支起的防护壁,一圈圈黑色的光纹震荡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凯特出现在索洛侧身,空间系神力就是这样防不胜防。不过凯特攻击力不足,索洛并不慌张,一脚扫了过去,凯特果然急退。但此时,莉娜趁机挣脱开束缚,想要逃走。索洛哪会让她逃掉,伸手扯住她的衣领。 莉娜已经什么也顾了,索洛防着她会反击,已经撑开精神防护壁。可谁想莉娜竟没用神力,顺着索洛拉扯她的力道,转身将一瓶不明液体泼向了他。 索洛不知那是什么,但感到不简单。松开她,即刻以手臂抵挡,身体并往后退去。液体未泼上他身,只是抵挡的手臂溅到了一部分。索洛这才有机会看清莉娜手中的东西——那是个骷髅水壶。 不仅索洛脸色难看,皮埃尔也没好脸色。凯特回到皮埃尔身边,忙问那是什么。 “死神的分身。”皮埃尔只作了简短说明,双目直盯着索洛。 液体浸入索洛的皮肤,索洛慌了,另一只手召出黑色长矛,竟向自己手臂刺去,硬生生切断臂膀。掉下来的残肢竟自己动了起来,表面起了泡,如同细胞膨胀形变了。 索洛顾不上冒血的断臂,揽住莉娜,将她打晕。皮埃尔和凯特冲上去营救,这时,天上射下一束激光,隔开了他们。索洛回头狠望一眼,抱着莉娜飞向舰队。天上全是“羽蛇”的战舰,皮埃尔、凯特立刻觉得不妙。皮埃尔抱起地上的正在发泡的残肢,钻入凯特开启的空间之门。激光顿时如雨直下,后面的情况怎么样,皮埃尔等人也不知道了,因为他们已进入空间的夹缝中。 发泡的手臂变成了个小婴儿,不过这婴儿容貌极丑,五官也不规正,全身还布满了血丝,如同是厨子用肉切出的假人。 “真可惜,没占领索洛特尔的肉身。他把我封在液化氦里,这笔帐还没向他讨回来。”婴儿没开口,但却有声音传出。 “你是死神?”凯特惊讶地看着肉块婴儿。 婴儿说:“我是死神的分身,这个身体是用索洛特尔的手臂细胞造出来的。如果那女孩能再泼准点,我就能占领索洛特尔的整个身体了。” “不愧是死神,怎么都死不了。”凯特笑道,又叹气,“我们来时看见了被冰封住的飞船,你的本体就在里边吧?没事的,冰融化后又能活动了。只可惜我们来晚了步,没救得了明荣夏,连莉娜也救不了。” “‘羽蛇’太强,谁也不能与他们抗衡,只能这样了。”婴儿说,“把门打开吧!他们可能已经离开了。” 凯特打开空间之门,小心望了眼,天空果然已恢复宁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比起之前,天色更亮了,太阳即将升起。 这是新世界的早晨,凯特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却觉得与以前没有两样。世界是新的,但人、物、恩怨没有更新,没有结束。 湖面泛起了光,他们以为是初升的太阳映照在上面的光芒,可很快发现这光辉不对,它是纯白色的,而非太阳的金色。无数光点聚焦起来,形成了一个人形,白色的光芒非常温柔,充满着爱与善意。 “难道是他?”皮埃尔压制住内心澎湃的惊喜,怕自己猜错了,空欢喜一场。人形渐渐成形,渐渐看得清了。“真的是他?他没死。”皮埃尔向湖水靠近。 光辉缓缓散去,明荣夏的身影清晰了。皮埃尔、凯特、米克特兰特库特利目不转睛,神圣的光辉告知了他们出现者的身份,在他们眼前的已不是明荣夏,而是刚刚重生的文明之神——魁扎尔科亚特尔。 第四十六节 新远航 从飞船底舱出来,索洛一路上都没见到任何一个“羽蛇”成员,连机器人也没有。难道就这么迎接他的归来吗?纳闷之际,前方出现了三个人,三人站成一排,索洛仔细看,原来这三个不是人。 “欢迎归来,索洛特尔殿下。”蛇母说。 “我还以为你们不欢迎我。”索洛冷笑,“计划出了大变动,明荣夏神验失败了。” “意料之中,我们考虑过假如他失败,我们将怎样应对。他的失败并不影响我们的迁徙计划,而且你也将候补者带回来了,不是吗?”深思说。 索洛看了眼怀中的莉娜。 “这是卡尔殿下的女儿吗?我第一次见到。把她交给我吧,索洛特尔殿下辛苦了,也请你好好休息。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雷从索洛怀里接过莉娜,抱着女孩,平静地先行离去。 长廊安静得只有雷的脚步声,看着他消失在黑暗的尽头,索洛对此时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不过他感觉不到敌意,这三人一向冷冰冰。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索洛问。 深思回答:“既然你回来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现在我们已经离开地球大气层,只待你一声令下,舰队将全速前进。我们的第一站是火星,在那里补给后,将去更远的地方。” “由我下令?”索洛瞥向他们。 深思说:“卡尔殿下已经不在了,‘羽蛇’上下现在由你作主。” 索洛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心愿意移交权力,不过从地位顺序上看,他身为魁扎尔科亚特尔神性上的弟弟,的确该轮到他了。“就按你们的计划执行吧。”他现在也无心管理细节,说到休息,身体确实已经很累。 “我在飞船中布置了宫殿,本来是为新的魁扎尔科亚特尔准备的,但明荣夏神验失败,也就无权享用了。现在莉娜殿下和你成为它的主人。”蛇母为他领路。 索洛放松一笑,“辛苦你了。”跟着她走向飞船深处。 突然…… 索洛吐出口鲜血,一只手从他背后穿透胸膛,手指刺破前胸露了出来。这只手……索洛知道是谁的,他不用回头看了。 “居然……一点杀气也感觉不到……”索洛看着滴血的手指露出自嘲笑容,枉他也是位神,身边有人要杀他,竟不知情。 “我们本来就不是血肉之躯,怎么会有杀气外露呢?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了吗?”深思说完,抽出手臂,更多的血喷出索洛的身体。 “为什么……”索洛按住胸口,鲜血从指隙涌出,在地面形成血洼。 “为了‘羽蛇’。”蛇母说,“因为你厌恶我们,我们和你之间迟早会有场权力战争,到时‘羽蛇’会四分五裂。为了避免这天,只好请你消失了。” “为了‘羽蛇’?”索洛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们争权。你们不过是计算机,为魁扎尔科亚特尔服务的奴仆,我与你们争什么呢?其实渴望权力的是你们,有我在一天,你们就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我,‘羽蛇’就没有分歧吗?将来你们三个同样会产生矛盾,再没有主人来统一你们的意见了,到时才是‘羽蛇’真正的灾难……” “你说的那天永远不会到来!”蛇母甩开折扇,扇端的红光划过索洛颈部,一颗头颅滚了出去。 “‘羽蛇’不需要自以为是的神。”深思望着头颅,以白手帕擦去手臂上的血迹。 “他居然没反抗?在断气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反击。”蛇母感到几分奇怪。 深思不屑地回答:“因为他知道反抗是没用的。就算他毁了整艘飞船,把我们炸成碎片,也赢不了。我们的本体不在这里,‘杀’我们一千遍也没用。” “我到觉得有别的原因。他有不愿伤害的东西。”蛇母猜测,不过她没有说明那是什么,反正深思也不爱听。 …… 莉娜惊醒了,醒来后的她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宫室中,她惊恐万状,也不敢叫人,在卧室中转了一圈,才开了门。 一开门,她就吓得退了回来。蛇母站在门外。 “您醒了就好。”蛇母捧着首饰和衣衫进了屋。一大群机器侍女跟了进去。 侍女们熟练地为莉娜梳洗打扮,莉娜几分想站起来,都被她们按回座椅。 “这是哪儿?你是谁?”莉娜大声问。 蛇母呵呵轻笑,回答:“我时常更换身体,您当然不认识我了。我的名字叫蛇母,以前通过网络与您接触过,还记得我吗?这里是‘羽蛇’的飞船,我们正在前往火星的路上。” “什么?”莉娜震惊无比,“你们抓我来做什么?我要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呢?您不是囚犯,您将以魁扎尔科亚特尔候补神的身份君临整个‘羽蛇’,成为我们的女王。” “什么女王?不过是你们的傀儡!我要回去!明荣夏呢?大家呢?” “明荣夏已经不存在了,他神验失败,只有死路一条。您有大好的前程,忘了他吧,为什么要挂念死人?” “他不会死的!他一定还活着!” “如果他没死,我们也不会让你来统治我们。” “不——不可能!我没看见他死!” 莉娜大叫,扔出首饰盒,砸碎了首饰。蛇母和待女们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任由她发泄。 …… 无论她打坏多少东西,立刻会补上新的;所有仆人任她打骂,他们不会有任何反抗。这些都是机器人,面对莉娜的任性,他们没有怨言,相对的他们也不会与她交谈,最多机械式地按程序规定的话语答话。她在这座宫殿里干什么都行,唯独不能出去。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莉娜就快疯了,她最终安静了,不再扔砸物品、打骂仆人了。 由于无处发泄,精神抑郁随之而来,她变得喜欢蹲在池塘边的角落里,呆滞地看着池中的鱼它们虽不说话,至少还是活的。评议会三位主席很少来看她,他们似乎只要她活着就行,疯掉傻掉无所谓。 水池里突然显出阴影,一条大鱼浮了上来。莉娜的神情总算有了起伏,她惊骇不已,吓得退了几步。池中浮出了条海豚。 “您好,莉娜殿下。我叫查娜。”海豚说。 “你……你是机器!”莉娜厌恶地指着它。 海豚又说话了,“我不是机器,我是神选战士,而且是羽战士中等级最高的神使羽战士,所以我能出现在谈水中,能与您对话。听说您心情不好,我来陪陪您。” 它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战士,莉娜不信任它,不过它至少是个活物,在这满是机器的宫殿中也是唯一可以用大脑与她交流的生物了。莉娜坐了下来,“我不想呆在这儿,你知道的。” “我也不想呆在这儿。”海豚说。 这到引起了莉娜的兴趣。 海豚继续说:“我觉得我应该留在地球,虽然海里大部分生物已经死了,不过新世界诞生了,海洋会恢复活力的。我应该在海洋里,而不是在池塘里。” “那么为什么要离开地球呢?” “因为‘羽蛇’要离开。我是有使命的神选战士,我必须跟随我的主人。但是明荣夏殿下神验失败,现在的‘羽蛇’根本没有主人了,整个组织被机器人和计算机控制着。早知道如此,我应该留在地球。” “我相信明荣夏没有死。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莉娜向往着不知名的远方,“查娜,帮我回地球吧!你不是也讨厌这里吗?” 海豚清澈的双眸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部,“我们逃不出去的,而且我不能背叛‘羽蛇’。或许就像你说的,明荣夏殿下还活着,我们只能期望他,他会来救您的。” “是的!他还活着,他会来救我!”莉娜的眼中燃起了希望,但接着又黯淡下去了,“可是,他不知道我在哪儿,他怎么找得到我呢?” “您可以唱歌啊!”海豚提醒她,“您的歌声可以穿透茫茫宇宙,听见您的歌,他就来了。”【奇 书 网﹕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你说得对!我可以唱歌,他最喜欢听我唱歌!”莉娜坚信不移地点了头。 美妙的歌声飘了起来,莉娜说干就干,专心地歌唱。水中的鱼儿聚了过来,在池塘边摇尾,海豚则渐渐下沉,消失了。 它瞬间移动到了另一个水池,蛇母在池边等着它。 “她的精神状况不太乐观。”查娜向蛇母汇报。 “多陪陪她,与她多说话,她会好起来的。以后要辛苦你了。”蛇母说。 查娜到不觉得麻烦,“我不搞科学研究,正好有空做这件事。其实真正能治好她的只有明荣夏,她一直相信他还活着。” “那就让她继续相信下去,人总要有希望才能活着。羽蛇的血脉就靠她了,将来会有新的候补神诞生,魁扎尔科亚特尔将永世长存。”蛇母无情地说。 查娜似不太赞同,有话想说,但忍了下去。 舰队无声地前进,以常人不可想象的速度飞向群星璀璨的宇宙彼方。 第四十七节 新日出 在旧世界的终点,新世界的起点,他醒了。明荣夏睁开双眼,世界由模糊变为清晰,但仍然是漆黑的,只见得微弱的光照出些轮廓。身体渐渐恢复了活力,他首先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和双脚,侧首观察四周。 突然,有人点亮了蜡烛。明荣夏被光吓了一跳,望过去,见到了个奇形怪状的人——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怪物,他形似婴儿,却像用肉酱捏出来的,全身布满细密的血管。明荣夏惊恐地坐了起来。 “你醒了?”肉团婴儿说。 “你是谁?”明荣夏盯住了他。神刀不在身边,已放在了墙角。 肉团婴儿似在微笑,不过他没有肌肉,也没有皮肤,看起来就像头部裂了条口子。“一切生命终有尽头,唯独我永生不灭。” “你是死神?”明荣夏这才放下了悬吊的心。 “除了我,还有谁能变成这个模样?这造型吓到你了吗?过几天我就去取回我的本体,我的身体被封在液化氦里了,这个身体是用死肉细胞重新组合成的临时肉身。”死神似有怨言,他似乎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在哪儿?”明荣夏看看四周,这是间简陋的屋子,不过陈设风格似曾相识。 “这里是金蜂鸟村庄。你差点神验失败了,幸好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机会。”死神也为他感到庆幸。 回想起在神殿里看到的东西,明荣夏觉得那些都像梦,他仿佛在里边呆了数千年,去到了许多时空。每一件重大历史事件的背后都有羽蛇的影子,世间万物都是他们操控的棋局中的一子,人类的历史不过如此。 死神见他不说话了,自己说了起来。“你想吃点儿什么吗?我可不会服侍人,那些家伙都累了,他们在睡觉,把我这个不用睡觉的强留下来守着你。这帮家伙越来越没把我放在眼里了,看来我要重塑死神的威仪!” 明荣夏的确有些饿了,但听说都在睡觉,也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他突然想了起来,“莉娜呢?”神验之前的记忆清晰起来,索洛挟持了莉娜,不知后来怎么样了?看见死神在这里,他进入神殿后应该还有事发生。 死神“啊”了声,不知如何回答。“莉娜……莉娜……” “她怎么了?” “她……”死神犹豫了一小会儿,说,“她不在这儿……”此事瞒不住,死神只好实说,莉娜被索洛带走了,他们斗不过“羽蛇”,没能救回她,而“羽蛇”已经离开地球,他们去了遥远的宇宙深处,或许很久以后才会回来,也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莉娜——”明荣夏呼喊着,奔出屋外。 他仰望天空,寻找莉娜的踪影,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夜空清澈无比,比擦亮的玻璃还要透明,繁星满天,如同钻石的粉末撒在黑布上。他从出生起就未见过这样美的星空,没有废气污染,没有霓虹争辉,这片天恢复了最原始、最纯净的样貌。他被这样的美景所震慑,深深吸引住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和前代魁扎尔科亚特尔用他们全部神力吹散了覆盖地球的月尘,不过他们也在自身的威力中消失了。现在你是仅存的至高神,这个世界是属于你的。”死神在他身后说。 明荣夏呆了一会儿,摇头,“它不属于我,它不属于任何人、任何生物。” “你傻了?知道有多少人、多少神为了统治世界,不惜血流成河吗?现在一个全新的世界摆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竞争对手,你只需伸伸手就可得到它,甚至不需要伸手,它会自动进入你的怀抱。而你呢?却说不要!” “留给你吧!我把世界给你了。”明荣夏对死神说。 死神莫明惊恐,“给我干什么?我自在惯了,别给我增加负担!” “你瞧,你不是一样不要吗?”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永生不灭,荣华富贵早看淡了。”死神坐上房外的小石凳,“不是我夸口,世界毁灭了,我也死不了。我要世界来做什么?得到了又失去,不是徒增伤感吗?” 他这话不是夸口,明荣夏相信他。 明荣夏也坐上了石凳,紧挨着死神。不过他不再说话,只是望着天,他似乎一辈子没见过星星。 “在看什么?”死神看看他,又看看星空,找不出他的目光所在。死神解说道:“其实呢,这片夜空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首先,没有月亮。其次,你发现了吗?星星的位置变化了,因为地轴倾斜角度变了。这是新的星空,星座也得重新划分,将会有新的传说被人类搬到天上。你说,会不会有我和你呢?” “我不知道。”明荣夏呆望着满天繁星,“我只想知道莉娜在哪儿。” 莉娜和“羽蛇”一起离开地球了,或许她此刻就在这片星空之中吧?明荣夏想去找寻,却无能为力。 他们望着天,一直呆坐到星光散去,天空开始发亮。 注意到天色变化的时候,明荣夏微微吃惊,明知是天亮的表现,却不习惯了。他望向东方,有些兴奋。 “这是新世界的第二个日出了,你错过了第一个,太可惜了。昨天,各种生物的惊叹声响遍全球。”谈起昨天日出的情景,连看淡生死富贵的死神都有小小的振奋感。 东方的天空泛出了白光,久违的太阳就要出现在眼前了。明荣夏感到身体微颤,突然视线扭曲,两股泪水夺眶而出。这就是新世界,新的太阳,无数生命所向往的光明。只有经历了真正的黑暗,才能了解光的可贵。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只有喝够了鲜血才有力量突破大地的禁锢,升上天空,光耀四方。所有的美好都隐藏着残忍,正因有了残忍的经历,换来的东西才更觉美好。 村里热闹起来了,许多人起床观看日出,就算光芒刺眼,也不愿转目。虽然是股新鲜劲,但就让他们尽情地看吧!他们的热情与欢笑是对那些再也不能见到日出者的告慰。替他们看——明荣夏不敢眨眼。红日如同滴着赤血。 第四十八节 新生活 村子热闹起来,比起离开时那会儿,村里多了许多人,听说都是附近过来投奔的难民。德桑是目前的村庄领袖,他善于组织,尽管来了许多不明身份的人,秩序依然井井有条。他组织杜志民到城市废墟中搜寻还能用的材料和设备,在比尔这样的“羽蛇”残留人员的配合下,现代化的文明正在村中恢复。 天一亮,人们就开始工作了,现在进行的工程是完善电网。村里有发电机,不过因为能源缺乏和设备陈旧,一般居民住宅的供电时间只有晚上七点到十一点之间,但如果现在的工程完成了,可以达到八小时供电时间,所以大家非常卖力。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参加了电网改造,大部分人从事着生产工作。现在太阳的光辉重新回到大地,村外的荒地得利用起来了。一大早,那里便起伏着一个个耕地播种的身影,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农夫根本不知道该怎样种地,完全凭着电脑里的资料自行摸索。收集者小队出发了,他们背着大背篓,或提着大水桶,到附近的城市废墟去。这是真正的拾荒者,但却是目前村中最有效率,收获最丰厚的群体,许多姑娘看上了里边的队员。 “大祭司回来了!大祭司回来了!”有村民高喊。一群小孩叫喊着奔向村外。 明荣夏想了那位老祭司,也向村外大步走去,他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也有许多疑问需要他解答。但到了村口,看到的人却让他意外,他见到的不是那位老者,而是个年轻人——彼德·卡特。 孩子们回住了彼德,向他索要东西。彼德把从城里带回的点心分给他们,总算打发了这群小鬼。他这才注意到明荣夏,再次见面,两人都没说话,虽是朋友,却感觉已相隔十万八千里,现在他们都已有了新身份和新的使命。 “我接了个朋友回来。回程时听说你也回来了。”彼德冲着他微笑。 明荣夏觉得彼德比从前理智成熟多了,不知是不是新身份赋予了他新人格。 “你的朋友呢?”明荣夏只见到他一人的身影。 “在这儿。”彼德把怀中的花盆展示给他看。 明荣夏初不解其意,只见到花盆中有一株小小的草,刚发芽,叶子翠嫩。“这是……马亚维尔?” 彼德激动地点头。“我想了句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所以我想马亚维尔不会死透的,只要根还在,她一定会重生。我试着在她最后停留的地方寻找,果然找到这株刚出芽的小草。昨天才恢复阳光而已,它就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不是普通的草,一定是她没错。”彼德将花盆交给明荣夏,“我曾试着与她沟通,可是行不通。或许是因为她还太小,也或许是因为已经失去了神力。但不管怎么说,她重生了,用不了多久大地会复苏,绿色会重新回来。索齐的花种不是已被昌蒂科撒出去了吗?一切都会重生的!” “是的。我们的生命力就像这株草。春风吹又生,我们不会灭绝。”明荣夏抱着花盆,注视着嫩绿的小草,感慨。 村里有女人叫了起来,玛利亚临盆了,但情况有些不对,她异常痛苦。玛利亚是鹰战士的妻子,另外还有几位鹰战士的妻子也怀着身孕,在丈夫消失后,她们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打击和生活压力。听到这消息,彼德立刻赶了过去。 皮埃尔医生已经赶到了,有医神在此,大家放心了许多。玛利亚胎位不正,不过没有大碍。皮埃尔医生立刻吩咐左右作好准备,彼德则在她身边给予鼓励。 大家忙进心出,折腾数小时后,婴儿的啼哭响彻村庄。洪亮的哭声如同战士的呐喊,新的鹰战士诞生了。彼德抱着满身血迹的新生儿赐予祝福,这个孩子继承了从上古传下的高贵神血,神族的血脉依然保存在了人类中,金蜂鸟部落还将一代代传承下去。 夜间,全村庆祝新生儿的诞生。这绝对是特大喜讯,这个孩子是部落的希望,将来他会像父辈那样守护世界。 其实鹰战士并不守护世界,他们守护的仅是惠齐罗伯契特利,如果惠齐罗伯契特利想要毁灭世界,他们同样会遵命,但人们已经把他们与世界守护者划上等号了,正是他们的牺牲换来了世界的重生。明荣夏和其他知情人都没有揭穿真相,人类是种脆弱的生物,他们需要信仰,如果发现并没有神在天上保护他们,他们的精神会崩溃。 大家尽情歌舞时,有人凑到彼德耳旁低语。彼德脸色大变,叫上几人,悄悄离开了舞会。明荣夏也被他叫上了。 他们来到村庄外的一个隐蔽仓库中。这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但明荣夏感觉出这里藏着重要物品,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来自彼德所站的位置。 彼德掀开地板上的暗门,取出个盒子,盒里放着块透明的石头。明荣夏立刻察觉它非同凡响。 “这是聚灵石?”死神惊呼。 明荣夏也是大惊。聚灵石本该在长眠城的神殿中,它是神验的关键物品,发出的光线能改变生物基因,使其拥有超凡能力,也就是进化为神了。 彼德解释说:“这是南方众星的聚灵石,是你姐姐从神殿里带出来的。有了它,随时能制造星战士。昌蒂科把这东西给了老师,现在由我保管了。幸好小偷对它没兴趣。”彼德将宝物放了回去。 “这里来了小偷?”明荣夏心中猛跳,不知偷走了什么。 彼德遗憾地说:“趁着玛利亚难产,我们忙不过来时,她光临了这里,拿走了一件东西。” “是谁?偷了什么?”明荣夏急问。能由彼德保存的东西,必定不一般。 “是那个老太婆——伊娃的奶奶。她把亚伯留下的装有‘启明星’的胶囊偷走了。可能她认为那是能治病的良药吧!”彼德皱紧了眉,“早知该处理掉这个老太婆。她本身就感染了病毒‘黄昏之星’,现在又将‘启明星’带走了,成了双重威胁。我现在才发现,追已经来不及了,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呢?” “如果病毒扩散出去,会危害到全人类!”明荣夏紧张万分,上一次由‘黄昏之星’造成的瘟疫才刚刚减退,如果又有病毒扩散,引发变异就大事不妙了。 “这是我的失职,我已经派人去搜了。并且已经派人赶去其它城镇,通知他们拦截这个人。但愿她服下‘启明星’后,承受不了药力,死掉了最好!”彼德冷酷地说。 明荣夏放不下忧虑,新世界的纪年才开始,便已经危机四伏了。 第四十九节 新格局 明荣夏十分担心病毒会扩散,而且更加担心“羽蛇”的微型机器人“启明星”会被放出去作恶四方。彼德已经派人去追捕小偷了,劝他不要担心,问题会解决的。 其实遗留的问题有很多,相较之下这可能还是小问题。新亚特兰蒂斯的一半坠毁在了地面,“羽蛇”离开时没有处理这堆残骸,凯特说,人类军方和政府对这些垃圾很有兴趣,认为很有挖掘价值,想与他们合作。 明荣夏极力反对打残骸的主意,他知道,人类想在里边寻找“羽蛇”的超高科技,那些东西不是好东西。不过他反对无用,人类政府想与金蜂鸟村庄合作,决定权在彼德手中。彼德让中间人凯特传话,他拒绝人类的提议,“金蜂鸟”不会染指任何“羽蛇”的遗留物,也劝人类政府好自为之,那堆残骸是潘多拉的盒子。 尽管拒绝了,但他们都明白,人类不会因此放弃,没有神族的帮忙,人类自己仍然会动手。至于会挖出什么来,这就连神也不知道了。 有许多事烦扰着明荣夏,听说重组的墨西哥政府近日与美国打了一仗,并且略有小胜。这在从前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结果,墨西哥居然敢与美国叫板,而且还能占美国的便宜。不过美国目前十分虚弱,这个国家过去作为“羽蛇”的傀儡,因而保持着强大的实力,但被“羽蛇”抛弃后,它如同壮汉被抽空了灵魂,再强壮也软弱无力了。巨大的能源需求量一直是这个国家的负担,从前他们就常为能源侵略别国,在天灾降临后,全球陷入能源紧缺的情况下,美国更不堪负重,联邦政府要求各州所剩的资源统一调配,资源储存较多的州为保住自己的利益,纷纷宣布独立,再加上对外战争失利,美利坚合众国彻底崩溃已进入倒计时。 明荣夏托人打听现在世界各地的情况。他的故乡中国一半国土已经被大海吞没,集中于东部地区的繁华城市全数沉入海底,中国人大举西迁,进入青藏高原、蒙古高原、新疆及中亚各国,真正的西部大开发时代开始了。他们将新的定居地合并为了一个新的国家,国名仍叫“中国”,但此举引起了当地人的不满,他们要求中国人滚出去,并用武力驱赶中国人,可是中国人以坚忍不拔的守土精神和绝对的人口优势战胜了他们。于是当地人改变策略,要求与中国人建立联合政府。失败者不配谈条件,中国人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坚决建立大一统的新中国,不过只要当地人不再闹事,中国人也懒得管他们。时间长了,当地人尽管中心怨恨,可为了生存,不得不与中国人打交道,他们开始学习汉语,了解中国文化;而中国人却从不学习当地人的语言,也去了解他们的文化,因为中国人的族群够大,完全能自给自足,不需要与小族**往。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当地人变成了中国人,当地人的族群濒临灭绝了。 而欧洲自大部分土地沉没后,幸存的欧洲人分为了数支,朝各个方向逃散。一支去了俄罗斯;一支去了非洲;一支东进,在中亚与中国人发生了利益冲突;一支远航去了美洲与大西洋中新诞生的岛屿。欧洲人再也聚不起来了,就像他们自罗马帝国灭亡后,一直处于分裂状态一样,现在的情况不过是分裂再分裂而已。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聚则活,分则死,西方文明将随着西方世界的崩溃而一去不复返。 东南亚诸岛沉没后,吸收了东南亚难民的印度一时陷入了动荡中。宗教、民族的问题长期困扰着这个国家,现在形势更加严峻,不过印度大部分领土仍在,主体文化保存完好,只要处理好国内问题,崛起为世界强国不是不可能。 日本列岛消失后,日本人最初打算进入中国领土,可怜兮兮地请求一块居住地,但由于两国的世仇关系,以及当时中国与中亚诸族关系紧张,中国人怕再生事端,因而拒绝他们入境。日本人计划强行登陆,可那时中国人正被中亚各族惹火了,战争一触即发,日本此时造次,立刻被用作试刀,痛击日本以震慑中亚,使得日本人只能漂泊于海上,靠抢劫过往的其他国家的难民为生。日本人始终需要一片栖息的陆地,人多势众的南亚次大陆和中国一样惹不起,他们只好南下到达地广人稀的澳大利亚,请求澳大利亚收留。 为这件事,澳大利亚几乎闹得国家分裂,为要不要接纳日本人,从议会到平民,吵翻了天。支持者认为,国内人口本来就少,以后恐怕会与印度发生冲突,接纳日本人等于多了份力量,否则他们有被印度吞并的危险。反对者则认为,先别管印度的问题,日本人数量众多,接纳了日本人,那么他们自身的文化会受到冲击,可能还会被日本同化,中亚各族的中国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澳大利亚将变成新日本。正当两派吵得暗无天日时,日本人居然悄悄登陆了,这可惹恼了澳大利亚人,战争爆发了。 明荣夏读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情报,心痛不已,都什么时候了,人类还在自相残杀。 德桑劝他看开些,这就是人类的本性,也是生物的本性,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必须进行殊死较量,无论用武力还是智慧,活下来就行。不要为死亡而哀伤,因为死亡是必然的。 明荣夏不赞同,拿出了一份材料给他看。“这是发生在中东的故事,为了一口水井,一个村庄袭击了隔壁村,村民惨遭屠杀,连小孩也不放过。这种凶残的罪行,面对这样的事,你也要我用自然法则来说服自己,不要哀伤,不要愤怒吗?自然法则是弱肉强食吗?” 德桑根本不看那份材料,他说:“如果简单理解,是的,这就是自然法则。不过您的目光应该更长远,回想一下人类历史,您会发现屠杀者虽强悍,可他们无法成为最终胜利者。比如蒙古人,他们的铁蹄踏过半个地球,挡在前方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血流成河。他们强大吗?许多人都说强,但我不这样认为。看看蒙古人现在的处境吧,他们就快消失了。相反,过去受他们统治,被认为是软弱者代表的中国人却兴旺非常,而且他们几千年来一直很兴旺,这才是真正的强大,真正适应环境,懂得如何生存的强者。自然法则并非弱肉强食这么简单,要懂得它的规律才会活得长久,否则只是昙花一现。自然界从不稀罕瞬间光辉,只有人类才迷恋那一闪即逝的光彩。” “那么自然规律是什么呢?”明荣夏迷惑地问。 “自然规律就在我们身边啊!”德桑指向来往的村民,“花开花谢、生老病死、星宿移转、日出日没。有强大的时候,必定也有虚弱的时候,世上没有永恒的强者与弱者,狮子再有力也会衰老,小鸟再柔弱也能高飞。强大时不要做绝,弱小时懂得顺从,无论强弱,皆知荣辱进退,那么这个民族至少可以长存了。” 明荣夏听得似懂非懂。 一段时间后,比尔又为他送来世界各地的信息。这次明荣夏多留意了争夺水井的惨案。那个实施屠杀的村庄发生了内讧,他们已习惯杀人,杀起自己人来更有经验,更凶残。而隔壁村的幸存者回到了这片土地,他们给了虚弱的仇人最后一击,成为了水井的新主人。一个曾经强悍的村庄,瞬间崛起,瞬间消失了,若干年后将无人再记得他们。人们只会记得谁拥着有水井,而不会去回忆谁拥有过水井,这大概就是现实的残酷,也是强取豪夺者的下场吧! 那么“羽蛇”离开地球也是出于这样的进退吗?明荣夏突然生出了个念头,“羽蛇”已经暴露了,它太过强势,再存在下去,就算没有敌手,也逃不过自然规律的毁灭,所以“羽蛇”退出了地球,在宇宙中,它就显得不那么强大了。以假装弱者来保护自己,这是强者的长存之道。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回来,当他们已成为传说,或已被遗忘的时候,他们会悄悄回来,继续隐藏幕后,操控一切。但是,这一天要等多久? 这时停电了,屋里一片漆黑。明荣夏不能再阅读了,他点燃蜡烛,推开窗,窗外星光灿烂。明荣夏索性把蜡烛也吹灭,坐于窗台,静静仰望。 第五十节 新神翼 “殿下总喜欢看星星。”彼德望着坐在窗台上的明荣夏感慨。 “因为那里有他的挂念。”皮埃尔医生在祭司身后说。 彼德抬头仰望星空,摇了摇头,“莉娜回不来了,她回不来了。” “可是殿下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早已飞到了银河中。”皮埃尔也同样仰望。 “你有事吗,伊斯特利尔顿?”彼德觉得皮埃尔医生出现在这里很蹊跷。 皮埃尔坦白了,“我是来请辞的。” “你要走?” “我和凯特要去办点事,会离开段日子。现在村中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告诉我,我一并做了。” “你不回来了?” “说不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皮埃尔的脸上泛出一丝苦涩。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我这边已经没事了。你应该向殿下道声再见。” “那是当然。”皮埃尔微笑。看着眼前的青年背影,他又说:“今天我看见德桑的手下抓了男人回村。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说是你的命令。有这回事吗?” “是我的意思。”彼德冷酷地说。 “你想干什么呢?” “我是惠齐罗伯契特利的大祭司,总要履行祭司的职责吧!” 皮埃尔明白了,似乎想反对,可又开不了口。“这件事我无权干涉,但你要想清楚,殿下住在这里,他会知道的。他反对这种事。” “谢谢你提醒,我知道,所以我不会立刻行动。找个机会让殿下离开段时间比较好。”彼德叹了声短气。 第二日,皮埃尔与凯特向明荣夏辞行。对他们的离去,明荣夏很惊讶,但见他们似有了目标,也不挽留了。 “都是要走的。”明荣夏突然伤感起来。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最终只会剩下他一人。 “殿下,不如出去散散心吧。”彼德向他建议,“米克特兰特库特利打算寻找新的住所,准备周游世界了,殿下与他同行,一定会开心的。” 死神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身体,英俊健壮的男子说:“很高兴你能与我同行,我们一起闯荡新世界,一定会为后世留下许多美丽的传说。” 明荣夏只是微笑,没有作答。他现在的心情也不适合远游。 “德桑执政!祭司殿下!”屋外有人喊起来。 分坐于明荣夏左右的德桑和彼德立刻觉察到出了事,叫那人进来说话。 报信人慌张地说:“村外来了许多难民……” “依惯例办就行了。检查他们是否健康,把健康的人按年龄、性别、技能进行登记。是数量特别多吗?我多给你们派些人手。”彼德不耐烦地说。这些人办事越来越利落了,先是为他抓祭品时被皮埃尔看见,现在连小事也处理不好。 “不是这样的。”报信人说,“他们人数不多,不过……不过他们有武器。” 有武器?明荣夏和房中的另几位对视。 “有武器,还叫难民吗?我看你们叫‘难民’叫顺口了!”彼德生气了,“什么来路,查清楚了吗?敢带武器来?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去看看吧!”明荣夏边建议,边走向门外。 那群人聚集在村外大约一公里远的地方,大概几百人,以青壮年男性为主。仅看这些人的年龄段就知道他们不是难民,他们服装各异,却统一绑着条深蓝色头巾。 见到明荣夏,他们什么也没说,对着他跪了一地。明荣夏惊讶万分,一时无措。 墨西哥政府在驱逐了美国人后,转过来便开始全力对付国内的分裂势力——也就是昌蒂科建立的新阿兹特克。由于昌蒂科的关系,政府以前不敢招惹他们,但现在昌蒂科已经消失,政府没有忌惮了。政府军凭借装备上的优势,很快取得压倒性胜利,新阿兹特克的武装被打得四处逃散,这个新建立的国家即将灭亡了。 “要我做他们的国王?”明荣夏惊讶地看着彼德。 彼德只是负责传话,凡人哪有直接与明荣夏对话的资格。新阿兹特克人希望借由明荣夏的力量挽救国家。“我知道您一定不愿意,我去回绝他们。”彼德说。 “等等。”明荣夏叫住祭司,“新阿兹特克的人会怎么样?” “您拒绝援助他们,又怎么关心起他们的命运了呢?”彼德停住脚步,回头问,“墨西哥政府要消灭这个新政权,现在他们已占有绝对优势,除非您出手才能转变局面。” “但如果我这样做,只会使墨西哥的局势更加复杂。”明荣夏不愿干涉人类的事了,他现在是神,插手凡人的事会给他们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不知这种影响是好是坏。“把外面的人留下来吧,给他们安身之所,也让他们保护村庄。至于新阿兹特克,劝他们投降吧。” 彼德点头答应,“我也有留下外面那些人的打算,现在村子正需要一批武装力量。不过至于新阿兹特克政府,他们可能不会投降。那些领导人就算投降了,也难以免于起诉,他们会绑着人民顽抗到底,或者在最后时刻抛弃人民逃亡。您就不要为他们操心了。” 明荣夏同意按他说的办。 就这样,新阿兹特克的逃兵留了下来。接着,越来越多的战争难民涌向了金蜂鸟村庄,因为他们知道这里会收留他们,而且政府军不敢向这里进攻。执政官德桑开始觉得事件棘手了,收留难民还好,但难民中夹杂着许多墨西哥政府通缉的新阿兹特克官员,收容他们会惹怒政府,而且村子的势力扩张得太厉害,很容易引起政府不安。他希望能尽快与政府沟通,交换彼此心意。 德桑派了位代表,与墨西哥政府相关官员会面。墨西哥政府表达了对金蜂鸟村庄的敬意,表示不会干涉金蜂鸟的内政,承认他们自治,但有几位重犯一定要从难民中搜出来,交给他们。另外,他们希望明荣夏和彼德来首都居住。一是首都生活条件比村子好很多,身为凡人的他们不能让神祗住在简陋的地方;二是两位来到首都,也有表示国家统一之意。德桑回复说,金蜂鸟村认同墨西哥政府的主权,他们不会包庇有罪的人,但神祗愿意住在哪儿,不是凡人能干涉的。墨西哥政府对此没有提出异议。 明荣夏还是很担心,不知道这些政客打什么主意。他们或许已经对这个处于独立状态的村子不满了,只是因为有神住在这里,他们惧怕,不敢动手而已。 看着他担忧的模样,死神说:“不如我搬到首都去住吧!我也是位神。” “你?”彼德瞥了他一眼,“他们请你走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你搬进去?” “喂!我就这么不受欢迎吗?死亡是任何生物都逃不掉的结局,躲我没用的!如果他们到了该死的时候,遇上我高兴,还能让他们多活一会儿!”死神想了几秒,立刻拍板决定,“就这样定了!反正我现在还没找到住处,就到他们那儿去。有我坐阵,看他们能把你们怎么样!” “对呀!谁想和我们作对,你就赐他死!”彼德拍手赞成。 明荣夏也笑了,如此一来,危机也算解决了。 晚上,村庄为死神举行欢送会。当得知死神将与他同行,那位政府派来的代表当即脸色惨白,表示必须向上面请示,得到允许后方可行动。死神拍着他的肩,也表示,如果议会连这个也要讨论,他就让他们都闭嘴。政府代表果然不敢再推辞。 篝火熊熊,这座村庄虽小,可也有数千人居住,几千人围坐大大小小十堆篝火又唱又跳,热门的场面几里外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吵闹,看见他们的火光。尽管他们拥有不同文化,彼此间甚至连语言都不通,可他们的欢乐是一致的,各说各的语言,只要有一人大笑,周围的人也会放声笑出来。 明荣夏的面前堆满了礼物,尽管已堆成几座小山,仍不断有人献上今天收获的一部分,这已慢聚会的惯例了。明荣夏不愿白白收取他们的东西,但彼德劝他接受,他如果拒绝,这些人会感到惶恐,甚至恐惧。明荣夏同意,在不影响他们生计的情况下,他可以收取他们的劳动成果,不过他不会将它们据为己有,而是做为公共财产,留着应急。 彼德在他耳旁说:“现在您无论是在名份上,还是实质上,已经是位神了。世界已经复苏,人们对您万分崇拜,可为什么您依然不展欢颜呢?大家都为您担忧,希望您尽快开心起来。” “我的确应该高兴,可你知道原因的,彼德。我的人生并不完整。”明荣夏愁眉说。 彼德劝道:“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您已经为世界牺牲太多,接下来的时光请享受生活吧!您会重新找到起点。” 明荣夏听了彼德的话反而更加伤感,“其实我并没有牺牲什么。”他起身暂离会场。 回到自己的屋子,明荣夏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这是村民送给他的礼物,已经充满了电。现在的通讯条件下,手机根本不能通话,不过它还有别的用途。 这只手机里存了几首莉娜的歌,明荣夏点击播放,幽静的歌声飘扬在了屋中。莉娜的歌声无论用什么工具播放,一直都这样深入灵魂。 “她已经消失在宇宙中了。”跟上来的彼德说,“您必须有新开始。” “没有结束,怎么开始?”明荣夏十分失落。 “您想怎么结束?去找她吗?茫茫宇宙,从哪儿开始寻找?”彼德指向夜空中的银河。 繁星是那么美丽,却又那么使人迷茫。 彼德关掉了手机,恨不得打它扔了,不过他没有这样做,把它放回了明荣夏身边。“我不指望您忘记她,但您该振作了。从新世界诞生的那刻起,您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化身。因为有你的存在,外面那些人才有信心在这个废墟般的世界上重建文明,您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给人希望?您还想什么找回莉娜?找不回来了!虽然您是文明之神,但您无法战胜‘羽蛇’,‘羽蛇’至少创造了科学,你创造了什么?” “我的确找不到她了!我是个不合格的神!”明荣夏痛苦地叫喊,“我失去了太多亲人,连最后一个亲人也保不住,我配当神吗?为什么占辉要去死?牺牲的那位应该是我对才,因为我是如此无能!” “不!您怎么能这样想?从一开始您就是最有资格拥有世界的神,这点是不可质疑的!”彼德抱住他的肩,“您心中的丰富感情是其他神所没有的!还记得墓宫里的那幅壁画吗?众神掏出自己的心脏,为了世界而牺牲。因为有爱,才意愿牺牲。” “可我没有牺牲!牺牲的是别人!” “因为他们爱您,舍不得您死。他们感觉到了您心中的爱,您爱这世上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当然也包括他们,他们回应了您。他们也有自己的爱,甚至包括卡尔·埃赫卡,他也有在乎的事物,但只有您的内心包含了全世界。”彼德重新打开手机,“我记得莉娜有首歌,名叫《孤星》,唱的是女孩突然不能说话了,有爱情不能表达,生活近乎绝望。这首歌创作于她刚出道那时,您知道当时发生了事。我希望您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您,把您的情感表达出来。” 彼德放出了这首歌。 星星,不能说话, 只能眨眼表达。 星星,不能说话, 哀伤化作星雨直下。 星星,不能说话, 终夜疑视着他。 星星,不能说话, 生命只到晨光初洒。 …… 明荣夏闭着双目静听,满天繁星闪烁着微光,没有月光的夜里,它们是夜里最美丽的节奏。 忽然,他猛睁双眼,“怎么有二重唱?”他以为手机出了问题,但发现另一个声音并非来自手机。 彼德也听见了,他关掉手机,歌声仍在。 “你听!”明荣夏要彼德保持安静。 他望向星空,闪烁的群星似有旋律。“你听!那里有莉娜的歌声,很远很远……”他深深凝望宇宙繁星,银河璀璨,泛着银光。 …… “我要去找她。”明荣夏在星空下宣布。 “她在很遥远的地方,任何人都触及不到。”彼德说。 得到消息赶来的死神与德桑也在他身边。死神说:“既然决定了,那就快去做!这歌声断断续续,她的神力已经很弱了。” “虽然时有时无,我仍会寻着歌声找过去的。这歌是为我而唱,她希望我去找她。”明荣夏望着星空微笑,眼中的迷茫与失落消失殆尽。 他将神刀伊斯特利交予彼德。已经继承魁扎尔科亚特尔神力的他不需要这件神器了,而现在的金蜂鸟部落更需要神器保护。 “无论结果怎样,我们等你回来。”德桑问。 明荣夏想了想,此行他也缺少把握。“我会回来的!”他点头说。 身后突然张出银色的光翼。它的光辉犹如满月,只不过地球的夜空已没了月亮,它的光茫因此更加迷人夺目。光翼腾展,明荣夏腾空而起,化作银色星辰,奔向了无尽的银河。 终之节 飞向银河彼岸的银翼 “他还会回来吗?”德桑依旧发问。 死神与彼德同时沉默。 良久之后,彼德说:“金蜂鸟的日子还得继续。德桑,明天举行祭祀。” 死神对这位大祭司投去了冷笑。 “我叫你们抓的人还健康吧?我需要健康的心脏。这是我第一次主持祭祀太阳的仪式,不能搞砸了。”彼德冷冷地嘱咐。 “遵命,彼德殿下。明天的祭祀一定成功,所有会出现的状况我已经预料到了。”德桑向着大祭司微躬身子。 彼德摸了摸胸口,手掌虚握,像是抓握着什么跳动的东西。一股久违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银色的星辰还没有离开地球,它绕着地球飞行。 “流星怎么倒着飞,反而往天上去了?”一个老太婆望着极速移动的星星发愣。或许是自己的病更严重了,产生了幻觉。 想到这儿,她认为自己更加该吃药了,于是握着石块向地上的金属盒子更猛力地砸去,药就在这个盒子里。但这个盒子太坚固,除了刮伤,什么也没留下。老太婆扔掉小石头,搬了块大石头砸去,由于身体虚弱,她差点闪到腰。 石头落下,金属盒子变形了,老太婆喜出望外。盒子虽变了形,开了条缝,可仍然没打开,老太婆看得着急,手指伸进缝里,不想却被卡住了,更是着急。 “找到了!她在这儿!” 三、五个年轻人围了上来,他们个个都有枪。“大祭司怜悯你,让你住在村里,你居然敢偷大祭司的东西!”带头的青年说,“东西在哪儿?” 老太婆护紧盒子,“这是我的东西!本来就是那位神童给我的药,是你们大祭司抢了我的!” “还敢顶嘴!” 几声枪响,青年开了枪。老太婆死了。 “不要碰她!大祭司说她有传染病!”带头的青年提醒,另几位刚想触碰尸体的人立刻缩回了手,“大祭司说,尸体烧掉,但他的东西要带回去。”带头青年示意他们去取盒子。 有人用衣服裹了手,伸向老太婆,抓住那只盒子,可是老太婆的手指还卡在缝里。年轻人用力拉扯,盒子总自从老太婆手中夺了回来,但经过这样的猛烈抖动,里面的东西似松动了,有粉末从缝里撒了出来。 “什么东西?”青年们紧张了。 风吹起这些粉末,他们打了几个喷嚏,像是吸入了些物质,浑身一股严寒…… “那是……”皮埃尔望着星空迅速移动着的一颗极亮的星。 “怎么了,皮埃尔先生?”凯特也同样仰望,那颗星令她同时感到安祥与不安。 正当他们观察星空时,突然有人说话了。“两位总算回来了,汉普顿夫人还担心两位不会回来了。如果没有医神为她接生,她怎么也放不下心。” 皮埃尔与凯特回头没看见说话的人,但他们知道他藏在树后的阴影中。 “维维科约特尔吗?你怎么不以真面目相见呢?我们还从未见过你的模样。”皮埃尔对着那棵树问。 声音从树后传出,“我身为欺骗之神,如果被人看见真在目,以后怎么混呢?”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凯特问。当他看到从军营里出来的另两人时,立刻改口说,“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从墨西哥政府军营地里出来的正是腹部隆起的玛丽·汉普顿和一位和尚。 “觉慧大师,原来你也没死。”皮埃尔不意外他们还活着,意外的是黑暗神的两名老部下居然投奔到了这儿。 和尚合掌说道:“一位新神即将诞生,我等寻着光明而来。” 玛丽·汉普顿骄傲地抚摸隆起的腹部,“维维科约特尔与觉慧师傅是来帮助我儿子的。将来他要统治世界,不仅是你们四位,还会有更多的神来辅佐他。他将建立一个文明程度不逊于从前的新文明。” “统治世界还轮不到他吧?”凯特·戴维森极度怀疑。她到这儿来是为了监视这个即将出生的婴儿,而不是来帮助他夺取世界的。 “戴维森女士,你的问题提得很好。有明荣夏存在自然轮不到我的儿子,但如果明荣夏不存在了呢?”玛丽傲慢地浅笑。 树后阴影里的维维科约特尔说:“诸位请看那颗快速移动着的不寻常的星。” 众人抬起头,银色的星离他们越来越远。几乎要与银河众星融为一体。 “他要去哪儿?”皮埃尔心中起了焦虑。难道他要离他们而去吗? “不知道。不过他要离开地球是肯定的。”维维科约特尔回答。 “地球不能没有守护者。他既然抛弃了地球,那么我的儿子将接替他的位子,成为魁扎尔科亚特尔,这不是很正常吗?”玛丽再次抚上肚腹,肚里的胎儿动了动,令孕妇微皱眉头。玛丽轻抚,让胎儿安静。她仰望星空,银河横跨天际,“诸位知道在阿兹特克的语言中,银河怎么发音吗?” 众人心中已有了答案。 蜿蜒的银河如同一条巨大的蛇,无数繁星是它身上的鳞和羽。 那颗星越去越远,他绕着地球转了几圈,似乎恋恋不舍,然后突然脱离引力,直归浩翰。 ——————完—————— 田中广志的梦想 田中广志是个平凡人,平凡到不可能将他与拯救世界的壮举联系起来。大学毕业后便开始从事记者的工作,没有突出的才华,似乎一辈子只能在小报社、小杂志社做个不起眼的小记者。田中广志又是个不甘平凡的人,普通外表下隐藏着澎湃的心,他在等待,也在寻找,或许有那么一个机遇,能让他发现大新闻——独家大新闻,那么他就能一举成名了,甚至成为一代名记。 一架美国飞往中国的客机迫降在日本境内,机舱里发生过什么事,那是个等待解开的迷,田中广志接受了采访任务,他就是要将这个迷团解开。但当他来到接收伤者的医院时,才知道身为小杂志社的记者多么微不足道,医院禁止记者入内,路透社、美联社的记者虽然进不去,但有专人引导,而他这样的小记者什么也没有,就连便当也得自己跑腿去拿。 越是戒备森严,越让田中广志感到采访有价值。飞机被控制起来,外人根本见不到,而机上的乘客除几十个墨西哥人和一个美国人外,其余的不是命在旦夕,就是已经死亡。有消息称他们吸入了毒气,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田中广志坚信只有采访到幸存者才会知道。 他与其他敬业的记者一样,整天在医院外蹲点守候。有几个记者冒充病人家属,甚至自己装病,企图混进医院。他们的想法很好,可是不够走运,被识破了。几个可怜人不仅被赶出医院,听说还会被取消记者资格,总之上面的态度很异常。田中广志开始有所动摇,眼看社长批准的出差期限就快到期,采访毫无进展,他可能没法完成这次任务。 怀孕的妻子滋子每天为他送便当,田中广志几次叫她别来了,但滋子就是不听。或许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滋子在一次送饭途中遭遇了车祸,虽然只是小事故,没有大碍,也让他心急了一把。不过他立刻有了新身份——伤员家属。两位帮助滋子的年轻人把她送到了这家医院,现在他终于能进去了。 妻子希望他向两位恩人道谢,田中广志也认为理应如此。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两位恩人竟是偷偷溜出医院的空难幸存者。这又是上天给他的绝好采访机遇,田中广志非常激动,多少名记、大记者都渴求不到的机会摆在了他面前。 可是事实没这么顺利,幸存者拒绝采访。田中广志是不会死心的,不信他们不开口,他要抓紧机会。浓雾笼罩了医院,神秘降临的雾仿佛预兆着某种变革。这是毒气——那些幸存者这样断定。田中广志带着妻子在恐慌中转移,医院出不去了,底层已经被毒雾入侵,他们躲藏在密封的实验室中。 他放不下那些幸存者,他们充满神秘,全身都是迷,这场奇特的雾也与他们有关,更重要的是他的记者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大新闻,绝对惊世骇俗。他不顾妻子的反对,戴上防毒面具和相机出去了。这是个冒险的决定,田中广志后来回想起来,正是这个决定改变了他的平凡人生,几度使他的生命陷入危险境地。 透过迷雾,他看到了两帮相互敌对的人,他们只是看起来像人而已,血肉里隐藏的不知是何种生物。一个控制雾气的少女,不将生命放在眼里;一个将雾化为刀刃的青年武士与一个手持闪光短矛的印第安人对战。他的手不断按下快门,心中惶恐而害怕。如果写出文章,不知会不会有人说他在杜撰;如果公布照片,不知是否有人猜测这是伪造;有没有人会说他是疯子,得了妄想症?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会不会是吸入毒气后产生的幻觉呢? 直到照片冲洗出来,他才确定那不是幻觉。理智告诉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公布,他需要掌握更多证据才能说服世界。 明知很危险,他依旧做了。照片中的年轻武士是他曾经采访过的人,当时他正在做关于日本道场现状的系列专访,于是他以制作第二季为借口找上了门。 主人有客人,需要他等待一会儿,于是他在庭院中闲逛。闲逛也只是借口,是为了探查道场内的情况,却在无意间听到了奇怪的对话。 他被抓住了。袭击医院的冷血少女要杀他,另一个女人救了他。这个女人从一扇闪光的神奇之门中走出,她支走了那群怪物,向他亮出证件,她是潜伏在怪物中的FBI。一切真是太突然。女人要他对所闻所见保持沉默,并有与他合作的意向。 田中广志在他的文章中隐去了空难事件真相,平淡处理了这个新闻,但凭着FBI女特工向他透露的其它消息,连续发表了数篇揭露政治内幕的报道,一时引起轰动。这些内幕不仅带来了经济利益,也使他渐渐有了名气。他离开了小杂志社,进入了朝日社,田中广志似乎在突然间实现了成为名记者的梦想。 但田中广志是个不知满足的人,他很快有了新目标。他已不仅是朝日社的大记者,同时也为美国政府工作。他的新搭档是位拥有特异功能的美国女特工,与她在一起时总能听说从未听过的名词与离奇事件,她把他带入了一个存在着天神的神奇世界。田中广志的梦想不再是做知名记者,他的人生被改变了,他发觉人类多么渺小,在人类之上还有未知的生物俯看着世界。从此以后,他和他的搭档开始追寻世界的未来与众神的真相。 伽兹的起落人生 伽兹生于印度一个富裕家族,家中的独生子,在众人眼中他是幸运儿,年纪轻轻便继承了丰厚遗产。伽兹没有商业头脑,更不懂经营,但他招募了一批有能力的人为他打理公司,所以他的工作除了偶尔去公司逛逛,就只剩下花钱了。 在上流社会,他是品味高雅的绅士,这种品味建立在金钱之上。伽兹出手从不吝啬,对朋友、对情人皆是如此。他总会借着各种名头举办宴会,在五星饭店、在豪华邮轮。无数人争相想要成为他的知己,总有美女主动*。 在平民的闲谈中,他是阔气的花花公子,民间流传着他的风liu韵事。花边新闻的追逐者整日跟踪,为的是要窥视他的新女友究竟是哪位明星。 伽兹喜欢花钱的感觉,那样能使他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无论称赞与鄙夷。再说公司事业蒸蒸日上,钱越来越多,他的挥霍算不了什么。 新女友是位电影明星,但不是很有名的那种,演过几部电影,可惜没有引起轰动。她盘算着,如果能主演一部大片,名气将大大提升。宝莱坞正要筹拍这样的影片,她希望伽兹能投资这部电影,以便为她在片中谋得角色,甚至谋得女主角。伽兹不太愿意投资,一是认为投资过大;更重要的是听说这部电影中有亲密镜头,他的女友出演这样的角色对他的声誉有影响。两人为这事大吵了一场。 朋友带着他去南印度旅行散心。当然,费用由伽兹承担。狐朋狗友们给他找来各式各样的女人,女模特、女歌手,应有尽有。伽兹见到女明星就心烦,抛下作乐的朋友,独自出去了。 不过他也不会去什么正经地方,去了从前不会去的街边小巷,有许多女人在黑暗中等待客人。他看中了个女人,这个女人三十出头,妆化得很俗气,但总体来说容貌和身材还算看得过去。他与这个女人在小旅馆渡过了一夜。伽兹此时并不知道这个妓女已经是一个男孩的母亲了,而这个男孩会让他遭受十年困苦,并在十年后给他带来一段惊悚离奇的经历。 伽兹和女友分了手,这个女人趁他不在时找到个愿意为她投资的老男人。伽兹十分大度地给了她笔分手费,他从来不缺女人。 一年以后,一个抱着婴儿的老土女人找到了他,硬说怀中的女婴是他的女儿,她就是那夜嫖宿的妓女。她得了绝症,活不长了,担心死后女儿无人抚养,幸好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伽兹不能认这个孩子,一个妓女与多少男人睡过,凭什么说孩子是他的。他认为这个婊子想诈骗他的钱财,但女人什么也没要,不辞而别了。伽兹半信半疑,给他和婴儿做了鉴定,反正对他来说花不了多少钱。 那的确是他的女儿。得知结果后,伽兹万分高兴,他的女人不少,但三十多岁了依然后继无人。现在他有女儿了,这一刻,他甚至想到结婚,他不愿让别人分享他的财产,不过孩子需要家庭。他请来受过高等教育的保姆,千挑万选出奶妈,给孩子取了“茱迪”这个西方名字,认为这才像豪门千金。 但孩子的情况很不妙,她总是哭,还时常昏迷。佣人们都说小姐得了病。伽兹送孩子去医院,检查结果令他震惊,茱迪先天心脏功能不全,需要手术,造成这种病的原因可能与母亲怀孕时乱吃药有关系。伽兹这才相信那个妓女真得了绝症,而不是等到他将孩子养大后再来向他要钱。他试图寻找这个女人,可此时已经找不到了。 对于茱迪的病,伽兹不在乎钱财,什么都准备最好的。手术在即,但公司偏偏在此时出了问题,一个名叫哈里曼的资本家成了公司大股东,伽兹认为最忠诚于自己的代理总裁也在这时背叛自己,投靠这个哈里曼了。对公司事务向来极少过问的伽兹面对这样的变故,感到措手不及,竟拿不出办法。 哈里曼的名声伽兹曾偶然听说过——他是最近才在金融界崛起的投机者。伽兹从未想过他会插手自己的公司。哈里曼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将老板伽兹赶出公司,霸占他的产业。 股东大会使他失去了总裁和董事长的职位。各种投诉随之而来,有人揭发他在担任总裁期间私自挪用公司财物,以满足个人yu望,严重损害股东的利益。伽兹大声辩驳,这家公司由他的父亲创建,再由他继承,他用自家的钱,谁能指责?但这样的反驳无用,他将面临起诉、被罚款,甚至没收财产。想到还等着就医的女儿,他妥协了,将公司转到哈里曼名下。至少自己手里还有股份,靠着分红也不愁吃穿。 但伽兹万万没想到人一旦走了背运,没有雪中送炭,只有落井下石。哈里曼得到公司后很快背信弃义,他向伽兹提起诉讼,要求返还过去私自动用的公司钱款。伽兹现在哪有那么多现款,他只得以股份来偿还。他掌握的股份全数落入哈里曼手中,银行帐户被冻结,房产也被没收。一夜间,他一无所有。哈里曼无心经营他的公司,不久后变相转移财产,公司也宣布破产。 从前的朋友把他当作了陌生人,没人愿意收容一个破产的穷鬼。他抱着女儿在街头游荡,最可怜的是这个孩子,本来有希望治愈的疾病因这件事而中止治疗了,不知她还能活多久。 这个女儿现在成了伽兹的唯一。他靠乞讨来维持他们的生活,过去的风liu阔少变成了灰头土脸的乞丐,他故意留起大胡子,以遮挡容貌。 在最初的几年流浪生活里,他除了每天祈祷茱迪健康成长,就是诅咒哈里曼。那位投机资本家实在神秘,伽兹至始至终只见过他的代理人和律师,从未看见本人,以至于他在怨恨时连找人寻仇也做不到。 岁月流失,心中的仇恨神奇地被时间冲淡了。茱迪虽然身体很差,但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伽兹已习惯现在的生活,没有豪宅名车,没有美女相伴,却和女儿过得快乐。如果讨到的钱比较多,他们就去餐厅狠吃一顿;如果一无所获,他们就去救济站。救济站是个有吃有住地方,但那里不自由,父女俩都不爱去,他们最近的住址是德里市郊一处拆了一半的破房子。 这一天有位好心人看着茱迪可怜,多给了他们一些钱,吃了顿好的还有剩余。伽兹给女儿买了面包,用作宵夜或明天的早餐。他看了眼店里的日历,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以前的生活就是场梦。 他提着面包往回走,漆黑的小巷里闪过一道光,像是有东西掉在里边,可能是猫撞翻了垃圾筒,但持续的光辉使他又不得不注意。 他走进小巷,发现一块发光的宝石,这是颗奇特的石头,有光如水般从上边的裂缝流出。还有一把黑曜石制成的刀放在旁边。他又发现了一个人,还活着,可能是日本人或者中国人。他救了这个人,带走了宝石与石刀。 刀是好刀,会卖个好价钱,而那块宝石太诡异了,他将它藏了起来。伽兹带着石刀,半夜里走向古董街。他只希望卖掉石刀,给女儿治病,但一场车祸把他的如意算盘彻底颠覆。德里市首富的轿车撞倒了他,这个人认出他是十年前的风云人物,将他引荐给一位年轻商人。 愿意买刀的青年出手阔气,有他当年风范。伽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大方青年有好几个名字,其中一个叫“哈里曼”。当年强占别人公司时不过才十多岁,他是那个妓女的儿子,茱迪的异父哥哥。他是巨富,也是恶魔,表面是正经商人,暗地里是心理扭曲的杀人狂。他以不可思议的神奇能力驰骋商界,不是为钱,而是为了复仇,向所有欺负过他那贫穷一家的人报复,钱是他的武器,他用钞票活活将人压死,以黄金当石头砸死活人。 很不幸,伽兹给他的母亲带去过耻辱,因此伽兹的命运在买下那妓女一夜时已经决定了。他以为自己能拿到钱,为了钱,他出卖了刀,出卖了他救回的中国人,出卖了他自己,然而得到的是子弹。 人生本应如此结束,偏偏有人救活了他。他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开始反思自身。 那位青年又来了,这次他像发了疯,见人就杀,鲜血溅湿衣襟。他是来找妹妹的,所有阻碍他的人都得死。伽兹相信他见到的绝不是人类,他以为自己这次非死不可了。这个之前要杀他的恶魔现在竟然说出感谢的话,谢谢他照顾了他的妹妹。茱迪因受惊吓而发病昏倒,这次发病特别严重,伽兹担心她会死去,但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被哥哥抱走。 后来……后来他从警官那里得知那位疯狂的青年死了。怎么死的,连警方也不知道。不过他有遗愿——将心脏捐赠给妹妹。茱迪不仅得到了健康,还得到了异父哥哥的巨额遗产。 十年前的老房子被重新装修,伽兹和女儿搬回了这幢似曾相识的豪宅。茱迪不知道自己曾有个哥哥,伽兹也不打算告诉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无忧无虑地在花园里奔跑不是很好吗? 注:外传不是有意打错字,是因为有禁用词-_-||||那些在不该出现“口”字的地方,出现了“口”,就是原词被禁用了。 本来该更新正传的,但今天回来晚了,只得上早写好的外传…… 亚伯的自述 以下内容摘自一位奇怪少年的博客,博客人气极低,其中内容更是匪夷所思。 我叫亚伯,这是真名,姑且算是真名吧!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我的哥哥,他叫该隐,其实他算不算我的亲人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来源于《圣经》里的农夫和牧羊人,可我不牧羊,什么也不牧,我的工作是跟随该隐哥哥,照顾他,保护他。 该隐哥哥很了不起,他才十二岁,已经被称为大师。他的专长是机器设计与制造,在这方面,即使是在天才如云的“羽蛇”中也数一数二。他亲手打造了“羽蛇”的全新机械化部队,在组织里享有崇高声望,他是我的偶像。而我,我没有那种天份,科学领域里我很平凡,之所以能存在,仅是因为该隐哥哥需要生活上的照顾。 科技天才该隐——我的哥哥,其实在生活上很糊涂,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学员和助手们把他的研究所整理得很干净,但他的家却像垃圾场——如果没有我,那就会变成真正的垃圾场。哥哥从研究所回来,只管吃饭、洗澡、睡觉,其余事全交给了我,有时我做得不好,哥哥就会大呼小叫,不过我不介意。 听说在我出生前,照顾哥哥的是位姐姐,名叫莉莉丝。她是哥哥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这位姐姐为什么不在这儿了?我听说她死了。她为了保护哥哥,牺牲了性命。那是几年前的事,哥哥刚进入“羽蛇”,他初露锋芒,引来了同行忌妒,发生了场战斗。虽然赢了他们,可莉莉丝姐姐彻底死去了,死于一种病毒。她的身体消毒后,目前被另一个女人使用着,关于这个女人,我以后再说。 讲到这儿,或许有人会发出疑问——你与该隐不是双胞胎吗?怎么在你出生几年前他就已经存在了?这不奇怪,我与哥哥并不是同一天出生,哥哥是自然生养,而我是制造出的“产品”。什么?还不明白?在“羽蛇”里不明白的事多着呢,不要纠缠于一点。 也就是说,我不仅要当保姆,还得当保镖。虽然哥哥的地位显赫,但忌妒他的家伙依然不少,特别是某些新人,为显示自己的才能,经常向哥哥挑战。每到这时候都得由我出面,前不久我才干掉了个这样的蠢货。 恐怕又有人要惊讶了——我们年纪这么小,对杀人不感到惧怕吗? 当然不会!我出生时就有意识,所有生活必须的技能那时就存在于脑子里了,但除此之外,我对感情很淡漠。对哥哥的服从和崇拜一出生就有,如同生物的本能,而对其他生物,我看待他们就像看待石头与金属。至于该隐哥哥,他一心钻入研究,早对俗世没了感情。 不过我们也不是对其它事物全不关心。我和哥哥信仰着同一种宗教,叫做“科学”,我们疯狂崇拜着一位神——魁扎尔科亚特尔——是他将科学带到了人间。哥哥对他的崇拜非常狂热。他说只有这位神才能提升他的智力,有了更高的智力,他才能将研究推向更高的高峰。只不过目前这位科学之神还未觉醒,哥哥的愿意还不能实现。但是,哥哥看见了希望。这位神的继承人已经找到了,他的名字我不方便透露,从人类的角度看,他有一半东方血统,一半西方血统;从神的角度看,他有一半神血统,一半人血统。哥哥爱他爱得发狂,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跟着哥哥,所以多次得见这位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人,他没有特别之处,只是个脾气很大的大男孩,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哥哥和其他科学家看走了眼。 就拿最近发生的事来说,这位候补神发动了场革命,意在推翻他的监护人,为了他小小的权力欲,把整个“羽蛇”一分为二。难道他不知道他的地位其实是监护人给的吗?他不知道他的监护人有多大的力量?没有他的监护人,就没有“羽蛇”现在的强大。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被抛弃了。他的监护人重新选定了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继承人——某个拥有完全东方血统的男性。 为这件事,我们的候补神大发雷霆,哥哥也跟着愤怒。我很清楚,哥哥内心并不爱那小子,他爱的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神力。可我更加担心他,上错船是致命的,假如那位候补神不能继承神位怎么办?哥哥似乎从未考虑过。魁扎尔科亚特尔是智慧神,智慧神不会让自己的继承问题吊死在一棵树上,一定会为自己安排许多继承者,以便从中选出最好的、最适合成神的。所以从现在起,我要为哥哥找到条后路,假如他失败了,依然可以全身而退,至少保全性命。 我通过同类中的三位领袖与监护人取得联系,如果可以,我会为他提供些情报。这不违反我的原则,我也不是叛徒,我的职责是保护哥哥,这样做就是在保护他。 或许有人注意到我使用了“同类”这个词,难道我不是人类?没错,我不是人类,可能连生命也算不上。我们这个族群有三位领袖——蛇母、深思、雷。 雷有一头黑发,看起来与我同一类型,外表很沉默。其实他与我一样,内心世界丰富多彩,而且比我激烈好几倍。深思的头发像大海般深蓝,据我了解,他冷静而残酷,有点古板,最缺人情味。他下达的命令全是按照最大损害后果来制定。听说深思在新亚特兰蒂斯搞出个“思想过滤”的清洗运动,以最大范围的标准去划分叛徒,造成诸多冤案,这就是他的风格。蛇母是监护人的死忠派,也就是她在我姐姐死后使用着姐姐的身体。那具身体是哥哥的杰作,但听说蛇母居然以自爆这种野蛮方式毁了它,实在惋惜。 这三位在我看来都是能看穿真相的智者,他们同时支持监护人,而反对候补神,一不定期是觉察到某种真相。所以我上他们的船是不会错的。 最后不得不提到一个中国人——不是那位叫明荣夏的,他已经非常引人注意了,不需要我来提及;我说的是另一个,叫占辉的那位。他作为盟友,目前与我们同一阵营。虽然只见过一次,可我却感到害怕。是的,我也能害怕。那个中国人穿唐衣、握念珠,有一股平静表面下的狂暴毁灭气质。蛇母叫我特别留意他,我不明白是什么让她担心;但只要做了,将来哥哥能有活命机会,为什么不做呢? 我只感到一切尚未开始。哥哥正在开会,为要不要对监护人及其支持者使用武力争论不休。他们已经吵了几天,这期间,那个叫明荣夏的成立了新组织,似乎想与“羽蛇”抗衡,尽管目前他的实力很弱小,可我们“羽蛇”却在内斗中消耗,让我想起监护人说过的话,他总说,我们这样的组织敌人对付不了,只能自我毁灭。我坐在会议厅门外实在感到无事可做,写下了这篇无聊的文章。 作者的话:下班回来晚了,只好把外传拿出来更新。滥竽充数吧!! 生死一年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明荣夏寻思着该为她准备怎样的礼物。其实不管他送什么,姐姐都会喜欢的,姐姐是那么疼爱他,明荣夏知道。不过正因如此,礼物才要更加精心挑选。 街边一间小店的橱窗吸引了他,这是间专卖女孩子喜爱的小饰品的小店。橱窗里展示着一只玻璃球,手掌大,如巫师的水晶球般神秘漂亮,球内有水,一只色泽鲜亮的小鱼在里边游来游去。姐姐最喜爱小动物。 “老板,这个怎么卖?”他指着玻璃球问。 “五十。”店里的人回答。 “这么贵!便宜点!” “同学,已经是最低价了。你看,做这个东西可不容易。”老板将玻璃球从橱窗里取了出来,“瞧,连个接口都没有!”他将玻璃球翻转,里边的水和鱼也随之摇荡转动。 果真没有接口。那么鱼是怎么放进去的呢?明荣夏越看越觉得神奇。 “这是高科技。五十块一点儿也不贵。”老板劝说着。 “可是我该怎么喂它呢?”明荣夏疑惑地问。没有开口的球体,不能换水,也不喂食,鱼怎么办? 老板开始夸口介绍,“都说了是高科技术,这水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营养水,不用换,也不用喂食,鱼可以活一年。它要是没活到一年,你尽管来找我!” 明荣夏将信将疑,不过他真的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从书包里掏出五十元给了老板。 回到家,姐姐还没放学,他小心地以衣袖将玻璃球擦了个透亮,又找来只小碗当它的架子,再用皮鞋盒罩住。等姐姐回家。 姐姐回来了,母亲准备好丰盛的晚餐和生日蛋糕。吹了蜡烛,明荣夏拿出了礼物,揭开皮鞋盒,灯光下玻璃球闪闪生辉,球里的小鱼游动,鳞片如洒在水中的般闪动着。 明荣夏知道姐姐一定会喜欢。姐姐看见了它,先是一惊。那种神情不似惊喜,更像是震惊,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她捧起了球,仔细注目;她的手很平稳,不忍心引起水面的晃动;然后,她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哭了啊?”母亲被这突然的变化惊骇。 姐姐却越哭越伤心,把玻璃球抱入怀中。 明荣夏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这么伤心,她不该伤心的,他真的不明白。他猜想,或许是因为姐姐太喜欢这个玩具了,感动得哭了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